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一下慌了神,他从没见过谢佳音哭。
“怎么了?怎么哭了?我今天晚上真的是公司有事走不开,对不起,真的,我下次不会了,别哭了、别哭了宝贝,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他第一次在谢佳音这里尝到到手足无措的滋味,想要给她擦眼泪,却被她推开了,他僵了僵,惊慌又有些愕然的看着她。
糯米都好像知道他们在吵架,急的摇头摆尾的在他们中间转来转去。
谢佳音流着泪,红着眼眶质问他:“是不是从头到尾,我真的只是赵雪宁的替身?”
她的尾音都在微微发颤。
江衍一下子僵住了,想解释,却无从解释,他最开始的确是因为她不知道哪里和赵雪宁有几分相似,可是后来……
他的沉默让谢佳音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下去,那双清婉柔亮宛若星辰的眼睛也变得黯淡。
江衍第一次见谢佳音这样的脸色,心里突然揪紧了,有点难受。
谢佳音轻声喃喃道:“所以现在她回来了,我这个替身也当到头了……”
心脏传来陌生的抽痛,江衍皱起眉,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是想到赵雪宁今天晚上和他说的话,她望向他的眼神和笑容,他竭力忽略掉胸腔里陌生的疼痛感,艰涩的说:“我会给你补偿,我给你买套房子,再给你买一辆车……”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红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笑容轻轻浅浅的,和往常的笑仿佛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红着眼:“江少,可以折现吗?”
她平时叫他江衍,撒娇的时候叫他阿衍,佯装生气无奈的时候会叫他江少爷。
但这是她第一次叫他江少。
和外面那些想要巴结献媚的人一样的称呼。
那种陌生的抽痛感又卷上来,胸口又闷又慌。
江衍难受的皱紧眉头,试图探究这陌生的痛感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是谢佳音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谢佳音垂下眸,长长的睫毛轻覆下来,她轻声说:“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喜欢你的钱,连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对吗?既然这样,那我就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钱。”她笑了笑,又抬起眼来看着他,眼眶红红的,眼神里充满着脆弱和强撑的倔强:“至于给多少,江少看我值多少就给多少吧。”说完这句话,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回了房间。
糯米毫不犹豫的摆着尾巴追了过去,被门关在了外面还急的呜呜叫了两声。
江衍下意识跟过去,却也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他本来就准备要跟她分手的,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纠结犹豫开不了口而已,现在她自己说出来了,不是更好吗?
可想是这么想,胸口却还是又闷又慌的,难受的不行。
他蹲下来,看着着急扒拉门缝的糯米,突然感觉自己跟糯米一样被她抛弃了。
明明是他一直想分手的……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
是赵雪宁。
他罕见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阳台那边去接电话。
“到家了吗?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我,我有点担心。”
赵雪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带着几分清冷。
江衍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然后“嗯”了一声:“刚刚没看手机。”
赵雪宁察觉到江衍的语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几分:“那就好,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江衍心烦意乱的,也没有精力再跟她说什么,“嗯”了一声就先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赵雪宁拿着被挂断的手机愣了愣,两道弯眉轻轻蹙了起来。
*


第3章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她,又……
江衍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正准备敲门,突然门从里面开了。
他眼巴巴的看过去,就看到谢佳音拖着一只行李箱站在门口。
江衍懵了,看了眼她手里的箱子,认出这是她搬过来的时候拎的那只,他那时候还很惊讶,一个女孩子搬家居然就这么点东西,而现在,她还是拎着这么一只箱子要走,他惊愕的问:“你要去哪儿?”
谢佳音的眼睛被泪水洗过之后更加清透,她甚至都不用正眼看他,半垂着眼,嘴角弯了弯:“都分手了,总不能还住在这里吧。”
江衍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应该就这么同意让她走,最多……最多他开车送她去酒店,可是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那……那也不急于这一晚啊,都这么晚了……要走也明天再走吧。”
谢佳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好,那我去睡客房。”
江衍就看着她拖着箱子从他身边走过,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就进了客房。
糯米巴巴的跟了过去,这回它跑得快,成功钻进了屋子里。
“咔哒”一声脆响。
她把门反锁了。
这回连狗都不要他了。
江衍站在门口怔怔的,胸口更闷了。
*
江衍这一晚上都没睡好,枕头上被子上好像都沾染上了谢佳音的气味,可偏偏她人不在。
他半夜睡的半梦半醒间还以为谢佳音又睡到边上去了,还在下意识的伸手捞人,结果捞了几次都捞空了,又一下惊醒过来,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佳音去客房睡了。
第二天醒来以后,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去,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压不住的窃喜,急匆匆的赶到厨房,却发现厨房里没人,桌上摆着谢佳音给他做的早餐,还用盖子盖了起来,边上留下了一张便签。
便签上留了一行写的很漂亮的字。
——我走了,以后记得好好吃饭。
江衍心里一沉,又光着脚跑去客房,客房干干净净,连被子都铺的整整齐齐,她的箱子也不见了,明明该轻松的,可是这会儿心里却空落落的,还有点茫然。
他本来还担心他要跟她分手,她肯定接受不了,受不了这个打击,还纠结犹豫着要这么说才能让她不纠缠痛痛快快的跟他分手,毕竟她那么爱他……
所以他才过了这么久都没能下定决心,可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她居然就自己这么干脆利落的就走了。
江衍回到主卧,推开衣帽间的门,发现这几个月他给她买的那些奢侈品包包,还有衣服,鞋子,首饰,她居然都没带走,就跟她来的时候一样,孤伶伶的拎着一只箱子来,又孤伶伶的拎着一只箱子走了。
江衍站在衣帽间的门口,一时间脑子空空的,心里也空荡荡的难受,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怎么了。
他也交过不少女朋友,可从来没像这次一样难受,非但不难受,还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更别说像现在这种胸口闷着痛的感觉了。
他这是怎么了?
江衍开始绞尽脑汁的想理由。
一定是他这次跟谢佳音在一起太久了。
他以前谈恋爱都没有超过三个月过,新鲜劲过了就索然无味了,但是这次他都跟谢佳音在一起快半年了,他都没觉得腻。
他当初就不该因为觉得谢佳音住的地方太破,就一时心软让谢佳音住到他家里来,搞得现在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而他早已经习惯家里有那么一个人。
没错,就是习惯。
江衍这样想着。
他真正喜欢的人就只有赵雪宁,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喜欢的人。
至于谢佳音,他只是太习惯了,等她走了,他肯定很快就会把她忘记的,就像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样,他甚至都不记得她们具体长得什么样了。
用不了几天,谢佳音也会从他记忆里模糊的。
肯定是这样。
江衍尽量忽略掉自己心里各种难受的滋味,这样说服自己。
*
一个月后——
“每天要做些什么事我都已经给你打印出来了,刚才该交代的我也都交代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快点问。”烫着小卷发的王阿姨语气不耐的说道。
王阿姨在南远大学当宿舍管理员已经当了七年了,本来打算继续当下去,结果因为学生投诉太多,导致她被学校辞退了,但是她本来准备安排别的亲戚进来顶这个职,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把这个职位给抢了,被辞退再加上被人抢了给亲戚的职位,现在面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她的脸色可以说要多臭就有多臭。
此时谢佳音双手接过那装订在一起的两张A4纸,像是感觉不到王阿姨的厌烦,客客气气的道谢:“我都知道了,谢谢阿姨。”
王阿姨看着她一副斯斯文文好脾气的样子,反而更讨厌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群学生可不好管,你可得当成祖宗似的供着,千万不能得罪了,不然人家要是投诉你,过不了几天你就得卷铺盖走人,可别以为背后有人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了。”
她都听说了,这个谢佳音是被学校的某个教授推荐进来的。
谢佳音听了这番话,也依旧是一副温顺好脾气的样子,温温的笑了笑说:“我会的。”
王阿姨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都使不上劲,恨恨的盯了她一眼,说道:“行了,那我走了。”
谢佳音把她送到宿管值班室的门口:“王阿姨慢走。”
王阿姨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佳音把王阿姨送走,轻轻长出一口气,转身回到了这间宿管值班室。
值班室小小一间,但是配了一台电视机,一台饮水机,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柜子,里面放着所有宿舍的钥匙,窗户就对着宿舍大门,办公桌就安置在窗前,坐在办公桌前就能把宿舍大门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谢佳音看着这间小小的值班室,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还是许教授帮忙介绍的,她得安安稳稳的做下去。
*
谢佳音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杂乱的值班室收拾的整整齐齐,只觉得浑身都是一轻,她在办公桌前坐下,然后拿起那张交接表认真的看了起来。
“哎?同学,王阿姨呢?”窗外突然传来一道年轻朝气的男声。
正在认真看交接表的谢佳音抬起头来,就见窗外站着一个穿球服单手抱着篮球的高个少年。
大概是刚刚打完篮球回来,他脸上都是汗津津的,褐色短发都打湿了,他个子很高,也很帅,双眼皮高鼻梁,皮肤是常在阳光下晒出来的健康肤色,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穿了件无袖蓝色球衣,露出两条肌肉线条很好的胳膊,一股青春洋溢的蓬勃气息。
阳光帅气一身青春气的男大学生,哪怕只是看几眼都觉得眼睛得到了净化。
谢佳音心里略微起伏了一下,但是脸上还是一脸斯文,见他误会自己是学生,便解释道:“同学你好,我是新来的宿舍管理员,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贺周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多盯了她两眼,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佳音倒是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脑子里没有印象,于是说:“应该没有。”
贺周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真的是新来的宿管?你多大了?”
谢佳音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换回了公事公办的语气,但她声音软和,并不生硬。
贺周却把篮球直接往窗栏上一放,然后人也靠过来撑在篮球上,歪了歪头,一双明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谢佳音:“你是不是骗我啊?你是我们学校的吧?”
不怪他误会,实在是谢佳音的确长着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明明已经二十五了,看着却像是二十出头,虽然她为了显得成熟一些,还特地扎了个低马尾,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细边眼镜,额前没有刘海,皮肤白皙,素着一张脸,看着有些素冷,五官疏淡清丽,穿一条淡樱的连衣裙,整个人别有一种清冷沉静春风细雨般的顺眼好看。
谢佳音没有解释,而是低头在桌上拿起自己的工作证放到贺周面前说:“这是我的工作证。”
贺周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工作证,上面还有一张三寸照,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清丽,依旧戴着眼镜,直视镜头,表情有点呆。
他抬头看她,面前的女人一脸认真的表情,他清咳了一声,开玩笑的说道:“好的,宿管阿姨。那麻烦你帮我拿一下306的钥匙。”
他强调了“阿姨”这两个字,说的时候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故意惹她生气要看她的反应。
幼稚。
谢佳音心里吐槽一句,眉毛都没动一下,没有说别的什么,就转身去小柜子那拿钥匙了,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没有立刻交给他,而是问他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贺周说:“贺周,庆贺的贺,周到的周。你呢?”
谢佳音没有理会他后面的问题,对着宿舍表对上了他的名字,才把钥匙交给他,语气仍然是客客气气的:“麻烦你用完了以后给我送下来。”
贺周抓着钥匙,冲她扬唇一笑:“谢谢阿姨。”
笑起来也格外的阳光灿烂。
谢佳音面上冷淡的点点头,重新坐了下去,再次无视了“阿姨”这两个字。
贺周忍不住还是多看了谢佳音两眼,心里隐隐约约的,还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心口还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说不上来,又说了句“我等会儿给你拿下来”,这才抱着球上楼了。
*
“你在宿舍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贺周到了楼上才发现宿舍门没锁,陈渊正坐在书桌前玩游戏,键盘被他那双经常被女生称赞的手敲得很响,听到他的声音连头都没转一下。
贺周把篮球丢到书桌下,然后随手脱了身上的球衣在脸上擦了两下,他身上的皮肤比两条胳膊还要白一个度,但是却不是那种白斩鸡式的身材,腹部肌肉线条清晰,他扭头看陈渊:“哎,你看到了吗?我们楼下来了个新宿管,特年轻。”
陈渊盯着电脑屏幕,因为被匹配的队友连累,连输三把,他脸色很臭:“干嘛?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连宿管阿姨都看的上?”
话音刚落,一团带着汗味的衣服丢了过来,砸在他头上。
陈渊愤怒的把衣服从脸上拽下来,终于转过头来,一张精致清冷的脸上满是阴沉:“贺周你他妈有病啊?!”他一边骂,一边把贺周丢到他头上的衣服团成一团又大力丢回去。
贺周轻松的就把衣服接住,边笑着往浴室走边说:“谁让你嘴臭。”
严谨谨评价陈渊最贴切的一句话就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陈渊不说话的时候,气质高雅仙气飘飘跟仙鹤似的,但只要一张嘴,什么高雅什么仙气顿时就荡然无存了。
*
陈渊连输四局,心态炸了,一摸烟盒,里面一根烟都没了,贺周和严谨谨都不抽烟,他拿上手机下楼买烟。
路过值班室的时候,他脚步不停,脑子里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贺周的话,眼神就这么不经意地往里扫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他脚步猛地顿住,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色突然变了,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坐在书桌后翻看文件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谢佳音被这声音惊到,抬起头看见站在窗口死死盯着她的陈渊,顿时也愣了愣,做梦似的恍惚了一下,嘴张了张,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小渊。”
陈渊听到这个称呼,本来就难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的更厉害,眼尾都开始泛红,依旧死死地盯着她,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第4章 是她说错话了,还是陈渊的……
谢佳音站起来跟他说话,因为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惊讶之余还有些心虚,微微抿了抿唇,说道:“我在这里工作。”
她看着陈渊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里的恨意,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只是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上学,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来了。”
陈渊听到这句话,眼神却更加阴鸷,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谢佳音,咬了咬牙,冷笑了一声:“你现在也能走。”
谢佳音闻言微怔,随即为难的皱了皱眉,无可奈何的说道:“对不起,这份工作是别人帮我找的,我答应过他要好好工作,对不起。”
陈渊那双漂亮的深色瞳仁里满是讥讽,他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谢佳音,你和你那个妈一样,就只是长了张会哄人的嘴,真的要你干什么的时候,你有的是借口。”
谢佳音脸色微变,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但只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因为那一桩陈年旧事,她在陈渊面前,的确没有办法堂堂正正的挺胸抬头。
陈渊却不肯放过她,他个子高,双手撑在窗台上,压低身子,上半身几乎要探进来,逼近她,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紧盯着她,冷声说:“说啊,你这张嘴以前不是很会说的吗?怎么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佳音无奈:“小渊……”
陈渊突然压低了嗓子愤怒的冲她低吼:“你别这么叫我!”
谢佳音吓了一跳,错愕的看着他,短短几秒钟,她反省了一下自己,好像的确不大合适,会让他误会她还想跟他攀关系,于是她迅速调整了态度,诚恳的说道:“对不起。你放心,我以后会当作不认识你的。”
陈渊的表情却变得更可怕了,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脸色一时白一时青,最后阴云密布仿佛暴雨来临前的阴沉,发红的眼睛盯着谢佳音,眼神三分错愕七分恨意,简直像是要活生生的把她吃了。
谢佳音:“……”
是她说错话了,还是陈渊的性格更变态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爽好听的声音将她从困惑中解救了出来。
“陈渊,你干嘛呢?”
贺周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一身清爽的从楼上下来,就看见这一幕,不禁有点奇怪。
陈渊捏紧了拳头,眼神恶狠狠地看了谢佳音一眼,然后直起身转过脸去:“下来买烟。”
谢佳音略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她记得陈渊以前最讨厌烟味了。
没想到他也学会抽烟了。
陈渊一直在注意着她的余光也看到了这个惊讶的眼神,只是面无表情。
“你买烟来这儿干嘛?”贺周说着凑过来,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一手随意的搭在他肩上,一手冲着谢佳音伸出去,露出掌心里的钥匙,笑嘻嘻的说:“阿姨,我来还钥匙。”
完全是自然又熟稔的语气姿态。
陈渊眉毛顿时皱起,眼神不善的盯了谢佳音一眼。
谢佳音从贺周伸过来的手中拿走钥匙,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感激他无意间替她解了围,温声说了声谢谢。
礼貌的都让贺周觉得自己再逗她都有点过分了,对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睛,贺周莫名其妙的忽然有点不自在起来,咳了声:“你谢我干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
谢佳音微微抿唇笑了一下。
陈渊看着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互动,脸色越发阴沉,突然挣开贺周的手臂,冰冷阴沉的眼神扫过谢佳音,冷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走了。
“你别介意啊,他脾气不大好,跟谁都这样。”贺周早就习惯陈渊的喜怒无常,还帮他解释了两句,然后冲谢佳音摆了下手,一张阳光帅气的脸仍是笑嘻嘻的:“阿姨,那我们走了啊。”
谢佳音看着两人走远,然后重新坐下,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哄陈渊的,如果她事先知道他居然就在这里上学,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工作的。
她知道陈渊讨厌她,她躲他都来不及。
从他家搬出去的时候,她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他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谢佳音有些犯愁,她现在当了宿舍管理员,除非陈渊从宿舍搬出去,否则两人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陈渊看着她碍眼讨厌,她也看着他总是心虚难受,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
但是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而且她昨天还在微信上向许教授承诺会好好珍惜这份工作。
总不能才刚开始就要结束,更何况,她还指着这份工作养老呢。
*
说起她和陈渊的恩怨过往,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陈渊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正是青春叛逆的时候。
他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十岁才到父母身边来生活,后来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
那时谢佳音的妈妈李玉兰在陈渊家当保姆,照顾陈渊瘫痪在床的奶奶。
谢佳音还去过陈渊家几次,那时候陈渊虽然也不爱搭理人,但是也还算礼貌。
谁知道后来李玉兰和陈渊的父亲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居然就这么走到了一起,虽然李玉兰没有插足陈渊父母的婚姻,但是还是遭到了陈渊的激烈反对。
只可惜他的反对没有用,陈渊的父亲还是义无反顾的跟李玉兰结了婚,李玉兰从家里的保姆一下子成了陈渊的后妈。
谢佳音书读得晚,十八岁了还在读高二,她也跟着妈妈一起住进了陈渊家。
从那天开始,陈渊就没有给过她们母女两好脸色,从不跟她们同桌吃饭,对她也处处刁难讽刺。
谢佳音当时太渴望有一个家了,所以在陈渊面前总是忍气吞声,对他千依百顺,处处体贴照顾,她那时候还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对他好,时间长了,他自然会知道的。
虽然一开始陈渊总是对她恶语相向,但是日子长久的过下去,谢佳音几年如一日的对他好,包容他所有的坏,陈渊对她的态度也慢慢软化了,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冲她发脾气,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居然也愿意跟她待在一起和她说几句话了,甚至在她生日的时候,还送了她贵重的礼物。
就在谢佳音觉得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却突生变故。
陈渊的父亲因为忙于工作,总是不回家,李玉兰多了很多的空闲时间,居然不知道在哪里认识了一个已婚男人,出了轨。
陈渊的父亲发现后勃然大怒,当即就和李玉兰离了婚,把母女两扫地出门。
因为李玉兰签了离婚协议,离婚后,她什么都没得到,而和她出轨的那个男人听说她被离婚之后,也和李玉兰断了联系。
当时正好是暑假,陈渊去外省的妈妈那里度假不在家。
谢佳音当时对陈家父子满是羞愧,从陈家搬出来后,也支付不起她当时就读的音乐学院的高额学费,她退了学和李玉兰离开了那座城市,和陈渊也断了联系。
现在在这里看到陈渊,她还恍惚了一下。
她第一次见到陈渊的时候,他才十三岁,那个时候他就长得好看,虽然脾气不好,但也经常有女孩子围在他身边,他今年应该二十岁了,长相也越发出挑了,身高也长高了不少。
不过脾气好像也变得更坏了。
谢佳音想到刚才陈渊看她的那个眼神,嘴角有些无奈的勾了勾。
他也一定比以前更讨厌她了。
*
宿管的工作虽然琐碎,但是对于谢佳音来说,已经十分轻松。
除了平时管理宿舍楼的纪律卫生以外。
还有每晚查寝,一周一次卫生检查,一月一次卫生大检,以及学校临时发布的突击检查宿舍的违禁物品。
如果没有什么事,她也不用一直待在值班室,可以四处走动,算得上十分自由。
她在宿舍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上下班也很方便。
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算高,但是各种福利补贴都不错,只要不犯大错,她能一直做到退休,对于谢佳音来说,这份工作已经很好了。
谢佳音在值班室外面的小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晚上她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急事,就可以打她的电话。
谢佳音虽然读书的时候学习不好,但是却写得一手好字,板书也写的端雅,跟王阿姨那个被学生们称之为鸡爪扒出来的字对比起来更是鲜明。
王阿姨在学生们之间的口碑很差,只是一个宿舍管理员,架子却端的比老师都大,哪怕是没带钥匙找她拿一下宿舍钥匙这样的小事都要被她抓住数落刁难很久,要是被她抓到别的错处,更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