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其他人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他们韩家真被三皇子盯上的话,真的很让人绝望啊。
韩晋安捏了捏眉心,“做好心理准备吧,估计我们韩家得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原本他们到了伊春,就该蛰伏一阵子的,韩家的复起,需要稳扎稳打,谨慎谋划。但现在被他妻子这么一搞,什么蛰伏都成了笑话。
他的话,让韩家所有人嘴巴里都充满了苦意,这日子还不够苦吗?
韩小四道,“既然和三皇子作对不行,那投靠他呢?”他们换条路行不行,总不能一条道路走到黑吧。
“没用的。”韩晋安解释,“三皇子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子,因为先前姚氏那番近乎预言的存在,三皇子会始终对我们保持着戒心。”和投靠他的其他人及势力比,他们就属于先天发育不良的一方。不被主子全然信任的属下,他们即使再努力,爬得再高,也如同空中楼阁,随时都会因为主子的一个怀疑而跌落云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二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韩家人这才深切地感受到姚春暖当初在公堂上那番话所产生的深远影响。
韩晋安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韩家的路,似乎看不到光明。
现在的情况,皇上年迈,太子昏迷,三皇子正值壮年,事业如日中天,其他皇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除非三皇子失势或者死亡,但谈何容易?
“二哥,说实话,我都有点后悔我们韩家当初算计她了,你说,得到的那点子好处,能抵得上她反击带来的深远影响吗?”目前的处境太让人绝望了。
这话韩晋安没法回答他。如果不举报她,换不了流放地,此时他们家还剩下几个人就不好说了。毕竟有命在才有一切可能。那样假设的情况和目前糟糕的现状对比,也说不上哪一个更好一点。
韩晋安甚至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无论他们韩家投靠什么样的势力,无论怎么努力,估计也只能活得轻省一点而已,想摸权力,想都不要想。对韩家,那些势力只会用而不信。
在韩家气氛一片低迷的时候,王家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王朗很累,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累。
他利用前世的记忆,暗中投了一个将来有大发展的小将。如今分到那人的帐下听用,明面上是个打杂的,暗地里的身份类似于幕僚。
对方目前只是一个小将,两人的关系是暗地里的。所以明面上也不可能给他及他的家人很多的照顾,他们王家那么多人,他只能紧着他娘来,让上面给她分配轻省点的活计。
还有就是家里的小辈,也得略微照顾一下,省得夭折了,这又要动用到王家一些门生故旧的关系。这些关系真的是用一点少一点的,但为了小一辈也没办法。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特别是几个劳作繁累的女眷,羡慕家中老小干活轻省之余,又忍不住心生怨气,觉得他明明有能力让她们不那么辛苦,却不愿意去做。
人一生怨,便看什么都不顺眼,几个女人的怨气叠加起来,王家天天鸡飞狗跳的。
这样一搞,全家老小辛辛苦苦上工一天,下工回来也没口热呼饭吃,当然也心情不佳。
如此恶性循环,王家的日子过得噩梦似的。
这让王朗繁忙之余不得腾出手来处理这一摊子事。
“娘,大嫂,你们必须把家里管起来,家里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这里是伊春,不是京城了,我们也不再是御史王家。在这里,活着都要用尽力气,我们一家子得将力气往同一处使才行。”王朗一脸严肃地道。
所有人都不吭声。
王朗继续道,“你们有什么怨气和不满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会重视的。但是今天你们要是不说,以后再无缘无故地挑刺找茬,我是不容忍的。”今天,他要让所有人将不满和怨气都说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要将内部家庭成员之间的隔阂消弥掉。
张氏急性子,第一个站出来,“那我先说!我就是不满意……”
“那我也说说吧……”
王家的人陆续将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王朗一一针对性地解决,说说目前的难处,顺便告诉对方需要做什么样的努力,之后会在什么时候给予帮助,怎样让他们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开诚布公谈了一次之后,王家总算和谐多了,甚至在开完这个会后,一个个自发地去给家里干点活。
此时客厅里只剩下王老夫人、王朗和大哥王阳了。王阳是王朗特意留下的,他觉得他们家问题最大的就是他大哥。
王朗看着状态很差的大哥,忍不住先说道,“大哥,你最近是怎么了?是太累了吗?”
被点名,王阳精神恍惚地抬起头来,勉强地笑笑,“二弟,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废物。你比我要出色得多,家里以后就靠你了。”
王老夫人叹息,这一路来她已经感觉到了,老大这些年太顺风顺水了,遇到大事扛不起来。这段时间,大儿子一直表现得抑郁不得志,她也很心疼很无奈,同时又恨铁不成钢。
听到他如此丧气的话,王朗眼神幽深,他捏了捏拳头,抑住内心逸出的一丝怒气,因为他出色,他就想逃避属于他嫡长子的责任吗?他大哥哪里知道他的出色是上一世各种磨难练就的呢?
“大哥,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的想法,但是你觉得,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人,光靠我一个人就能撑起来了吗?你是想我累死吗?”
王阳轻声道,“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王朗忍着怒气问,“你知不知道你是在逃避责任,属于你王家嫡长子的责任?”他出色他努力,他大哥就心安理得的颓废?什么狗屁!
王阳不语,嫡长子,他算哪门子的嫡长子呢?
他爹自缢那晚,他们是被二弟叫醒的,当时他爹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他们匆匆被叫醒的几个兄弟只来得及和他做最后的道别。
他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还让他们遇事商量着来。
当时他没多想,直到经历了流放以及来到伊春后他二弟给自己找了活又给家中老小换了更轻省的活计。他又不傻,随即意识到他爹已经将家中仅剩的人脉财物等资源都交到二弟手上了。现在想来,他爹那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话,让他遇事多听听二弟的。
王阳乃嫡长子,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突然间遭遇家中巨变,全家下狱,然后父亲含冤自缢,全家被判流放,来到伊春后的辛苦,看不到的未来……
这些一件件一庄庄,接连的发生,早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内心很多的仿徨和迷茫,但他一直记得他是家中嫡长子,所以拼命地撑着。
但在意识到他爹将王家交给他二弟而非他这一点之后,他的精神气一下就散了。
王朗也没再说话了,他皱着眉思考,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王老夫人心里着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是真心希望她的儿子们都好好的,希望他们相互扶持一起努力。
王朗想了好一会,隐约摸到点他大哥的心思了,就有些无语。看来他大哥还是不够苦,否则哪有心情想东想西的!等他找个机会给他来一剂猛药,他就知道自己目前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第30章
姚春暖每日就好好上工,并不知道王韩两家的近况,但想也知道不会太好。
王韩两家乃高门权贵,由高位跌落底层,首先是心态转换有难度。
她不一样,在后世时本来就是草根出身,然后奋斗到高层。现在的情况于她而言,不过是重头来一遍罢了,心态比他们要平和。
有时在路上遇到韩家的人,他们看到她时,表现很奇怪,有看眼不是眼看鼻子不是鼻子的,有害怕的,有一脸复杂的。
魏秋瑜一脸的憔悴,看她的目光有怨恨之外还有一丝畏惧。多新鲜啊,她竟然有一天从魏秋瑜脸上看到了真正的害怕了。
再一结合近来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负责管理他们的小头目宁真高升一事,还有九九乘法表及表格在军中的传播和使用,姚春暖摸了摸下巴,她好像知道韩家这些人异常的原因了。韩家,或者说魏秋瑜被宁真坑了?这不很明显吗?宁真应该是借由九九乘法表及表格升上去了,却没听到韩家包括魏秋瑜得到什么好处,他们还是干着原本的苦活累活,可见是被坑了。
但据她了解,宁真此人应该不是目光短浅之辈,多少都会给韩家一点甜头的,也好从他们身上继续薅羊毛。偏偏却没有,就很容易猜出他应该是在顾忌什么。顺着这思路一想,不难推断出三皇子肯定在里面起作用了。
可怜的韩家,难怪一看到她就表现得奇奇怪怪。看来她当初那根刺种得不错,三皇子真的很忌讳韩家呀,姚春暖愉快地想。看到他们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这不,她白天刚想了想宁真这个人,他傍晚就找过来了。
他是个利索人,一见她就开门见山,“……你跟着陈进混是没前途的。良禽择木而栖,你那么聪明,应该懂这个道理的。”
姚春暖看了看四周,这是陈进的地盘吧?宁真也真是大胆,直接跑到人家的地盘里来挖墙角了。甚至旁边还有人不时地特意经过,他也丝毫不惧。
“不是我说,你瞧,你让他在邵将军跟着大大地露了一次脸,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吗?既没给你换个好点的住处,也没给你一些粮食。”能踩对手的时候,宁真可是一点也不吝啬力气的。
嗯……姚春暖暗忖,之前确实没给什么好处,但是现在嘛,我把你卖了,陈进他指定要给我好处的。
“如果是我,决不会这样,至少要帮你把吃住的问题都给解决了。当然,你现在还有机会,你来我队里,我肯定是不会亏待你的,后面立功越多,或许还可以帮你脱了罪犯的身份。”宁真发现一般这么说,很少有犯人能抵得住诱惑。
姚春暖好笑,宁真这是在给她画大饼?
这一手她在后世时用得可娴熟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许之以名,她画的大饼,那是又大又圆,听起来还香喷喷的,她的团队成员都是这么被她忽悠来的。他们来了之后,一个个大呼上当。她可以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在这方面,他得叫她祖宗。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自认为我已经很有诚意了,你是怎么想的?”
这么多的好处,要是别人,早就被忽悠得找不着北了,但姚春暖是谁啊,一眼就看出宁真是什么货色了,别看他说得好听,能兑现几分还另说呢。把自己说成大梁好领导一样,但做事底线低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了,姚春暖才不去赌他的良心呢。
“你知道王家犯的什么罪吗?”关键是她肚子里怀的是王家的骨血,而她并不打算放弃这个孩子。所以,让她脱罪,谈何容易?
她当然知道,如果她将孩子生下后,把它给回王家,她后面的路肯定要容易得多。如果它只是一颗没有自主意识的受精卵,她也能狠心舍弃。但现在的它,已经有了一点自主意识,她也有了胎动,十月怀胎,血肉相连,她是真的没办法舍弃了。
姚氏这是不相信他?宁真不悦地想。他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发现自己好像说得太虚了点?于是他又道,“即使最后没有办法脱罪,我也会努力让你做个小头目或者管事的,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屈居人下吗?”
这都不放弃?她并不觉得宁真有这么看重她呀,估计是他只管说,不管后面能不能兑现吧。
“承蒙抬爱,但我一介女流,实在没什么进取心,只是想稍微不那么辛苦,然后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活下去就行。什么脱罪啊当管事啊,我是不敢想了。所以很抱歉,不能去你队里了。”
宁真的笑脸渐渐消失。他特意前来,主要是留意到那日邵将军似乎对她有两分关注,却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的招揽。
姚春暖心中啧的一声,这人的表面功夫没练到家啊,不过估计也是对方没将自己当一回事吧,
“你真是不识抬举!”
“实在是能力浅薄,帮不上大人的忙。”
“哼!”见她执意不松口,宁真拂袖而去。
宁真走后,有相识的队友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受到宁管事的招揽了。
队友猜得这么准,还有刚才宁真挖人那娴熟的姿态,想必他挖陈进的人已经是惯例了。
姚春暖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他们她拒绝了。
队友听了,替她感到可惜。
姚春暖只问了一句,“那他先前挖的人怎么样了呢?”
队友们沉默了,是啊,那些人后面都不怎么听说了。
姚春暖确实是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一切的行为,最终都有一个结果导向。宁真画的大饼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不管是帮她脱罪还是让她单干。
单干,谁不想?但凡有点野心的都想经营自己的势力和版图。但是她一介犯人,现在在伊春有什么呢?是有银呢还是有得力干将还是有人脉?什么都没有。
正因为有这么个清晰的认知,所以,她将自己当成一个项目来经营,瑕疵可以有,但必须是无伤大雅,非致命的。因为她目前的身份,比普通人还不如,对道德的要求就比较苛刻。
她是个会做蛋糕的人,选择辅助陈进,其实就是在经营她自己。对方会不会重用她,她不敢百分百肯定,但她因此获得了机会成本,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或许就有别的当权者看见她了呢?
对于宁真的招揽,姚春暖没有自己默默硬扛着,而是直接捅到了陈进那里。一来是表忠心,二来嘛,自己付出了什么,总得让领导知道。拒绝了还藏着掖着,背地里让陈进知道,难免会阴暗地揣测她是不是还在犹豫考虑呢。这种风险她才不担呢。她不捅,万一宁真给她使坏,来个反间计,那她就被动了。
至于陈进知道后,对宁真会不会不满,就不关她的事了。
宁真和陈进同级,让他们自己过招去吧,她目前只是个小虾米,掺和什么呢?
姚春暖将事情告知陈进之后,就慢悠悠地晃回去了。
他们队挖沙筛沙的活干了十来日。这段时间,他们队每天都能领到一份很不错的午饭,十来天下来,人虽然没有看出胖没胖,但精神头确实比之前好了。
这已经很难得了,下河挖沙筛沙本就是苦活累活,这次被累垮的犯人不知凡几,
挖沙结束之后,陈进还让放他们集体休息一天,大家都很高兴,对他谢了又谢。
姚春暖打算利用这一天去附近的山脚扒点柴火。
这些日子他们烧的柴火都是每日下工之后,在附近的竹林沙滩灌木地随便拾回去的。
几乎都是当日烧没了,他们需要积累过冬的柴火了。伊春的冬天会很累,他们不储备足够的柴火很难过冬。前些日子,他们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积累木炭了。
云婶和罗老爹知道他们要去扒柴火,一个劲点头,嘴上说道同去同去。
萧解命和罗素衣都不同意她的提议,柴火肯定是要扒的,但她一个孕妇就不用去了。这些体力活,他们都能做好,何必让她挺着肚子爬上爬下的操劳?
姚春暖想了想,没有拂了两人的好意,她现在确实也不适合干太多的体力活,于是她就想着去集市上看看。
她这些日子打听清楚了,他们屯田所犯人区也是有集的,每旬一集,逢五开集。家里还缺很多东西,她得到集市上去补充。
前些日子,她将姚家来送行时给她送的两双鞋子的鞋面都拆了,不出所料,里面有两张汇通钱庄的银票,一张八十两,一张五十两,是她家人缝进去的。
她将银票拿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避着萧解命和罗素衣两人。
接着,两人变戏法似的,萧解命从手里一直带着的一颗空心佛珠里取出了一张两百两的银票,罗素衣取下头上的木簪子一掰,里面滚出两粒小指指头大小的小金珠,只是光泽不太好。
姚春暖当时都无语了,她还以为家人将银票缝在鞋面里,已经是很高明了呢,却没想到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都是藏宝小能手。
她替最后还要搜刮他们一顿的押送官默哀,他们估计抓到的只是一些小鱼小虾,大鱼都被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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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进有些挠头,姚春暖没有被宁真挖走,这下他该怎么办?
遇事不决问上峰,于是陈进找到了赵宏那里。
赵宏听完直摇头,“你啊,真不是做领导的料。”
陈进憨憨一笑,他本来就不是那块料啊,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一心只想做他的亲兵而已。
赵宏好奇问了一句,“半个月前,你怎么会答应让她去做独轮木斗车和双层省力筛沙网的?”
陈进想了想,老实说道,“我当时的想法是,她想试就让她试呗,反正后果也是由她自己承担。后来她带着她的伙伴做出来了,确实好用,我就想让他们多做点出来给其他犯人用用。”同时也想给他上司争口气。后来任务完成得出色,还得了邵将军的称赞,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真是傻人有傻福。”
“大人,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办呢?”
赵宏想了想道,“你身边不是只有一个林辉吗?那姚氏挺有能力的,而且经受得住诱惑,让她做一个你可以给予一定信任和托付的下属吧。她不是怀孕了吗?她应该是识字的,你将记录这样的活计派给她做吧。”
看她做的件件桩桩,真的很对上级的胃口,不排除她本人很擅长揣摩上意。
赵宏觉得这样也不错,蠢属下太多了,难得来一个有能力又懂分寸的。有能力却又忠心,妥妥有得力干将的潜质啊。怕只怕陈进压不住她,到时候再看吧,看她怎么处理,也正好进一步摸摸她这人的品性。
陈进也知道大人对他兄弟林辉不是很满意,他这次给姚氏的安排,和林辉负责的工作有所重合。不过他本来就是来向赵大人请教的,他既给出了建议,他自然不会反对。
第31章
次日的集,姚春暖拿了一粒金珠去当铺当了。
银票兑换的事不急,如果等南北商队的话,等她再往上爬一点再说,以免被黑吃黑了。或者等她有机会走出屯田所了,伊春也是汇通钱庄的分号的,只不过她打听了一下,异地通兑,折价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她京城一百两的银票,在伊春,只能取出九十两来。这手续费真是贵。
当铺小二拿着金珠看了又看,才给她估了价。金珠颗粒不大,成色也不新,兑银子,只能按一比七来兑换,还是死当。
姚春暖知道里面的利润,这金珠是实心的,当了兑银子,一比九应该可以的。因为这金珠炸一炸就跟新的差不多了,当铺伙计说这些,就是想压价而已。
对方摆明了要赚那么多,而且边境犯人少自由,人家在这一片地开当铺,还是独一家,人家根本不怕她不点头。
姚春暖的想法很对,此时当铺小二昂着头,都在心里拟好腹稿拒绝她想多兑点银子的哀求了。
他们的当铺开在这一片,专门做军屯的生意。这军屯里吧,有东西两个区,东区住着的都是军士及他们的家属,西区住的则是犯人劳役。通常呢,来当东西的都是犯人劳役。特别是新到伊春的犯人劳役,手底攒着点东西,伊春过得苦,就想当一点改善生活或者有急用。
当铺的人都习惯了,前段时间伊春不是来了一批流放犯人吗,最近都是做他们的生意,所以最近当铺的生意可好了,眼前这位妇人还是来得迟的呢。
可惜姚春暖知道能开当铺的人,心都黑且硬,当然不会白费口舌,更不会自取其辱,所以姚春暖没有纠结于价格,而是道,“如果我兑成铜子,能兑三千文对吧?”
话题很跳跃,当铺小二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的话时,当铺小二还想,这妇人还挺识趣的,没有苦苦哀求他,虽然求了他也不可能涨价收那金珠。同时也颇觉遗憾,这妇人虽然挺着个肚子,但长得挺标志的,声音也好听,若能被她温言软语地哀求一番,也挺美的。
这当铺小二明显在走神,姚春暖秀眉微蹙,又将她的问题问了一遍。
“啊,是,是的吧?”当铺小二不怎么确定地道。
“那劳烦您点齐三…贯钱给我。”姚春暖本来想说三千文的,其实意思一样,但是吧,她觉得还是换个词比较好,万一当铺小二是个神经敏感的人,指定就反应过来了。
“好的。”于是当铺小二开始数铜子。一边数一边纳闷,客人挺爽快的,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直到他将数出来的三吊钱交给姚春暖,还是没弄明白哪里不对劲。
姚春暖拿到钱,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这一幕全落在了二楼对面包厢里的两位男客人的眼中。
“好个聪明的小妇人!”年轻男子赞了一句。
那颗金珠有四五钱重,一兑七,得三两银子,三两银子换三千铜钱,看似是没错的。但通常银子和铜子的兑换比例是达不到一比十在,在当铺里就更不能达到这个比例了。也就是说,她这颗金珠换到的铜钱根本就不到三千文。
年长那位男子喝茶不语。
年轻男子又道,“长风,这家当铺你家是掺有股的吧?怎地见了自家吃亏也不出声提醒一下店小二?”
“商场战场各凭本事,我为何要多言?”
“啧啧,真是狠心啊。”
刑长风放下杯子,敛眉垂目。况且,他提醒了也没用,反而会污了当铺名声。因为那等于变相地承认他们当铺的银子成色不行。那小妇人确实聪明,连后路都给当铺给堵上了。
在集市上,姚春暖购买了好几只大小不等的缸,家里缺一只水缸,一只米缸,一只腌酸菜咸菜的缸,还有各种储物小缸。
别以为她买的缸多,实在是需要。
水缸是必须的,安顿下来后,他们家的木桶由最初的两只,变成了四五只,每天这四五只木桶都会被萧解命装满了水。即使这样,还是很不方便。如果有一口大水缸的话,就很方便了,特别是等天冷的时候,可以一次性多打些水回来,不需要用完之后总出去。
一口大米缸也是必须的,虽然他们目前还没有那么多粮食,但她打算将它当成粮仓来用。他们住的泥房虫蚁多,各种物资保存十分不易。有一口大米缸的话,她可以将吃的分门类别全放进去,然后再用木盖子盖住,便能隔绝虫蚁了。
其他的缸也是很需要的,就不多作叙述了。
卖缸的店家人挺好的,见她买的缸多,又是孕妇,愿意帮她送上门。
姚春暖连连道谢,然后又对老板娘说了几句生意兴隆的吉祥话,逗得老板娘眉开眼笑的,没了听到方才她丈夫说要给姚春暖送货时的不悦。
姚春暖陆续一些其他的物资,比如七八丈的粗土布和一些针线,盐巴鸡蛋等物。只是要家里缺的必须品,她都添置了。甚至她还咬了咬牙,买了二两豆油。不是不想买多,而是她手里的大钱不允许。
她今天去当铺了,搞不好就会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里,今天兑出来的银钱留在手里并不安全。当然,也不能全花了个一干二净,连点应急钱都不留,这不摆明了他们家还藏着东西吗?所以她看剩下三百钱而已了,就果断打道回府了。
而且二两豆油也可以了,等后面有机会,她还能从老宅偷渡一点调和油出来混进去。萧解命和罗素衣两人会帮忙做饭洗菜,但对家中物资只有个大概的印象,精准数向来是不太清楚的。
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王老夫人王朗等几个王家的人。
王老夫人看着她的肚子,想走过来。
姚春暖啥也不说,就用略带凉意的目光看向王朗,王朗看她面色比别的犯人要好,小腹微凸,就将他娘拉走了。
王老夫人直叹气,“行了,我不过去,老二,你把今天买的骨头送她两根。”
王朗抿着嘴道,“她不会要的。”
“她要不要是她的事,我们给不给是我们的心意!”而且在流放路上,他们王家给她送东西,她也是收的呀,尽管收了之后对他们王家还是没有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