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柔亮的银发配上蜜色肌肤,紫罗兰色的眼睛。
哪怕不施粉黛,不配华服,单是那脱俗的美貌,便能牢牢捉住所有人的心脏。
“收起你那副轻佻的模样。”阿斯塔罗斯丝毫不为犯人的妖娆魅力而倾倒:“我可不是被你蛊惑的愚蠢男人。”
“啧!在人间呆了这么些年,您也不比那些被您描述为‘愚蠢’的男人强上多少。”顶楼的犯人抖了下四肢上的链子,只见后者在一丝丝魔力波动下,居然漂浮在了空中,然后顶楼的犯人就像坐在椅子上那样,翘起二郎腿坐上了绑住自己的链子。
“阿斯塔罗斯大人,您该不会是对无聊的人类扮演游戏上瘾了吧!”顶楼的犯人交换了下翘起的双腿,表情玩味且不怀好意:“还是说……新上任的女公爵很麻烦?”
“比你想得更麻烦。”阿斯塔罗斯勾勾手,顶楼的犯人用以承载自身的锁链便骤然垂落了下去,差点令后者栽倒在地。
“您可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顶楼的犯人轻轻抱怨了一句,结果引来阿斯塔罗斯的不耐烦。
“少说那些没什么用的屁话。”阿斯塔罗斯弯腰捡起锁住顶楼犯人的锁链,将其拉到自己面前:“也该你派上用场了,如果怠惰对新上任的女公爵不起作用,那么就由你来引诱他。”
“西迪,如果你连一个小丫头都解决不了,那么也别想在任务失败后,回到地狱。”阿斯塔罗斯仰头看向柱子的顶端,只见那里插着一把破旧的小刀,直接将阿斯塔罗斯和西迪的力量削弱了一半以上。
被阿斯塔罗斯称呼为“西迪”的顶楼犯人见状,脸上的不甘也转变成对阿斯塔罗斯的嘲讽:“我倒是想向那位年轻的女公爵施展魅力,前提是您得让我离开这根柱子,或是直接拔掉上面的匕首。”
“来自于神的馈赠……亦或是惩罚。”
西迪欣赏着阿斯塔罗斯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依旧在对方的神经雷区上跳舞:“怎样?您能做到这一点吗?阿斯塔罗斯大人?”
西迪故意将对方的名字在舌尖上缠绕了很久,令阿斯塔罗斯忍不住犯恶心。
“我会借机把女公爵带来。”不甘心的阿斯塔罗斯瞥了眼西迪那张千娇百媚的脸,直接在对方的肚子上打了一拳:“希望你的力量没有被削弱到赶不上嘴皮子的程度。”
“也,也希望您还记得自己是司怠惰的魔王,而不是忠诚于布列塔尼亚的狗。”西迪被打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直接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省省嘴皮子吧!同时也好好想想要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新上任的女公爵。”阿斯塔罗斯在离开前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对西迪说道:“对了,我还在女公爵身边看到了你的孩子。”
“虽然长得更像父亲,但是性格却很像你,也和你一样脑子不怎么聪明。”
西迪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最后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低沉又无奈地笑出声来:“性格像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刻,它似乎明白了阿斯塔罗斯的用意,于是擦掉唇边的鲜血,抱膝坐在束缚它的柱子边又哭又笑道:“他怎么还没忘记我?”
插在柱子顶端的匕首突然冒出一阵微弱到跟萤火虫相似的白光。
不过在顷刻间,这阵白光便消失殆尽。
只留下西迪在柱子下捂住胸口,感觉自己的力量又被削弱了不少。
…………
……
从叹息之塔的顶层里出来的阿斯塔罗斯并不想掩饰他那糟糕无比的心情。
布提斯守在与顶层相隔两层的楼层里,在看见阿斯塔罗斯下来后,尝试性地问道:“他还没有学乖吗?”
“你觉得恶魔是能学乖的物种吗?”阿斯塔罗斯对自己和布提斯设下某种“禁言”,导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并不知道亲卫队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在讨论有关于魔族的话题。
“嗯……?我还以为西迪被关了几十年会学得乖巧些。”布提斯笑眯眯的样子令人想象不出他曾与西迪共事过上千年。
因为恶魔天生就是难以与人共情的生物,甚至比起嗜杀成性的人鱼还要无情——因为人鱼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对同族出手,而恶魔比起诱导地面生物走向堕落,他们更喜欢看着同族走向毁灭。
“西迪的魔力还没有被‘万神的匕首’净化殆尽吧!”布提斯同阿斯塔罗斯离开时瞥了眼顶层的方向,只见那里就跟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一样,越危险的地方所刻画的法阵越多,甚至有一部分新刻上去的法阵同快要消失的法阵交叠在一起,从而扭曲了叹息之塔内的部分魔力。
阿斯塔罗斯拍了下布提斯的后脑勺,示意他别总看向叹息之塔的顶层:“那到底是一千年前的老玩意,再加上卡佩尔大帝留在上面的魔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所以西迪尚且还留着能维持人形的力量。
“是吗?”布提斯对落入人类之首的“恶魔耻辱”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想知道西迪的力量是否对新上任的女公爵起效:“卡尔达的小姑娘既然能免疫掉您的魔力,恐怕西迪那个半吊子也对她起不了多少作用。”
“还是说……”
布提斯突然把脑袋伸到阿斯塔罗斯面前,结果撞上了对方的胸甲:“您不会没有使上全力吧!”
收回脑袋的布提斯丝毫不在意自己被阿斯塔罗斯的胸甲所撞红的鼻子,直接对阿斯塔罗斯动用了自己的职介力量。
“放心,我还没有脆弱到只在人间呆了几十年,就被驯化成狗的地步。”面对布提斯的指控,阿斯塔罗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别把我跟西迪那蠢货相提并论,至少我不会栽在人类身上。”
“这话听着可不是一般的讽刺。”布提斯已有所指道:“栽在人类身上的可不止西迪一人,要是被那位大人听见了,您可是会被找麻烦的。”
“所以恶魔有时候比人类还麻烦。”阿斯塔罗斯扭了扭脖子,真的很怕自己被那些不讲理的家伙们找上,然后多了些不必要的“工作量”。
“我找机会在女公爵面前提一提西迪。如果西迪的力量对女公爵不起作用,那就把西迪的‘孩子’弄来,看它的血脉能不能增幅一下它的职介力量。”阿斯塔罗斯把话题引回正轨,然后去找那些非暴力不合作的贵族们好好聊聊。


第50章
“女公爵在吗?”搞定审讯的阿斯塔罗斯拿着贵族们的签字去找玛丽安娜,结果被告知女公爵并不在书房内,所以他只得顶着一众人的戏谑目光,板着脸前往玛丽安娜在布列塔尼亚宫廷里的客房。
鉴于莱娜还没清完前任女公爵的遗物,所以玛丽安娜还是住在她刚来的客房里。
当阿斯塔罗斯求见时,玛丽安娜正忙里偷闲地睡了个午觉,差点被八爪鱼一样的阿比盖尔缠得做了一下午的噩梦。
“请您稍等,公爵殿下正在起身。”侍女瞧了眼屋内的情况,冲着阿斯塔罗斯规规矩矩道:“不如您先回书房等一下?毕竟这是女公爵的房间,您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外。”
“……”阿斯塔罗斯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防。
侍女以为这位不近人情的亲卫队长是对眼下的情形感到尴尬,殊不知阿斯塔罗斯的怒火差点在背后具现化。
“请转告女公爵,说是我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她立刻签字。”阿斯塔罗斯咬中“立刻”二字,提醒自己不要在侍女身上动用职介力量,避免后者因“怠惰”忘了提醒玛丽安娜要去书房,导致他的工作时间被延长。
“真是可笑至极。”转身离开的阿斯塔罗斯在踏入一段无人的走廊后,才开口嘀咕道:“司怠惰的魔王正和磨坊里的驴子一般辛勤工作,而他所针对的目标却在柔软的床上呼呼大睡。”
“所以西迪嘲讽您的话也不无道理。”布提斯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斯塔罗斯身边,在下一秒按住了阿斯塔罗斯砍向他的利刃:“别紧张,我还没有强大到能突破顶层限制的程度。”
虽然阿斯塔罗斯的利刃直接将布提斯的手掌劈成两半,但却并未给他造成太大的压力:“毕竟那里不仅靠近天空,更是有‘万神的匕首’镇场,所以别说是我了,哪怕是君王级的大人物降临于此,也不可能轻易突破叹息之塔的顶层。”
阿斯塔罗斯收回刀,像是在判断布提斯的言语可信度,最后也没透露出他是否相信了布提斯的话。
“如果你哪天取代了我乃至邪恶与人祭之神的地位,还请将我派到更为轻松的岗位上。”阿斯塔罗斯打了个哈欠,表现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对于我而言,没有比努力工作更为恶毒的诅咒。”
“如果我真能取代邪神的地位,那么您可能会被劳役至死。”布提斯在同阿斯塔罗斯交流时,明明使用了敬语,但却在内容上体现不出他对阿斯塔罗斯的敬意:“折磨同类可比折磨人类更能带来成就感。”
“前提是你能成功折磨到我,而不是被我找到反杀之机。”阿斯塔罗斯并不在意布提斯的狠话,因为在他们认识一千多年里,布提斯经常对着阿斯塔罗斯口嗨,但却从未将他的野心付诸于行动。
位移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往一个方向不断拉长,直至在墙壁上连成一只丑陋怪物的脊梁。
“我去看了西迪的孩子,那小家伙跟西迪一样,看上去不怎么聪明。”布提斯突然转移话题道:“不过那好战的性格倒是有几分恶魔的样子。”
“他能派上用场吗?”阿斯塔罗斯可不在乎西迪的孩子是否安好,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然后回地狱里睡觉。
哪怕邪神将他投放进炼狱囚笼里,也强过在这儿给人干活。
然而布提斯很清楚阿斯塔罗斯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十分愉快地给他泼了盆冷水:“没戏了,那家伙的灵魂并不完整,导致他的血脉之力在一定程度上打了折扣。
阿斯塔罗斯突然停下了步伐,然后骂了句地狱的脏话,令布提斯感到非常愉悦:“西迪或许是个脑子里只有男欢女爱的蠢货,但是它的老情人可不傻。”
“毕竟聪明人更容易被傻子所吸引。”布提斯说到这儿,还跟阿斯塔罗斯开玩笑道:“与其在新上任的女公爵身上打主意,你还不如让西迪去找他的老情人,兴许能更快达成您的目标。”
阿斯塔罗斯眨了下眼睛,丢给布提斯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以后再说吧!”
布提斯知道阿斯塔罗斯十有八九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于是耸了耸肩,期待阿斯塔罗斯能在玛丽安娜那儿多吃几次亏。
…………
……
被叫醒的感觉并不好受。
尤其是玛丽安娜在被侍女叫醒前正在被八爪鱼活活缠死的恶梦,所以她在睁眼的那一刻,便要迎接针扎般的头痛感和难以散去的心悸感。
“嗯?现在就要起来吗?”害得玛丽安娜做噩梦的罪魁祸首还未将自己的背部从床垫上撕开,结果被起床气的玛丽安娜一脚踹了下去。
“你TM是吃了火焰炮吗?一起床就祸害我。”被玛丽安娜踢醒的阿比盖尔气急败坏地从地毯上爬了起来,结果差点被缠在身上的被子绊了一跤。
“你以后最好别跟我睡一起。”玛丽安娜摸了下脖子和四肢,确定上面没有被阿比盖尔留下印子:“要是再跟你同床几次,兴许我会被睡梦中的你扭断脖子。”
阿比盖尔也知道自己的睡相有多差,所在在玛丽安娜开口后,立刻哑火道:“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毕竟累的不止有你,还有我这个可怜的打工女巫。”
玛丽安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所以将阿比盖尔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月的工资翻倍。”
“你也只会在这方面补偿人了。”阿比盖尔裹着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同玛丽安娜换好衣服,在前往书房的过程中问道:“我们会在女公爵的继位仪式后回国吗?毕竟亨利的遗体也是个大问题,而且阿基奎王储的变动也需要你这个继任大公储的当事人在场。”
“你怎么知道阿基奎女大公真会让我继任大公储一职?”玛丽安娜突然反问道。
“……亨利都死了,除了你,还有谁能继承大公储的位子?”毕竟阿基奎女大公一共就三个孩子,而且最年长的那个还是个私生子。
阿比盖尔决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会与世俗法律为敌。
因为一旦开了私生子继位的先河,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继承法的全面崩溃和家族财富的分散。
对于某些既得利者而言,正因为他们有太多可失去的东西,所以才要设下层层“规矩”来加强后代维持财富和地位的容错率,避免自己的姓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对于阿比盖尔的问题,玛丽安娜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而是含含糊糊道:“我猜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是能随意猜测的吗?”阿比盖尔十分肯定玛丽安娜不会在这方面大放厥词,所以很好奇阿基奎女大公到底在打什么样的算盘。
“曾经有位学者这么说过:‘一有适当的利益,某些自喻为谨慎的人便会胆大妄为起来。只要有蝇头小利,它就会被人四处使用;有还凑合的利益,就会活泼起来;而有了相当不错的利益,便会引起积极的冒险;而一旦到了暴利的程度,就会使人践踏世间的一切法律。”
“……可这跟阿基奎女大公不会将你立为王储有什么关系?”阿比盖尔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也别跟我掉书袋了,直接说原因。”
“我没说阿基奎女大公不会将我立为王储,只是她不会‘立刻‘将我立为王储。”玛丽安娜解释道:“因为她害怕我,戒备我,同时也想看看立储之事能炸出多少妖魔鬼怪。”
“那亨利为什么……”阿比盖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玛丽安娜打断了。
“因为他蠢。”
“……”
“你觉得亨利能提起人的挑战欲和戒备心吗?”玛丽安娜可不讲“尊重死者”的那一套,况且她说得也是事实。
“阿基奎女大公会一直怀疑亨利之死与我有关。”玛丽安娜竖起一根手指在阿比盖尔眼前晃了晃:“不过在表面上,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护我,维护我。”
“听上去真冷漠。”阿比盖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对阿基奎女大公的称呼都变了。”
从还算有点亲近意味的“母亲大人”转变为“阿基奎女大公”。
“我只是提前做好会与她为敌的准备。”玛丽安娜收回手指,令阿比盖尔差点以为是阿基奎女大公本人站在她面前。
“我很敬佩阿基奎女大公,同时也惧怕她。”玛丽安娜最不想遇见的情况便是与阿基奎女大公为敌。
毕竟她们两太像了,所以很难分出个胜负,同时也会在情感上,不愿与对方分出个胜负。
“玛丽安娜?”
“嗯?”
“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类人种。”阿比盖尔对玛丽安娜有着非常复杂的感觉。
按理说,她那敏锐的感知能力会提醒她远离玛丽安娜,可事实上,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身边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而这份安宁正是阿比盖尔前十五年来最渴求的东西。
“发什么呆呢?赶紧跟上。”
“啊!是。”
原地愣住的阿比盖尔小跑到玛丽安娜身边。
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拉成一根通向王座的长柱。


第51章
“殿下。”书房里的人在玛丽安娜进来的那一刻纷纷弯下腰,除了前来复命的阿斯塔罗斯外,还有一个看上去比阿斯塔罗斯稍微年轻些的男子对方有着一头发尾稍卷的深灰色短发,上挑的眼尾配上深红色的眼睛,让人联想到灌木丛中的狐狸。
“这是亲卫队副队长布提斯。”阿斯塔罗斯介绍道:“我不在时,您可以委托他去处理一些琐碎事。”
“能被队长引荐到您面前真是无上的荣幸。”当布提斯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向玛丽安娜时,他发现自己竟无法看出玛丽安娜是否将他视为自己人。
亦或是说,在布提斯靠近玛丽安娜的那一刻,便感到自己的魔力被一种无形的磁场切割开,始终不能作用到玛丽安娜身上。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棘手情况。
布提斯的瞳孔移向阿比盖尔的方向,结果发现自己职介能力在小女巫身上有所体现。
“你好像对我或是阿比盖尔有所疑问。”玛丽安娜注意到布提斯的视线轨迹有些奇怪。
“请原谅我的冒犯。”不同于经常板着脸的阿斯塔罗斯,唇边总是挂着一抹温和笑意的布提斯,令玛丽安娜想起某些白切黑式的人物:“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您,所以表现的有些紧张。”
“是吗?”玛丽安娜仔细观察着布提斯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不紧张,反而有种看好戏的架势?”
“怎么会。”布提斯否认得非常干脆:“这也算是对您的不敬。”
玛丽安娜的视线凝聚在布提斯唇边的那抹笑意上,好像被他感染了似的,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的也是。”
即便布提斯不动用职介力量,也能轻而易举地从玛丽安娜的语气里听出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阿斯塔罗斯觉得布提斯是在没事找事做,所以想打断她们间的谈话:“您要的签字都已经弄好了。除去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外,叹息之塔和布列塔尼亚皇宫里的贵族们都同意了您的减税政策。”
“你可真是比我想得更可靠。”玛丽安娜接过阿斯塔罗斯递过来的东西,在粗略翻看的同时,貌似无疑道:“有这样可靠的人在一旁辅佐,我的姨母居然也能被摄政王那个蠢货压制三十多年。”
“前任女公爵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阿斯塔罗斯的声音里透露出对前任女公爵的恨铁不成钢:“结果她的和平纵容了蠢货们的野心。”
玛丽安娜想起理查德曾对她说过的话。
姨母在嫁给理查德前曾流产过两次,为的就是不让布列塔尼亚的爵位落到阿基奎女大公那一脉。如果说前任女公爵会因爱情或是别的原因没了对权力野心,那么玛丽安娜会直接给说这话的人打上“说谎”的印记。
“这简直是我们家族的悲剧。”一想到这儿,玛丽安娜的笑容转变为一声叹息:“希望我能改变姨母留下的不利局面。”
“我相信您能做到这一点。”阿斯塔罗斯强压下快要吐出来的恶心感,绝对想象不出自己再干三十年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阿斯塔罗斯阁下和布提斯阁下的名字能否改动一下?”玛丽安娜突然转移话题道:“亲卫队队长和副队长都用七十二柱魔王的名字……会让人感到很奇怪的。”
“……”
玛丽安娜见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没有立即回话,随后补充了一句:“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好歹是宗主教,难道没有对你们的名字表示过不满吗?”
一国的统治者身边居然有使用魔王之名的人,说出去一定会成为别国或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政敌用以攻击女公爵的把柄。
在玛丽安娜看不见的地方,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流下了冷汗。
玛丽安娜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不理解名字为何对他们如此重要:“改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吧!毕竟阿斯塔罗斯阁下的名字就是前任女公爵取得,哪怕前任女公爵对你有知遇之恩,也不至于给你取个魔王的名字。”
这话要是搁在相对普通的背景下,一定会令人觉得玛丽安娜不够尊重亲卫队的队长和副队长。
不过考虑到三者的身份,改名的要求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毕竟布列塔尼亚亲卫队早就将性命交托于公爵,所以换个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保留这个对我意义非凡的名字。”阿斯塔罗斯按住胸口,摆出一副足以让恶魔嘲笑无数次的忠心模样:“毕竟这是前任公爵的恩赐,而您也不想留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在身边吧。”
“是的,我的确很需要你们的忠心。”玛丽安娜示意阿斯塔罗斯单膝跪下,然后按住对方的肩膀,长长的头发缓缓垂下,形成一道将他们阻隔开的帘子:“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名字对你们是否更重要的意义。”
玛丽安娜的脸庞同阿斯塔罗斯挨得很近,以至于对方能听见玛丽安娜轻轻的呼吸声。
或许他可以直接扭断玛丽安娜的脖子。
阿斯塔罗斯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对玛丽安娜的杀意,差点令阿比盖尔汗毛倒竖。
“殿下,我可以说一句对您不敬的话吗?”阿斯塔罗斯努力搜索着能令他顺利脱身的说辞。
“可以。”
“在惹人讨厌方面,您跟那位躺在教堂里的阿基奎大公储真是毫无差别。”阿斯塔罗斯希望用激将法来阻止玛丽安娜的不怀好意。
毕竟名字至于恶魔可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对于暴露在地面上的恶魔而言,要是失去了名字……
那么就真的挺危险的。
“惹人讨厌吗?”玛丽安娜的情绪有一瞬间的破防,随即无所谓道:“好像我表现讨人喜欢时,也没多少人会对我温柔以待。”
“可是您现在更需要忠心之人。”阿斯塔罗斯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您确定要把我推远吗?”
玛丽安娜注意到阿斯塔罗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色,甚至眼白也有发黑的迹象。
【小心那个亲卫队长。】
卢修斯在某次会议后的提醒之语萦绕在玛丽安娜的耳边,令她越发好奇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身上到底存在真怎样的秘密。
让亲卫队长和副队长使用魔王的名字。
再加上前任女公爵执政期里的不合理之处。
玛丽安娜决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改个名字吧!“
一旁的布提斯从阿比盖尔身上感应到对方已经开始将他和阿斯塔罗斯划入“敌人”范畴,于是收起了像是钉死在唇边的笑容。
“换个更能令大众们接受的名字,如何?”玛丽安娜像是意识不到自己目前的情况有多危险,依旧在阿斯塔罗斯的雷区上跳舞:“比如使用众神或是神使的名字。”
“能让我考虑几天吗?”阿斯塔罗斯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
玛丽安娜收回自己按住对方肩膀的手:“那就两天后给我答复。”
说罢,她又看了眼布提斯:“你也一样。”
“我会努力挑个让您满意的好名字。”同阿斯塔罗斯相比,布提斯并没有那么担心自己处境。
反正地上环境和名字对于恶魔的削弱力与他们的实力成正比。
只要不是作死到西迪的程度,怎样都会有一定的还手之力。
“好了,额外话题先到此结束。让我们聊一下明天的继位仪式和赦免名单。”玛丽安娜坐到书房的正位上,首先写下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和肯特伯爵的名字:“除了这两人,我还能赦免一人。”
因为布提斯比阿斯塔罗斯更常与贵族们打交道,所以他接替了心情不佳的亲卫队长,率先问道:“您对赦免对象有更详细的要求吗?毕竟您不可能前脚刚赦免了他,后脚就将他扔回叹息之塔吧!”
玛丽安娜稍微想了想,提出了还算明确的要求:“第一,赦免对象的家族且他本人对我接下来的统治没有太大影响力;第二,他是最快认错且表忠心的那一批贵族;第三……”
突然卡壳的玛丽安娜瞥了眼抱胸不说话的阿斯塔罗斯,意有所指道:“如果他在一年后死亡,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