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恶趣味的大人。”
这算什么?精神轰炸之后破坏心理防线吗?
“哈哈。”弘树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方才小小的恶作剧让他十分满意。
两人肩并肩,秋日的微风轻柔吹过,拂过面颊。
金黄的银杏叶偶尔打着圈儿落下。
对于他们两个无论谁来说,这都是难得的休闲时刻。
“对了,姐姐,你真的没什么喜欢的吗?”
坐了一会,大概半是无聊半是好奇,男孩又想到了刚才的问题。
枡山瞳手指微微蜷缩。
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
——没有。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喜欢。
或者说,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价值?
男孩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也挺喜欢电脑的。”少女道,见男孩眼眸“刷”的亮了,不打算和对方谈论这个的枡山瞳立马转移话题,“还有,食物的话,我喜欢英国菜。”
不知世事险恶的小男孩诚恳发问。
“我没吃过欸,好吃吗?”
“……有的还行。”啊,这句话说谎竟然如此艰难!
“是你妈妈做的吗?”
……
这还是个会踩雷的小朋友。
“不是。”枡山瞳笑了笑,“是个,小叔叔做的。”
“叔叔?”
“嗯,孤儿院的大厨,布丁做得超好吃的!”
“我妈妈做的甜蛋烧也超好吃的。”
“那可真棒啊!我也很喜欢甜蛋烧!”
他们就日本食物交换了意见,咖啡厅的服务员端上了两杯热可可。
过了一会,完成在第一家店购物任务的成年人也回来了,把两个奶酪卷放在桌上,任劳任怨地奔赴下一家。
——宿主,您说的小叔叔,不是孤儿院的厨师吧。
系统突然发声。
枡山瞳舔了舔唇上沾的巧克力粉。
——不是那个秃头大叔还能是谁?
她的脑中闪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的侧脸常年被半长的金发遮掩,目的是为了挡住幼时烧伤留下的红疤。
“西西不喜欢煎蛋卷吗?”
一身燕尾服的路易斯很是苦恼。
“总是吃得很少。下次换成松饼怎么样?威廉哥哥,你说呢?”
对女童的好,一半是身为兄控的爱屋及乌。
可是,[专门为我做菜的人],这样的记忆,也就那么一个。
至于父母……亲缘寡淡,譬如这辈子,再好的大脑也抵不过生理构造,未曾发育好的婴儿,眼前一片模糊。在车祸中保护自己孩子的男女,到底在最后一刻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八年前来到儿童福利院做了一日义工的志愿者,三年前枡山集团离职回乡的员工,一天前酒店换班的服务生,三十分钟前在路口值班的交警,十秒前从面前经过的情侣……如果她愿意,想要记住的每张面孔都可以在思维宫殿里活灵活现。
唯有那两人,是资料里发黄的旧照一张。


第20章 玛克的出差场合(6)
19世纪的伦敦尘雾缭绕,冬日的来临加剧了压抑的一切。
“哥哥,那儿好像有个人形。”蜷缩在墙角的孩子听到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视线受阻/来人伸手偷盗?否认】
【探测脉搏】
“已经死了。怪不得我没听到声响。还以为……哥哥,我们走吧。”
“等一等。”新的男声道。
“哥哥?”
“你该再仔细看看的。”
沉重冰冷的女人身躯被移动开来。
【被发现了】
被杂物和亡者遮掩了大半个身子的孩子显露人前。
路易斯一下子愣住了,他下意识探向怀中,那里有一把锋利的短刀。
【对方存在灭口意图?】
孩子没太在意这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与面前两双红瞳对视。
路易斯望向威廉。
【第二人拥有话事权】
作为莫里亚蒂家族的次子,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有一份很是体面的白日职务——数学教授。偏偏,孩子撞上的是他另一份工作——犯罪顾问。
为了打破腐败的阶级制度而诞生的“犯罪卿”。
正因如此,他们不会向无辜孩童下手。埋怨着自己不够谨慎,路易斯叹了口气,预备弯下身子抱起衣着单薄的孩子。
送去家族控制的孤儿院吧。
他想。
一是方便日后管控,二是,就眼下的天气,撒手不管的话,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一支手杖横了过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说了,要仔细看啊,路易斯。”
跟随手杖移动的方向,一道光芒借由月色映入路易斯的眼帘。
沉默不语的孩童,身侧的小手里始终紧紧攥着一把尖锐的匕首,半截浸润着红色。
他立即警惕地退了一步。
立在旁边的哥哥却走上前来。
“这个女人,是你。”威廉道。
闻言,小脸脏兮兮的孩子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男人,是你。”
她说。
路易斯大吃一惊。
这孩子,是全部看到了吗?
……不对。
哥哥只负责出谋划策,真正朝那个该死的贵族下手的是受害者的父亲,他们前来是为了确认事后的现场是否[合格],从头到尾,甚至没人提及相关话题。
那么,是这孩子在胡说吗?
寒冷的夜晚,偏僻的小巷连番上演了两场好戏。巷首,一具尚温的男性躯体刚刚被转移,巷尾,冰冷的女尸不知躺了多久。
事实上,正是在事情结束后觉察到了微弱的不对劲,路易斯才会选择彻底探查一遍附近区域。第一眼发现墙角疑似人形的轮廓时,他还以为是错觉。
后来,发觉女人身体冰凉时,路易斯的想法则是[意外]。这年头,路边的倒尸不算少见。失业自裁的工人,酗酒放荡的水手,药物滥用的帮派成员……帝国黄金的列车驰骋前行,一路碾压过无数的血泪。
鼻尖的血腥味也被他当作由头是另一个处刑现场。
现在再看,女人腹部的大片血迹已变为了黑色。
路易斯从不怀疑威廉哥哥判断的准确性。他说这孩子是凶手,她就一定是凶手。
哥哥和那孩子在对话。
“她想把我抓走养成流莺。我确定这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金发红瞳的男人嘴角轻勾,“用词很新鲜。”
“新鲜?”孩子转了转眼睛,似乎是在……懊恼?
“……对了,二十世纪修改的刑法法案才废除了‘退避原则’,该死,现在还没有正当防卫这么一说。”
孩子模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介意告诉我你想说什么吗?”
“……我想说,至少我是个未成年人……没什么。”
饥饿。
寒冷。
受伤。
孩童头痛欲裂。
【二次失误】
——差点忘了。19世纪初,未成年人没有特殊待遇,和成年人犯法同罪。
威廉.莫里亚蒂没有追问,他只是好心提点道:“以防你不知道,这位女士还是个贵族。”
他点了点女尸过时长裙上的胸针。
【贵族家徽?/落魄贵族/极有可能加重处罚】
不过。
原来为我安排的剧本……
“不是流莺,是‘名姝’啊。”
孩子喉咙里哼出古怪的笑。
一个是底层从业者,一个是高级“陪玩”。
“你是个女孩?”
路易斯反应过来。
“这不是明摆着吗?”
坐在墙角的孩子把目光从威廉身上移开了一瞬,她瞟了路易斯一眼。
“先生,你弟弟没有你聪明。”
威廉笑了。
“年轻的女士,你思考出解决之道了吗?”
“没有。”
“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你要帮我?”孩子嗓门蓦然加大,她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
“为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方才,你将某位男士的死亡归咎于我?”
“什么?我没说过。”
“……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只是个流浪儿。”
“别这样。”威廉半跪在孩童面前,完全不嫌弃地面的脏污,他的表情认真而温和,“这是场平等的交谈,你感受得出来,对吗?”
孩童怔怔地看着他。
半晌。
“……也对,你不是那些蠢货。” 孩子的腔调从夸张恢复成平静,她干脆地向后一仰,把小脑袋靠在墙上。
“那你就该知道,这种事情,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就像你一眼就知道,罪魁祸首的[我]还在附近一样。”
“我就是知道,犯下血案的那个人,不具备设计那般缜密计划的头脑。”
“好女孩。”
年轻俊美的男人笑了,他压了压帽檐,伸出手去。
“你要跟我走吗?”
路易斯惊诧哥哥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为什么?”女孩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你也需要我做什么吗?”
威廉注意到了那个“也”。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手杖在周身虚虚地划了一个圈,“这些……”威廉道,“所有的一切,我知道我的答案,你知道你的吗?”
孩童望着他摇了摇头。
“跟着你能找到答案吗?”
她语调疲惫,一双黑瞳宛如深潭。
“我不能保证。”
“那我……”
“你可以先看看。”男人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她的额头。
“在长大之前,你有充裕的时间。”
将思绪拉回现在,口中的意式奶酪卷仍旧甜蜜而浓郁,酥脆的外层,内里馅料奶味十足,一点橘子味的酸让它没那么腻味。
枡山瞳不经意地朝旁边一瞥,年幼的男孩吃到一半停住了,正望着马路的一处发呆。
“怎么了?”
“其实,姐姐,我想……不,没什么。”
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条由红色砖块铺就的道路,不时会间插着圆形的铜铸地砖,宛如一个个大大的徽章,上面印刻着它的名字。
The Freedom Trail.
自由之路。
枡山瞳迟疑了。
她垂下眼睫。
最终,少女选择探出手去,像记忆中某个人一样,她略显生涩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不想说也不要紧。”
“你会有充裕的时间,直到你长大成人。”
“玛克。”
“有事吗?”
“那两个孩子最近走得很近,这样没关系吗?”
托马斯.辛多拉用于举行宴会的地点,是一座玻璃外壳的立体宴会厅。室外是郁郁葱葱精心设计的景色,室内是一片金碧辉煌的奢华,璀璨的灯光,簇拥的花卉,有种好莱坞黄金时代纸醉金迷的美。
安室透从二楼捏着一杯Scotch 向下望去。
被他提及的主角们打扮得像两个精致的洋娃娃,正在一层的角落里说着什么。他们选取了一个被立柱遮挡大半的长款沙发当成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你说我笑有来有往。
“有什么关系呢?”
朗内尔也朝底下看了看,接着靠回二楼的卡座。他们与辛多拉公司之间的交易谈得很是顺利,当然,一大半原因在于老头得知他拜托的舒默议员也是组织的人。
安室透眯了眯眼。
“要永远准备可以用来交易的底牌”,这是他作为情报人员的准则。
玛克现状不明,唯一能断定的是绝对是个难搞的对手。提前准备可以用来克制或者利用对方的依据,是习惯也是本能。顺手收集的消息,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他于黑夜前行,防患于未然是基本操作。
深处黑暗之人,并不表示他们都是纯然的黑色。有跳动的红,也有复杂的灰。如果你找到了对方的弱点,在之后的博弈中,要求对方因为人情“打个折扣”,因为利益“行个方便”,是很常见的事。
那个女孩,在玛克酒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呢?
安室透和同伴随性地碰了个杯,注意到他的视线再次扫过了一层。
他很看重她。
这有三种可能。
第一,枡山瞳如他所讲,定位是Earner,具有赚钱的才华,被组织庇佑,与玛克是利益共同体。但是这解释不了前雇佣兵的关怀程度。购物和陪同,生活上的亲近与体贴,就算掩饰身份是执事,男人的所作所为也大大超过了基本的合作伙伴。因此,是[有一定感情的合作伙伴]?
第二,情人。令人不愉的猜想,有可能,可能性不大。枡山瞳在补课时很明显体现出了学生气,和弘树玩得非常好,又加重了她这一面。如果不是演技过分优秀,至少,女孩对男人是没什么特殊感情的。她的情感尚未开窍。这样的话,就是[玛克单方面的好感对象]?
第三,枡山瞳失踪的爷爷。依照贝尔摩德的说法,枡山集团在组织势力之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位老者会和玛克酒有什么关系吗?他们由此形成利益集团,枡山瞳只是顺理成章地加入?是组织里[特定小团体的继任者]?
利益、感情、关系,答案究竟会是哪一个?
……抑或是诸多选项混杂在一起。
结束宴会回到酒店,安室透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急促的门铃响起,离门口较近的黑发男人起身开门。
迎面是跌跌撞撞几近扑倒的少女。
“朗,救救他!”
朗内尔一声不吭地把差点从轮椅上掉下去的少女扶好。
她的发丝乱糟糟的,反手握紧黑发男人的手臂之后,枡山瞳扬起一张小脸,眼中充满了泪光,恐惧和不安一览无遗。
朗内尔攥住她的手臂,之后立刻转脸去看旁边闲适模样的安室透。
对方摊了摊手,知趣地背过身走远了些。
男人这才回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我……”
“慢点说。”
“对不起。”少女急促道,在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她的神情平静了些,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下,“求你……”
“求我什么?”
在安室透的耳中,玛克的嗓音始终平稳。
“救救弘树,可以吗?”
场上一时无言。
哒,哒。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朗内尔和枡山瞳一同望去,对上安室透的笑脸。
他用一种并没真的感到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这话我可不能装作没有听到哦。”


第21章 三合一
泽田弘树, 在这之前,安室透只了解他是辛多拉董事长收养的天才。经由枡山瞳此时进一步介绍,他才知道那孩子最近已经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成就——dna追踪系统。这个程序可以让人通过检测dna, 追溯自己的祖先, 建立家族树。
“他在试验的时候,为了有趣, 就把能采集到的信息都输入了,有公司里不少人的dna, 也有辛多拉董事长的那些藏品,他想着, 也许可以靠着那些名人遗留的物品上残存的基因信息,有朝一日确认他们的亲缘后代……”
“谁知, 真的有一组基因联系上了,辛多拉公司的董事长托马斯,他的dna,与开膛手杰克一把短剑上的血迹对应,那把剑,是开膛手杰克犯下最后一案时使用的……”
“他是最后一案受害者的后代?”安室透道。
“不, 如果是那样,弘树不会受到生命威胁。”少女极力抑制着情绪, 她抽噎了一声, “有、有一种说法, 是开膛手杰克之所以选择杀害街头的流莺, 刻意破坏她们的腹部,根源是出于……”
“对母亲的憎恨。”朗内尔明白了。
安室透也反应过来, 他皱了皱眉, “你是说, 开膛手杰克最后一案的事实是‘弑母’,托马斯辛多拉是开膛手杰克的后代?”
“嗯。”少女紧紧咬牙,“像是天方夜谭,对吧,让一个时代饱受恐惧的恶魔,竟然是顶级精英企业家的祖先。”
菲茨杰拉德的小说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情节。女主角黛西的丈夫作为名门之后,轻蔑地告诉男主盖茨比——我们不一样,有些东西与生俱来,根植在骨子和血统里。
就是这个。
[血统]。
一旦这条消息爆出,托马斯辛多拉的事业无疑会毁于一旦。他是个本性冷酷不怕沾血的利己主义者,知道这件事的弘树,会有什么结局不难想象。
“那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受到了威胁?”
“是。”
两个男人沉吟了一阵。
安室透先开口了:“抱歉我要说接下来这句话……玛克,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如果再有什么变动,无异于横生枝节。”
瞟见少女因此变得惨白的脸色,他放缓了语调:“别这样,小公主,会显得我是唯一的坏人。”
他的重心落到另一瓶酒身上。
“还是说,玛克你有什么别的办法?”
朗内尔没给他眼神,而是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少女。
那男孩真是可怜,是日裔,也许可以申请想办法把他带回国保护起来?有这样非凡的才能,应该不难吧。
在心底飞速盘算着,安室透表面维持着事不关己的姿态。
少女会迸发同情不奇怪,她还有着或许可以称之为[正义]的天真。但是玛克呢?
来吧,让我看看,你会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她是否是你的弱点?
“不。”
黑发男人道,语气平铺直叙。鉴于枡山瞳一直没有动作,他干脆又拿回那条手帕,慢条斯理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泪花。
“我不会做什么。”朗内尔说,“你该知道的吧。”
他的一举一动轻柔而关切,吐出的字眼残酷宣告着事实。
“波本是对的。”
“任务永远是第一位。如果你想挥洒多余的同情和帮助,别指望我。”
被提及的安室透苦笑了一下。
黑暗中的花是无法盛开的。
他想。
眼前的一幕有种残忍的美感。
他一时没法判断这代表了什么,概因玛克这句话,既可以说是无情的拒绝,又可以说是好心的有关生存法则的告诫。
朗内尔将用过的手帕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把住轮椅将少女送出门。
等他又回到这间屋子后,安室透递给他一杯新的白兰地。
“孩子话,别介意。”
——这和朋友交换新手育儿经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扮演玛克的枡山瞳差点出戏。
她稳了稳心神,按照计划给对方打预防针。
“波本,有可能的话,我想欠你一个人情。”
安室透吃了一惊。
什么意思?如果是刚才那件事的话,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女孩吗?
“我很乐意。”情报人员没忘记自己八面玲珑的准则,不如说,这样更好。有弱点意味着可以攫取更多的消息。
“再怎么能干,那就是个孩子而已。辛多拉不至于因此和组织作对。”他笑道,“再说了,也许会进入那位先生的眼也说不定,他不是向来欣赏天才吗?”
他们与辛多拉的交易中处于上位,先保下那个孩子再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出乎他的意料,朗内尔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渡组织的利益去如那丫头的愿。”
“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会知道的。”男人顿了顿,他从铜制冰桶里夹了几块冰丢进酒中,凝视着杯壁上结出的水珠。
“在任务完成的前提下,希望你能给她尝试的机会。”
少女回到自己的卧室,颤颤巍巍缩在床边的男孩闻声抬起头。
他水润的眸子里泛着微小的代表希望的涟漪,在看到少女只身回来后,那涟漪化为了死寂。
没有大人。
在弘树的想法里,没有成人的出手,作为孩子的他们是做不了什么的。
他无法阻挡同学的霸凌,老师的训斥,父亲的离开,母亲的去世……如今,他也无法阻挡自己的死亡。
他很聪明,聪明到能看出养父在得知自己发现真相后眼神中的凶狠,他感知到了潜在的危机,才会惶惶地趁着夜色来到枡山瞳这里,忐忑地向她求助。
“别担心。”
眼睛红红的少女朝他展出一个笑。
“我有别的办法。”
“……嗯。”男孩假装相信了,“我知道。”
“还有,姐姐也不必着急,我接下来还有一个大工程要做呢。辛多拉先生不会随便放弃我的。”
他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欢快而令人放心。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就是要……是我胡思乱想了。”
“放心吧。”
一只纤细的手落在他的头顶,和养父的大手不同,也和记忆里母亲温暖的手不同,这是一只略显冰冷的手,洁白脆弱。
“大部分时候,我总能让人得偿所愿。”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话隐约有笑意隐藏其中。
这晚,弘树在缓缓的阅读声中入睡。
枡山瞳难得拿起了圣经。这是她手边唯一一本读物,除了教辅书之外。
“……were you a sve when you were called? don039t let it trouble you”
“although if you can ga your freedo, do so”
(你是作奴隶蒙召的吗?不要因此忧虑。
若能以自由,就求自由更好。)
日本国内。
下午四点,坚村忠彬正在茶水间为自己倒咖啡。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目前就职于一家中型的软件公司,是开发部的部长。
公司供应的咖啡粉品质一般,尝了一口,比起香气,更多是烘焙透出的苦。坚村忠彬没有很在意,尽管他偏爱酸度高一些,有着水果风味的手冲咖啡……就像几年前,妻子爱子会为他准备的那种。
夏日,妻子会把咖啡包放在纯净水里一整夜,早上从冰箱拿出来,和便当一起递给他,那样的咖啡细腻爽滑又解暑。
冬天,则是放在保温杯里,配上热腾腾的牛奶,能缓解一整日的辛劳。
这样的日子,在妻子带着改姓的儿子出国后,就不再有了。
就像她在家务生活上体现的细致一般,对儿子的教育上,泽田爱子同样要强。也许是身为爸爸的自己是程序员的关系,弘树从小就体现出对电子产品的兴趣。那孩子,也确实很有天赋。
可是这样的天赋,不被这个国家的体制接纳。
妻子哭着对他说,我们换个地方生活吧。
坚村忠彬不能接受。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怎么办?已经起步的事业怎么办?人脉、经验……更别提妻子想的不是换个城市,而是干脆换个国家生活。
他拒绝了,于是她和孩子离开了他。
生活啊。
他在心中低叹,不忘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新的工作通知。毕竟喝咖啡不要紧,错过上司的讯息就糟了。
在屏幕亮起的一秒,一条通知从上方弹出。
[记得你的儿子吗?]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但是存在在逃人员。曾经有个犯下杀人罪的前警察,靠着自己额外优秀的野外生存技术,在各个州之间流窜,直到心脏病突发带走了他的生命。
也有搜查人员的失误,导致证据不被采信的情况,比如震惊全美的辛普森案——“全世界都看到了他的罪行,但法律没有。”
还有ld case,冷案,熬过追溯期一切清零。关于追溯期设置的意义,有种说法是漫长的时光不仅湮灭了证据,长时间的逃避带来的痛苦,同样可以算作对犯罪者的惩罚。
即使在技术日益发达的今天,美国暴力犯罪破案率依旧在60左右浮动。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坚村忠彬自认技术不错,年轻时他也有过一段白帽子的时光,作为正面的黑客公布了许多平台的系统漏洞,提醒对方及时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