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之外的封魔印中,顾绛的魔气牵动了万魔窟的封印,使得封魔印上出现一丝裂纹。
一缕魔气从中溢出,影子一般合着呼啸的北风卷入临近万魔窟的边塞重镇。
万魔窟外岩崖峭壁,不见一丝绿意,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窟窿,每一个窟窿里都雕凿着一尊佛像,而镇守在那边塞重镇里的宗门,正是佛宗,无量宗。
以往封魔印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这帮秃驴就会立马跑来检查,封寒缨和他们交手数回,从没能冲破封印。
如今他偷跑出来,都到了无量宗山脚下,这帮佛修居然还没有动静,奇哉怪哉。
封寒缨四下一扫,正好有一行车队入城,里面有个金丹修士,他当即落下,魔气渗入那人后心,毫不费力地接管了这具身躯。
他横冲直撞地扫过这人灵台,读取对方神识,想了解现在外界的情况。
当头第一个,便看到顾绛的名字。
封寒缨本能地哆嗦了下,才知道这一行车队里的修士都是被顾绛大名吓到,来投奔无量宗避难的。
封寒缨难以置信,他在这金丹修士身体里呆了片刻,入城之后,又劫掠了几个修士,甚至铤而走险地侵入了一名无量宗的元婴秃驴。
确认他师尊真的回来了后,封寒缨毫不犹豫地离开无量宗,原路返回,缩回封魔印下。
【wb观光团,我来打个卡,看看这剧是不是真的崩得很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dy的我来了!】
【这特么的,出来了又缩回去,就是玩儿呢】
【封寒缨你醒醒,你才是本作杀人如麻邪肆狂狷的大反派啊,你他妈的为什么这么怂!支棱起来】
【照这个剧情发展,正魔两道都被吓得歇菜,男主死了,女主昏迷不醒,后面还看个屁啊,看女配和魔头天天睡觉?】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他们能睡个荤觉】
【霸道老魔爱上我,我先嗑为敬】
【滚啊傻逼玩意什么鬼东西,萧灵才是主角!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是原著作者我他妈绝对告死这垃圾公司】
【官网出了聂音之的单独人物线,可以去看看】
聂音之瞟了一眼骤然涌来的弹幕,瞥到点前一个剧情的信息。
她蹲在院子里,打量眼前这个吓得封寒缨出来又回去的老魔头。
顾绛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中途醒过来也只是半昏半醒地哼唧几声,就跟喝醉了差不多,他的魔气动荡得很厉害,连带着折丹峰上也浓云滚滚,弥漫着一股恐怖的威压。
好处是,这种骇人的威压使得旁人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折丹峰。
折丹峰就像是这灵山环绕中生出的一个魔窟,被魔气萦绕,黑气流淌在地面上,连路都看不清,院中花草被魔气浸润得都开始往怪异的方向生长了。
这种状况明显不太对。
聂音之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不敢随意动他。
旁边的海棠树被魔气侵蚀最厉害,雪白的花瓣几乎落尽了,将他整个人葬在花瓣下,像一座堆积的小坟茔。
又过了两日,顾绛才悠悠转醒,他被花香熏得打了个喷嚏,吹得花瓣乱飞。
聂音之坐在小板凳上,蹲在距离他八丈远外,膝盖上放着果子盘,嘴里叼着一颗樱桃,黑幽幽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两个人对视片刻,顾绛翻个身,看那样子又要睡过去,聂音之都快服了他了,这是魔猪吧!
“你睡了五日了。”聂音之开口道。
过了好一会儿,顾绛才摇摇晃晃坐起来,他听出她口气里的不满,撩了下披散的长发,单脚踩在榻上,支着额头按揉眉心,“你的血太毒,寻常魔修已经一睡不起了。”
涉及到自己,聂音之立即警惕起来,“我的血有问题?”该死的桑无眠,又暗地里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顾绛抬起凤眸,懒洋洋地睨她一眼,“民间传说,每逢妖魔乱世,民不聊生之时,便会有神女降世,以身饲魔,渡化万魔,还世间以清明。”
这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小传闻?现在说书人都不屑用这么老掉牙的故事桥段了。
聂音之无语地看着他,深觉得他有一点大病,果然是千年的老古董。
【草草草草这不是我女鹅的设定吗!对魔修来说就是**血,会引得魔修发疯的】
【女主后面还会用血控制封寒缨吧,这种重要设定也特么能让女配抢过去?】
【这可是结局前的大高潮,女主义无反顾跳下万魔窟,身饲万魔,拯救苍生,怎么又双叒叕换到女配身上了】
【有病吧!这部剧的工作人员是不是都是女配粉,怎么做的AI人设?要抢女主多少设定才罢休,不然把女配搞成女主算了】
【哈哈男主都死求了,你们还强求什么设定,朕倒要看看这部剧能崩到什么程度】
【我看了聂音之的个人角色线,就是她闭关走火入魔的时候开始,剧情就开始乱了,根本就是出bug了】
【讲道理,十年前正邪大战的时候,女主的血对魔修是没有诱惑力的,要不然她那个时候就被魔啃了】
【原著里面桑无眠剖女配金丹,金丹吸尽了女配的血气精气,再塞给女主滋养她的丹田经脉,那之后女主的血才有了这个特性】
【搞了半天,女主才是强盗啊,抢眼睛抢金丹抢设定,女主粉连自己蒸煮设定都没搞清楚就在那里骂街,好好笑】
【笑死,你因果关系搞错了吧,正因为作者给女主安上了“身饲万魔,拯救苍生”的剧情,你女配才能暂时得到这个设定,说白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男女主服务】
聂音之余光看着弹幕里的争吵,整个人都很麻木。
这是什么令人绝望的设定,被魔修啃是什么香饽饽吗,还要去抢?
幸好现在魔修都被封在万魔窟中,不然她也太惨了。身饲万魔,拯救苍生,她可做不到。要抽尽她的精血,把自己的金丹给萧灵,那也绝不可能。
聂音之烦得要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暴躁的戾气。
“所以,献祭阵并没有成功?”聂音之问道,“前辈只是被我的血吸引来的。”
她召唤魔头,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和桑无眠他们同归于尽的想法,献祭的条件是杀了桑无眠,杀了孟津,杀了当日殿上张张嘴便想定她生死之人。
顾绛唔了一声,只是听到“我的血”这三个字就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喉结上下滑动。
聂音之条件反射地提起小板凳,躲远了几步,礼貌问道:“那前辈之后有何打算?”
聂音之在顾绛昏睡期间就仔细思量过,她当着云笈宗诸位长老的面召唤出魔头,现在又跟他绑定在一起,毫无疑问会被打入邪魔外道一途。
她不能回聂家,更不能把魔头带回聂家,聂家都是凡人,若是正魔在那里发生冲突,很容易被殃及池鱼。
目前而言,只有远离聂家,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一来凡人入不了仙家修士的眼,二来修士讲究因果,这笔账怎么算也算不到她父母头上,滥杀无辜损伤道心。
聂音之想知道大魔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才好思考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顾绛觉得她的样子很有趣,“奉上神魂和肉身献祭,我以为你不怕死?”
“我怕死。”聂音之扬起脸,眉眼间带着骄矜,明明是一副明媚的长相,说的话却半点都不阳光,“但是,憋屈地死和畅快地死,是不一样的,如果我不得不死,那我也要拖上讨厌的人给我陪葬。”
“所以哦,谁爱拯救苍生谁去拯救,我才不干。”既然萧灵能用血控制封寒缨,她也能用血控制魔修,聂音之摩挲着手腕上的印记,朝顾绛瞟去一眼,胆大包天地觊觎着眼前人。
顾绛几不可见地勾起嘴角,有种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崽子盯上了的感觉,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手里的小碟子,“怎么可以吃独食?”
聂音之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樱桃,站起来给他送过去。


第8章
云笈宗失去掌门,当日在殿上的长老也死伤惨重,门中高层修士一夕之间损失泰半,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幸而还有三位太上长老及时出关主持大局,才暂时稳住人心。
太上长老从荆重山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桑无眠这种感情用事以至于连累宗门的做派极为失望,可如今大祸已经酿成,只能设法将危害降到最低。
太上长老亲自联络各大修仙大派求援,又在折丹峰外起了重重封印结界,势必要将魔头困死在此处,不能放出去危害世间。
在顾绛昏睡的五日里,折丹峰上落下数重封印结界,将折丹峰整个锁在其中,聂音之到底只是金丹修为,无可奈何。
魔头听她说完后,看了一眼头顶的结界,表示:哦。
聂音之都快气绝了,差点失去理智狂摇他的肩膀,求他快点醒醒,能不能和封寒缨学学,他的徒弟被囚禁的十年间可一直都没放弃冲击封魔印。
她试图用激将法,“不会吧,你难道是冲不破这结界?”
顾绛勾了一缕魔气去撞结界,她就眨了下眼睛的功夫,魔头收回手,“这结界的确强悍。”
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我在敷衍你”五个大字。
聂音之原本期望着顾绛能名副其实,与他那令人胆颤的名声一样,阴晴不定,心狠手辣。
只可惜,魔头只有在睡觉被吵醒时那么片刻功夫,会阴晴不定,只有在跟她抢果子点心吃时,会心狠手辣。
要问魔头之后的打算,那就是混吃等死,没有打算。
聂音之:……这条大腿抱得好没有前途。
这一日,折丹峰上又落下一重倒扣的金色大鼎,鼎上封魔铭文密密地镶嵌在一起,彼此呼应,在半空中忽隐忽现,微风过处能激起阵阵梵音。
聂音之站在折丹峰最高处,往外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虚无,不说人影子,连只鸟影都见不着。折丹峰像是被整个辟出了人间,成了一处四面不通的绝地。
折丹峰只有这么大一片地域,没办法自给自足,被封死之后,灵气便一日比一日衰弱。
聂音之尝试往折丹峰外飞,差点被封印剑阵劈成傻子,脚下玉簪粉碎,她下坠的过程中又被梵音撞入灵台,声势浩大地几乎将她三魂七魄唱散。
折丹峰外数不清的结界,聂音之落入无灵域之中,浑身轻盈的灵气顿消,手脚都如同灌了铅,从空中直直坠下。
眼看着即将被摔成肉饼,聂音之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鲜血溢出唇瓣,一缕魔气像闻着肉腥味的狗,霍然袭来及时勾住她,将她扯回折丹峰内。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那懒惰入骨的魔头才最积极。
聂音之吐了口血,脸上淌过阴冷触感,魔气贴着她的下颌,在她唇上徘徊,将血迹舔舐干净。
“唔。”聂音之咬紧嘴唇,拒绝魔气钻入嘴里,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没好气地将魔气扯开。
真是够了!
头上大鼎草木皆兵地一阵闪烁,封魔铭文密密茬茬地覆盖在天幕中,几乎闪瞎人的眼,将那一缕魔气化尽。
聂音之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放弃了找出路,恹恹地回到院中。
枯萎的海棠树下没见着顾绛的身影,聂音之瞪大眼睛,奇了!祖宗终于起床了!看来是头顶的封魔铭文实在太过分,就算是泥人终于也有了三分火气。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入屋里。
“顾绛?”她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聂音之心中一慌,放出神识,覆盖住整座院落,才在浴池里找到正舒舒服服泡澡的男人。
氤氲的水汽中飘着一个托盘,碟子里装着新鲜果子和点心——都是折丹峰上的库存,大厨下山前,给她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存放在保鲜阵法里,如今灵气不济,顾绛一直用魔气催动着阵法。
对方感觉到她的神识,屈指弹出一粒水珠,将她神识扫出净室外。
聂音之像是兜头被洗澡水泼了一脸,深吸口气,故意踩着重重的脚步声闯进去,咬牙切齿:“我还存了好多花瓣,魔尊大人需要么?泡个花瓣澡如何?”
顾绛枕在浴池边,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她唇上,从善如流道:“都行。”
聂音之:“……”行个鬼啊!
【笑死,我仿佛看的是两个剧,外面是调兵谴将风声鹤唳要开启正魔大战紧张刺激大制作,剧情一转到里面,就成了老年人日常】
【前面的你怕是对老年人有什么误解,老年人每天起得可早锻炼身体】
【我从没见过这么咸鱼的魔头,看聂音之抓狂,我好快乐哈哈哈哈】
【外面的群众可以洗洗睡了,魔头对覆灭修真界没兴趣】
【本剧的反派工作还是得靠封总啊,封总才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今天也是希望女配赶紧暴毙的一天,不想看女配】
【港真,这水还挺清澈,角度合适的话斯哈斯哈】
【阿音,你漱口了吗就敢来找魔头,就不怕魔头掐住你的腰将你按在墙上,嗦血】
聂音之被弹幕提示,双手捂住嘴,瓮声瓮气,“我们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了,你真的真的真的一点不想出去吗?”
这已经是她第三遍问起这个问题了。
顾绛收回目光,从托盘里端起一碟子桂花糕递给她,“你就算捂住,血腥味也很重。”
聂音之接过来迅速往嘴里塞了一个,甜味盖住了口中的血气,“我不咬舌头吐血,现在都已经摔成肉饼了,你就不怕我死了你也会立刻死?”
顾绛喉咙里“咕噜”一声,这句话听上去和满汉全席差不多,甚至让他觉得连嘴里的糕点都无滋无味了,“放心,我没你那么弱,不会立刻死,来得及帮你将后事处理妥当。”
聂音之:“……”简直不敢细想他会如何处置她的后事。
她无语地盯着魔头上下滑动的喉结,转身准备逃走,才迈开一步就被一股力道捉回去。
顾绛披上衣袍,湿滑的指尖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开嘴,两根手指探入嘴里夹住舌尖,那力道似乎是想要揪出她的舌头,再挤出一点血。
聂音之睁大眼睛,毫不怀疑,顾绛会像弹幕里说的那样,嗦血。
她唔唔两声,飞快在指腹上戳出一道口子,举到他眼前。
顾绛的视线移开,松开了她的舌头。
魔气裹上她的指尖,往那细小的伤口里钻,带来微微的刺痛。
“那你哪天会不会控制不住把我吃了?”聂音之觉得这个问题很有可能。
顾绛拍狗一样拍拍她的脑门,“放心好了,本座不喜欢暴饮暴食,况且一次吃太多,就算是我也会被超度。”
“……”并没有被安慰到。
顾绛疑惑地嗯了一声,嵌在下颌上的手指没有松开,指腹在她脸上揉来揉去,从颌骨一直摸到耳后,又回到脸颊,在她五官上摩挲。
“你干什么?”聂音之拽住他的手腕,警告道,“你别太过分了。”
顾绛笑了声,语气慢悠悠道:“神魂上被人动手脚差点被夺舍,身体上也被人动手脚,我看你就算哪天真的被人吃了也不稀奇。”
聂音之仰头盯着他,没有再躲闪。
带着潮气的指腹轻柔得抚摸过她的面颊,聂音之脸上麻酥酥地痒,也不知是被揉的还是如何,白嫩的肤色渐渐浮上红晕,连耳垂都红透了。
顾绛摸了很久,久到聂音之维持着仰头的姿势,脖子都快僵硬了,“到底怎么了,你摸出来没有?”
指尖终于定在她眼下的那颗泪痣上,阴冷魔气渗入肤底,面皮下传来细微的感觉,聂音之忍不住眯起眼睛,下意识想退,又被钳在下颌的力道拉回去。
片刻后,一张膜从她脸上浮出来,那膜蕴含着充盈的灵气,柔软地浮在半空,薄如蝉翼,轮廓立体,五官清晰,眼窝下方有一颗小痣。
聂音之与萧灵的神魂有一面之缘,看得出来这是萧灵的五官轮廓。
顾绛颇为感兴趣地摆弄了下浮在半空的面具,“摹面,要炼出这么精致的一张来,要费不少功夫。”
聂音之回头去照镜子,取下那所谓的摹面后,镜子里的人五官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有眼下那颗泪痣不见了。她气得红了眼,用力揉脸,几乎想将这副五官从自己脸上撕下来。
顾绛本来没管她,看她快把自己脸挠伤了,才抬脚走出浴池,从后捉住她的双手,盯着镜子里的人说道:“摹面使用的条件很苛刻,摹与被摹的两人本身底子就有相似之处,你身怀灵骨,摹面改变不了你的骨相,只能影响你的皮囊,摹面取下来后,过些时日,你会恢复原本样貌的。”
聂音之在镜子前安静下来,在手腕上割开一条口子,举到他嘴边。
她从小心高气傲,受了的委屈要报复回去,得了的恩惠也要还回去,不想欠人人情。顾绛帮了她很多,魔头修为高深,没什么缺的,就好她这一口血。
聂音之现在,也只有这点血可以还回去。
鲜血渗出,和手腕上的黑影枝蔓缠在一起。
顾绛看出来她的意思,魔气缠上手腕,吞了鲜血,将她那道伤口舔愈合,有些好笑道:“我从未见过你这样蠢的人。”
聂音之怒瞪他,“别以为你帮了我就可以随便贬低我。”
顾绛竖起手,退后一步,“抱歉,是我失言了。不过,你要是害怕被我吃了,最好别动不动用血引诱我,胃口是会被养大的,由奢入俭难呐。”
“我当然知道!”聂音之看了一眼他衣衫不整的样子,气鼓鼓退出净室。
就算他们有共生契约绑定,摹面其实也影响到不到顾绛,聂音之承他的情,安分了两天。
这两天里,顾绛基本上没挪过地儿,聂音之三不五时进屋里看他醒没醒,蹲在床榻边盯着他看,大魔头该睡还是继续睡,半点警觉都没有。
两天过后,聂音之终于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
她还是有点怕顾绛的起床气,于是隔着老远,把能有的防御法器都戴在身上,躲在多宝阁后,用灵力操纵着从花园里揪来的狗尾巴草,去挠他的脸。
顾绛终于翻了个身,抬起双手抱住脑袋,两只袖摆将脸挡着严严实实,又没动静了。
聂音之:“……”
她垂头丧气地出来,跑进书房里,翻出法术书籍,找到御使术法,苦学半下午。到了傍晚时分,聂音之蹲在花园里,神识在树丛间铺开,挑选了三五只饥肠辘辘的大飞蚊。
聂音之手指掐着诀,对自己现学现卖的成果还算满意。
那几只飞蚊被操纵着,悍不畏死地跨过屋檐边的阵法,从窗口钻进主屋,聂音之隔得老远偷看。
前两只飞蚊还没靠近顾绛,就光荣牺牲,被吓死了,剩下几只胆大一点飞蚊在他耳边嗡嗡转,顾绛半梦半醒地伸手去挠,挠死两只。
最后只剩一只小坚强,聂音之全神贯注,小坚强也很灵活,见缝插针地落入顾绛脖颈间。就算这只是最大胆的,也不敢咬魔头,聂音之强蚊所难,硬是控制着它在锁骨上下了嘴。
飞蚊叮一口换一个地方,过了好一会儿,顾绛终于被叮醒。
聂音之看他睫毛颤动,飞快勾手,将唯一幸存下来的飞蚊扔回花园里,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看书。
过了片刻,内间传来窸窣的声响,祖宗终于下了地,朝外走来。
“你醒了?”聂音之睁大眼睛,一脸无辜,装得很像那么回事,视线悄悄从他领口里溜一圈,在锁骨周围看到四五个红疙瘩。
顾绛伸手挠了挠,坐到她身边。
花园里响起嗡嗡的振翅声,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朝屋子里扑来,聂音之吓得站起身,手里掐着剑诀。
那影子越来越近,飞入灯光中,是一只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巨型飞蚊。
聂音之:“……”应该是小坚强,现在变成大坚强了。
她万万没想到,顾绛的血能让一只飞蚊长这么大,一对翅膀锋利如刃,口器像一柄坚硬的钢针,腹部环着一圈圈的黑白纹路,俨然成了一只狰狞的魔兽。
一口扎下去,绝对能把人吸成干尸。
“这是你养的?”顾绛挠着锁骨。
聂音之疯狂摇头,她疯了吗,养这种东西?飞蚊身上的灵气她应该已经抹除干净了的。
“那就好,会吸血的东西,你养我一个就够了。”顾绛偏头对她笑,睡眼惺忪,当着她的面用魔气折断大坚强的双翅,拧断它的口器,慢慢将那只巨型飞蚊碾死了。
聂音之:这绝对是在杀蚊儆她。


第9章
想来他们这边的剧情确实很无聊,弹幕都好几天没出现过了,聂音之便也无法得知外界情况到底如何。
魔头浑不在意被封,过得优哉游哉,聂音之却快被闷疯了,就跟坐牢差不多。
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关着。
聂音之闷得快要挠墙,大小姐亲自动手,把院子里枯萎的海棠清理了。
剩下的都是些适应力极强的,在魔气浸润下,往奇怪的方向变异。聂音之折了几支花瓣繁盛的黑色海棠,这花颜色重,香味也重,不是海棠花原本那种清新的香气。
她被顾绛杀蚊警告后,忍了一夜外加一个上午,没敢再去招惹他,此时肚子里的坏心眼又开始打转。
她剪了许多黑海棠,插满几个白玉瓷瓶里,抱进屋中四处摆上,在顾绛枕头旁边摆了一瓶开得最盛的,然后把窗户全都关死,捂着被香味熏到发痒的鼻子,快快乐乐地出了门,躲得远远的。
一重又一重的结界下,折丹峰内灵气枯竭,连草木都变得奄奄一息,成片成片地枯萎。
本来开得极盛的海棠花也尽数凋零,只剩院子里被顾绛魔气滋润得变了异的黑海棠娇艳欲滴。
这种枯败的景象让人看着也心情郁结,聂音之靠折腾魔头得来的好心情,转瞬就烟消云散。
头顶上的结界交相辉映,透出绮丽的光,没有魔气波动,封魔铭文隐没,便浮出朦胧的剑阵虚影。
聂音之看到一抹熟悉的剑光。
这座剑阵收纳了云笈宗开派以来所有弟子的剑气,宗门内每一名弟子炼出的第一缕剑气,都会被上交宗门。
剑阵中,自然也有她的。
她要把它拿回来。
聂音之折了一截海棠枝,坐在临崖的四角亭里,收敛心神,将剑气裹在树枝上,树枝唰一声悬立在半空,随着她并指一挥,朝着折丹峰上射去。
海棠枝冲入剑阵中,那道剑意自动寻来,融入海棠枝中。
她空虚的经脉被补足,剑意里意气激昂,仿佛破土的第一株芽,蕴含着新生的无穷锋芒,不惧任何力量,盛气凌人到有些莽撞。
聂音之从自己第一缕剑意中有所悟,能感觉到剑意又上了一个层次,马上要突破了。
她想要收回剑气,但那自动寻来的剑意里,除了她自己的,还夹杂着别的,聂音之一时没能察觉,神识被猛地往剑阵中拽去。
“如意?”她用了如意五年,一直想将它收为自己的本命剑,对它的剑气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根本就没想过要防备它。
聂音之一下落在密集的剑雨中,剑光遍布在她的四面八方,严丝合缝地封锁住所有退路。
如意剑意中夹着一声幽幽笛音,聂音之心神一晃,被两道剑气穿透神识。
折丹峰上剑鸣不休,浑浊沉闷,黑暗的房间内,顾绛坐起身,被屋内浓郁的花香熏得鼻子发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屋内暗沉沉的,密不透风,他一袖子震开四周雕窗,天光泄进来,照亮屋内遍地的变异海棠。
顾绛一股脑把黑海棠扔出窗外,魔气涌入院中,捣烂了这些香气逼人的花团,破天荒地踩着窗口出了屋,身形在半空留下几道残影,赤脚踩上折丹峰最高处的屋脊。
他垂眸看一眼远处的人,指尖捻出一片随手摘来的海棠叶,放到唇边……
然后被海棠叶子边缘的细绒扎了嘴。
顾绛嘶一声,搓了搓海棠叶,只能将就着放到嘴边,谁叫他只摘了这么一片叶子,懒得去换了。
哨声破开闪烁的封魔铭文,渗入剑阵中。
剑阵里的聂音之只听到一声鬼叫似的尖哨,恍惚感觉耳膜都快给她捅破了,那哨声忽长忽短,时而尖鸣,时而哑然,有曲难成调,难听得让人汗毛倒竖,脑浆翻滚,要是给小孩把尿,定会把小孩吹得从此不敢尿尿。
剑阵里扰乱心神的笛音被这浑然不讲理的尖哨一冲,曲调顿时走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