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客厅里烟雾缭绕,电视放着很大的声音。
伏黑甚尔靠在沙发上,和平常一样在看电视,面前堆了许多酒瓶子和烟蒂,数量多得数也数不清。
下午刚整理好的行李箱被打开了,里面东西也被拿得乱七八糟。
立花笋有点生气,那可是她整理了好久的行李!
她气冲冲地走到甚尔面前。
伏黑甚尔看到她,瞳孔微张,手中的烟头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怔在原地。
立花笋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甚尔的听力向来很好,她刚刚开门的时候应该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吧,为什么一脸出现在这里的不应该是她这种表情。
立花笋朝四周张望一圈:“小惠呢?”
伏黑甚尔凝视她片刻,低声道:“在邻居家睡觉。”
立花笋哦了声,走向冰箱,“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看着立花笋打开冰箱,在一堆速冻食物中间挑挑拣拣,找可以开袋即食的东西。
他站在她身后,伸手,像是想拥抱她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手在与她几厘米的距离时,突然停住了。
半晌,他收回手。
立花笋咬着一袋面包转头,没注意到伏黑甚尔的动作。
甚尔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甚尔今天下午她发生的事。
不久前刚向甚尔保证自己会好好活着,转头做出这种外人看来像“自尽”的举动,哪怕告知对方自己可以复活,甚尔也一定会担心。
而且如果告诉他了,难保甚尔不会出于报仇的想法去找禅院家。
假如只是她自己,她肯定不会放过禅院家。
可她不想甚尔再和那个封建愚昧的禅院家有任何瓜葛。
正好现在禅院家以为她死了,以后也不会来找她麻烦,他们可以安心搬到拉斯维加斯生活。
讨厌的剧情能避开就避开。
“哦对了。”
立花笋想起什么,把手上的围巾递给甚尔:“你的围巾。是忘在哪里了吧,如果是重要的东西要好好放啊。”
伏黑甚尔愣了愣,看着围巾发呆,也不接过,还是立花笋塞到了他手上。
见他这个反应,立花笋心中愈发好奇,忍不住问道:“甚尔,这个围巾是谁给你织的吗?”
伏黑甚尔沉默许久,道:“我前妻。”
立花笋眨眼:“是那位伏黑小姐?”
“不是。”伏黑甚尔说,“我之前结过两次婚,第一段婚姻是惠的母亲,伏黑是第二任。”
“原来如此。那她……”
“她死了。”
立花笋一顿。
伏黑甚尔虽然像在木然地陈述一件事实,但目光中是藏不住的黯淡:“生下惠没多久。”
……
她当然知道小惠是甚尔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但真的从甚尔口中听到这件事,立花笋的心还是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是她不曾参与的,甚尔的过去。
对于这件事,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她没想到那位夫人竟然已经去世了。
原本按她的性格,游戏中,她压根不会去在意纸片人的情史,而现实中,她会离那些有白月光的人远远的。
可现在,看到甚尔提起那位夫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也说不出自己究竟什么感觉。
只觉得有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碰一下会觉得酸涩不已。
她想。
还好,这么重要的围巾,她拿回来了。
立花笋把面包袋子撕开,咬了口羊角面包,望向正在播放音乐剧的电视,有些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你不是觉得音乐剧很无聊,每次都换台吗?”
伏黑甚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头顶的白炽灯照在她身上。
伏黑甚尔垂眸。
地板上她的影子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
临近年末,大多数人忙着规划跨年的安排。
立花笋也有自己的计划,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甚尔很着急的搬家计划突然被他搁置了,不过她觉得这样正好。
甚尔的生日快到了。
12月31号,正好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比起拉斯维加斯,她更想在日本给甚尔过生日。
看禅院扇对甚尔的态度,甚尔童年在禅院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估计小时候也没什么人给他过生日,成年后或许惠的母亲会给他过生日,但那位夫人现在也去世了。
立花笋和惠秘密商议:
“小惠,我们给你爸准备个惊喜好不好?”
惠对此兴致不高,甚尔在他心中的形象实在高大不到哪里去,父爱常常如山体滑坡。
不过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立花笋还特地找了孔时雨帮忙,这回是以甚尔妻子的身份,让他帮忙叫甚尔在31号那天上午给甚尔安排一个小任务,让他出门,立花笋和小惠则在家里布置派对。
孔时雨非常配合,当然也是因为立花笋塞了点钱给他。
韩国男人收到转账,笑眯眯地感叹:“有老婆孩子真好啊。”
31号当天,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伏黑甚尔一大早就出门了。
立花笋站在窗口,确认他走出小区,连忙和小惠一起布置房间。
孔时雨说安排给甚尔的单子很简单,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甚尔大概中午就会回来。他们的时间很紧凑,两人一个吹气球,一个在墙面上画Happy Birthday的涂鸦。
立花笋还得抽空化个妆。
她平时不常化妆,因为懒,今天她难得把全套的化妆品拿出来,从吹发型开始,吹得手都酸了才放下吹风机和卷发棒。
终于化好妆,她换上了一条露肩的红色小裙子。
这条裙子冬天穿太冷了,顶多在有暖气或者空调房里穿穿,一出门就会被冻成傻子。
立花笋站在镜子前。
红的裙,白的肤,配上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愈发娇俏可人。
连抱着彩带的小惠都停住脚步,哇了一声。
“姐姐今天好漂亮。”
立花笋开心地在镜子前转了转,没人不喜欢听别人这么夸自己。
她已经开始期待甚尔看到她,还有看到他们为他准备的生日惊喜会是什么反应了。
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
一切准备就绪。
立花笋系好最后一个气球,拍拍手,正准备告诉宣布大功告成,余光落到空荡荡的桌面,突然意识到还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生日蛋糕!
她明明提前两天就预定了,应该十点左右的时候就会送来。
立花笋手忙脚乱地翻出蛋糕店的电话,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这才知道那边人手不够,蛋糕是做好了,但是暂时没人送,要自己上门取货。
看了眼时间。
可恶,甚尔快回来了。
她来不及换衣服,随便抓了件大衣当外套冲出公寓。
略显单薄的大衣,里面还只有一件夏装,深冬的寒风一吹,立花笋打个喷嚏,摸了摸冷得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加快步伐。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蛋糕店,然后返回公寓。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脸庞,好不容易吹好的发型又乱了,回去大概还得返个工。
希望甚尔的任务能够多耽误他一会儿。
立花笋刚这么想,转过路口,正好遇到了出任务回来的伏黑甚尔。
立花笋下意识把蛋糕藏在身后,心里飞快思索着,或许她可以假装自己出门买东西,和甚尔一起回家,到时候她先敲门,说点暗示的话。
小惠那么激灵,肯定能听懂她的暗示,会像他们之前商量好的那样,把窗帘全部拉上,灯也都关了,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墙面上用荧光笔写的字亮着光:Happy Birthday to 甚尔!
然后她和小惠一起抱住甚尔,对他说,生日快乐。
在看见甚尔的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
那些美好的、不存在的记忆划过她的脑海,让她不自觉勾起唇角。
“甚尔,我……”
话没说完被迫中断了。
眼前寒光闪过,一把刀穿透了她的胸膛。
立花笋僵在原地。
鲜血迸溅。
陌生的,剧烈的疼痛。
立花笋的脸上写着难以置信,一半是因为伏黑甚尔要杀她,另一半则是因为痛觉传感居然偏偏在这种时候出Bug。
失血的感觉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模糊中,她看到伏黑甚尔拿刀的手似乎在颤抖。
蛋糕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第30章 游戏29
又下雨了。
冰凉的雨丝从天空飘到伏黑甚尔脸上, 他没有撑伞,从口袋摸出发皱的烟盒。
只剩最后一支烟,还是湿的。
伏黑甚尔咬着烟, 试图点燃,打火机按了好几次, 始终没有点成功。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一个小时前, 这只手,握着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雨水淌进掌心,打火机的火苗在雨中闪烁了两下,很快就暗淡下去。
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她的样子。
一定很痛吧。
她好像很怕痛。
刀刺穿她心脏的那一刻, 她浑身发抖,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伏黑甚尔伸手, 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在此之前, 伏黑甚尔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事实证明, 那一刀捅得又快又狠, 就像他每一次完成任务, 不带任何感情。
与他相反。
震惊, 痛苦,愤怒,怨恨……
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很多情绪, 交织在一起, 她的手按住了他的脖子, 伏黑甚尔注意到她的动作, 却没有反抗。
那一刻,她完全可以杀了他。
只要她凝聚咒力,在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划一道口子,他就会死在她手里。
他们可以相拥,死在这个雨天。
伏黑甚尔渴望她这样做。
但她没有。
她自己好像也很震惊,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做。
原因不难想,说到底,就是心软了,不像他那么狠心,她下不去手。
意识到这一点,她自嘲地笑了出声,低头看看埋进自己胸口的刀刃,眼里满是嘲讽。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决定。用力地推开了伏黑甚尔,她取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伏黑甚尔的注视下,把戒指扔到了地上。
戒指落地的刹那。
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最终只剩下厌恶。
伏黑甚尔的呼吸一窒,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也被人捅了一刀,那把刀穿透他的胸膛后,又被人握着刀柄拔出他的心脏,再次捅入,一次一次,反复凌迟着他的伤口,永无停歇。
说不清是不是后悔,他伸手,想再次抱住她。
然而一簇火苗在她身上燃烧起来,火光迅速将她笼罩,伏黑甚尔没有碰到她,被莫名的结界屏障弹开。
等他打破结界,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随风飘散的灰烬,和一枚被她遗弃的戒指。
伏黑甚尔茫然地蹲下,从灰烬中捡起那枚戒指。
他蓦地想起他们结婚那天,教堂着火,她失落地说运气真差。
那时他向她许诺的事,至今没有兑现。
他还欠她一场婚礼。
……
潮湿的烟被一只突然凑过来的打火机点燃。
隔着跳动的焰火,伏黑甚尔看到穿着皮夹克,金色长发的女人,以及环绕在她身边的几只咒灵。
尼古丁有不错的麻痹作用,他吸了一口烟,低声问:“有事么?”
九十九由基靠在她的摩托车上:“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伏黑甚尔不置可否。
几天之前他才见过她。
在买关东煮的路上,这个女人也骑着摩托挡在他面前。
九十九由基不是第一次试图勾搭伏黑甚尔,当然,比起他这个人,伏黑甚尔作为天与暴君的身体更令她感兴趣。
九十九一直梦想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有两种方法,一个让所有人都会术式,另一个就是让所有人都不会术式。前者除了极端的把所有非咒术师杀死,否则不可能实现。
而后者,完全为零的咒力,在她所见识的人里面,只有伏黑甚尔能做到。
就像九十九由基不是第一次勾搭伏黑甚尔,伏黑甚尔也不是第一次把她甩开。
有些生意即使给钱他也不想做。
伏黑甚尔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她,拿着两杯关东煮往公园的方向走。
九十九由基以很慢的速度骑着摩托车跟在他身后:“听说你最近又结婚了,恭喜啊。”
“既然没给我发请帖,那我也不送礼物了。”
“不过,甚尔君太太的能力好像很危险哦,尤其是对过于依靠术式的咒术师来说。”
……
伏黑甚尔终于停下脚步。
九十九由基也停了下来,她撑着脑袋,感叹一般地说:“能够消除咒力的术式,简直就像人形版的天逆鉾,她和你一样,是咒术师的天敌啊,甚尔君。”
伏黑甚尔喉结滚动,嗓子干涩得发紧。
寒凉的风透过他脖子上沾着雪粒的围巾浸入骨头里。
他知道九十九由基的意思。
从他第一天得知小姑娘的术式,他就猜到会有很多人对她感兴趣。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新人咒术师,还拥有如此特别特别的术式……她的术式,非常适合用来解决那些被悬赏通缉的咒术师。
伏黑甚尔记得禅院家许多年前就有一个叛逃的咒术师,可以通过影子逃跑,禅院家每次抓他都被他利用各种影子顺利逃脱。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可以通过让对方术式无效化的方法解决这个令禅院家头痛多年的叛徒。
呼吸一口湿冷的空气。
夜色逐渐浓重,商店街熙攘的人群逐渐变少。
伏黑甚尔陷入了沉默。
包括禅院家在内,那些咒术师家族毫无疑问会给她开优渥的条件。而他无法反驳的是,假如她真的想作为一名咒术师在咒术界发展,跟着他,确实不如背靠一个大家族更有前途。
她会怎么选呢?
伏黑甚尔不知道,他有些害怕去想这个问题。
最近安逸平静的生活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那个陌生的词,家。
曾经他拥有过,却又很快失去。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尚且能够忍受黑暗。
在失去他的第一任妻子后,他将自己封闭至今,直到遇见她,被她一点一点地打动,才逐渐走出黑暗。
那假如又一次失去呢?
伏黑甚尔不敢去想。
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吞吞地向他走来。
九十九由基骑着摩托车离开了,留下一串乌黑的尾气。
……
“别离开我。”
“知道了,不会离开你的。”
……
她的承诺令他短暂地放下了心。
回去的路上,她和惠走在前面,她牵着惠的手。
伏黑甚尔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惠的母亲。她们并不相似,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毫无保留地接纳了他。
其实那段转瞬即逝的记忆已经模糊在岁月里,他只依稀记得,那个让他与自己和解,变得圆滑的女人对他说:
“总有一天,甚尔会懂得如何去爱别人。”
像坚定了某种决心。
伏黑甚尔伸手,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他故意放慢脚步,独自来到下午他们打雪仗的公园里。
惠堆的小雪人还立在草坪上。
伏黑甚尔把围巾系在了小雪人的脖子上,他的神情认真,仿佛一个庄重的告别仪式。
他仍旧会缅怀故人,只是心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填满。
……
最后的那根烟燃尽。
伏黑甚尔扔掉烟头,用鞋尖碾灭微弱的火星,在地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灰痕。
九十九由基说:“你还记得你杀了禅院家多少咒术师吗?”
伏黑甚尔说:“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天他一身血地从禅院家走出来,踏过满地的尸体,被他放过的女人和孩子们用看修罗恶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九十九由基啧了一声:“你可给禅院扇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虽然他勉强活了下来,但以后再看到类似的天与咒缚,大概都会想起你……”
她顿了下,叹息:“这样也算是给你妻子报仇了吧。”
伏黑甚尔仰头,被雨水自上而下淋了个透,水珠顺着他发梢落下,掉进街边一潭水洼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天空是灰黑色的。
他望着天空,眼眸如天空一般黯淡:“我还没死,怎么算报仇。”
九十九由基闻言,愣了愣。
禅院是伏黑甚尔是最不愿提及的过去。
甚至到了宁愿入赘给女人改姓的程度。
可是禅院就像缠绕不去的阴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那天晚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上隐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纹,那些咒纹宣召着她发生了什么。
伏黑甚尔已经很久没有那样愤怒了。
那个封建腐朽的家族用最令他恶心的方式激起了他的怒火。
伏黑甚尔想,现在他应该马上找到她,告诉她不用害怕,他可以通过戒指把影法咒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去把那个使用影法咒术式的人杀死。即使那可能有些麻烦,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除此之外,他还会狠狠地教训一下禅院家,让他们永远都没那个胆子再敢觊觎她。
……
想象中的未来总是美好的。
现实却会猝不及防给人沉重的打击。
影子上的那些咒纹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作为曾经禅院家的人,伏黑甚尔很清楚解开影法咒的方法。
在这么短的时间杀死善于藏匿的咒术师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特级咒术师也无法做到。
而作为被施咒的人,她也还活着。尽管戒指的通道却断了片刻,又很快就恢复正常,伏黑甚尔能通过戒指的通道感受到她在跳动的生命。她没有死。
为她的平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伏黑甚尔却不得不去想,为什么她身上的影法咒会消失?
禅院分家的咒术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取消术式。
唯一的可能,是她与禅院家达成了协议,用其他东西换掉了影法咒。
更强大,更牢固的东西。
比如说契约。
契约是灵魂层面的束缚,无法通过戒指转移。
并且,与影法咒不同,契约并非是不被允许使用的违禁术式,它是被咒术界承认的存在。
……
鲜血染红无名指上的戒指。
伏黑甚尔松开握紧的拳头,指缝和掌心都流着殷红的血,顺着那条短促的生命线蜿蜒向下。
就像一场最糟糕的噩梦。
醒来却发现那不是梦,而是现实。
心坠落到谷底,伏黑甚尔却出奇的冷静。
仿佛世界都陷入了无声。
那么多的咒术师家族,偏偏是禅院。
如果她真的想要离开他,去任何一个咒术师家族都可以。
唯独禅院不行。
伏黑甚尔太了解那个家族。
他想,如果她真的与禅院家定下契约,被他们当作狗,毫无尊严地利用。
或许在那之前。
他会先杀死她。
……
雨下得越来越大,九十九由基躲在小店的屋檐下,伏黑甚尔从店里走出,手上拿着一盒新买的万宝路。
他是最后一位顾客。
刚卖出店门口,杂货店就关上门,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
九十九由基似乎不理解刚才伏黑甚尔说的话。
她斟酌片刻,说:“禅院家找她,与你无关,即便她不是你妻子,他们也会找到她,给她下影法咒。”
房檐聚积的雨水像散落的珠子,汇成流河。
她摇了摇头,低低地叹息:“只是没想到,你妻子性格这么暴躁,直接就捅了自己一箭,其实,还是有其他办法的。”
伏黑甚尔忽然身形一滞。
他猛的转身,眼睛紧紧地盯着九十九由基:“你说什么?”
九十九对伏黑甚尔的反应有些困惑。
伏黑甚尔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到指腹泛白。
九十九吃痛地皱了下眉。
半晌,她好像突然了悟,明白了为什么甚尔的反应为什么奇怪。
她没有具体地解释,而是打了个响指,蜻蜓模样的咒灵飞到伏黑甚尔面前,巨大的复眼向他重映那天的情形。
锋利的箭矢。
沾血的衣服。
消失的戒指。
……
风声雨声被扯得破碎,在耳边不断喧嚣。
血腥味裹着烟草感翻涌于唇舌间。
那些悔恨的话哽在喉咙里,堵塞在心头,像咽不下的鱼骨刺,深深地扎进血肉里。
雨水重重坠到地面,摔进泥里。
一如伏黑甚尔破碎的灵魂。
他松开九十九由基,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其实他很清楚。
与其说是没有信任她。
不如说伏黑甚尔是不相信自己。
他不相信自己能给她美好的未来,值得她放弃一切其他选择。
尽管她从一开始就说喜欢他,可她从来没对他说过究竟喜欢哪一点。他们之间,看起来好像一直是她在追逐,可其实他很害怕,怕他所以为的爱情只是她眼中的一场游戏。
她就像天上的月亮,心血来潮降临人间,照亮他的世界,却随时都会离去。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留下。
伏黑甚尔身无一物,心也空落落的。
凛冬的寒风如此冰冷,落在他脸上的雨水却是温热的,像情人诀别时的拥吻。
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公寓门前。
颤抖的手推开门。
那一丝丝不该抱有的期待不受控制地漫出来。
既然她曾经复活过一次,她会不会再复活一次呢。
如果他打开门,可以看到她……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伏黑甚尔怔了怔,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子。
满屋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墙面上装点着粉红色的花瓣,用蜡笔画的“Happy Birthday to 甚尔”。
……
今天是他的生日。
伏黑甚尔这才想起来。
他这一生过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
怪不得今天她穿得那么漂亮,精心化了妆,还买了蛋糕。
那个掉在地上的栗子蛋糕,味道想必一定是苦涩、甜腻的。
两种矛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就像伏黑甚尔此时的心情。
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甚尔进门的声音,他转头,看了看甚尔,又望向他身后。
“姐姐呢?”
伏黑甚尔没有说话。
电视上正在播放那座新建的游乐园广告。
那天在游乐园,他们最后玩了旋转木马。
有人说,旋转木马并不是令人愉快的游乐设施,因为坐在木马上的两个人周而复始地旋转,只能看到另一个人的背影,维持着固定的距离,永远也不会改变。
无论怎样追逐,如何等待,依旧无法触及。
……
可是,他不是没有触碰到她啊。
他曾经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会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把头枕在他肩膀,全心全意地把自己交付给他。
在那面精致的墙下摆着一个礼物盒子,伏黑甚尔拿起盒子,拆开来。
里面一条崭新的围巾,还有一张她自己制作的卡片。
伏黑甚尔抚摸着围巾柔软的布料,仿佛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生日快乐,甚尔。 ”
……
寂静的初始空间里,响起一声提示音。
[好感度 1]
[伏黑甚尔好感度 100%]
[伏黑甚尔线攻略达成]
第31章 游戏30
立花笋回到游戏的初始空间, 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地沉默了很久。
心脏那阵剧烈的疼痛已经感受不到了,一切与游戏相关的,捅入她胸膛的那把咒具、迸溅的鲜血、以及对甚尔的感情……全都随着生命值的归零而消失不见。
她只是觉得很累。
是那种疲惫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程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终于回神,点开了系统设置。
痛觉传感明明是关闭的状态, 大概是出了BUG,居然在那种时候坏掉, 立花笋觉得自己的运气未必也太差了。
回想起刀刃刺入心脏的体验,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痛觉敏感的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痛。
可这却不是她最难接受的。
半晌,立花笋缓缓开口。
“系统。”
“为什么伏黑甚尔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