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上去非常好哄,闻言一愣,竟没有任何反驳与怀疑的意思,而是扬唇笑了笑:“谢谢。”
“你们有没有觉得——”
其他人听不懂他们话里的玄机,一片寂静里,陈妙佳忽然开口:“气温,似乎在恢复正常了。”
白霜行收回注意力,看向山洞之外。
陈妙佳所言不假,他们身边的温度正在逐渐上升。
积雪悄然融化,难以忍受的严寒不知什么时候减少许多,如同春回大地,凛冬消退。
白霜行却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这是……”
短发女生不敢相信:“我们终于通过挑战了?”
“恐怕不是。”
白霜行迅速起身:“山洞里有没有凹槽?可以放进东西的那种。”
“靠。”
陈妙佳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我们还剩下一句古诗。”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极度的寒冷过后,很可能是令人窒息的酷暑。
“我们没有水,如果温度急剧增长,到时候只会又热又渴。”
白霜行环顾四周:“我的建议是,把雪收集进山洞,等它们融化成水,就算不喝,也能蒸发降温。”
如果在城市里,雪水一定是不能喝的。
城市污染严重、四处可见灰尘,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早就裹满了尘土和污染物。
不幸中的大幸,这里不同。
语文老师选择的场景藏于深山,放眼望去山清水秀,不用担心污染问题,到时候如果太渴,雪水能够救命。
沈婵从小到大最给她面子,立马附和:“那边有个凹进去的椭圆大洞,可以用来装水。”
想到不久前经历过的险象环生,其他人哪敢松懈,纷纷起身。
山洞里没有积雪,几人三三两两分开,从洞外搬来开始融化的雪堆。
“饥饿”的状态还没消退,一块压缩饼干并不能填饱肚子,顶多让他们不饿昏过去,但为了求生,哪怕饿得头昏眼花,所有人只能咬着牙一步步往前。
白霜行抱着个巨大的雪团,被冷风一吹,轻轻咳了咳。
很快,她发现风似乎消失了。
心有所感,白霜行侧头看去,在风来的方向见到江逾。
嗯……或是叫他季风临。
“谢谢。”
她没有矫情,一语中的:“你想问关于江绵的事吧?”
之前在山洞里,所有人围坐一团,不适合展开接下来的话题。
现在六人分开,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对方也很直白:“嗯。”
他一顿:“你的样子,没有变。”
“这件事很难解释,你可以暂时理解为时间穿越。我作为几年后的人,与你的时空发生了重叠。”
白霜行努力措辞:“至于绵绵——”
她指了指身边的山峰和白雪:“亲身经历这种事情,对于超自然事件,你应该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了吧?”
季风临:“你的意思是,她以鬼魂的形式存在。”
“……嗯。”
比想象中的过程更加容易,白霜行松了口气:“你就,这么相信了?”
她抬眼看向对方:“不想怀疑我一下?”
季风临无声笑笑,看了眼远处凌天的高峰:“你刚刚也说了,亲身经历这些事情之后,对超自然事件的包容度会提高很多。”
他说着垂下眼,笑意渐退,声音很低:“从几年前起,我就在这么想了。”
白霜行:“嗯?”
“一夜之间,444号的天师、房东和江成仁,他们都死了。”
季风临说:“警方给出的原因是集体幻觉,但这个理由明显说不通——天师作恶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在那天晚上出现幻觉?还有江成仁,他利用绵绵赚了一大笔钱,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去上吊?”
江成仁是他和江绵的生父。
这是个聪明的小孩。
白霜行了然:“所以,你想到了鬼?”
“你带我和绵绵去看电影,是在她遇害以后。”
季风临颔首:“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我,天师的弟子里没有人叫‘白霜行’,根据监控,我也从没进过电影院,但是……”
他音量更轻:“你们消失后,我特意向同学询问过那部电影的剧情。”
不出所料,剧情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他真的看过那场电影。
从那时起,不到十岁的男孩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
在监控之外,在所有人的记忆之外,甚至是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之外,有个名叫“白霜行”的人曾经出现过,带着他和他已经死去的妹妹,一同看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部 电影。
这是任何人都会觉得荒诞不经的情节,他却始终牢牢记在心底。
包括那个“会和重要之人重逢”的约定。
在许许多多的日夜里,这是他唯一的慰籍。
沉默的少年安静片刻,目光柔软许多:“绵绵她过得还好吗?”
“应该还不错?”
白霜行偏了偏脑袋:“如果能见到你,她一定会更开心。”
于是他温和笑开:“谢谢你。”
“别谢了。”
白霜行也笑:“从见面到现在,我们话没说多少,已经讲过不知道多少次‘谢谢’。”
对方一时接不住话,似是有些怔忪,摸了摸鼻尖。
像是当真在认真思考,应该怎样和她交谈似的。
谈话间,二人一起进入洞穴。
大家来回搬了不少雪堆,不到两分钟,外面的积雪全部融化,水渍渗进泥土之中,不见踪迹。
再然后,就是不断攀升的温度。
一轮火红的太阳破开云雾,洒下滚烫金辉,所过之处燥热难耐,好似蒸笼。
“这也太热了吧!”
洞里的柴火全被熄灭,陈妙佳坐在太阳照射不到的阴影里,脱下校服外套。
“还、还行。”
眼镜男生苦着脸:“至少没让我们顶着太阳出去干农活。”
这首诗出自《观刈麦》,描写的是古时农民在烈日下辛苦耕耘的场景。
如果要他们一比一复刻,那绝对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
温度还在上升。
四周一点风也没有,连空气都变得滚烫,呼吸时,仿佛吸入一团团火。
身体里的水分迅速蒸发,给人一种古怪的错觉,似乎再过一会儿,惨遭融化的就会轮到自己。
除了外界炎热的天气,每人的身体同样热得像火焰,大家自觉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试图降低身边的温度。
短发女生有气无力:“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不知道。”
沈婵摇头:“维持水分,尽量少说话吧。”
“水……”
陈妙佳有些恍惚,口干舌燥:“对了,水……我能喝一点吗?”
没有人反驳。
于是她走向洞穴的角落。
这里有个凹陷下去的圆槽,雪堆早已融化,变成圆槽里的水。
到了这种关头,乍一见到清凌凌的水波,即便望梅止渴,也能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没有半点犹豫,陈妙佳小心翼翼捧起一口水,送进嘴里。
很难形容这捧水带来的感受,清润而美妙,让人如获新生。
想到还有其他人,她没喝太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原位。
时间过得很慢。
在枯燥且燥热的环境下,每分每秒都被无限拉长。意识被热气蒸腾成空白一片,疲惫感汹涌如潮,六人一言不发地安静等待。
那些水成了救命稻草,一旦实在难受,就去喝上一些。不知过去多久,气温终于出现了下降的趋势。
也正是在同一时刻,耳边传来语文老师欣慰的笑音。
“恭喜六位同学,成功完成语文实践之一!”
实践结束,他们活下来了。
听见这道声音,眼镜男生又又又一次瘪嘴哭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回,身体里的水分含量岌岌可危,他没掉出一滴眼泪。
温度渐渐缓和,白霜行强撑起精神,再眨眼,眼前的景象倏然骤变。
山洞消失了。
气温在迷迷糊糊间恢复正常,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只剩下口腔干燥、精神恍惚。
白霜行抬头,眉头皱了皱。
实践结束后,他们没有回到教室。
身边是一处寂静荒凉的乱葬岗,好几个坟包杂乱伫立,映衬出皎洁清冷的月光。远处响起几声凄厉的鸟鸣,如泣如诉。
沈婵也懵:“这里……”
他们为什么还在语文老师设下的场景里?
“各位同学,好久不见。”
身穿休闲西装的人形教科书出现在一座坟前,看上去很有绅士风度:“你们能通过第一场实践,老师很欣慰。”
沈婵差点骂人:“等等,第一场实践?什么叫‘第一场’?!”
“相信大家已经发现了,迄今为止我们复习到的古诗,都是用来描述天气、环境和地形地势的句子——也就是记录大自然。”
语文老师没理她,自顾自说:“自然风光当然重要,但说起古诗词,怎么能少了独有的风土人情呢。”
沈婵:“什么天气环境大自然……并没有发现好吗!”
白霜行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她觉得,这一关还有更折磨人的后续。
头顶上的语文书兀自翻页,语文老师哈哈大笑:“欢迎来到语文实践课堂的第二课!”
它说话时,坟地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盘,转盘被分成几十等份,每一份都写着一句诗。
而在它和白霜行等人身旁,分别浮现出一面凌空的黑板。
“接下来,我们将轮流转动转盘。”
语文老师慢悠悠:“指针最终停留的区域,无论是哪一首诗词,都将具象化出现在我们身边——”
它笑了笑:“并作为己方战力,参与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混战。”
白霜行:“大混战?”
“没错,我是你们的对手。”
语文老师好整以暇,充满期待:“为了保证公平,你们每次只能派出一个人转动转盘——不然我一对六,实在没什么胜算。”
白霜行听懂了。
他们六人将作为一个整体,站在语文老师的对立面,至于转盘上的古诗词——
她遥遥看去,距离太远,只隐约辨认出几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当然,除了这种气势磅礴的,也有[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这样的类型。
“……哇塞。”
沈婵有感而发:“这种体验形式,比之前那个有意思多了。”
白霜行没说话。
以她对白夜的了解,这门所谓的“实践课程”绝不会轻松简单。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适应规则,不如由我开个头吧。”
语文老师上前几步,头顶的书页沙沙作响,像是在笑:“嗯……不知道这一次,老师能转出什么来呢?”
他说着,右手伸向转盘。
圆盘呼啦啦转起,白霜行不敢放松警惕,屏住呼吸。
事实证明,她心中糟糕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
——指针停在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噢,这是首不错的诗。”
西装怪物哼笑两声:“它出自诗鬼李贺的《秋来》。”
直白翻译,就是“孤魂野鬼们在坟前吟诵诗句,怨恨的血化作碧玉,千年难消”。
这是千年厉鬼。
指针停稳,坟地阴风乍起。
这里的气氛阴森诡异,时值深夜,月亮被黑黢黢的云朵吞没,天边只有几颗浑浊星子,四面八方黯淡无光。
隐隐约约地,耳边传来一声声凄婉哀怨的低吟。
陈妙佳和眼镜男生双双战栗,向着身边的人迅速靠拢。
沈婵压低声音:“快看那边……!”
白霜行望向她手指的方向。
夜色幽幽,浓雾忽起,从远处密集的坟堆里,缓缓走来四五个身穿白衣的游魂。
它们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双目则是血一样的怨毒,仅仅看上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几个高中生哪曾见过这种景象,眼镜浑身一抖,两眼发直;短发女生抖如筛糠,说不出话。
万幸,也许是被第一场实践锻炼了胆量,没有人尖叫。
“它们没发现我们。”
白霜行想起墓地供奉时的经验:“别看它们,假装无事发生,就算听见它们前来搭话,也不要回答。”
“我的回合结束了。”
转盘旁,语文老师彬彬有礼地开口:“接下来,轮到你们。”
沈婵:“我们中间,有谁的运气比较好吗?”
“运气好的人,压根不会遇上这种事情吧。”
陈妙佳挠了挠头,面露绝望:“反正我猜选择题答案的时候,从没猜对过。”
她想到什么,戳了戳身边眼镜男生的胳膊:“你不是号称猜题之神吗?”
对方一个激灵,忙不迭摇头:“我?我不行的。”
“没关系。”
白霜行温声:“我们的机会不止一次,很可能每个人都要上去试一试,现在对战刚刚开始,风险不大,容错率也比较高。”
就算摇到没什么用处的诗句,目前也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眼镜男生迟疑半晌,终于点头:“那……我去试试。”
他哆嗦着走上前去,语文老师很有绅士风度,自行退让几步。
众目睽睽之下,男生转动转盘。
当指针停下,他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糟糕——
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不是。
这、这和上一句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六人身旁的黑板上浮起相同的字迹,与此同时,一个身穿古时布裙的老太太缓缓现身,手里拿着一针一线,满脸慈爱。
眼镜男生心态快崩。
“是《游子吟》啊!”
语文老师笑:“很好很好,这是一首很有名的古诗,同学们有没有倍感亲切?”
老太太没有发动任何形式的攻击,站在原地继续织布衣。
学生们的轮次结束,又一次来到语文老师的回合。
它表现得轻松愉快:“不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呢?”
转盘骨碌碌开始运转,当它动作停下,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那句古诗之上。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这首诗非常小众,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听过?”
西装怪物很是满意:“清代黄仲则的《点绛唇》,写的是女鬼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什么时候鬼火一闪……就到了你面前。”
它一段话刚刚说完,便听季风临沉声:“小心。”
他动作飞快,拉住眼镜男生右手,将后者从原地一把拽开。
眼镜男生双腿发软,面无血色。
就在语文老师说话的间隙,他身侧,忽然有微弱的亮光一闪而过。
随即而来的,是一张美艳至极、却也怪异至极的苍白脸孔。恶鬼直直攻向他心口,如果不是被拉了一把,现在的他,恐怕已被刺穿心脏。
死寂的空气里,响起一个女人娇媚的笑音。
陈妙佳再也忍不住,咬牙低骂:“……草!”
“陈妙佳同学。”
从小到大都是纪律委员的眼镜男生呜呜咽咽:“说脏话……说脏话不好。”
“当心。”
季风临沉声:“那只鬼不见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发起突然袭击。”
“怎么样,这种身临其境的学习很有趣吧!”
语文老师看得心情大好:“下一个是谁?”
六人彼此对视几眼,沉默间,沈婵深吸一口气:“我去。”
反正大家都得转,她算早死早超生。
这一次,指针停在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沈婵:……
沈婵:“……欸?!”
这不是和那织衣服的老太太一样了吗!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场合下,正常人谁会“不亦乐乎”啊!!!
“这次是《论语》里的句子。”
语文老师欣慰点头:“很好,与人为善,是一种美德。”
沈婵:……
她只想把这个脑袋上顶着语文书的怪物暴打一顿,希望这也是一种美德。
于是这一回,一个笑盈盈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角落,眉眼弯弯,向在场众人逐一打招呼。
白霜行听着他的笑,暗暗皱眉。
“你也发现不对了?”
季风临压低声音:“老师在作弊吧?”
白霜行点头。
如果第一次只是巧合,他们这边连续两次的霉运,就不太能说得通了。
更何况,转盘上一共有几十句诗词,与鬼相关的不到五个,语文老师每次都能精准摇中……
她不信有这么好的运气。
接下来,双方又交替摇动了几次转盘。
语文老师抽中了《垓下歌》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汉书》里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还有《侠客行》中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毋庸置疑,这是三首强度极高的诗句。
第一句召唤出的男人力大如牛,径直向他们砸来一块巨石,一行人险险躲开,差点被砸成肉酱。
第二句带来的杀气无与伦比,压迫感沉重如山。
第三句就更不用说。
身着白衣的侠客幽魂手持长剑,迅疾如风,化作道道鬼影向他们侵袭而来,剑锋划破空茫夜色,步步杀机。
虽然拼尽全力避开了致命的进攻,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被剑气所伤,从手臂、后背和小腿渗出鲜血。
仓惶逃跑时,陈妙佳的血迹还滴到了转盘上。
与之相比,白霜行等人的阵容差了许多。
说一句“天差地别”不过分。
陈妙佳摇到了《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中的[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虽然听上去有“剑”,但公孙氏其实是个舞姬,顶多拿着长剑跳舞而已。
轮到短发女生,抽中的是《木兰辞》里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在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当那位将军被召唤而来时,已经遍体鳞伤,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季风临的运气同样糟糕。
当他的指针停下,转盘上的字迹赫然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如此一来,学生这边的阵容就成了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一个笑呵呵的乐天派中年人、一个重伤濒死的男人、一个漂亮姐姐、和另一个漂亮姐姐。
眼镜男生:……
短发女生:……
陈妙佳:……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老弱病残。
“我觉得,”陈妙佳绝望开口,“要不投了吧。”
短发女生欲哭无泪:“我们和对面,根本就是两个画风吧?!”
“这种概率太不正常了!”
眼镜男生愤慨万分:“那转盘一定有问题!”
“哦?”
语文老师听见他们的对话,作为脑袋的书页翻动几下:“这位同学,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这还需要证据吗?”
沈婵性子直,当即呛声回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问题!”
西装怪物耸了耸肩。
当它再出声,语气里多出恶劣的笑意:“先不说你们拿不出证据,就算我真的动了手脚……校规里有说过,不能在转盘上作弊吗?”
简直是无赖的逻辑!
眼镜男生气得发抖,想要反驳,却无从开口。
规则里,确实没做出过相关的要求。
“好了,马上是最后一轮幸运大转盘。刚才的打打闹闹只是见面礼,等这次结束,就到真正的大混战了。”
语文老师语气悠然,同情地看他们一眼。
“最后一轮需要选定混战的背景地点,负责摇动转盘选地址的一方,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攻击加成——我随便转一个古诗角色,把攻击加成的机会留给你们吧。”
这次它还是“随手一摇”,得到了《出塞二首》中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在场只剩下白霜行没有使用过转盘。
不知怎么,她这次格外积极:“我来。”
“它看上去像是突发善心,引我们过去,不会有好事。”
季风临:“我跟在你身边,能有个照应。”
白霜行没有拒绝,看向一旁的公孙大娘:“你也一起吧。”
另一边的语文老师咯咯嗤笑:“叫上她有用吗?放心,在最终混战到来之前,我不会对你们下死手。”
言下之意,等白霜行转完转盘,一切尘埃落定后,它势必要把几人赶尽杀绝。
它的恶意不加掩饰,白霜行并不在意,径直向前。
眼前是巨大的转盘。
每首诗句都像一块拼图,稳稳拼接在圆盘四周,拼图之间并不相贴,而是隔着小小一段间隔。
几分钟前,陈妙佳被“侠客”的剑风所伤,鲜血溅落几滴,正静静覆在转盘之上,有些甚至遮掩了字迹。
白霜行没忘记,当时的转盘上,凭空浮起过两行字迹。
那是【语句不通,修改失败】和【本句未激活,无法使用】。
她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准备好了吗?”
语文老师瞟她:“这位同学,不要紧张。”
白霜行回以礼貌一笑,转动转盘。
转盘呼啦呼啦响个不停,当它稳稳停住,指针落在一行清晰的字迹。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是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指针停顿,眼前的景象倏然变幻。
夜色褪去,天空中升起太阳和朵朵白云。
放眼望去,草原无边无际,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是草原啊。”
身穿西服的怪物站在几步开外,笑意渐深:“既然场景和人物都确定好了……那,让混战开始吧。”
终于来到这一刻,它心里的激动澎湃如潮。
这群学生如同单纯无害的羔羊,最适合被一点点剖开。
它已经做好准备,亲眼看着他们在群魔乱舞中尖叫逃窜、哭泣求饶,最终变成一滩可悲的血肉。
想想就有意思。
头上的书页因兴奋而颤抖不休,当它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身后的厉鬼们瞬间暴动——
不过电光石火,直直冲向几个学生!
也正是此刻,白霜行咬牙用力,将转盘上[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拼图块一举撕下!
如同是对她的回应,转盘上浮起一行血红小字:【不可出现空白格,修改无效】。
语文老师笑得更大声:“怎么,以为撕掉就能让它消失?想什么呢!”
眼看身前鬼火一现,妖异美艳的女鬼伸出血手。
季风临伸手拽开白霜行,千钧一发,正好躲过这次致命的袭击。
与此同时,白霜行猛然回头:“公孙!”
语文老师对她同情又可怜,摇了摇脑袋。
如果鬼魂有等级,公孙一定排在中下的位置,她能拿什么救人,跳舞吗?
它心中嘲笑着这群学生的幼稚,抬头再去看,忽地愣住。
谁能告诉它,这是为什么。
原本柔柔弱弱的公孙大娘,居然两手一抬……把女鬼直接举起来扔出去了?
隐约意识到猫腻,它匆忙看向转盘。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后面的半句拼图被白霜行取了下来,换上另一块句子。
此时此刻,这句话变成了:
[昔有佳人公孙氏,力拔山兮气盖世]。
……居然还挺押韵?!
白霜行总算松了口气。
看来她没猜错。
归根结底,诗词是由文字构成的,更改文字,诗句内容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要对转盘上的句子进行修改,召唤出的鬼魂就能随之改变。
陈妙佳的血落在句子上,由于遮盖住一两个字,让句意产生了变化,但古诗讲究工整对称、美观押韵,随意删改汉字,会被系统判定为修改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