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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白月光男神HE[重生]》作者:青花燃
文案:
颜乔乔临死才知道自己是替身。
韩峥有个白月光。
为了替白月光铺路,韩峥杀害岳父一家,让心上人顶替颜乔乔的身份风光为后。
颜乔乔惨死深宫,无人得知。
幸好,韩峥没能笑到最后。
正统皇室血脉未绝,少皇以杀证道,身如修罗,屠尽乱臣贼子。
*
颜乔乔重生回到少年时。
这个时候。
韩峥还不是她夫君。
少皇未染杀戮,仍是光风霁月真君子。
颜乔乔忽然记起,年少时最心动的,莫过于这位君子温和疏离、拒人千里的那一笑。
虽然前世少皇诛杀韩峥不是为了她,但她却记下了他的复仇之恩。
如此恩情,唯有——
少皇:“以身相许。”
颜乔乔:“精忠报国。”
颜乔乔&少皇:“???”
*离经叛道忠君社死小恶魔VS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大君子*
【阅读指南】
1,女主前世嫁过人,今生1v1。男主两世只有女主,他不觉得委屈。
2,恋爱文,顺带虐渣解秘,男主少皇公良瑾。真君子·白月光。
3,女主实力随剧情成长。
4,轻松日常文,微沙雕,通篇慢节奏。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乔乔,公良瑾 ┃ 配角:前夫,白月光,善良阵营和邪恶阵营 ┃ 其它:古早味的甜文
一句话简介:虐渣沙雕甜,男神宠上天
立意:无论处境多艰难,也要乐观向上
vip强推奖章
颜乔乔前世被困深宫,看着家国破灭亲人被害却无能为力。重生归来,她决心保家卫国,避免前世悲剧重演。随着剧情深入,一系列幕后阴谋逐渐浮出水面,在解决重重危机的过程中,颜乔乔意外发现年少时恋慕的男神竟然也对自己一往情深。
本文男主光风霁月真君子,温柔深情实力强大,女主古灵精怪,社死名场面层出不穷,引人捧腹。文章行文流畅朴实,风格轻松欢脱,时常令人会心一笑。剧情环环相扣,一层层抽丝剥茧,伏笔不断,反转不断,带来惊奇的阅读体验。
第1章 红颜薄命
近几日,停云殿连续来了好几波刺客。
每次都是死士,行刺未果立刻咬毒,拿不住活口。
颜乔乔颇为不解。
她的贴身女官离霜,乃是韩峥麾下排行第二的高手,任副统领之职,是一位以剑入道,实力稳在剑宗高阶的强者。
那几位贵的不贵的妃子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锲而不舍送人头。再这么送下去,京陵皇都的刺客都要紧俏了。
着实有些诡异。
颜乔乔歪在软榻上,手肘抵住雕花小玉案,托着腮,纤细小腿在薄纱下一晃一晃。地龙烧得旺,虽是冬日,殿中却氤氲着暖融融的富贵气。
“为什么啊?离霜你说,她们怎就这般想不开?”
颜乔乔知道终日板着棺材脸的离霜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于是自顾自发牢骚。
“虽然我是王爷当年明媒正娶的夫人,又生了一副叫人妒火攻心的好皮相,可是自打王爷入住京陵皇都,她们一个个便升官发财了呀,如今哪个不是有品级的娘娘,何必与我这个闲人过不去。”
面无表情的离霜冷冰冰纠正:“是帝君。”
颜乔乔充耳不闻,百无聊赖地拨了拨玉案上新鲜的照雪梅。
韩峥登基七年了,颜乔乔从未叫过他一声帝君或是陛下。即便世人已认可了这位新帝,但她依旧认为他的皇位得来不正。反正如今他们的关系一言难尽,她再怎么阴阳怪气叫他王爷,他也不会多心。
她轻轻一哂,手指挑起梅瓣。
云雾般的纱袖滑下手腕,小臂露出一片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它们蜿蜒至纱裳下面,没有停歇之势,可以想见其他地方亦是受难不浅。
察觉到来自旁人的视线,颜乔乔抬眸,幽幽睨离霜一眼:“我是不是好可怜?”
冷面女官语调平平:“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颜乔乔凑近些,偏着头,唇角勾起恶意满满的笑容:“倘若王爷也这般对你呢?”
离霜脸色丝毫未变,一板一拍道:“感恩戴德。”
顿了下,仍记得纠正颜乔乔的‘口误’,“是帝君。”
颜乔乔:“……”
她和这个怪胎实在是很难聊,但是被幽禁这么多年,身边除了几个哑巴侍女之外,就只有离霜一个人,没得挑。
时隔多年,颜乔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触怒韩峥,以致被他用养病为借口关了起来。他不给她名分,拒绝亲族探视,只定期向外报平安,迄今已有七年多。
这七年间,他每个月总会过来七八趟,下狠手折腾她,然后送来避子汤。
他说他要占据她的全部,不允许任何人和他争,包括孩子。
病态的掌控欲。
如今,她在世上已没有至亲,只剩孤苦伶仃一个人,倒是遂了他的愿。
颜乔乔手指一颤,碰掉了一片梅花瓣。
花瓣落在横贯腕间的指印上,也不知是谁更可怜。
颜乔乔看着这些深色的痕迹,不经意间舒了一口气——痕迹尚浓。
倘若痕迹淡了,那就意味着韩峥随时可能过来补上新的。
她知道自己只要服服软、撒个娇,便能少吃些苦,可她偏要和韩峥作对,憋着一口硬气,他越是折磨得凶狠,她越要阴阳怪气地刺他,激得他发疯,最终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离霜虽然从来不说,但颜乔乔能看懂她的眼神——离霜认为她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
颜乔乔偏头看了看鎏金沙漏。
距离入睡时辰尚早。
“不如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妃嫔犯了什么病,也好对症下药。”颜乔乔温声软语,“省得你终日杀来杀去,这么辛苦,又不加俸禄。”
离霜不为所动,脚步半寸也不挪:“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这就是一根无情的看门木头,脑子里只有鞠躬尽瘁忠君报国,翻来覆去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韩峥令她看守停云殿、看守颜乔乔,她便绝不会离开半步。
烦。
颜乔乔懒散起身,打着呵欠,妖娆走向内殿那张金丝楠木象牙床,拖声拖气说道:“罢了。待王爷过来时,我向他告状,讨他几分心疼,说不定王爷会多留几日,朝也不去上。”
云鬓松松堕在脑后,无骨的身段雪玉般的肌肤,像盛极了的桃花,艳丽颓靡,不胜娇弱。
颜乔乔知道离霜最见不得她摆出这副祸水模样。
倒也不是嫉妒,而是迂腐的忠诚心作祟——妖媚惑君,该杀。偏生这位副统领的职责又是守护妖姬,就好气。
离霜难受了,颜乔乔便十分开心。双方立场不合,本就应该互相伤害。
今日情况却有些不同。
颜乔乔刚拧出两步,就听到离霜不情不愿憋出一句,“夫人其实不必没话找话。请节哀。”
颜乔乔笑容微僵,心口似是被撞了一下。
半晌,方道:“父兄为国捐躯,是为大义。我不哀伤,只以他们为荣。军人战死沙场,总好过在深宫混吃等死,你说对吗,离霜将军。”
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哽咽,她确定。她绝不会让韩峥和他身边的人看到一丝脆弱。
即便心尖抖成了秋风中的落叶,她还要扬起笑脸,狠狠刺离霜一下。
离霜低垂眼皮,锋削薄唇抿出纠结拧巴的弧线。
犹豫片刻,离霜动了动下垂的唇角,毫无起伏地告诉颜乔乔:“那几位娘娘不惜铤而走险,是因为帝君后日要立您为君后,消息已昭告天下。”
“……”
什么?
颜乔乔好一会儿没能回过神。
她是韩峥当年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在他入主京陵皇都登基为帝之后,却像是忘了她这个正妻一般,一个接一个往宫中纳妃,大大小小的娘娘封了一堆,只不给颜乔乔名分。
其实颜乔乔从来也不屑做这个投机篡位者的君后,但月前得知父兄战死在南越疆场,一位不知名的远亲莫名其妙继任南山王之位后,她的心中一直有火团在烧,疑云挥之不去。
只恨她被韩峥困于深宫,断了眼和手,探不出这四方天地。
如今,他竟要封她为君后。
是怜悯,还是迫于舆论不得不抚恤英烈之后?
不重要。
大夏的君后是有一定实权的。登上那个位置,她便可以着手调查父兄之死,有仇报仇。
颜乔乔的心脏在一片死灰中跳动起来,震荡牵引到指尖,整个身躯微微发颤。
许久,她压抑住声线,轻飘飘丢下一句:“哦,好惊喜。”
她知道最开心的人是离霜。
离霜早就盼着这一天。
一位高阶剑宗,本该领军征战沙场扬名立万,却和颜乔乔一样被困在这小小的停云殿,这些年不知多憋屈。
大婚之后,君后按例要搬至太极殿与帝君同住,防卫事宜一并交给大统领江白忠。届时,离霜便可申请外任做将军去。
人都是这样的,心中高兴时,不会吝啬向周围的可怜人释放一点善意。
*
晃眼到了大婚之日。
天光将明,金殿那边便有清烟鼓乐伴着朝阳升腾而起,红浪逐走冬日的寒霜,仿佛提前入了春。
停云殿仍是一片死寂深冬。
离霜抱着剑,在雕花大木窗下眺了又眺,始终不见有人来送吉服华冠。她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双脚已悄悄把长绒厚毯上的花团碾得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颜乔乔唇角勾起讽笑。
她懒懒倚着象牙床,温温软软地道:“是我耽误了副统领,害副统领修行落下,耳也背了,消息都听不准。”
“绝无可能。”离霜皱眉,语调和胸膛难得有了明确的起伏。
“不然你去金殿那边看看?”颜乔乔友好地提出建议。
离霜无情拒绝:“属下的职责是护卫夫人。”
颜乔乔毫不意外:“那就把窗户关好,冷风都进来了。”
正说着话,宫门忽然吱呀大开。
透过寒风凛凛的窗缝,只见一队宫人鱼贯而入。
领头那人头戴镶珠朝冠,身着藏蓝锦袍,腰系纯黑丝带,悬一柄乌黑的剑。身后跟着两列侍者,垂着头,脚步迅捷无声。
离霜眼睛一亮。
“大统领来了。”
话音犹在,人已掠过两重殿幔,立在正殿门前的青玉石阶下,向上峰行礼。
“属下参见大统领。”
“副统领辛苦。”江白忠的声音不紧不慢传来,“本官奉帝君之命前来接管此处,副统领且去更沐,准备上金殿听封吧。”
颜乔乔听着这话音似乎不太对,起身披上雪绒大氅,走到窗边,伸手将雕花大木窗整扇推开,举目望向殿前。
只见离霜讷讷抬头,视线落向江白忠身后的侍者,双眉渐渐蹙紧。
她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帝君今日封夫人为后?”
“不错。”江白忠喜气洋洋地笑开,“夫人缠绵病榻多年,如今总算大好,是该担起国母重任了。”
他迈开双脚,绕过离霜身边。
两列侍者疾步跟上。一个接一个,擦过离霜淡蓝色的臂袖。
颜乔乔看清了侍者们捧在手中的东西,不是吉服后冠,而是火炬、松脂、火油等物。
她的心闷闷一震,直往下沉。
寒风卷进一蓬乱雪,不祥的冷意沁透五脏六腑,冻得身体不自觉地打颤。
这不是封她为后,而是送她上路。
终于,韩峥要终止这个无聊的游戏了吗?
一时之间,颜乔乔心口涌起的感受竟不知是恐惧还是解脱。
她怔怔地想,离霜终究还是在今日达成了愿望,虽然过程与想象中有些不同。
眼看江白忠就要踏入正殿的门槛。
刷——
离霜忽然倒掠三丈,扬起双臂拦住了人。
“卑职尚未接到帝君谕令。”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在此之前,需寸步不离,护卫夫人。”
被拦下的侍者瞪起眼睛,开口说话之前被江白忠抬手制止。
“副统领。”江白忠缓声道,“帝君与君后在金殿,此地没有什么夫人。”
错愕之下,离霜的声线微微拔高:“帝君昭告天下,君后乃是原配夫人、南山王嫡女颜氏!”
“不错。贵人正在前朝受封。”江白忠偏头,“这里没有夫人,让路。”
离霜缓缓重复:“卑职尚未接到帝君谕令。在此之前,需寸步不离,护卫夫人。”
江白忠无奈地叹息:“你啊。”
沉默片刻,大统领开口向这位死脑筋的同僚解释:“帝君早年曾受过一位贵人的恩情。如今那位贵人来到帝君身边,可是身份有所不便……为君分忧乃是旁人的本分,今日起,金殿那位君后便是帝君发妻颜夫人,明白了么。”
离霜沉默片刻,问:“贵人肖似夫人?”
江白忠点头:“对。回去复命吧,这里我来处理。”
“……”
听着这二人的对话,颜乔乔呼吸不禁变得急促,头皮一阵阵发麻,寒意顺着脊椎不断攀到后脑。
韩峥拿她当替身!
所谓的“贵人”不在时,他折腾她这个替身,弥足思念空虚。那个人回来,他便夺她的姓名身份,为别人作嫁衣。
从他将她困在后院不见天日开始,便是在为那个人铺路了?
彻骨的寒意冻进了骨缝。
等等。
即便关了她七年,世人早已不记得颜乔乔是什么模样,可是她的父兄不会忘,他们一眼就会认出那个是赝品。
所以,父兄的死……
颜氏一族世代镇守青州,防范南越,每一年大大小小的交锋不下百场,怎么突然就被暗算了?一个小小的宗室远亲,真有这么大能耐?
倘若,是韩峥出手!
颜乔乔捂住了唇,心跳重如巨象撞击。
她即将被杀死,待她死去,真相将永埋尘土。颜氏之仇无人来报,韩峥与那个赝品会扶持傀儡,将青州颜氏的势力彻底纳入掌中!
短短几息之内,她的心情由惧转惊,由惊转怒,由怒转恨。
江白忠是当今世上第一高手,唯一一位大剑宗。而她,当初在昆山院修习六年也不曾感悟道意,这些年喝着伤身的避子汤,身子骨早已废了,更是摸不着那玄而又玄的入道门槛。
她与江白忠之间,隔着入道门、先天境、宗师境、大宗师境这几道不可跨越的天堑,犹如仙凡之别。
颜乔乔抓住窗棂,环视这间华贵的大殿,发现根本无处藏身。
她不能死,可是眼前已至绝路。
“铮——”
熟悉的剑鸣骤然响起。
这些日子,颜乔乔已听惯了这个声音。
是离霜的剑。
“卑职尚未接到帝君谕令。在此之前,需寸步不离,护卫夫人。”
冷面女官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迂腐愚忠的语气,与素日一般无二。
剑锋上晃过雪光,刺得江白忠眯了眯细长的眼。
他不怒反笑:“对我拔剑?离霜,你是我的学生,境界低我一头。在我手下,撑不过百息。”
离霜沉默抿唇,脚步不动。
这副姿态颜乔乔再熟悉不过。每次她想要逃离停云殿,面前就是这样一张半步不让的棺材脸。
江白忠动手了。
大剑宗已是非人的境界。倘若疆场对敌,敌方没有修士的话,一位大剑宗深入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到了这个境界,剑气皆是实质。
转眼之间,雕梁画栋噼里啪啦砸得满殿都是,金器玉架古玩字画爆成了一蓬蓬富贵粉屑。
离霜不敌江白忠。勉力抵抗之余,她还要防着剑气掠入内殿,如此一来,更是破绽百出,蓝衣很快就洇上一道道深色血痕。
“铮——”
动静停歇。
一柄寒剑刺入离霜胸膛,气浪将她的头发和衣裳掀向身后。
江白忠留了情,偏离心脉半寸。
抽剑,离霜单膝跪倒。
鲜血淌过剑身,黏稠坠向地面。滴——哒。
江白忠大步踏过残破的帘幔。
十丈。
转瞬便是五丈。
“大统领。”颜乔乔捏住双手,镇定扬声道,“我父兄之死,是否与韩峥有关?”
江白忠没有回答。
他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物。
举剑,平刺。
一道身影从侧面掠来,双手横起剑身,抵住了江白忠的剑。
她的身躯微微佝偻,口中咳着血。
“卑职尚未接到……帝君谕令,在……”
话音未落,离霜的长剑寸寸崩碎,带着血的剑尖穿透她的身体,自后心贯出。
“……此之前,需寸步……不……”
“不死找死。”江白忠抽剑,抬脚将离霜绵软的身躯踢到一旁。
颜乔乔眼前晃过笔直的剑光。
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映,便觉心口一僵,浑身麻痹。剑上带着离霜滚烫的热血,倒是不像书中所说的那般冰凉。
在江白忠抽走长剑之后,方有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
胸口溅出一片血花。
颜乔乔试图挺直脊梁,然而娇弱的身躯根本没有支撑的力量。
她扑倒在地,听见汩汩怪声,看着绒毯上沁开大团的血。
江白忠仿佛笑了下,轻嘲:“颜氏父子的骨头倒是比你硬得多。”
颜乔乔身躯一震,双手死死抓紧了地毯上的软绒。
他认了!他承认了!
她用尽全部力气,抬头望向这个韩峥座下的刽子手。
她好恨,好不甘!
韩峥!韩……峥!
“烧干净。”江白忠一面收剑向外走,一面吩咐左右。
颜乔乔的视线迅速模糊不清,但听觉仍在。
她听到整齐的跑动声、火折子点燃油脂的噼啪声、四下泼洒火油的哗哗声、幔帐烧起来的毕剥声。
雪片顺着大开的花窗飘进殿中,落向颜乔乔僵冷的身躯。与往昔万万年一样,冬雪忠实地、平静地埋葬地表生机。
春生夏长秋收冬…杀。
颜乔乔的灵台清明了一瞬。多年感悟不到的道意,竟在濒死一刻姗姗迟来!
“四时”!
手指微曲,寒毛般的银光微微在指尖凝聚。只一瞬,便如细雪消融。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用生命为代价,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意。
好可惜……
意识开始涣散时,忽然听到一个匆忙慌乱的脚步声,自外面飞掠进来。
“报——大统领!”
来者气息不匀,惊惶失措,“大事不好!当年失踪的少皇未死,杀进来了,快,快救驾!”
江白忠扶剑:“多少人马?破了哪个门?五都尉是饭桶么。”
来者嗓音变了调:“两江大营全灭!五都尉全灭!御林全灭!金殿御守伤亡已过半!”
“什么?!”江白忠大怒,疾步向外,“他哪来的兵马!究竟来了多少人?”
“一、一、一人!只有一人!”来者颤声高呼,惶恐无限,“少皇以杀证道,修罗道大成,杀生成圣!他已疯了,见人就斩……”
“铛——”
江白忠的剑连着剑鞘坠落在地。
纷乱的脚步渐渐远去,颜乔乔迟缓的思绪后知后觉落向某一个记忆深处的人影。
少皇,公良瑾。
记忆中,那是一位光风霁月,绝世无双的真君子。
他,来诛杀乱臣贼子了。
破碎的心脏激烈跳动,山呼海啸般的情绪随着鲜血喷薄而出。
疼痛离开身体,颜乔乔感觉自己变得很轻,浮到了一片熊熊火场之上。
她感知到金殿崩塌,烈焰焚天,到处都是火。
茫茫火海中隐约可见一道清瘦身影,周身环着幽冥般的暗焰,手上提着两枚首级,一男一女。
颜乔乔的思绪已经极度迟缓。
她怔怔地想,少皇该不会以为那个女人是她吧,那,可真是太失礼了啊。
第2章 对她无礼
昆山下,碧心台。
莲池边上立着十丈高的竹楼,竹木若玉,泛着青色暖光,竹壁通体透亮,隐隐沁出楼阁内灿烂的灯火。
木桥与廊道暗嵌着莲花灯,侍女经过时,白色纱裙映上明明暗暗的青色莲影,宛如途经仙境瑶池。
清越琴音拂过莲池,荡起一圈圈翡翠涟漪。
楼中在设宴。
广阔宴厅中垂满轻盈青纱,随着乐音微微摇晃,纱帐下放置了一张张精致竹席,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女身着制式长袍,跪坐于席上,手执青玉杯,相互敬饮美酒。
袅袅清烟升腾,香暖的气息送至每一个角落,薰得人飘然欲醉。
距离宴厅不远处设有厢房,方便不胜酒力的客人歇息醒神。
*
颜乔乔怔怔低头看着自己。
胸前没有贯穿伤,小臂没有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身上未着绫罗纱裳,而是昆山院学子的制式白袍。
她的心口仍然交织着浓烈的爱恨,皇城焚天的烈焰仍在灼痛她的魂魄,然而周遭的一切却是暖暖的、懒懒的、轻佻而欢快的。
她坐在一间雅致的厢房中。案上燃着暖香,灯火折射出重重光影,从三楼的窗户望出去,只见莲池漾着清波,一盏盏莲花灯铺满亭台楼阁,光华漫卷到视线尽头。
被困在停云殿多年,颜乔乔有些不适应这般绚烂开阔的景象。
这是……昆山院底下的碧心台。
宴厅方向飘过来的琴曲很有辨识度,刻意压慢拖长一个节拍,以显得端庄沉稳。
听着这半死不活的调子,颜乔乔心中开始焦虑躁郁,恨不得拽住琴弦往前跑上几大步。
会这样弹琴的人,唯有京陵皇都第一大才女秦妙有。
……秦妙有,不是死了么。
颜乔乔记得,在韩峥登基之后,这位京都才女曾主动倒贴,入宫为妃,结果不到一年时间就被其他嫔妃给斗死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韩峥总爱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提这个秦妙有——大才女如何争宠献媚,如何斗得丑态毕露,如何被人抓住痛脚,如何向他痛哭哀求。
当时颜乔乔心中腻歪厌烦极了,感觉就像此刻,被迫听着秦妙有弹奏这黏黏糊糊、牵丝拉线的琴曲。
当真是见鬼的琴艺,不接地气,却通地府。
颜乔乔烦躁不已,想要拍桌起身,却发现身躯绵软无力,身上热浪一阵高过一阵,仿佛有无数带着火花闪电的蚂蚁在噬啃她的骨头,带起一阵阵令她头皮发麻的细密触感。
呼吸蓦然停滞。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和韩峥纠缠了那么多年,她知道这种异样意味着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再一次疾疾环顾周遭的一切。
秦妙有的琴音、完好的肌肤、制式的白袍、远近的莲灯……
她的脑海里渐渐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似乎回到了过去。
一曲终了,续上的仍是与春日相关的琴曲。
春日。
颜乔乔陡然睁大了眼睛。
当初,她正是在一场春日宴上喝得酩酊大醉,意外失身于韩峥,然后嫁给了他。
而此刻,身上种种异状告诉她,她并非醉酒,而是被人下了药。
韩!峥!
心脏停跳了好一会儿,倏而,胸腔传来第一声闷痛。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越痛越疾!
“怦!怦怦!怦怦怦!”
她回来了。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爹爹和大哥,尚在人世!
颜乔乔蓦然起身。
眼前一阵昏花,双腿发软,跌回窗下的软榻中。
身躯轻轻发着颤,暖阁的空气因她而甜腻了几分。
这药……很烈。
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韩峥随时可能出现,她必须立刻离开。
颜乔乔用颤抖的双手抓住案桌一角,拼尽全力撑起了身体。
每一脚踏下,都像是踩在深浅不一的云团上,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踉跄走出三五步,膝盖彻底软成了棉花。
这样不行。
她用手指摁住软榻尾端的木栏角,摇摇晃晃站稳,回忆濒死之时感悟的“四时”道意。
四时之中,春为生机、生长,应当有疗愈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