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甜宠文古言推荐上一章:反派的病弱白月光[穿书]
- 甜宠文古言推荐下一章:首辅娇娘免费阅读
他竟没有反驳,顺从地说:“好。”
见魏玠答得爽快,反而是她有些说不出话了,背过身去咳了几声,憋闷道:“兴许只是风寒,我不曾出府,又怎会染上疫病……”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罪魁祸首便被魏玠查了出来。薛鹂病恹恹地倚着床榻,听着那个每日里洒扫院子的朴实妇人哭喊。
“奴婢也是没了法子,请郎君救救我家小郎,郎君杀了我也无所谓,只求郎君可怜可怜小郎,他还这样小,不能染上时疫啊……”
那妇人自己的孩子染了疫病,城中早已没了草药给她的孩子。她便觉着魏玠这样的贵人定是私藏了救命的药,不肯轻易拿出来救他们这样的庶人。于是才故意令薛鹂染上时疫,等
着替煎药过后将药渣带走,好借此救她孩儿的命。
那妇人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力地磕头,砸在青砖上的闷响声薛鹂在屋子里都能听见。
她心中本来有些怨愤和委屈,然而听她哭得凄惨,竟也生出了一丝怜悯,于是让魏玠放走了她。
魏玠没有阻拦薛鹂的意思,只是问道:“不怨吗?”
薛鹂想到自己在魏玠心里应当是个睚眦必报,极其小心眼的人,她冷笑一声,说道:“要怨也该怨你。”
魏玠垂下眼,应了一声,说道:“我会陪着你。”
薛鹂隐约觉着,魏玠说的陪着她,更像是要与她合葬一处的意思。
她虚弱地倚在榻上,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便当我是人之将死,想要心善一回。”
魏玠皱起眉,语气难得严肃了起来。“不可胡言。”
第84章
运往城中的药材都在半路被敌军扣下了,城中军民愈发消沉,成安郡上下被死亡的沉重气氛所笼罩着,好似每个人的头顶都压着一团厚重的阴云,七月的日光依旧无法带来一丝暖
意。
唯一的期望便是即将到来的援军,敌军的增援眼看要到了,倘若援兵再迟些,只怕他们会耗死在这座城里。
薛鹂高热不退,咳嗽到嗓子干哑无比,也不大愿意见人。不过几日,她便如一朵濒临枯败的花,整个人望去都没有了生气。
魏玠很不喜欢她这副模样,他想过任何样子的薛鹂,唯独没有想过,她会在自己眼前逐渐凋零。
在来成安郡当日,他为薛鹂备了一碗甜酿,倘若她喝下,从此便会痴痴傻傻,眼中唯有他一人,可临了他又改了主意,仍是给了彼此一个机会,却不成想此举会将她拖累至今日的局
面。他并未无法接受身旁人的离世,即便看着薛鹂,他也在告诉自己,人死乃是天命,死后便可消除灾厄,偿还一切罪孽。只是无论心中如何劝说自己,他仍是无法接受,连她咳嗽一声都
会被牵动情绪,更何况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倘若他不走到高处,便无法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连薛鹂都会护不住。
过了几日,薛鹂伏在琴上剧烈地咳嗽过后,面色苍白地仰起脸去看窗外的日光,忽地开口道:“我想出去走走。”
她喃喃道:“总归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若是阿娘知晓我不在了,心里应当不会太过悲痛……还有魏蕴,她兴许也要为我哭上两回的……”
薛鹂想到了好些人,忽地想起梁晏,才发觉自己心底已经不知何时,将他列为不再紧要的人了。
唯有魏玠,她不大愿意去想,也想不到死后他会是个什么模样,魏玠的性情实在怪异,非常人可比拟,能做出什么事她都不觉得惊讶。
魏玠领兵迎战,仍带着所剩不多的人在守城。晋炤陪伴在薛鹂身边,默不吭声的像个影子。
待她说完后,强撑着想要起身,竟一时间疲软到难以撑起身来。
晋炤一言不发地扶她起身,而后替她披了一件外衣,命人备好了车马。
直到薛鹂被晋炤抱上马车,她还有些晕乎乎的,扶着车壁问他:“我们去哪儿?”
晋炤抬眼看她,又迅速地移开目光,顿了一顿,才说道:“出去走走。”
街市上已经没了摊贩,马车走得很慢,薛鹂掀开帘子朝外望去,行人无不是面色灰败。路上有搬运尸体的板车发出的咯吱声,让略显萧索的气氛中多了一丝毛骨悚然。
板车上载着几具尸身,麻布潦草地盖着,一只青白的手臂垂落,随着板车的前进一晃一晃。薛鹂看得心中发寒,正想收回目光,帘子却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那麻布下覆着的半张脸
,那额头上还留有血痂与青紫的淤痕。
她心上忽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浮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晋炤,表哥在哪儿?”
“主公正在御敌。”
薛鹂起身想要走出马车,然而身子晃了一晃,却忽地朝前栽倒。
兵马迟迟未到,敌军却等来了增援,有意要将他们困死在这座城里。
魏玠已经一天一夜不曾阖眼,倘若不出岔子,援兵赶到也只是这两日的事了。
然而夜里叛军攻势迅猛,为了守下城池,静待援兵,魏玠领所有将士们一同应战,到最后已经是精疲力竭,险些全军覆灭。
艰难地守下城池后,魏玠也受了伤,小腿腹被箭矢划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却仍是血流不止。军中已经有人生了怨气,再按捺不住,大声地责问道:“援军为何迟迟未到!将军
是否只是欺瞒我们!根本就没什么援兵!再不来,满城的人不被敌军杀尽,也要饿死病死在城里了!”
权贵之间发起的争斗,受苦受难的总是平民百姓。
“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阿娘要病死了!”
说了几句后,底下响起了些隐约的哭声。
魏玠没有说话,平静地擦净了手上的血。离开之时由于伤了腿,脚步能看出有些微跛,身姿却依旧端庄,丝毫不显得滑稽狼狈。
城中残兵已不多,敌军始终没有攻下,也是对魏玠心有余悸,怕他使了什么计策,与援军一同引他们陷阵。
然而他的确没有了余力,使再多的计谋,也抵不过对方兵马众多,城陷也只是早晚的事。
待到他回了府,薛鹂已经躺在床榻之上不省人事,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病态的红晕。
魏玠捏了捏她的指尖,薛鹂没有丁点回应,很快终于有侍者来通报消息。
在看向魏玠的时候,侍者的面色显得有几分为难,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事到如今,你说便是了。”
侍者几乎难以抑制地叹息一声,满面无奈道:“信使来报,郡公所带领的兵马,行至途中又折返了回去。平远侯……亦是如此。”
魏玠愣了一下,也不禁感到意外,想了想,问道:“是上郡出了事?”
侍者见他已经猜出了缘由,便不再支支吾吾的,直言道:“上郡被围困,平远侯认定魏氏会派兵来救,魏氏也当平远侯会增援成安郡,谁知两方都奔着上郡去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原因。魏恒骗不过自己,他清楚梁晏才是他的血脉亲人。而平远侯养育梁晏多年,虽待他严厉,却也是将他视为亲子。
魏玠成了次要,因此本说好的援兵迟迟不来。
他沉默片刻,淡声道:“下去吧。”
侍者退下后,房中仅剩他和薛鹂。
魏玠托着薛鹂的手掌,脸颊贴在她的掌心,如叹息似地唤了声她的名字。“鹂娘……”
薛鹂依然静默无声,没有丝毫回应,只有胸口处的起伏能让他稍稍安心。
“鹂娘……我不会让你死。”
叛军中不乏有士族中人,也都听过魏兰璋这个名字,得知是他在守城,这城池久久未能攻下,他们倒也没有太意外。敬仰魏玠的人不在少数,见他落入今日的窘境,也不免有些唏
嘘。魏氏是可用的人才,并非没有人前去劝降,然而魏氏出身魏氏,以魏氏的风骨与气节,降了反倒是件稀奇的事,他们也不曾抱有多少希望。
因此,在魏玠愿意降城之时,连叛军中都是哗然一片。
有人心中鄙夷,亦有人为留下人才而庆幸。
虽说叛军中的人参差不齐,有士族与寒门,亦有粗鄙野蛮的夷狄与庶民。倘若能将魏玠收揽到钧山王手下,放过这满城的军民也不算难事。何况很快世子便会赶到,要杀要留,还
要看他的定夺。
降城当日,成安郡骂声一片,魏玠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即便他们早有屈服的心思,此刻也像是找到了出口,将所有不堪的辱骂之词都推到魏玠身上。
敌军应允了魏玠的要求,不杀城中百姓,不奸|□□子,将草药送回城中。而他愿投钧山王麾下,不再替当今圣上效命。
魏玠一人换一座城,已经极为值当。然而军中不少未曾开化的蛮夷,并未听过魏玠的大名,自然也不知晓他的分量,想要拦住他们在城中烧杀劫掠才是难事。
既然应允了魏玠的要求,他们也该尽力去做,只能让手下人拦着,不许他们在城中滥杀无辜。
听闻魏玠还有一爱妾,他们便将两人一同关入地牢,等到赵郢赶到成安郡再行发落。有寒门学子前来拜见魏玠,态度还算恭敬,甚至还允许魏玠带上自己的琴。
只可惜看守的人是两个夷族,听不懂中原的官话。魏玠让他送些水来,对方丝毫没有理会,他便放弃了。
薛鹂意识不清,难得地开了口,呢喃着要喝水。
魏玠并未多想,用琴弦割出了伤口,将血喂给了她。
夜里的时候他又喂了两次,再缓缓替她擦净嘴角的猩红。
薛鹂意识不清,半梦半醒的时候尝到了口中的腥气,恍惚着睁开眼,听到黑暗中响起细微的咯吱声,却没有听到魏玠的声音,遂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晌午,才有人迟迟送来了药。
赵郢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魏玠将薛鹂抱在怀中,替她擦净下颌处的药汁。魏玠的衣袖滑落,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半个小臂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魏兰璋。”赵郢面色阴沉,冷声唤他的名字。
魏玠并未抬眼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替薛鹂擦净唇角和衣襟,好一会儿了才抱着她起身。
他平静道:“治好她,我会为你效命。”
赵郢冷着脸将薛鹂接过,愤愤道:“倘若不是你,她也不会是今日的模样。”
魏玠没有答话,臂弯间的重量忽地消失,似乎一切都随之变得空荡荡的。
第85章
薛鹂醒来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分不清是傍晚还是黎明,听到动静,守在一旁的女子立刻醒了,连忙将她扶起来。
她见对方面生,警惕地往后退,正想开口询问,嗓子却又疼又哑,一开口就像有刀子在刮,又觉着口中似乎有种古怪的腥气。
女子看出她的不适,连忙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薛鹂小心翼翼地接过,却不想如今连吞咽都带着疼痛。好在喝了两口茶,勉强能开口说话了。
“你是何人?”
女子不会说官话,薛鹂勉强听出她说的是:“奴家是小将军派来的。”
薛鹂笑了,说道:“小将军,怎得还有人叫他小将军?”
魏玠声名远播,长着一张没有烟火气的脸,与带有杀伐之气的将军名号总有几分违和,薛鹂实在是听不习惯,如今这小将军,她便更觉得好笑了。
女子答道:“军营里的人都这样唤郎君,还有人唤他世子。”
薛鹂这才觉得不对,试探道:“你们是何时到……”
她的话尚未问完,门便猛地推开,一个人影迅速跑到榻边,将她紧紧按到怀里。
“鹂娘,你可算是醒了。”赵郢惊喜地抱紧她,而后又退开些,捧着她的脸,笑道:“幸好我来的及时,你险些要被那几个蠢货害死。”
“赵郢?”薛鹂的身体霎时间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病糊涂了,为何眼前的人会是赵郢。片刻间,她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许多种可能,如同那些令她窒息的噩梦一般压上来。薛鹂慌乱地移开眼,在屋子里寻找熟悉的
身影。
“魏玠呢?”她紧揪着衣角,语气中有连她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死了吗?”
赵郢见她不安的样子,立刻又将她搂到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你莫怕,往后他再不能伤到你了。”
薛鹂一听,也不知怎得,控制不住地流眼泪,一边咳嗽一边抽泣,肩膀也跟颤栗不止。赵郢还当她是喜极而泣,轻拍她为她顺气,好声好气道:“怪我当日没能好好护着你,让你
落到魏兰璋手上,吃了这样多的苦不说,还险些被他害得丢了性命……”
她只能强忍着压下情绪,艰难地撑出一个笑来,满面泪痕道:“我总……等到兄长了,义父与芸娘近日可还好?。”
“他们一切都好,你不必忧心。”赵郢说完后,面色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瞥了薛鹂一眼,别开目光,略显心虚地压低了声音。“只是父王他一向爱惜人才,魏兰璋虽为人卑鄙下作
,却还算有些聪明才智。如今他被魏氏所弃,父王命我留他性命,日后再替我军效命……只怕是不能替你杀了他。”
言罢,他瞥了薛鹂一眼,看到她愕然的神情,忙又说:“你莫气,我定不会叫你白白受辱,只需留着他的性命,往后自有法子磋磨他。”
薛鹂摇摇头,说道:“多谢兄长,既是义父的意思,还是好生留着他吧。既要收他为我军所用,便不该故意折辱,以免他生了旁的心思,不会忠心替义父做事。鹂娘并非不识大局
的人,怎会为此事与兄长置气。”
赵郢听她这样说,心中顿感宽慰,怜惜道:“你莫怕,往后我好好护着你,再不叫你受委屈。”
薛鹂的病逐渐好转,只是身体仍虚弱。新来的侍女是赵郢在城中随意找的人,薛鹂醒了以后,她便回家去照顾孩子了。而后又来了一个女人,据说是被那些蛮夷掳到军营中的军妓
,看着与薛鹂一般大的年纪,刚到院子里的时候,目光总是怯怯的,也不大敢说话,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
军中多是男子,赵郢见她还算安分乖巧,才挑了她来伺候薛鹂。薛鹂问了才知晓,那女子也是吴地的人,虽说乡音不同,薛鹂也能勉强听懂些。
女子也告诉她,成安郡不是被敌军攻陷,而是魏玠甘愿降城。
魏氏百年来从未出过叛主之人,而魏玠这个被魏氏捧上神台,成为魏氏风骨象征一般的人,却做出了叛主降城的耻辱之举。
此事一出,魏玠将成为一个笑话,从前的高风亮节,往后都会化为屈辱,成为划在他身上的刀子。
薛鹂已经知晓了援兵不来的原因,想起从前梁晏与她诉说的种种委屈,再看一眼魏玠今日的处境,不禁有些唏嘘。她当初以为梁晏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如今在看,不被选择的人只
有魏玠。
魏恒凉薄寡情,凡是总是以自己为先,多年的养育抵不过血脉亲情,因此他先想着派兵去救梁晏。而平远侯则恰恰相反,即便往日里总是对梁晏严苛,总是讥讽他不比魏玠,到了
要命的时候却仍舍不下自己一手带大的仇人之子。
薛鹂忽地有些可怜魏玠,也不知在他得知被两方抛下的时候,面对这座苟延残喘的成安郡,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薛鹂轻咳了一声,问那女子:“城里的人还在辱骂他吗?”
那女子想了想,说道:“有什么好骂的?要不是魏郎君,城里的人都死光了,上头的贵人打仗,我们这些庶民真是遭殃……”
兴许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她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愤慨,又嘀嘀咕咕地骂了两句。
百姓们只知晓自己要病死了,连饭都吃不饱,城外的人叫喊着要屠城,他们很恐慌不已。他们甚至不知晓忠君是何意,临了魏玠放敌军进城,却保住了他们的性命,骂过两日后便
冷静了下来。
“说的也是……”
寒门学子倾慕魏玠的不在少数,由于他并不如天下士人一般鄙弃寒门,因此如今他落难,军中寒门出身的将士与幕僚对他还算恭敬。唯有赵郢看他不顺眼,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也
没有真的为难他。
赵郢与赵统的性子相差许多,且他有个怕夫子的习惯,年幼时在书院总是被夫子呼来喝去,魏玠年长他几岁,却因才识在书院替夫子授课,他也曾恭恭敬敬地唤过对方几次老师。
再见他总是下意识紧张,连脊背都会不自觉地挺直。即便如今二人的处境逆转,从前养成的习惯却没能摒弃,也是因此更让他忍不住对魏玠心生不满,看上一眼便烦躁不已。
薛鹂的身体好转后,总算能下榻了,便故意寻了由头去见赵郢。
赵郢牵着马,远远地看到了薛鹂,立刻撒了缰绳朝她跑过来。
“鹂娘,你怎么来了?”他语气欣喜,声音洪亮清晰,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魏玠也停住脚步,目光穿过杂乱的兵马,落在了相拥的二人身上。
第86章
薛鹂被赵郢松开后,她朝着四周看了一圈,果不其然见到了魏玠的身影。他与几个军中将士站在一处,没有华贵的玉饰衣着,仅凭着一个身影依然显得气度不凡,轻而易举便能引去
人的目光。
魏玠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缄默不语地听着身旁人说话。
赵郢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敷衍地应付了两句,问道:“我们还要在此处留多久,之后去哪儿?”
“此处会留下兵马驻守,我带你北上与父亲会和,然后让陈觉在算上一算,替你我择一个黄道吉日,我们好成婚。”
薛鹂听到成婚二字,面色都僵了一瞬。从前她倒是想着嫁与赵郢,如今也不知怎得竟生出些抵触的心思,加上钧山王造反成败未定,日后若是赵郢败了,岂不是要连累她诛九族。
何况……
她瞥了眼魏玠的方向,方才还在原地的人已经走远了,走路时略显不稳的姿态能看出他有伤在身。
魏玠投入赵统麾下,日后要看着她与赵郢成婚吗?
她丝毫不认为魏玠是什么大度的人,兴许会做什么手脚让赵郢战死沙场,总归是不会轻易放她的。
只是她实在是想亲自问问魏玠,为何从前说宁可杀了她,也绝不让她与旁人欢好,如今成安郡城陷,他却留下她的性命,任由她落到赵郢手中。分明要杀她的时候,魏玠话也丝毫不
像作假,究竟是为何会放过她。
好在看见他并无大碍,她也就放心了。魏玠并不是只虚有其表的纨绔,无沦落到什么处境,他都能凭借自己活得很好。
薛鹂从前无比厌恶魏玠,恨不得他跌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如今他当真一身污名身不由己,她却并不觉着欣喜。
魏玠出身高门声名远播,军中时常有人慕名前去拜见他,而他也不是个恃才傲物的人,虽说待人有几分疏离,却不显得骄矜傲慢,更没有鄙弃出身寒门之人,加上他的确有真才实
学,将士们见了他也会恭恭敬敬地唤一声魏先生。
只是明面上尊崇他,背后嘲笑他身世的人也不在少数,何况他出身太高,一身美名,如今却是个叛贼,的确会被人不耻。
薛鹂的处境比起他便好了许多,一个神女的谶言足以让她被视若珍宝,而赵郢对她的偏爱又是毫不掩饰的,且她与魏玠也曾有过一段纠葛,谣言便传得格外离奇,时常有人偷偷跑
到府邸附近想要一睹芳容。
成安郡还在安顿中,得知成安郡城陷,魏玠选择叛主,一时间天下哗然。齐军这才慌忙赶来攻打被占下的成安,只是再想夺回去却不那么轻易了。
赵郢年轻气盛,经不住薛鹂的撩拨,三言两语便能将他哄得心花怒放,总是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送去给她。正值天气炎热,他便将人献上来的瓜果都送去给薛鹂,还将郡望家中的
人抢来给她做酥山。
从前魏玠管得多,连冷茶都极少让她喝,薛鹂已是极为不耐,如今赵郢纵容她,见薛鹂爱吃酥山,便直接搬了几个冰鉴任由她吃的高兴。
炎炎夏日,生食冷食的确令人身心舒爽,只是薛鹂大病初愈,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的身体,没过几日便腹痛难忍,紧接着又发起了高热。
侍者去告知赵郢的时候,他正在与人商议战事。魏玠开口与他讲述当前的局势,语气与神态都好似他从前在书院听他授课一般,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生怕魏玠忽然点他的名
字向他问话。
侍者说薛鹂病倒了,赵郢立刻放下未完的事,让人去叫了医师,他先回去看一眼薛鹂。
赵郢的步子走得很快,边走边问那侍者:“鹂娘怎得好端端病倒了?是不是你们没有照料好她?”
侍者慌乱道:“奴婢丝毫不敢怠慢薛娘子,恐是娘子她旧疾未愈……”
一直走到了院落前,赵郢才察觉到了身后沉默了一路的魏玠。
“你为何也跟来了?”赵郢语气很是不耐,烦躁道:“鹂娘定是不愿见你,你若来了,岂不是更要惹她烦心。”
魏玠没有反驳,只是淡声道:“方才还有要事未与世子交代。”
赵郢见魏玠态度不卑不亢本就不悦,想到魏玠对薛鹂的情意后,他心中又是一阵烦躁,瞥了魏玠一眼,心底忽地生出了些恶意来。
倘若魏玠当真喜爱鹂娘,亲眼见着他与鹂娘郎情妾意,心中定是极不好过。
想到此处,赵郢说道:“既如此,先生便进来吧。”
医师已经先赶到了,正在榻前候着。走到屏风处能感到一股凉意。魏玠一眼便望见了两座消暑的冰鉴,里面放着瓜果。小案上有一碗撒了蜜果的甜汤,显然是酥山的冰酥化了。
魏玠看到这些,不禁皱起眉,一股愠怒从心底冒出来,让他面色都冷然了几分。
赵郢扑到榻前去探薛鹂的额头,医师连忙道:“薛娘子近日用了太多冷食,恐是伤到了肠胃。待她用了药,再休养几日,切记照看着娘子的吃食,莫要只顾着口腹之欲忘了自己的
身子……”
赵郢听着医师的话,不由地心虚起来,抿了抿唇,干巴巴地应道:“我知道了。”
他碰了碰薛鹂,温热的手背比起她的脸颊已算得上是冰冷。夏日里发起高热,实在不算一件好事,薛鹂额上出了层薄汗,白皙的皮肤也都透着红晕,一呼一吸都是滚烫的。
赵郢的手才触到她,她便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一双手臂蛇一般地缠上去,勾着他往下压。
“鹂娘……”赵郢鲜少见薛鹂这样主动,何况又是在外人眼前,他不由地有些惊讶,然而一想到身后有个魏玠,他立刻又觉得几分解气。索性将薛鹂一把捞起来,任由她攀着自己
。
“鹂娘,我来看你了。”他说完后,薛鹂哼唧了两声,嗓音娇而腻,如同一股温水浇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子也跟着发热。
“我不想喝药……”薛鹂睡得昏昏沉沉,又小声地说了一句,似哭非哭,更像是在撒娇。
赵郢听清了一句,笑道:“喝药怕什么,一口便没了。”
薛鹂的额头抵着他的肩,一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衫,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赵郢没有听清,疑惑地低下头。然而这次她的话却清晰了许多,连魏玠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表哥……”
轻飘飘的一声,让赵郢的身躯霎时间便僵住了,然而很快他又觉着无甚要紧,薛鹂被魏玠囚了那样久,定是梦中受了惊吓,唤声表哥也不能说明什么。他想通后正要出声安慰薛鹂
,便听到身后人低笑了一声,这意味不明的笑声落到他耳朵里,似是讥讽又似是得意。
赵郢立刻便恼火起来了,强忍着不满拍了拍薛鹂的后背,让她好好躺回去休息。
而后转过身才恶狠狠地瞪了魏玠一眼,冷声道:“先生方才不是有要事与我相商,走吧。”
魏玠应了一声,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薛鹂身上,而后缓缓道:“世子不该纵容她吃太多冷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