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宁没有理她,继续喝酒。
董春娥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这时董睿已经跟在后面进来了。
他其实是跟董春娥一起来的,只是他走得没有董春娥急。
“永宁……”
“要么坐下喝,要么回去。”齐永宁道。
董睿只能闭了嘴,正好他最近心里烦闷得很,好不容易能借着机会出来,还有人管酒管够,回去不怕挨训,自然乐意之至。
“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他一拍桌子坐了下,招呼伙计拿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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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薄家没把酒席安排在家里,所以等人都走了后,薄家安静得不像话。
顾玉汝刚站起来,门突然响了。
她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站在门外。
“你们是——”
小丫头有点怯怯的,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太太好,我叫田丫,是、是老爷买回来侍候太太的丫头。这是刘官爷的女儿,叫云彩,老爷说家里没人,怕太太在家没人侍候,就留了我带着云彩在家。”
这丫头皮肤有点黑,看得出是穷苦人家的出身,不过说话倒是挺有条理的,所以顾玉汝与她交流没什么困难。
薄春山什么时候竟买了个丫头回来?!
还一口一个太太,真把她当薄家少奶奶供着了?!
想归想,面上她却道:“我知道了。”又对叫云彩的小女娃招了招手,“你叫云彩是吧?过来给我瞧瞧。”
这应该就是刘成的女儿了。
顾玉汝只听薄春山提过一句,说刘成成过亲,不过媳妇死了,留下一女,平时跟着刘老太太住,其他再多的却是不知道。
从面相上来看,云彩似有些不足之症,个头不高,身形单薄,胆子似乎还有些小,不过看着倒是挺懂事的。
见顾玉汝让她过去,她虽有些犹豫,到底还是过来了,就偎在顾玉汝怀里让她瞧瞧。
上午才体验了一番小侄女儿的可爱,晚上又碰见个这么惹人疼的女娃,顾玉汝心都快化了,抱上就不愿意丢,还问云彩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水吃东西什么的,云彩都懂事地摇了摇头。
“太太要不要洗脸洗脚?我在灶上烧了水。”田丫攥着衣角道。
顾玉汝想了想道:“你打盆水来,我先洗个脸再说。”
她脸上被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能洗掉自然最好。其实她是想洗澡的,但是看田丫那单薄的身材,再加上她有些饿了,便没有开口。
刚洗完脸,有人来了。
是虎娃回来给她们送饭了。
提了满满一食盒的饭菜,说是薄春山让他送回来的,还说今天客人多,都缠着老大喝酒,老大可能要晚些回来,大嫂若是累了,先睡了就是。
等虎娃走后,顾玉汝让田丫把食盒打开,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来,也不拘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三人坐在一处吃。
顾玉汝是真有些饿了,说起来早饭中饭都吃了,实际上为了怕后面出岔子,中午她也就是吃了两口饭,水更是一滴没喝,就怕坐床的时候要上茅厕不方便。
谁知薄家根本没人讲究这个规矩,如今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她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罢饭,顾玉汝让田丫烧了锅水给她洗澡。
薄家如今也有浴间,是照着顾家浴间修的,当时薄春山布置新房的时候专门问过顾玉汝,她什么也没提,就提了要弄个单独洗澡的地方。
就辟在东厢旁边的耳房里,只供东厢这边用,比起顾家那个又要方便许多。
洗完澡,顾玉汝松快多了。
见云彩有些犯困,她心想就照这情形,刘成一时半会儿估计酒也喝不完,就把云彩抱了过来,哄她睡觉。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半歪在床上,不知不觉中顾玉汝也睡着了。
……
薄春山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本来该属于他和顾玉汝的喜床上,如今睡了个小女娃。
他女人就睡在旁边,穿着一身茜红色的衫子,长发如瀑,披散在身后,衬着她雪白的颈子,似露非露的锁骨。甚至是搭在那女娃身上的腕子和手,在花烛的照耀下都白得让人炫目。
薄春山不由地屏住呼吸,又在上头挖了好几眼,才转身出了门,低喝道:“刘成,快把你家丫头片子抱走,都睡到老子喜床上了。”
这会儿,刘成也知道女儿没跟田丫在一起,而是在新房里和新妇一起睡。
见薄春山那炸毛模样,他笑道:“我家丫头给你压压床怎么了?看样子你媳妇就喜欢香喷喷的女娃,不喜欢臭小子,等明儿让你媳妇给你生俩小丫头,我看你还一口一个丫头片子的叫不?”
薄春山大窘脸,可心里想着顾玉汝要是给他生两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小女娃,软软甜甜地叫他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外面这番动静,其实已经把顾玉汝吵醒了,为了不尴尬,她还在装睡中,直到薄春山把云彩抱走,他送走了刘成,又去洗了个澡回来。
感觉一股水汽靠近她,她还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醒来,怎么她总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
静。
静得只能听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顾玉汝想醒来,又有点怕,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不是单纯的黄花大闺女,自然知道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事,尤其她又想起她娘给她的压箱底,那惊鸿一瞥的羞臊。
可不醒过来,他能放过她?
她心里胡思乱想着,就感觉一道目光带着温度在她身上游移。
她衫子下的汗毛不禁竖了起来,有一种紧张地窒息感。
正要出声,一条手臂已经环上她的腰。
他似乎一点都避讳将她弄醒,一个转身,她已经去了他身上。
她趴在那儿,睁开眼。
他笑道:“你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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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永宁和董睿一直喝到月上树梢。
董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齐永宁还有意识,却也是醉得不轻,站都站不起来。幸亏还有平安和董春娥在,董春娥还带了车来,倒不怕没办法把两人送回去。
一路回到齐家。
齐家那边早已收到董家下人送回去的消息,说是齐少爷和睿少爷在喝酒。
齐彦和宋氏知道儿子今日为何异常,倒也没有阻止,权当是他心中郁郁喝酒发泄,等今日过了,说不定事情也就过去了。
又见董春娥不辞辛苦把两人送回来,宋氏还谢了她两声,心想外甥女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
“时间也不早了,你弟弟这样今晚看样子是回不了,不如你们都留下来,让睿哥儿跟着永宁住东厢,你住西厢。”宋氏道。
齐家拢共三进院子,第一进是外院,第二进是正院,第三进是后罩房。第三进东边住着齐柔,西边住着齐永安,齐永宁是嫡长子,自然是住东厢房。
一般来客了都是住外院,但董氏姐弟俩是亲戚,自然不能住外院。
“那怎么好?姨母,我还是带着董睿回去吧。”董春娥似乎有些犹豫。
“都这么晚了,董睿又陪永宁喝了这么多酒,哪能让你们两个孩子往回赶,我让下人去董家递个信,你娘不会不答应的。”
董春娥这才答应下来。


第55章
“春娥,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等齐永宁喝了醒酒汤睡下后,宋氏来到东厢的另一头,见董春娥坐在榻前, 时不时拿着帕子给醉酒呓语的董睿擦汗, 不禁心中有些欣慰。
“姨母,我辛苦什么,董睿是我弟弟,我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今天董睿跟董春娥一起出来,也没带下人, 就董家的一个车夫, 和董春娥的丫鬟喜儿,齐家下人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各司其职,照顾董睿的活儿自然落在董春娥这亲姐姐身上。
“姨母你快去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
宋氏早已是面带疲色,见此她也道:“你也早些回房休息, 睿哥儿这让平安帮着看着些就是。”
“姨母我知道, 我一会儿就去歇着。”
等宋氏走后, 屋里安静下来。
董春娥的丫鬟喜儿不知上哪儿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她和熟睡的董睿。
她站了起来, 驻足听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她心里怦怦直跳, 想起之前来找齐永宁时, 她娘说的话。
“你把董睿带上,他就是你最好的借口, 让他陪着永宁喝酒, 喝得醉一些, 最好烂醉如泥,到时候如果天色太晚,你姨母肯定会留你们在齐家。”
至于剩下的话,宋淑月没有明说,可董春娥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她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
她走出西梢间,四处一片安静。
平安歪在东间门外的小榻上,似乎也睡着了。他今天也累了一天,连着多日都没睡到一个好觉,实在是精疲力尽。
东间门没关,只是阖着。
董春娥心惊胆战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灯光昏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她知道那是独属齐永宁的味道,她曾经找借口帮他补过一次衣裳,他衣裳上就是这个味道。
恍惚间,她已来到床前。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齐永宁。
此时的他,少了温和却疏离的气质,反而多了股脆弱感,他眉心紧紧蹙着,似乎在梦里还不安稳。
他是在想顾玉汝?
是了,不然他也不会喝酒喝成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却是为了一个已经成亲的顾玉汝。
顾玉汝既然已经成亲了,永宁就不该再想她了!
“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娘和董睿,永宁你别怪我……”她在心里喃喃道,小心翼翼爬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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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
处于沉睡的西井巷也慢慢苏醒过来。
收粪的粪车吱呀吱呀打从巷子里经过,时不时能听见有人开了门提着马桶出去。
田丫已经把马桶拎回来又刷干净了,晾在后院,等晾干后铺一层草木灰就能用。她用皂角洗了洗手,回到前面,见东厢还是没动静,忍不住瞅了瞅正房。
想了想,她还是进了正房,小声道:“老太太,现在做饭吗?老爷和太太好像还没起。”
邱氏容光焕发,脸上带着笑意。
她知道田丫这丫头勤快,虽说儿子买了个小丫头回来,她也嫌弃儿子乱花钱,可听说这丫头是给儿媳妇买的,平时也能帮忙做家务,她倒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证明,这丫头还算买的有用,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你要是饿了,把昨儿从席上装回来的菜,先热了吃一些。”邱氏知道田丫一大早起来也干了不少活,估计是饿了。
“那么好的菜给我吃……”田丫有些犹豫,她到底才来薄家没几天的时间,哪能主人家开口就应下。
“你只管吃就是,我那儿子惯是个嘴刁的,从不吃剩菜剩饭,每次家里饭菜若有剩下,都是我吃。本来那些菜也不打算要,可扔了实在可惜,这样吧你去热一些,咱俩一起吃。”
“可老爷太太……”
“不管他们,等我们吃了,他们若起了,外面若还有卖的,就给他们买些稀粥和包子什么的,新婚头一日,日上三竿起才好。”
田丫也不懂为和日上三竿起就是好,不过见邱氏高兴,她便也跟着邱氏笑。
之后二人吃过饭,东厢那边还是没动静,邱氏便拿了针线活来做,让田丫给自己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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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汝早就醒了,可一动都不敢动。
薄春山就是个禽兽!
她一晚上几乎没合眼,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天还没亮突然被惊醒,刚动了一下,他也醒了,便又开始胡天胡地。
她哭,她求,都没用,他闭着眼都能把她折腾个半死,所以再醒来后,她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把他也弄醒了。
她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光亮越来越盛,外面院子里从有动静到没动静,她有些忍不住了,搡了他一下。
“快起来!”
“真是个磨人精。”
他闭着眼,咕哝了一句,人就压了上来。
这个男人实在太强壮了,顾玉汝从没有哪一刻有这么深的体会,她吓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又搡他又推他又想哭。
“不要了不要了,薄春山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薄春山终于醒了,瞅了她一眼。
见她眼圈泛红,可怜巴巴的小摸样,他笑道:“不是你要的,怎么又说不要让我欺负你?”
这厮又在倒打一耙,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玉汝反应过来了。
薄春山此人最是鸡贼,他若是做什么了理亏的事,就会倒打一耙先声夺人,管他有没有理先占领制高点,再来声讨别人。若是不熟悉他的性格,或者反应慢些,十有八九都会被他欺了去。
以前顾玉汝就吃过这个亏,明明是他不规矩,后来反倒成了她的错。
现在又是这样!
她气得恨不得捶死他,咬他几口!
她也真这么做了,可根本打不动,他躺着不动她都打不动他,更不用说现在这样。
“怎么生气了?”他一只大掌伸过来,就把她两只手揽了过去,“是不是想洗澡?我之前迷迷糊糊听到你说想沐浴来着,我这就去给你烧水。”
他一个翻身下了床,套上衣裳就出去了。
留下顾玉汝恨恨地瞪着床顶上的承尘,浑身无力感简直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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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对付恶人,就是要比他更凶。
顾玉汝板着脸,薄春山反倒气弱了。
他殷勤至极,不光给顾玉汝烧了水,还把浴桶里的水装满,并亲自抱她去浴间,顾玉汝倒想不食嗟来之食,只可惜实在腿软腰也软。
进浴桶时,她恨恨地给了他一脚。
还没踢上去,就被人一把抓住脚丫子,搁在嘴边亲了一口。
“你、你……”
所以说要脸的人就是没有不要脸的人厉害,只要你还要脸,你就拿不要脸的人没办法。
“顾玉汝,要不我帮你吧,我实在怕出去了你摔进浴桶,再把哪儿摔了,我多心疼呀。”
“你滚!”
她缩在浴桶里,威胁他。
见她不搭自己茬,薄春山也有些悻悻的,道:“让我滚去哪儿,我也顺便洗一洗。”
然后,寒冬腊月都能直接冲井水的薄春山,今儿破天荒也用了回热水,就捡着给顾玉汝提来没用完的热水,对着自己冲,当然也没忘用香胰子搓一搓。
顾玉汝已经拿这人没办法了,背过身,只当自己没看见,实则脑海里却不由自主闪过一些方才看到的画面。
虽说两人房都洞了,但她还从没有仔细瞧过薄春山的身体。
她一直觉得这人强壮,打也打不动,掐也掐不动,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如此了,这人身上的肌理,硬得就像石头打出来也似,带着一种属于雄性的阳刚,和面白斯文的齐永宁截然不同。
顾玉汝是没有见识过这般男人的,带给她的颠覆又何止一星半点。
“顾玉汝,你真不让我帮你?”
她正胡思乱想着,身后突然冒出个人头,却是刚洗完披着衫子的薄春山。
“你怎么还没走?”
“那我走了?”
“走吧。”
“那我真走了?你有事就叫一声!”
回答他的是一块直冲他脸而来的湿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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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出了东厢,去正房见邱氏时,已经过了午时。
邱氏不光缝完了衣裳,还带着田丫出去买了趟菜,回来菜都准备好了,正准备做午饭。
进正房时,顾玉汝还逮着空在瞪薄春山。
见儿媳酡红的小脸,走路腿脚都虚软的模样,再看看儿子那满脸藏不住的喜色,邱氏就知道是儿子把儿媳妇欺负狠了。
这臭小子!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喝了茶后,就带着田丫去厨房做饭了,顾玉汝说要给她帮忙,她也不让帮,说是新妇头三天不能干活儿。
婆婆在厨房里忙,自己也不好就等着吃现成的,顾玉汝便跟去了厨房。
可邱氏太能干了,竟然连打下手的机会都不给她。
“你快回屋去歇着去,这有田丫在,用不着你帮忙。臭小子尽胡来,等会吃了饭我替你说他。”
后面这一句说得没头没脑的,莫名的顾玉汝就知道邱氏在说什么,她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出去了。
.
不同于薄家的和谐,此时齐家可谓是一片大乱。
平安一觉睡醒,面对的就是一屋子的混乱和董春娥丫鬟喜儿的惊叫声。
之后他不用进去瞧,只凭喜儿那惊慌失措、对他又打又撵、不让他进里面去的模样,就知道出事了,还是出了大事。
不一会儿老爷来了,太太也来了,还有西梢间刚被吵醒的董睿。
平安跪在地上,上首处是齐彦、宋氏,董睿还有些不清醒地揉了太阳穴,浓眉紧皱,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
平安哭丧着一张脸:“小的实在不知道,小的跟着少爷从明州府赶回来,连着几天都没睡好觉,小的本在外面守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更不知道里面什么时候进了人。”
进了人?
自然是进了不该进去的人!
……
宋淑月也来了。
她本是来找儿子和女儿,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人到后在椅子上坐下,她面上还带着惊疑不定之色。
齐彦面色灰暗,紧紧皱着眉,宋氏面露不安羞愧之色,都不敢去看妹妹。
齐永宁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衣衫整齐,霁月清风,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眉心是蹙着的,丝毫不见昨日的颓丧和狼狈。
一墙之隔,就是齐永宁的卧房。
喜儿进去了。
过了会儿,她从里面出来,双目含泪紧紧捂着嘴巴,对宋淑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宋淑月当即站了起来。
见此,宋氏也不好继续再坐着,只能和妹妹一同进去。
等过了一会儿,宋淑月从里面走出来,面上带着愠怒之色。
“姐姐、姐夫,这事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


第56章
站在一旁的宋氏, 早已羞愧得不知道怎么好。
方才宋淑月和董春娥母女俩在里面抱着哭时,她便如坐针毡,恨不得自己当即消失了去。
现在妹妹质问声讨, 一时间她也慌了神。
“永宁,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颇有些痛心疾首。
让外人来看,宋氏未免有些装模作样了,作为长辈,儿子闹出这种丑事,半天憋出这一句话, 骂都算不上, 打更不用说。但宋氏本就是这么个性子,宋淑月是知道姐姐把外甥看得比自己还重,能这样当面训斥已属难得。
齐永宁嘴角微抿,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他揉着额头,神色冷淡道:“我做出什么事了?昨日我和董睿喝得人事不省,娘应该是知道的, 一觉醒来床上多了个人, 我衣衫完好, 又是睡在自己房里, 娘你难道不该关心的是, 为何董春娥竟跑到我房里来,怎么倒还骂起我了?”
宋氏被问得哑口无言。
齐彦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说任何话语。
宋淑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僵。
这倒是个漏洞, 董春娥还是胆子有些小了,可能也是没经历过人事的缘故, 不知该如何造成既定‘事实’, 她不光没解齐永宁的衣裳, 自己的衣裳也好好地穿在身上,就这样能发生什么事?
而且齐永宁说得确实也没错,他好生生躺在自己屋里,现在床上突然多出个人,这人是怎么来的?肯定不会是齐永宁把她拽来的。
可不管如何,这场戏必须要演下去,所以宋淑月也只能做出痛心疾首、悲痛万分,又不敢置信的模样。
“永宁,这可是你亲表姐!你怎么能……”
还不待她把下面话说完,齐永宁道:“姨妈,我还是董春娥亲表弟,您亲外甥。”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宋氏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她临走之前,儿子喝了醒酒汤,好生生地睡下了。她出了东间,就去西间看了看董睿,当时董春娥在,她还有些感叹外甥女越来越懂事了,后来她离开了东厢,外甥女还没走,她还说让她早些去歇着。
儿子喝酒了什么样,宋氏清楚,这孩子就算喝醉了酒,也都是老老实实躺着睡,不会发酒疯,也不会到处乱跑。就算真有个什么,平安还睡在外面,里面动静若是大了,外面肯定能听见。
可平安睡得像头死猪,一觉睡到大天亮,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趁着平安睡着了,偷偷进了永宁的房间。
“等等,淑月你先别说了,春娥是怎么跑去永宁房间的?”
所以说,亲儿子还是亲儿子,碰到亲儿子的利益,哪怕宋氏这个向来对亲妹妹无限包容的人,都能当场翻脸。
这时,董春娥哭着从房里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似乎在里面听了有一会儿了,哭道:“娘,你别怪永宁,都是我不好。姨母,我当时是见平安睡着了,怕永宁吐了或是口渴,才会进去看一看,谁知道……”
“谁知道怎样?”
董春娥捂着脸,脸红似滴血:“谁知道、谁知道永宁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把我拉到了床上去,我……”
宋淑月心里松了口气,暗叹这丫头还算不蠢,知道出来圆场。
正当她又想表现一番痛心疾首,这时齐永宁又说话了。
“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揉着太阳穴道,“而且你说我拉你到床上去,你为何不反抗不叫人?平安就在外头,你若是叫了人,肯定会有人救你,为何非要无声无息等到天亮,才把事闹出来?”
齐永宁一直在揉头,从他出来后,他就一直有意无意地揉着额头,显然宿醉未醒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
还是那么个人,可这一刻,当齐永宁露出在家人面前极少会露出的一面,他的逻辑,他的思维,甚至他所说的疑点,都让人无法反驳。
能在几千个人里拔得头筹,中了头名解元的人,又岂会是个庸才!
只是齐永宁平时给人的印象,是温和的,有礼的,从容的,谦逊的,就让人忘了他其实也算是个神童,从小在同龄人之中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他也是个人,会恼怒,会生气,会刻薄……
如今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就怼得平时张狂肆意的宋淑月哑口无声,花容失色。
好啊!
宋氏现在总算明白了,合则就是她这外甥女故意设计陷害她儿子?!
为了什么?
自然不用说!
平时宋氏还想不到这些,只觉得外甥女年纪小,人又太痴,为了永宁把自己耽误成了老姑娘,她平时对这个外甥女总是含着一股愧疚感。
甚至哪怕是上一次宋淑月做出那等构陷人之事,闹得齐家几乎家宅不宁,宋氏还觉得只是她这个妹妹没教好,其实和外甥女无关,董春娥也是受了她娘的牵连。
此时此刻,宋氏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着她这个姨母的面,都还敢明目张胆陷害她儿子,若不是永宁替自己申辩,她是不是又被她们骗过了去?
“宋淑月,你教的好女儿!”
宋淑月也开始有些慌了,“大姐,我……”
董春娥惊慌失措,还想狡辩:“姨母,我没有……”
“我真心实意待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坑我、坑我儿子的?!”宋氏怒骂道。
所以说这就叫做板子打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
以前宋淑月构陷旁人,宋氏总是诸多借口,各种迫不得已,如今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她也知道怒了。
董睿摇头直叹,仿佛此时被质疑质问的不是他亲娘亲妹妹。
齐永宁却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他的头太疼,仿佛有人拿着钉子在往里面钉,此时场面又太过混乱,哭声、质问声、辩解声,一片不可开交,这都加重了他头疼,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
他站了起来,一锤定音:“平安说,他临睡之前喝了一碗喜儿端去的甜汤,这事肯定不是表姐一个人能做下的。方才娘你和姨妈进去,我就问过平安了,爹也在一旁,不信你问爹。”
齐彦点了点头。
宋淑月大惊失色,她总算明白了,怪不得这个姐夫一直一言不发,合则这父子俩什么都弄明白了,就等着给她挖坑?
其实宋淑月也该想想,这事本来就漏洞很多,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想明白,只能说她平时在后宅待多了,一门心思就跟几个妇人斗,小瞧了男人们,也拉低了自己的眼界,觉得自己算无遗漏,实则真较真起来就是贻笑大方。
当然,宋淑月也许不是不懂,可能只是觉得她这拙劣的手段,足够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齐永宁心里一跳,正想说什么。
就见董春娥突然一头往旁边的高几上撞了去。
她速度极快,又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只听得‘咚’的一声,让人牙酸之余,人已倒在当场,撞得头破血流。
紧接而来的,是宋淑月凄厉的哭嚎声。
宋氏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没晕过去,多亏了荣婆子在一旁撑住她。
“快去,快去叫大夫!”
场面彻底乱了。
.
吃罢饭,顾玉汝就回屋了。
邱氏果然信守诺言,把儿子留下来说话。
“娘,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这臭小子,真是没轻没重,就算心里稀罕,你也想着是你媳妇头一回!怎么,你就想着这一回了,没下回了?”
“娘,你在说什么!”
邱氏啐道:“你还跟我装蒜!娘说什么,你听不懂?真是个浑货,跟你那死鬼爹一样,当年你爹就是这样,有上回没下回的馋劲儿,呸呸呸,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她连呸了好几口。
等母子俩的尴尬都淡了去,她才叹了口气道:“女人家都是水做的,不跟臭男人一样,都是石头打的铁铸的,人家一个好姑娘嫁给你,又是黄花大闺女头一遭,你就不疼惜一点,可着劲儿折腾?”
“娘,我……”
“你瞧瞧玉汝今天什么样,眼眶下都是青的,腿脚酸软无力,还撑着想去厨房给我帮忙,这要让你岳父岳母看见,还指不定怎么心疼!”
“你当娘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你们以后,我跟你说,女人刚开始要是尝不到甜头,你把她折腾狠了,以后你再想碰她就难了,她就会变着法拒你。你说两口子睡一个被窝,她若是拒你,次数多了,你能不生气?你若是生气再给她脸色,以后你们这日子还怎么过得和美?”
本来薄春山根本没把他娘说的话放在心里,只觉得他娘怎么跟他说起这,他就算再脸皮厚,当娘的说儿子的房中事,他也会尴尬。
等听到不让他碰时,他就有些急了。
他才刚尝到女人的好,怎么就不让他碰了?
“反正我说的话,你放在心里想一想,要是能想明白,也不白让我觍着老脸跟你说这个。也是你爹走的早,没人跟你讲过这些,你若实在不懂,就问问你那些已经成了亲的朋友们。”
“赶紧走吧,看着你这浑样就烦。”
邱氏几句话说完,就撵人了,也实在是场面让人尴尬得紧。
……
薄春山去了东厢。
进去一瞧,她正背着身歪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他克制不住本性靠了过去,伸手就想把人搂过来抱进怀里。
以前他只听身边的人开黄腔说浑话,说什么女人就是男人的宝,怎么稀罕都不为过,什么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他以前总觉得这种说法太过夸张,可经过昨晚,薄春山以身证明这就是实话,大实话。
现在顾玉汝就是他的宝,最大的宝贝疙瘩!
时时刻刻都想搂在怀里,怎么都不够!
可下一刻,她反射性的挥臂瑟缩,让他动作僵在当场。
“薄春山,你又来了,让我睡一会,我难受。”
她声音里怒中带着娇,娇中带着一股软,让他骨头酥了的同时,他娘说的话在他耳边盘绕。
“顾玉汝你哪儿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她翻了过来,看着他,眼中带着一股质疑。
“薄春山,你又想干什么?”
这是没信誉了啊?
“我什么也不干,你不说难受,你哪儿难受,我帮你揉揉?”他咕哝道,声音里有那么点不忿,但手下的动作却是轻柔了再轻柔。
他给她揉腰揉背,顾玉汝见他好像真的只是在给她揉,身体就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她打了个哈欠,眼眶下隐隐有些泛青,薄春山瞧着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竟然才看到。
“我腰酸,背也酸,你让我睡会儿。”
“那你睡,我帮你揉揉。”
...
大夫来了,又走了。
董春娥没什么大碍,不过这伤至少要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就没有把人挪地方,借用了齐永宁的卧房,如今坐在外面堂间都能听见里面凄哀的哭声。
董春娥醒了。
醒了还想寻死,宋淑月哭着喊着,抱着她哭成了泪人。
这在向来好强的她的身上,极少能看见这一面,本来宋氏还怒气腾腾,就这么被哭着哭着,火气就这么莫名其妙消了。
董春娥也着实惨,寻死没找对地方,人没磕死,反而头上破了个洞,据大夫说,恐怕会留疤。
这也是宋淑月为何会哭成这样的另一个原因。
根据她的边哭边诉,董春娥完了,本来就是个老姑娘,如今又毁了容,以后谁还能娶她。
本就是一墙之隔,里面的动静其实外面多少都能听见。
齐彦看着儿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宋氏从里面出来了。
她其实是个不善于遮掩自己的人,有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
齐彦一见她那脸色,心里就是一沉。
宋氏来到儿子身边:“永宁。”
齐永宁看着她。
在那一瞬间,宋氏觉得儿子的表情有些陌生,这种陌生让她有一种什么东西即将离她而去的感觉。
她莫名觉得心慌。
可这种慌实在来得没头没脑,她只能将之按压下,润了润唇又道:“永宁,你表姐她……”
“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氏没有再敢看儿子,低着头,捏着帕子哭道:“大夫说你表姐头上的伤,即使好了,以后恐怕也会留疤。你姨妈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本来岁数就大了,不好找人家,如今又碰上这样的事……”
“宋淑珍!”
是齐彦的声音。
他站了起来,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中却有什么东西在聚集。
宋氏从来没见过丈夫这样,两人不是没闹过矛盾,但像这样在人前被警告式地叫了名字,还是第一次。
“老爷。”
“宋淑珍,你到底想怎样?”
齐彦说得很精疲力尽。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他本就内心压抑,甚至儿子中了解元这种大喜事,也没冲淡那股压抑。
他总是在想,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跟儿子说,不如这样就罢,难道真是这样就罢了?齐彦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这其实不过他无奈之下迫切的期望罢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没人有能力做出改变,不如这样就罢,一切就在这里结束。
可他心里其实总是想——也许闭上眼睛,一觉醒来,那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顾明还是好友,两家和和睦睦。
等永宁中了举后,娶了玉汝那孩子,就是喜上加喜。
可能没有那场意外,顾明也许不会憋着一口气跑去下场,他可能不会中举。不过就算没中也没什么,齐家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他们一定会履行婚约,是时齐家安康美满,父慈子孝,齐家和顾家和气如初,多么好。
可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也许。
有时候一件事放在心里久了就成了怨,连齐彦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在怨妻子,直到这一刻。
直到他看见妻子轻而易举从怒气冲冲转变了态度,直到他看见妻子又在儿子面前哭,就像她每次在他面前哭一样。
“我想怎么样?老爷你为何会问出这种话?”宋氏不敢置信道,她脸上其实有一丝心虚,有一丝恐慌,可这一切都被她心中的怨气冲没了。
“我能怎么样?我敢怎么样?可春娥现在变成了这样,我难道视而不见?好好的一个女子,熬成了老姑娘,如今又毁了容,她以后怎么办啊,我难看看她去死吗?齐彦,那是我亲妹妹,亲外甥女!我不是与你说过,当年在宋家时,都是我妹妹护着我……”
齐彦寒着一张脸:“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上次她宋淑月栽赃陷害,买凶杀人坑害顾贤弟时,你也是这么说!如今你亲妹妹,你亲外甥,又故伎重演害你儿子,你还是这么说!
“宋淑珍,永宁不光是你生的,他还是我齐家的长子,你自己耳根子软,愿意听你那妹妹的,但不要拿我齐家长子去成全你的姐妹情谊!”
齐彦的控诉太严重了,严重到宋氏有些承受不住。
“我做什么了,你这么斥骂我,我只是想让永宁娶了春娥,毕竟她现在那么惨……”
“你只是想让齐永宁娶董春娥?”齐彦连连冷笑,“宋淑珍,你魔怔了!”
“我怎么魔怔了?我只是想解决问题……”
“都别说了!”
齐永宁突然站起来,他一手抚在额头上,眉皱得很紧。
“原来娘跟我说了那么多,都是想让我娶表姐?”
别看宋氏跟齐彦还能争辩,可碰见儿子,她反倒哑口无言了。
尤其齐永宁此时的脸色很怪,宋氏又开始心里发慌了。
“我……”
“那娘恐怕要失望了。”齐永宁收回手,面带笑容,似乎又回到那个清风霁月的齐永宁,“我这趟去明州府,主枝那边知道我没成亲,有意说合一门亲事与我,我已经应下了,所以娘若想让我娶董春娥恐怕不成了。”
宋氏诧异地张大嘴。
“当然,若娘实在觉得表姐惨成这样,都是因我之故,表姐又实在非我不嫁,正妻之位我留待有用,妾室之位还留有空虚,表姐若有意,我倒也无妨。”
“妾、妾?永、永宁你……”
“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
齐永宁走出东厢,无视他背后传来的哭声。
他一只手按着额侧,快步想离开这里。
“永宁!”齐彦跟了出来。
“爹。”
“永宁你没事吧?你头疼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齐永宁自然没忽略齐彦眼中的欲言又止,当即摇了摇头道:“爹,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方才说的那些事,”齐彦犹犹豫豫的,“主枝说要给你说亲,让春娥给你当妾……”
“爹,不是我想让董春娥给我当妾,而是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她们弄出的这么多事,不过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们一天不达成目的,一天不会罢休,还会弄出更多事,包括娘。她被姨妈哭着哭着,大概又会觉得良心不安,觉得董春娥这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而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她们觉得董春娥与我独处一晚,如今又毁了容,已经嫁不出去了,我定是要负责。”
齐永宁脸色很冷,眉眼上几乎罩了层冰霜。
“不过妻她们是莫想了,如果董春娥真非我不嫁,她愿意当妾,那就当吧。”
“可……”
齐彦也知道儿子这是逆反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口气,道:“你不舒服就先去你弟屋里歇着,等东厢挪出来,你再回来。”
“知道了,爹。”
.
将房门关上后,齐永宁才露出隐藏在眼底的晦暗。
他爹觉得他突然性情大变,担忧他是不是有事,其实要说有事,还是有一件的,那就是昨晚齐永宁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顾秀才并没有沉冤得雪,黄寡妇的死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绳,他将自己吊死在了牢里,死相凄惨。
因为牢里是没有可以上吊的地方,只有那一排排木栅栏,所以顾秀才是把自己吊死在那木栅栏上,现场极为惨烈。
这件事对顾家人的打击极大,孙氏成天以泪洗面,顾玉汝也是黯然神伤,他震惊不已,且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事情太不正常了,就暗中让人去查。
这一查就查到黄寡妇的小叔子黃烂牙身上,当时他拿着宋淑月给的那笔银子,正准备离开定波,被他堵了个正着。
他就这样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可彼时顾秀才已经死了,他做什么都挽救不回来,只能拿着这件事逼着宋淑月让她把董春娥嫁出去,限期半个月。
等解决掉这件事后,在要不要告诉顾家人真相这件事上,他犹豫了。
如果告诉顾家人真相,他和玉汝还能成亲?
宋淑月是他姨妈,董春娥是他表姐,尤其中间又夹着他的亲娘,若是让顾家人知道,自己的仇人是齐家的亲戚,齐顾两家还能结亲?
梦就截止在他说服父母,又隐瞒真相娶了顾玉汝,可宋淑月母女依旧死性不改,董春娥大抵记恨自己被逼嫁出去,总是借着他娘为难顾玉汝。
所以当齐永宁睁开眼知道宋淑月母女又死性不改时,他被梦里的情绪影响了。
齐永宁知道这是个梦。
可能是他一时接受不了现实,梦其实是一种潜意识的映照。可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梦才是真的,现在发生的一切其实都不是。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


第57章
顾玉汝就这么一觉睡到天都快黑了。
等她起来时, 晚饭已经做好了。
哪怕是在自己家里,她都没有这么放纵过,更何况这是她才嫁进薄家的第一天, 所以去正房吃饭时,顾玉汝有些赧然。
“娘也是过来人, 又怎会怪你。快吃饭吧,我下午专门让田丫熬了些汤, 给你补补。”邱氏道。
过来人?补补?
她怎么了,都需要补一补了?
顾玉汝脸红似滴血,感觉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还是薄春山脸皮够厚,他一点反应都无,拉着她坐下, 又拿了个大海碗给她舀汤喝。
这是他平时用的碗, 又蠢又大, 顾玉汝捧在手里,感觉这碗口比自己脸还大。
邱氏没忍住笑了。
“这臭小子也会疼人了, 你多吃点。”
可这么多,她也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