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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宝林的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便坠入了低谷,喃喃道:“妾来时只一心记着想将好东西送给您以表感激之心,从未想过这一层,如今妾来披香殿的事怕是已经被看到了,该怎么办?”
“这个不用急。”苏皎皎温声在她耳边说着,“姐姐只管将东西拿回去,再同妹妹演一出戏即可。如今宫里形势复杂,姐姐可千万得小心,近日也不要同妹妹来往过密,以免惹得皇后娘娘起疑。”
苏皎皎考虑周全,姬宝林忙点点头说着:“您说得有理,妾都听您的。”
不出一会儿,披香殿内传来了几声争执,隐隐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姬宝林又气又难过,眼中含泪说着:“既然您不愿意同妾来往,妾走就是了!”
她气冲冲地率先一步离开,醉雀阁的宫人忙端着东西跟在身后出去。
雨后初晴,宫道上的宫人也多了起来。姬宝林面色不善,行色匆忙,不少人偷偷往这边看,这才发现,姬宝林本要送进披香殿的东西,竟原封不动地拿回去了。
送礼而不收是极大的羞辱,也难怪姬宝林面色不好,连走路的步子都快了许多。
想来日后定是同珍嫔主子老死不相往来了。
苏皎皎静静地坐在殿内喝茶,低眉瞧着披香殿的粗使宫女清理地毯上的碎片。
鱼滢在一侧轻声说着:“姬宝林今日来披香殿,除了是想谢您提携之恩,怕是也有想要投靠于您的意思,奴婢瞧您待姬宝林如此客气,可是有想要收拢的意思?”
她吹了吹杯中茶叶,淡声道:“姬宝林心思简单,和皇后一党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能给我带来的隐患可是要比好处多多了,为了她明面和皇后对上太不值当,也是因此,我才绝不能收她拿来的东西。”
“不过,我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事实,她自己想想也能明白。”
苏皎皎将杯盏搁下,抬手将鬓旁碎发捋到而后,露出莹白如玉的耳垂,温声:“只是在我的角度,我只是想同她暂时撇清干系罢了。”
鱼滢点点头,笑着说:“既然人都送走了,小主可还要出去?眼下天儿还早,太阳又好,奴婢担心再晚些万一又下了雨,您可是就放不了风了。”
闻言,苏皎皎才如梦初醒般急急站起来:“不成的,今日再不出门我怕是要睡不着觉了。方才一想事情就忘了这茬,快些准备,现在就出去。”
谁知未到门口的时候,又见蔡山领着人走过来,见人便笑着行礼:“老奴给珍嫔主子请安。”
苏皎皎身形一晃,彻底打消了出去散心的点头,勉强打起精神带笑迎人:“大监。”
蔡山客客气气地说:“今日离州上贡了些小玩意儿,陛下特意叫老奴亲自带您去太极殿。小主——请吧。”
不同于后宫中地龙和炭火的供给是按着时间来的,太极殿内四季如春,苏皎皎从外面一进内殿,便觉得四肢百骸都进了暖,初冬的寒气消弭得干干净净。
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了递给门口的鱼滢,这才轻轻挪步往里面挪。
绕过屏风进了前殿的书房,就见陛下一个长条的红木盒子,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听到声音,他掀眸往苏皎皎的方向看,扯唇笑着:“过来,看看这些。”
陛下虽不拘礼数,苏皎皎却不敢忘,她乖巧地福身行礼后,才敢往他身边走。
她微微垂眸看向陛下手中的东西,打量着。
这长条方盒上每一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方块,也每一面都有缺口。每个方块上镶一个铜制把手,倒像是抽屉一般。
这东西确实稀见,苏皎皎看着陛下把玩也起了几分兴趣,柔声问:“这是什么?皎皎倒是从未见过。”
沈淮随手拉了一个抽屉,只出来了一小截便卡住了,瞧着她轻笑了声说:“找对位置才抽的开,朕方才玩了一会儿,倒也有趣味。”
他将东西搁在苏皎皎手心,下巴微扬,指了前面一个方向,漫声道:“前头那箱都是,自己去寻着玩。”
苏皎皎握着盒子有些狐疑,怯生生问着:“皎皎自己寻着玩……那陛下做什么?”
沈淮盯着她看了半晌,屈指轻弹她的额,散漫道:“奏折不批了?”
苏皎皎后知后觉地脸红了瞬,才反应过来陛下叫她来竟只是为了叫让她解闷的。
她福福身,走到那个大箱子前面逐个拨弄着挑拣,有了消遣,时间一点一滴走得很快。
沈淮在批奏折的空隙里时不时地会抬眼看看苏皎皎如今在做什么,只见她一个个地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打量琢磨,过的这段时间里,身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哑然失笑,只觉得她像个小动物似的可爱。
日光透着窗楹打在她背上,光影交错,愈发显得她腰肢细软。
虽不曾添香,沈淮倒也久违地体会到了红袖在侧的趣味在哪儿。
他搁笔唤着:“皎皎,过来。”
苏皎皎正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去准备换个新的,听到陛下传唤,便弯眸快步走到陛下跟前,唤着:“陛下。”
沈淮一手去揽她的腰,把人摁坐在腿上,不置一言便欺身过去吻她的唇。
陛下的吻带着很强的侵略性,唇舌交缠之间,吻得她浑身微微有些发热。
良久——沈淮才松开了扣着她后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皎皎先是病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销了假又来了葵水,左右一折腾,这一个多月里,他满打满算就见了她一次。
宫里女人是多,但如同她一般合他心意的却只一个。
也唯有苏皎皎,才能让沈淮多两分耐性去哄她。
苏皎皎本是侧坐在陛下的腿上,微微倾着身子搂着他的脖领。
可陛下的目光太炙热,眼中的欲望太不遮掩,赤裸到苏皎皎看一眼就明白。
她主动改了姿势变成面对面跨在陛下身上,将娇软的身子送到陛下怀里。隔着衣服紧贴的身子更是惹火,沈淮双眸不自觉变得暗潮,意味不明地抚上她的唇。
谁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蔡山却急匆匆地从外小跑了进来,低头说着:“陛下,不好了!朱宝林坐在步辇上出行的时候,辇夫不慎滑了一跤,步辇当时便摔了下来,朱宝林磕到肚子又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此时皇后娘娘和太太医都已经赶到了。”
沈淮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朱宝林不是前几日才动了胎气恢复好,怎么会又动胎气!”
蔡山不敢抬头,颔首道:“老奴无能,具体的情况,怕是只有陛下去了才能问个明白了。”
好事被打断,仍坐在陛下腿上的苏皎皎看着蔡山有些羞赧,她低头小声说着:“朱宝林的龙嗣要紧,皎皎陪陛下一起去吧。”
她从沈淮的身上下来,快速绕到屏风后整理了衣衫仪容,方柔声道:“朱宝林从前身体一直康健,孩子的月份也大了,陛下仔细身子,宽宽心。”
沈淮的龙辇和苏皎皎的步辇几乎是同时到了绘竹馆,她跟在陛下身边进了屋里,一进去便瞧见乌泱泱的人。
皇后一脸着急地站在屋里,大公主被乳母抱着,竟也在绘竹馆。
听到传唱,皇后转身看向陛下,目光有一瞬落在了苏皎皎的身上。
她没有多言,只向陛下请了安,愧疚道:“臣妾没有照顾好朱宝林,是臣妾失职,还望陛下责罚。”
沈淮嗤一声,语气极冷:“你也知道是失职,朱宝林上次动胎气和这次之间隔了几天,你倒是自己说。”
“皇后,你真是让朕失望。”
陛下对皇后虽然一向不冷不热,却也很少说这么重的话,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训斥中宫,皇后只觉得身形一晃,脸色微微白了些,低声道:“陛下教训的是,臣妾定不再犯。”
此时,林太医从里屋绕出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躬身向陛下说着:“启禀陛下,朱宝林两次动胎气的时间相差太近,原本就胎气不稳固,如此一来就更是不稳。微臣方才已经施针稳住了龙胎,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生产,都需要小心静养,万不可再出差错了。”
听着林太医的话,她便知道朱宝林这一胎也算是有惊无险,在一旁柔声说着:“朱宝林的胎既保住,陛下也可宽心了。”
沈淮总算是消了些火气,沉声道:“朕不希望再听到什么意外。”
“呜哇!母后……母后抱抱……!呜哇”被乳母抱着的大公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吵得绘竹馆愈发乱糟糟。
大公主越哭越大声,吵得沈淮些许心烦。何况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让孩子过来。他语气冷下来,质问皇后:“朱宝林动了胎气,你让岚英进来做什么?”
皇后将岚英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低头歉声:“臣妾方才带着岚英出去散心,不料朱宝林出了事,一时情急才将她带了过来,还请陛下恕罪。”
皇后缕缕失责,沈淮也耐心耗尽。他懒得再同皇后说那些无用的话,只转身进了内室,看了眼朱宝林,一会儿才走出。
蔡山正好从门外进来,向人行礼,低头说着:“奴才方才派人检查了朱宝林所乘步辇,步辇并无问题。只朱宝林摔倒的地方是一条石子路,路段并不平整,内有积水未干。奴才又派人仔细检查了草地上踩踏的痕迹,同这处浅坑对得上,朱宝林这次摔倒,应只是辇夫不慎所致。”
沈淮神色未变,冷声下了令:“抬朱宝林的辇夫罚俸半年,杖十。”
蔡山躬身领命:“是。”
待处理完,沈淮才缓了分语气,说着:“仔细些照顾朱宝林,龙胎不得有恙。让她静养。所无要紧事,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说罢,沈淮便携了苏皎皎一同离开绘竹馆。
皇后看着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面上恭谨贤德的神色逐渐变冷,最终变成了彻底的漠然。
不管她怎么尽心,怎么努力做好一个皇后,怎么极力做到最好,陛下始终对她不冷不热,始终对她不曾有过一分热情。
先有宓贤妃,后有珍嫔,每一个都比她活得肆意。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去做一个好的太子妃,好的皇后,他总能瞧见,陛下总能被感动。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陛下的目光始终不在她的身上。
皇后抬脚走出绘竹馆,外面的日光耀眼地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只觉得似乎连光都是察觉不到一丝温度的冰冷。
打在身上,连一点温度也无。
她抱着大公主坐上凤辇,雨荷观察着皇后娘娘的情绪,特意打手势让凤辇的速度稍慢一点。
回凤仪宫的一路上,皇后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连她怀中的大公主似乎都察觉出了母后的心情低沉,渐渐地不哭了,睁着一双黑葡萄似溜圆的眼睛在她怀里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怀中幼女,皇后压抑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开口说着:“朱宝林那边派人盯紧了,不要再出任何岔子。上回交代你的事不用做了,只叫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至于是男是女,生产那日自会见分晓。”
雨荷跟在凤辇旁,轻声劝着:“奴婢明白。其实娘娘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朱宝林的胎今日也算是保住了,只要照顾的精心,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也过得快。陛下今日只是担心朱宝林的胎才语气重了些,您别放在心上。”
说完,她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希望娘娘能开心些:“您瞧瞧,大公主一直在看您呢,总不好叫公主殿下也跟着您发愁,可是?”
听着雨荷的劝慰,皇后心中的郁结才又散了些。她叹了口气,抱紧了怀中的大公主,喃喃着:“哪怕是为了岚英,本宫也绝对会笑到最后。”
察觉到母后的情绪好了些,大公主才咯咯笑起来,稚嫩甜脆的嗓音说着:“母后不伤心,岚英,抱抱。”
皇后的眼眶倏地便湿了,红着眼笑道:“岚英抱抱,母后不伤心。”
她紧紧地抱了大公主好一会儿,才用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柔声问着:“这几日在国子监可有好好听太傅讲课?”
大公主点点头,乖巧地回着:“岚英乖,都好好听了。”
皇后放下心,忽而又想起了什么,目光不自觉变得森冷:“那大皇子呢?可有好好听讲?”
第54章 梅中遇
她肤色赛雪,美得惊人。
沈岚英天真无邪地说:“皇兄也乖乖, 但是生病,这几天都不去国子监了。”
皇后的眸光微动,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喜色和狠毒, 又转瞬恢复了温柔和蔼的模样,抱着大公主说着:“天气冷了, 皇兄也许是染了风寒才生病的。那岚英可要乖乖听母后的话,好好穿衣, 多吃点,好不好?”
大公主点点头, 在皇后怀里黏人地蹭了蹭,瓮声瓮气道:“岚英乖乖, 都听母后的。”
见公主乖巧, 皇后欣慰地笑着去抱她,微微偏头朝雨荷说道:“大皇子可向国子监告假了?”
雨荷点头说着:“今日晌午来的消息,说大皇子身子不适去不了国子监,要请假几日。”
皇后的唇角牵起一丝极浅的弧度, 淡淡说:“既是皇子身子有恙, 本宫这个皇后自然也得慰问一二,等回了宫, 你就去亲自给王淑妃送些给孩子补身的礼过去, 就当是本宫的心意了。”
“是。”
玉堂宫主殿。
雕花梨木的华贵床榻上,沈南舟小小的眉头紧皱的睡着, 瞧着很不舒服。他小手方才摸着分明如此冰凉, 额上却涔涔出着热汗, 看得王淑妃心惊胆战, 担忧不已。
安太医为他把脉查看身子, 眉头紧锁。
她担心自己会妨碍安太医, 往后退得远远的,只站在屏风旁边看着里面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淑妃内心越发焦灼,下意识攥紧了帕子。
她高傲凌厉的脸上此时只有为人母的哀伤,却强忍着情绪,不肯落泪。见太医起了身,才紧张地看着太医从躬身里头走出来,忙上前问着:“安太医,皇儿如何了?”
安太医斟酌了瞬,方说着:“大皇子年幼,之前又才病过一回,身子本就有些虚。如今入了冬,天气寒冷,冷热交替之下,才会病倒。”
说罢,他犹豫片刻,说着:“不过——微臣观大皇子的脉象有些驳杂,除了寒虚之症,还有血热妄行的情况,攻入心脑的症状,只这脉象极不明显,微臣也不好判断是因何而起。”
安太医问着:“敢问娘娘,大皇子今日睡眠和用膳胃口如何?”
王淑妃不知这是什么意思,瞪大眼睛拔高声音说着:“皇儿用膳一向不多,休息这几天也大好。本宫还想着是病才好的缘故,没有往别的方面想,皇儿是怎么了,可是中毒了?”
安太医拱手躬身:“大皇子的脉象并无中毒的症状,只是身子欠佳,还需要好好调理,娘娘无须太着急。待微臣开张方子给大皇子,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即可。”
“另外,还有一事,”安太医掂量说着,“皇子虽年幼,娘娘也不要过分纵容。吃喝太满,不受冷受热,整日不跑动,都于康健无益,易体虚生病。”
安太医说的这些,每一条都是王淑妃平时对沈南舟的要求。她以为自己是在照顾孩子,不曾想,原是自己害了他。
她怔怔看着床上躺着的大皇子,心中愈发愧疚。
谁也想不到一向凌厉威仪的王淑妃也会有如此无助的时候,喃喃道:“本宫以为这些才是对舟儿好的,竟是本宫做错了……”
芝桐在一侧劝慰着:“娘娘也是因为紧张心系大皇子才会如此,安太医既说了,咱们以后照顾粗糙些便好。大皇子虽是长子,到底也是男孩,日后要经历的风霜雪雨又岂止这些?”
王淑妃果断转身,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水迅速擦去,极力压抑着情绪,冷声说道:“舟儿身子不适,去向国子监多告假一段时日。总之他如今年岁小,也只是学些生字皮毛,本宫在玉堂宫教也是一样。”
芝桐柔声应着:“是,奴婢这就派人去。”
待安太医写好方子交给玉堂宫的宫女,王淑妃才沉声说着:“大皇子身子不适,你请脉的时间从五日一次改为隔一日一次,也好时刻关注着舟儿的身子。”
安太医称是,正要请辞时,从宫外进来一人,急匆匆地说着:“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雨荷带人来了。”
提起皇后身边的人,王淑妃顿时来了火气,扬声道:“本宫的玉堂宫岂是她想进就能进的?!让她滚!”
见娘娘情绪不佳,芝桐急忙上前低声劝着:“娘娘,上次太极殿一事您已经惹了陛下不快,如今大皇子不适,这样的紧要关头万不可再公然和皇后娘娘对上。就算再生气,您也听听雨荷说什么,顶多等她走了再想法子就是了。”
王淑妃冷笑了声,扬眉说着:“皇后在本宫这里能安什么好心!”
她盯着宫门的方向半晌,冷冷撂下一句:“让她进来。”
王淑妃旋身坐上主位,冷眼看着雨荷带着人从殿外笑吟吟地走进来。
像是丝毫看不出王淑妃冷若冰霜的表情,雨荷笑得得体,进了门槛后妥帖地向人福身行礼,说着:“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王淑妃神色不曾有一丝松动,只睨她一眼,居高临下道:“皇后娘娘当真是看重本宫,竟让你亲自前来。”
雨荷笑意不减,客客气气道:“淑妃娘娘身份贵重,娘娘自然看重您。不然,又岂会听说了大皇子身子不适,便立刻担忧地让奴婢来送补品呢。”
她摆摆手,身后的宫人上前几步,站到了王淑妃身边,说着:“都是些极好的补身之物。皇后娘娘身为中宫,自然要关怀后宫的孩子。这一番心意,还请娘娘收下。”
粗粗扫一眼,托盘上摆的都是人参灵芝血燕之类东西,贵重不假,却都是入口的东西。
皇后和她不合人尽皆知,她却还巴巴地送这些东西来恶心人!
王淑妃冷笑了声,皮笑肉不笑道:“皇后心意虽好,本宫的玉堂宫却也不差这些东西。皇后娘娘库房本就不充裕,还是收回去吧。”
如此明目张胆的讥讽,雨荷不可能听不出。
她心里虽不快,却曾不表现出来,只瞧了眼身侧的安太医,眉眼平和地笑道:“奴婢还没发现安太医也在玉堂宫呢。”
雨荷状似无意般提着:“近日不光天儿不好,连后宫都不甚太平。朱宝林的胎儿今日有恙,陛下吩咐娘娘千万照顾好朱宝林的胎。陛下倚重娘娘,娘娘便对宫里的孩子格外上心些。”
她的语气透着些难办:“只是朱宝林的孩子尚未生产,太医署都是先紧着绘竹馆那头。何况太医署的人员调动皆是皇后娘娘一手经管,若是林太医一人忙不过来,恐怕安太医可就得临危受命了。”
“怎么,你还要威胁本宫不成!”
雨荷话说的圆滑,王淑妃却也听得分明她是什么意思。
当即便生了恼,抬手拍向桌案,怒斥道:“你也配!”
今日这礼若是不收,依着皇后的意思,那安太医就休想再来玉堂宫照顾大皇子,当真是个毒妇。
王淑妃厉声道:“安太医一直照顾着大皇子的身子,便是陛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皇子病着,怎么,皇后是要视皇嗣的安危于不顾不成?”
雨荷柔柔一笑,颔首道:“奴婢不敢。”
她语气自如,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宽宏仁善,一向视大皇子如己出,又怎么会视大皇子的安危不顾?淑妃娘娘——可不要构陷中宫才好。若是安太医当真去侍奉朱宝林的龙胎,皇后娘娘定会为您指别的太医过来的。”
话音甫落,她不再多言,微微偏头看向身边捧着赏赐的一众宫人,淡声道:“还不将东西放下。”
雨荷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凤仪宫事务繁忙,奴婢就不多留了。”
“走。”
她屈膝福身,领着凤仪宫的几个宫人从容不迫地出了玉堂宫。
如今自己失势,连皇后身边的宫女都敢同她使脸色!
王淑妃盯着雨荷的背影,目光格外阴冷:“安太医,过来验一验东西有没有问题。”
安太医早已被殿内的争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听王淑妃传唤,再不敢耽误,立刻低着头上前将补药一一查验过,才敢说着:“娘娘,这些补药都没有问题,却不适合大皇子服用。这些补药药性猛,且属热性,还是不用为好。”
皇后送来的东西,不论有用无用,好或不好,她都不可能用上分毫。
王淑妃深吸了一口气,平声吩咐着:“芝桐,将东西都收进库房里。”
安太医走后不久,侯在殿中的宫女奉茶过来。
王淑妃不曾接,只垂眸思量着什么,淡声问着:“最近敏婕妤那头怎么样了?她静思几个月,陛下也不提解除静思这回事,说是静思,同幽禁又有什么区别。”
“本宫记得敏婕妤绣工不错,派人通知敏婕妤去给陛下绣一件寝衣。”
她如今失了协理六宫之权,皇儿后连带着受陛下冷落。
敏婕妤静思了这么久,是时候出来了。
皇后和宓贤妃不主动放人,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敏婕妤虽性子急躁,但一手绣工却极好,陛下也曾夸赞过她巧手。若她的寝衣能叫陛下回想起从前,说不定便能解了她的静思。
多一人,总是多一份力。
自朱宝林在步辇上受惊动了胎气后,宫里也算风平浪静了些时日。
时至冬月,长安愈发的冷。
今年早早的下了一场雪,不厚不薄的一层,压在屋檐廊头上,晶莹剔透的好看。
披香殿院中的几株桂花树被落雪妆裹,瞧着银白的一片。太阳一晒凝结成水灵灵的碎冰,在冬日的光晕下泛着细碎的流光。
鱼滢从外面撩帘进来,将怀里的一捧红梅错落有致地插进瓷瓶里,又摆在了苏皎皎身侧的小方桌上。
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景里,增了几分艳色。
她手都冻红了,弯腰去够地上的炭火盆,搓着手笑:“今年的红梅有几棵早开,奴婢带着曼夏去领这个月的月俸,恰好瞧见门口的红梅花苞饱满,便一时兴起折了几支。殿里暖和,估摸着要不了两三日就开了。”
苏皎皎将鼻尖凑近瓶中的红梅,虽未开花,却仍然闻得到凌冽的清香,笑着说:“果真好香。”
她支起窗往外看,晨曦斜斜照在院中。
就见朱瓦红墙,霜雪覆枝,皆笼在一片金灿灿的曦光里,风光真好。
苏皎皎畏热也畏寒,被窝里的汤婆子和手上的手炉从来不丢。
幸好嫔位刚好用得上银丝炭,份额也足。
在殿里只穿一件里衣也不觉得冷。
如今眼前这景色看得人身心愉悦,苏皎皎也不觉得冷了,将手炉往桌子上一放,笑意清浅:“冬月少雪,今年这雪景赏得倒是早了些。下一场雪怕是要到年关了,如今不出去走走实在可惜。”
说这话就要起身,鱼滢忙拦着她说:“化雪天儿冷,又路滑不好走,上回朱宝林雨后出行便因为辇夫脚滑动了胎气,您就别今日出去凑热闹了。”
苏皎皎嗓音清清凌凌,笑着说:“那不坐步辇便是了,有你们陪我走路,还能摔了不成?”
她扬声说着:“凌霄凌云——为我梳妆更衣。”
主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任谁都无法改变,鱼滢一脸无奈地跟着进去,只求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地上积雪虽未化尽,常走的宫道被已经被人清扫得十分干净。
苏皎皎捧着手炉领人走在前头,罕见的觉得这冷空气让人心境开阔。
她笑着回头说:“鱼滢你瞧,这不是也无碍吗?”
鱼滢更加无奈,说着:“如今在宫道上自然无碍,可您要去的梅园却是没人打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