你就是它的全世界。
言铭胡乱地想着,目光不自觉瞥向了虞恬。
被他抛下这么久,虞恬一点生气的影子也没有,笑得还相当灿烂,叽叽喳喳询问着这场手术里她感兴趣的操作和问题。
问这样专业的问题,言铭自然不好不做答。
一来二去,等他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坐在路边摊针对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手术聊了有一个小时。
这几乎是言铭一周社交指标了,但他竟然一点没觉得累。
但坦率来说,流浪小狗气质确实让言铭没法狠下心来,何况假设虞恬真是流浪小狗,也应该是挺好看的流浪小狗。
就是有点太喜欢自己了,喜欢到能不顾自身安危,这就有点太没自我太卑微了。
第十九章
虞恬本该平淡的一天因为这场雨变得充满起转承合,但比起言铭这台手术的跌宕起伏简直不值一提。
她几乎是求知若渴地听着言铭复述手术里的细节和操作。
言铭的话言简意赅,然而那些手术里突然发现患者病情有变,或者需要在几秒钟内决定保眼与否这种能决定患者未来人生的手术方案时的惊心动魄,听的虞恬情绪也跟着不自觉代入,一会儿紧绷一会儿如释重负起来。
她自己再也没法执刀精细复杂的外科手术,因此忍不住把自己内心的渴望和梦想投射到了言铭身上,听着言铭的讲解,仿佛自己也亲身参与了这台手术一样。
“其实手术里遇到没预料到情况的事并不少见。”讲起专业问题来,言铭的眼睛认真而专注,“这是几年前的事,虽然我也已经不是刚上手术台的医生,但和现在比起来,不论是手术技术还是应对应急情况的心态,都没有现在这么好。”
“当时是一例高度近视患者的白内障手术,原本这样的病情,手术难度就比普通白内障患者的高,但患者手术的意愿很强烈,我综合评估情况后,觉得可以做。”
“结果在做这台手术时,我第一次在临床上遇到了虹膜失张力综合症,患者的前房发生了严重的浪涌。”
言铭此刻的语气镇定而淡然,然而只有同为医学生的虞恬才知道前房浪涌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一个眼科医生水平的高低,在白内障手术时,主要就表现在超声乳化时,这个医生的应对和操作水平。
前房浪涌,则是在超声乳化探头解除掉病患眼内堵塞的刹那,仪器高负压抽吸前房内液体造成的。
浪涌就发生在瞬间,如果用精确的时间来定义,或许是毫秒级别的,而手术医生能够快速反应做出及时干预的时间,必须与这毫秒级的浪涌比拼,一旦行动稍慢或是干预不周,前房内液体的急剧减少就会造成手术并发症,对患者的角膜虹膜等造成损害,有些将是完全不可逆的巨大灾难。
而言铭不仅遭遇了严重的前房浪涌,还遇到了虞恬只在文献里才看过的虹膜失张力综合症。
她求知若渴道:“患者的虹膜一旦无张力,手术时瞳孔瞬间的大小变化就会很大,就会让前房浪涌更严重,是吗?”
言铭点了点头:“是的,幸好当时虽然很慌乱,但还是立刻在患者眼内使用了肾上腺素,最终症状得到了明显缓解。手术过程虽然险象环生,但最后还是顺利完成了。”
虞恬的心随着言铭的话语忽上忽下,一会儿被抛到高空,一会儿安全着陆,如今听到手术成功,她比当事人还激动:“那真是太好了!”
“后来下了手术台,才知道患者隐瞒了自己正在使用前列腺增生药物的病情,而前列腺增生的一些抗结剂药物里,也会产生抗结虹膜开大肌的药理作用。”
其实虞恬还意犹未尽,然而言铭看了眼时间后,似乎也有些意外,然后停止了继续再讲专业和手术的话题。
只是虞恬原本以为言铭停止讲这个,是因为之后还有别的事要忙,生怕话题刹不住车,她做好了和言铭结账离开的准备。
然而言铭也没急着走。
他看了虞恬两眼,显然有什么话要说。
虞恬善解人意道:“你想说什么啊言铭哥哥?”
言铭抿了抿唇:“没什么。”
他看了眼虞恬,然后移开了视线:“就是刚才那个虹膜失张力的患者,你知道他为什么隐瞒自己正在治疗前列腺的病情吗?”
“其实我们术前都有特意问过,但他当时是和他喜欢的女性一起来的,为了面子,死活不承认在治疗前列腺增生,即便在我们当时提醒过他,隐瞒药物服用史,可能会造成术中出现风险,甚至可能手术失败失明,但他都还是咬牙隐瞒了。”
言铭讲到这里,眼神深沉地看了虞恬一眼:“术后他还很高兴,觉得自己赌对了,觉得自己为了爱情愿意冒险,没有错。因为他说,比起潜在手术失败的风险来,他更不能承受刚渐入佳境的相亲对象因为他男科方面的疾病,对他有负面印象的风险……”
虞恬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有这种事?这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吧!爱情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啊!何况只是相亲对象而已!”
言铭愣了愣,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意外:“你既然也这么想……那你懂我给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了吧?”
当然懂啊!
虞恬拼命点头,严肃道:“我懂了!”
做一个好的医生,不仅要对患者的病症有判断,还要尽可能在短时间内了解病人的性格和家庭背景,尤其是感情状况,从而判断病人是否存在对病情的重大隐瞒!
见虞恬点头,言铭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
他含蓄道:“其实你看,同样的道理,放在别人身上就看的很清楚,但放到自己身上,人有时候就看不清。”
可不是吗!要是不是自己的患者,旁观者清,说不定反而能想到这一茬,但如果是自己的患者,医生或许会过多关注患者自述的病症,而忽略了其他细节,从而造成遗漏。
言铭讲的真的很有道理!
学到了!
虞恬又忍不住眼神放光地看向言铭。
言铭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不管怎么说,再喜欢,也要有界限,不管什么都不能和自己的健康安全比。不管是不是能得到回应,爱别人之前应该先爱的是自己。”
虽然虞恬不知道言铭话锋一转怎么变成人生哲理教育了,但她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可,但其实敷衍的成分比较大。
她昨晚剪辑素材熬了夜,今早又早早起来继续赶工,中午也没睡觉,下午就急匆匆冒着大雨来送伞替齐思浩收拾烂摊子,结果淋了雨受了伤,还因为打不上车,被迫在医院里等言铭完成了整场手术。
原本聊着专业知识,虞恬还精神抖擞,如今不知道言铭怎么突然切入到了长辈讲解人生道理的模式,导致虞恬的困意再也压制不住,像是窜芽的小苗苗一样,在潮湿雨意的灌溉下,疯狂往上窜。
她其实已经趁着言铭不注意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打得眼泪汪汪的,结果言铭看了,倒是突然又突兀地停下了人生哲理的讲解,他买了单,然后送虞恬回家。
只是此后回家的路上便是沉默。
气氛其实有一些尴尬,但虞恬困得已经不在乎了。
她只疯狂偷偷打哈欠,两只眼睛里都是泪意。
雨天堵车,等虞恬被言铭最终送回家时,都已经过了困倦的点,变得有些不困起来。
她起身和言铭告辞,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言铭打断了——
“你别哭了,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哭成这样。”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极其不自然,明明这些话是对着虞恬说的,然而视线却看着别的地方。
像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言铭丢下这些话,甚至没等虞恬解释,他就飞快甩下一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然后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
言铭从来从容不迫,即便面对疑难的眼部手术,也鲜少有失态的时候。
然而今天不同。
他回到家后,还有些心情不平静。
虞恬让他感觉无可奈何。
他好像永远没有办法正确地处理和对待她。
虞恬总能让他束手无策。
言铭的心里有一些烦躁,他抓起手机,给蒋玉明打了电话。
“我遇到一个女生,一直在追我。”
蒋玉明靠了一声:“不是一直有女的追你吗?这有什么新鲜的?!”
言铭的脑海里浮现出虞恬的脸:“这个和别的都不一样。应该是真的很喜欢我,遇到危险先想到我,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其实之前为了婉拒她,对她也很冷淡,可她一点不在意。”
蒋玉明呵呵冷笑了两声:“言铭,追你的那么多,从没见你为哪个烦恼过,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这一个是特别漂亮吧?”
言铭抿了抿唇,并不承认:“虽然是漂亮,但主要是性格非常体贴,我手术几个小时,愣是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一句怨言也没有,看起来脾气很好也很隐忍,公允地说,确实很适合当医生家属……”
“有虞恬那么漂亮吗?”
即便只是和蒋玉明在打电话,但言铭听到虞恬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变得慌乱起来,他含糊道:“差不多吧。”
“都那么漂亮了!为了你还命都可以不要,又温柔体贴,你就从了呗!”
“但有点太不成熟了。”言铭想起虞恬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子,“我只是让她要先爱自己,都没说什么别的,更没直接拒绝她,她就眼睛里都是眼泪,看起来直接要哭了。人至少应该先自尊自爱。”
蒋玉明不仅没能共情言铭的烦恼,给他提出什么建设性方案,还非常愤怒:“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怎么一个追我的都没有!”
而另一边,虞恬刚回家洗完热水澡换好衣服,对门齐思浩就和掐好点似的冲了过来。
果不其然,他朝着虞恬哭诉了自己的悲惨遭遇,痛斥言铭的破伞让他和高玫淋成落汤鸡。
“言铭家不是很有钱吗?这么破的伞为什么不直接扔了!”
因为偷了言铭的伞,齐思浩直接没拿自己的伞。他的算盘打得响,这样只有一把伞,高玫就只能和自己合撑了。
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言铭的竟然是一把破伞!
“害的我和高玫只能为了躲雨,随便找个就近的咖啡厅吃了个便餐,用餐一个小时里,她都在讲言铭!”
看得出,齐思浩是真的喜欢高玫,脸上露出了失落和苦恼:“不过言铭确实很优秀,我听完高玫说的,也觉得言铭很完美。”
齐思浩严肃地看向虞恬:“小鱼,你老实说,你要是和言铭没有潜在未来继兄妹的关系,是不是也会喜欢言铭这样的人?他是不是特别有魅力,让女的都想和他谈恋爱?”
如果换在以前,虞恬或许会迟疑,但经过这一夜,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言铭做我哥哥可以,做我男朋友不行。”
齐思浩愣了下,继而相当感动:“小鱼,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哄我骗我的,但这份友情,让我动容!”
“我说的是真话。”虞恬喝了口热水,“言铭作为哥哥来说可以算完美,又高又帅,工作体面有责任心,专业能力能打,说出去炫耀谁不眼红?简直可以打一百分。”
“但是。”她话锋一转,心有余悸道,“如果作为男朋友,言铭只能打不及格。”
“他太有职业操守了,所以永远是患者第一位的,别的什么都抛到脑后了,谁要是做他女朋友,说不定开房开到一半,他接到医院电话,都能扔下你就跑了。”
“他的生活技能看起来也不太好,他根本不会做饭,上次去他家,他招待我吃泡面!”
“看起来打扫和整理也不擅长,他看起来根本不会照顾人,他的全部细心都用来照顾患者了。”
虞恬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发现自己最近累积观察下发现的言铭缺点还真不少。
“他虽然只比我大了几岁,但是感觉说话起来像个长辈。”
直到现在,虞恬还觉得莫名其妙:“你知道吗?今晚他给我一直在讲人生道理,什么自尊自爱,简直莫名其妙……”
“而且我觉得他一点不体贴,人也好迟钝,今晚我遭受了这么多,困的要死,哈欠都打到连续不断了,他竟然以为我被他讲的道理感动哭了!”
难怪说如果真的爱一个偶像,保持这份爱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这个偶像保持距离,远离他的私生活。
明明把言铭视为偶像很多年,然而如今频繁接近和接触下,虞恬觉得偶像的滤镜在渐渐退却。
虽然言铭的专业水准是永远如恒星一般放光,每次一讲专业的事,虞恬的崇拜和仰慕都忍不住满溢出来,可一旦脱去了医生职业的光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言铭也有不少缺点。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普通,言铭至少比一般男人英俊很多很多。
按照他的英俊程度,他就算再多几倍的缺点,也无损他对于异性的吸引力。
但……
“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虞恬撇了撇嘴,“而且好看成言铭这样的人,通常眼光很高,他本身条件也好,家里又有钱,选起女朋友来肯定是挑三拣四的,恋爱模式恐怕基本是女方追着他捧着他。”
“而且他的工作性质和性格来说,他适合找那种满身心都是他,恨不得能为他牺牲一切,又温顺听话隐忍坚强的女生。”
虞恬眨了眨眼睛:“这种性格和我完全背道而驰,除了对不熟的人我能装一装温顺听话,对熟人我完全不温顺不听话又娇气还脾气大,所以我和言铭,如果按照恋人的CP感分析,可以说是完全不适合。”
她笃定道:“如果我找男朋友,是绝对不会找他那种的,感觉各方面太优秀了,不仅给我很大压力,总感觉自己女朋友的位置都坐不稳就会下岗。”
齐思浩的眼睛放光,表情感动:“小鱼,所以如果你是高玫,你不会选择言铭,你一定会……”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虞恬就无情地打断了他:“我也不会找你这样的。”
“……”
“我会远离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男人,好好挣钱。”
“……”
第二十章
只是虞恬没想到,她前脚刚信誓旦旦要远离男人,计划好好把素材剪好做出一期专题节目,就因为任雅丽的一通电话,不得不又去附一院找言铭了。
任雅丽突然失明了。
一开始接到任雅丽的电话,虞恬是不信的,她怀疑是不是任雅丽曲线救国试图通过她,找个借口继续来接近齐思浩。
然而等看到任雅丽真人,这种怀疑就不攻自破了。
任雅丽已经根本没法独立行走,全程都是她的妈妈搀扶着的。
虞恬尝试了几次在她眼前晃动手指,但任雅丽的眼睛带了茫然,无法聚焦,竟然真的完全看不到,甚至连光感都没有了,可询问之下,虞恬得知,任雅丽的眼睛并没有受到外伤,近期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
对此,任雅丽急的要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突然看不见了,我妈已经带我看了好几家私立医院了,也吃了不少药,能做的检查也都做了,就是查不出问题所在。”
“虞恬,你哥哥不是眼科主治医生吗?还是附一院的,能帮我请他看看吗?”
任雅丽的话还没说完,她妈妈就打断了她:“我们网上挂号平台里看了附一院眼科专家的号,但所有专家号,正常挂号的话要等两周才能排到,可我们雅丽下周就有一台晚会要主持,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资源,这会是雅丽第一次亮相登台的,雅丽也很期待,我们的眼睛一定要在晚会之前恢复,真的没法再等了!”
看得出来,任雅丽的妈妈很焦虑,几乎是病急乱投医了:“虞恬是吧?雅丽说你是她朋友,你哥哥在附一院的眼科,能托人给我们先看看吗?我们雅丽为了能顺利登台,已经哭了几天了,是不是啊雅丽?”
任雅丽眼圈红红的,被自己妈妈叫到名字,愣了愣,才点了点头,露出受伤的表情来。
虞恬虽然和任雅丽完全不熟,但她的性格没法对他人找到她门上的求助视而不见。
“我试试吧,我哥今天不出诊,在办公室的,如果他不开会,也有空的话,我就带你们先去他办公室看看?”
虞恬说完,便硬着头皮在任雅丽妈妈的千恩万谢和殷切目光里,给言铭打了电话。
“言铭哥哥,我是虞恬,你现在空不空啊?”
虞恬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言铭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过有空,也同意了虞恬带个朋友来看下的要求。
几乎一分钟没耽搁,虞恬就带着任雅丽和任雅丽的妈妈冲向了言铭的办公室。
接到虞恬的电话,言铭并没有意外,甚至有些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安定感。
自昨晚回去后,虞恬还没联系自己。
要放在以往,这是不可能的。
自认识以来,虞恬对自己的示好一直非常直白,几乎每天都会主动联系言铭,有时候是发些医学相关的公众号文章,有时候是问一些专业医学问题,有时候是好奇手术操作细节,看起来每次都像是好学的医学生,但言铭知道,她多半只是为了找点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刷存在感。
不过,自昨晚哭后,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打击到,至今竟然还没联系过自己。
言铭怀疑这是虞恬的圈套,但连续每天的联系下,言铭似乎都被养成了条件反射,从上班开始就频繁看着手机。
虞恬今天的借口找的挺好,说是朋友眼睛突然失明。
等她带着人一来,言铭的了然就更深了。
这根本甚至都算不上“朋友”,如果自己没记错,这女生正是之前追求齐思浩失败迁怒和敌视虞恬的“情敌”。
为了找到眼睛出问题,好有合理借口来找自己的人,虞恬看来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面对病患,言铭很快不再想别的,而是专心给对方做了简单的初步检查。
患者叫任雅丽,看起来很年轻,此前在别的医院做的检查已经非常详尽,甚至连头颅CT都做了,并没有器质性病变。
“所有检查单,都看不出任何问题。”任雅丽的妈妈很焦急,脸上也露出怀疑的神色,“医生,你能不能帮忙介绍个老专家?”
这显然是对言铭的年轻有所顾虑了。
任雅丽妈妈说完,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解释道:“主要是急,我们下周还有个主持,雅丽为此付出了很多,之前每天每天地练习,她是真的很想上台……”
言铭翻看完了所有的检查单,显然得出的结论和别的医院医生并无不同。
面对任雅丽妈妈的质疑和不信任,他也没有露出不耐或不悦,但相比起和任雅丽妈妈沟通,他直接把目光转向了在一边默默不语看起来很痛苦的任雅丽。
“是从前天早上开始看不见的是吗?”
任雅丽看不见,只能循着声源点了点头。
“你很期待参加下周的主持是吗?”
任雅丽顿了顿,脸上显然意见地露出焦虑和烦躁,她咬了下嘴唇:“是的。”
言铭笑了下,语气温柔,像是潺潺流水般滋润心田,并不突兀也不强势,完全没有他平日里的冷淡和难以接近,仿佛是对小孩子说话一样耐心。
他开始问任雅丽其他问题,但看起来和眼睛并无关系,反倒像是日常攀谈。
任雅丽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言铭的问题很自然,也不咄咄逼人,像是拂面的春风,让人没来由地沉醉,放弃抵抗。
很快,几分钟后,任雅丽显然放松下来,回答言铭的话也变得多和活泼起来。
虞恬就这样看着言铭在五分钟内和任雅丽一下子拉近了关系。一场问诊,变得像是闲聊,两个人竟然就这么有说有笑起来。
言铭虽然对患者总是更为耐心,可虞恬也从没见他这么主动和患者搭话好奇患者的私生活过。
所以难道是看上任雅丽了?
虞恬抿着唇,细细看着任雅丽,她长得其实不错,原本骄纵的气质,因为此刻失去了光明的眼睛,变得带了股脆弱和惹人怜惜来,被中和成了不令人讨厌的娇憨和无措,确实还挺吸引人。
可……
自己是带任雅丽来看眼睛的!
又不是给言铭相亲的!
怎么搞的和任雅丽在聊天一样呢!
虞恬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生气。
理智告诉她相信言铭,他是非常专业的眼科医生;但情感上,虞恬又有些扭捏和不自在,虽然医生和患者闲聊是很正常的,何况任雅丽还是自己带来的,可虞恬又希望言铭还是按照原来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好了。
医生,不就应该一视同仁吗?
言铭却显然没接收到虞恬谴责的目光,他正温柔地看着任雅丽:“我相信如果你能主持那台晚会的话,效果一定非常好,因为你的声音就很好听。”
任雅丽一听这话,脸色微微发红:“是吗……是这样吗……”
虞恬知道言铭魅力大,但没想到即便失去了视觉,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脸袭击任雅丽,任雅丽还是乖乖地在言铭面前表现出了明显的娇羞和赧然。
虞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烦躁和鼓胀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生气。
或许是因为言铭是她介绍来的吧,她为言铭此刻还没能确诊任雅丽的病因而感到烦躁。
同样和她一样烦躁的,还有任雅丽的妈妈:“医生!我就问问我女儿的眼睛你能治吗?你也知道她声音好听,要是你这边治不了,我们还得赶着去别的地方治疗!这样才能不耽误上台呀!”
言铭被这样诘问,语气却仍旧游刃有余。
“可以治。”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看了任雅丽的妈妈一眼:“我能治好,但下周的主持,你必须答应我不能让她参加。”
任雅丽妈妈从能治好的狂喜里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她的眼睛即便治好后,短期内不能再受到光线的过分刺激,尽量接触自然光,舞台上的灯光效果对她的眼睛负担会很大。”
任雅丽的妈妈果然有些迟疑:“可这次主持……”
“是你女儿的眼睛重要,还是舞台重要?”
言铭顿了顿,淡定道:“如果你强行要让她去参加主持,那不如今天不治,因为大概率我现在治好了,下周去主持后,她的眼睛又可能会出现失明的症状。”
还有这种事?
任雅丽妈妈虽然将信将疑,但相比之下,孰轻孰重还是明白的:“行!你能治好就行!不能主持就算了!少参加一次主持没事,但眼睛可不能看不见啊,雅丽还这么年轻!”
“好,那吃点药就可以,稍等我去拿一下。”
言铭说完,转身进了身后的小房间,片刻后,他拿了一个写了一个小药瓶出来,倒出了三颗药,倒了杯水,递给了任雅丽:“吃掉就可以了。见效很快,等一下应该就能看见了。”
任雅丽的妈妈显然非常迟疑,但带着任雅丽已经把容市里所有眼科名医几乎都看过了,甚至连老家的偏方都用上了,也没见任雅丽的眼睛有动静,如今眼前的年轻医生既然这么笃定能够治好,那试一试也无妨。
就这样,在任雅丽妈妈的帮助下,任雅丽吞服下了言铭给的药片。
而不可置信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吃下药片没一刻钟,任雅丽就惊喜地叫了起来:“我能看见了!我又看见了!”
任雅丽的妈妈原本并不抱希望,但这下一看,也忍不住冲上前,在任雅丽的面前晃动着手指试验起来。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原本无光感的眼睛,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吃了药后直接恢复了!
别说任雅丽妈妈不可置信,就连虞恬也开始怀疑起现代医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