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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娥清楚父亲的风格,嗔了一句:“阿爹,我这是住家,不是扎营!”
钟祥道:“你懂个屁。”又不理女儿了。
一旁余盛又有点激动了,他老实了一阵儿,现在也不敢太活跃了,但激动之心仍然不减。钟祥!很有名的!只可惜几次见到钟祥,钟祥儿孙太多了,身边围着的人也太多了,他都凑不近的。有点蔫地靠着亲娘乔灵蕙。
乔灵蕙倒不介意,她在钟家的时候也挺透明的。只要妹妹好,那就行。低头看儿子,见他比平常老实了好些,乔灵蕙很欣慰,说:“看来把你交给你阿姨是做对了,你现在长大了。”余盛愣是一个字也接不上来。
他想问乔灵蕙为啥不上前,明明乔灵蕙跟公孙佳才是亲姐妹,关系很好的那种,突然又不敢问了。
陆行出现的时候,他还想了一下,为什么这个人没啥名气?课文里没背过这个人的,如果是小姨妈的老师,一定比他的老师好呀,为什么?
带着疑问,看公孙佳做完了拜师礼。陆行不用住公孙府,他在京里有自己的家,余盛根本接触不到,没办法询问这位老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唯一的好消息是亲娘在钟祥等人离开之后,在公孙家多留了一会儿,余盛可以与乔灵蕙在一起吐一吐苦水。
这是学生的习惯,只要与父母关系不算太差,就会说一说学校里的事,好事坏事都讲,也是一种解压,父母也可以知道一些子女的近况之类。
然而乔灵蕙第一要见的是妹妹,儿子得等等。妹妹也不与她说虚的:“阿姐,我给普贤奴从庄子上挑了几个伴读,明天叫他们来,你也来,咱们挑一挑。要是不满意呢,你从家里挑人送过来也行。都要与普贤奴年纪相仿的才好。”
乔灵蕙问道:“阿静不好么?虽是个女孩子,但是我看她很稳重,学得也不错。”打她儿子也打得很好。她现在不介意妹妹让个丫环管她儿子了,只要有效果,她都支持。
“不太合适啦,他毕竟大着几岁,我还另有差使给他呢。先生还是那个先生,就换几个伴儿,年纪相仿的更容易相处。普贤奴长大了,身边也不能没有人。”
乔灵蕙甚至有心将“阿静”讨给儿子的,大几岁,漂亮,稳重,什么都合适。不过妹妹既然另有安排,她也就不再讲了。查一查儿子的功课,那是非常有进步的,可见妹妹的安排是不错的。当即点头同意:“好。”
她没有拒绝自己也回家挑选几个小孩送来当伴读的提议,毕竟是亲生的儿子,身边跟点余家的仆人也好。
余盛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跟亲娘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才得到一个消息:他要添新伴读了。
余盛有点警惕地问:“都是什么人?”
乔灵蕙道:“放心,我和你阿姨给你挑的人。跟你一班儿大,能玩到一块儿去的。”
“那阿静姐姐呢?”
“她是你阿姨的人,当然听你阿姨的安排啦。等她再大一些,也不好跟一群小子厮混不是?还是要回到你阿姨身边的。”
余盛就很蔫,也不敢抗议,只得接受了。
第二天到,公孙佳说的人就到了,一字排开六个小孩儿,三男三女,皮肤黝黑,瘦,眼睛透着点亮,穿得一模一样,垂手的动作都一模一样。乔灵蕙一看这几个人,再看自己选的几个,就有点不太够看。她选的也是比较聪明的小孩子,机灵,也教过一点道理,然而与公孙佳这里一比,就差了一些。怪不得公孙佳说先放在庄子上训一训再拿过来,这训过的与没训过的就是不一样。
一时之间居然觉得不如把自己选的几个人带回去算了,反正妹妹安排的都比她安排的好。
公孙佳这几个小孩儿是从之前养的小孩子里挑选来的。荣校尉用的是训练士卒的法子,取的是什、伍制,学习、训练最好的,就给个头衔,全靠打出来的。打得好、学得好的,得到到公孙府里来进修的机会。
那与乔灵蕙这种自己挑选,还有拿忠仆儿子、管事侄子之类看中关系的送过来的,根子上就不一样。
公孙佳道:“好,就这些了。”
桌椅等都是准备好的,将宿舍一分,庄上来的几个小孩儿自己就扛着铺盖卷儿去收拾了。东西一放,劲头跟别人都不一样。阿练等人起初还觉得,这里面还有三个小丫头,主人选这些人是不是太惯着余小郎君了?这是不太合适的。一看这三个小女孩的利索劲儿一点不输小男孩,又有些怜惜:“这小小年纪,看来吃过苦的。过阵子咱们看看她们去,给她们捎点好吃的。”
阿青回头看看元峥:“阿静啊,你呢?还与我们在一处的对吧?”
元峥道:“我没有接到别的吩咐。”
阿练放心了:“那就好!我瞧她们过得有点苦。”
不过元峥要学骑马,还是得跟张禾往外面跑一跑的。公孙佳学过一阵骑马,骑的是很小的温驯的母马,只能保证坐着不掉下来而已。也能小跑一阵,时间绝不能长。由于要求过低,府里的那个演武场就够了。公孙佳希望元峥的骑术好一些,他就需要空旷的地方,估计得到庄子上去。
这些还没通知下来,元峥也就只字不提,他现在还是跟这些人一起上课。庄上来的小孩儿经过简单的发蒙,比余盛功课略慢一些,但是都学得特别刻苦。乔灵蕙送来的几个,稍识几个字,基本不大跟得上功课,只有一个还能凑合,那学得是真的只能算是老实。
元峥跟他们听半天课,下午就可以自己追进度,虞清给他一点指导。
余盛与元峥都有浓重的危机感,余盛开始只是觉得,再来几个小男孩儿闹着,漂亮小姐姐岂非要被这些家伙骚扰?现在却是被这些人撵得鞋都要跑掉了。
三男三女,长得都不好看,可就是有一股子的狠劲儿,上课都不带眨眼的,从来不闹着要下课。布置的作业就拼命的写、拼命的背,点灯熬油的也要多写一点,师傅布置写二十遍,写得不好看了,他们能自己再加练二十遍。
每天早上,由于公孙佳自己都睡到自然醒,余盛也跟着睡个懒觉的,这个虞清抗议都没用。这群货来了之后,天一亮,人家早就爬起来了,围着演武场先跑个八圈,然后打一套拳,收拾完了,吃早饭。吃完早饭接着背书,到这个时候虞清按照时间都还没过来呢。
毕业班作息啊,大哥大姐们!你们现在才小学一年级啊!学什么初三?
余盛跪了,只好咬着牙也早点爬起来。他的隔壁,小姨妈还在安静地睡着。
元峥则是另一种的危机感,他的竞争意识全被挑了起来。他本来就比余盛要自律得多,每天跟着府里的仆人一同起床,晨读虽没有大声读,却是早起习字、默诵、温课,还要帮着扫个院子什么的,下课之后也是自己再学习。还得抽空应付阿练、阿青们给他的额外的“教学”。本以为很用功了,现在这些小孩子年纪比他还小,拼起来比他还狠,元峥颇为介意。
“那个阿静啊,”阿姜笑着跟公孙佳说,“今儿早上起来,跟小高他们一块儿跑步去了。”
小高是庄上选上来的六个孩子里的一个,是六个人里功课最好的一个。
公孙佳道:“随他。”反正再过两天元峥也会被她扔给张禾,接下来元峥也会接受类似的训练,他有这个自觉,很好。
而她也得应付“书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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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并不以“师傅”自居,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也不拿老师的架子,竟是颇为圆融的一个人。
然而一个圆融的人,却不会教学生。第一节 课他就失败了。
老师接手学生,第一是要摸一下底,看看学生都学了些什么,陆行正式上课第一天就败在了这里。他问公孙佳:“县主都学过什么?”
公孙佳答不上来,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学了些什么鬼。什么都懂一些,什么又都与大众意识里的东西不太一样。书本上的东西是这样,书本之外她懂的东西,陆行自己还不懂呢。
让她背书,她能背个半页就不错了,再让她讲,她得喝茶,吃饭,休息,因为体力不支。强行背下去她得昏倒。
陆行只好从头给她梳理,从最简单的教起,这些东西她又都会了,不肯浪费这个时间。说出来的理由还不是时间宝贵,而是体力宝贵,她比个七十岁的老人还不经劳累。
陆行第一天就败退,说:“容我回去想一想,重新拟一个课程出来。”
公孙佳同意了,她也想早点把课补一补。
只是没想到,陆行第二次来上课,拿了一张单子来,说:“老夫与县主核对一下,县主都学了些什么。”
这个也败了。
因为公孙佳缺课不是一本书一本书的缺,可能是一本书就缺了一篇的课文。核对这个东西,公孙佳还是得一篇一篇的回忆,回忆下来偏头疼都犯了。阿姜在旁看得心疼,心道,怪不得你一辈子没做什么大官儿,老了还要出来趁食,你这本事是真的不行。
陆行一张老脸快挂不住了,一边的单良也看不下去了。单良对公孙佳的课业尤其用心,眼见这个“书库”卡在开头,他忍不住插了句话:“陆翁,你不妨将自己知道的列张单子,让县主看一看,她要学哪个,你就讲哪个。”
多简单呐!陆行本来在皇帝跟前也就是个“备查询”,他都不是“咨询”,现在还拿他当个没有感情的查询机器用,这不就结了吗?真要老师,也不能要个“书库”呀?那不跟教余小郎君一个样儿了吗?
公孙佳也觉得这样不错,她是实在跟这老师耗不起了,整整两天了,她一点正事儿没干,除了知道自己的知识是支离破碎的,就没别的收获。
陆行的内心是不太愿意的,他的知识库过于庞大,这要整出来,列个目录都得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钟祥一问,都学了什么呀?回答说,老师自己还没整明白呢。像话吗?
单良道:“总比卡在这儿强吧?县主又不是一般的学生,当然不能照一般的样子来。”
勉强说服了陆行。
公孙佳也不让他回家整理,还是就在公孙府里。公孙府前面的房间多的是,给他收拾出一间来,物品一应俱全,单良还放下了一些事务,亲自带着个书僮跟他一起整理。
公孙佳很不明白单良为何这么用心,单良道:“我在一旁看着,将这个‘书库’给分个类,照着单子将上面的书凑齐,书铺有的就去买,书铺没有的,就去收,收也收不到的,就给他配个书记,他背、咱们给他记下来。活‘书库’是会死的,一死就完了。死书库却是可以一直用的,以后要查什么,就在自家里查,免得与这种货色纠缠。”
荣校尉唇角翘了一翘,单先生还是那么缺德,人家刚开始干活,你现在就算着陆老头的死期了。
第48章 买卖
陆行连着数日都在公孙府里干一件事——列目录。
典籍通常按照经、史、子、集, 四类分类,每类下面再作细分。经过整理目录,也算是将所学梳理了一遍。单良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 有些认真地请教:“陆翁,这一本又是何书?”
公孙府一向厚道, 单良也是身家丰厚,他有足够的钱帛去搜罗自己感兴趣的内容。饶是如此, 好些书的名字他都没有听说过。
陆行也没了那股“我是来当老师”的心气了,也耐心回答:“这是前朝从典略里辑录出来的,古籍历经战火,好些都焚烧了。前朝末帝还一把火烧光了整个内书库,唉,造孽呀!”说到这里,他不免痛心疾首。
单良心道, “书库”也有“书库”的用处, 倒不可过于小瞧了他, 将轻视的心思收了一收, 认真看陆行诵写目录。
似这种已经消失的古籍,如果没有陆行这样的人,大概是真的会失传。或者过个千百年后,有人发掘古墓里,从年代更早的遗迹里找出只言片语,才让人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这样一本书、一门学问。
单良每天的工作, 就从看着陆行写目录,然后从中圈中公孙府里没有的书籍让人去搜罗,变成了启发陆行再回忆更多的书目。这个“书库”内容过于庞杂, 陆行又上了年纪,是需要有人辅助才能将整个“书库”给搬运整理一遍的。
公孙佳倒乐得轻松,甚至对单良戏言:“等先生照着这个单子将咱家的书库凑齐了,那位‘书库’就可以歇了。我一定送他一份厚礼,以慰辛劳。”
单良却摇头:“不可。还是要听他来讲一讲的,所谓触类旁通又岂是虚言?譬如甲书讲到某一章,与乙书里某一段相合,他就记得,可以讲给你听,又或者你想问,他能给他从丙书里拣出某一章配着讲。换了你自己,你既不知乙也不知丙,要何年何月读到了这两本书才能明白。这读到乙、丙两书的功夫,就是他已经为你做了。尤其郡王说的典章制度,这些体系庞杂,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到他。”
公孙佳道:“受教了。好好对他,别累坏了。”
单良道:“放心,我理会得。”
公孙佳问道:“今年的寿礼,准备得如何了?”
她的亲戚很多,整年不断的有人过生日,还有些婚丧嫁娶,最需要注意的如今也就只有老太妃、钟祥、靖安长公主几人,对了,如今皇帝的万寿节之类也需要她来操心一下了。
单良道:“夫人应该都准备得很妥当了。府里的收益并没有比先前少多少,等几处房租一收,园子、球场一建,就更丰裕了。”更多夸赞的话他就吞了下去,原来以为公孙昂去世之后,府里要过一段苦日子的,没想到公孙佳还是有办法的。即使没有皇帝后来增加的赏赐,公孙佳这建房出租的法子也足够使了。
他很期待,不知道公孙佳以后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单良是渐渐找回了一点在公孙昂身边做事时的感觉,大方向有人把握,他从旁制订更详细的执行计划或者补个漏。既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又不至于事事操心,令人心焦。
新主意暂时还不需要,公孙佳也没有别的吩咐,单良道:“我再去看看书库。”
说来也巧,他还没走,门上就报来消息,有一个人求见,来人叫做计进才。
计进才这个名字出现了好多次了,多到让公孙佳都怀疑这是不是天意,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能够三番五次地出现。
她很谨慎,让单良先去见一见计进才,问一问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亲自见这个人。
单良听到这个名字就先自行设计了无数的阴谋与无数的应对,他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很久没有遇到有阴谋嫌疑的事情了,单良近来也有些无聊,听到一个名字就说:“好的,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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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进才在门房等了一阵儿,便听到里面传出拐杖的声音。计进才从长凳上弹了起来,这个拐杖的声音令人印象深刻。正月里,朱瑛那一声“鬼啊”,很容易让在场的人把“鬼”给记住了,同时也记住了这鬼的拐杖。
计进才还记得那句“子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跟在公孙佳身边的,可见在公孙府是有些地位。计进才十几年来尝遍辛酸,也知晓不少人情世故,少主人身边的老仆,必然是说话算数的。
他将手里的一个小布包又攥得紧了一些。
单良踱到门房里,瞄一眼计进才,只觉得他比之前见到的更憔悴了,慢慢移到门边一条凳子上,单良扶着杖坐下了:“计先生?”
计进才露出一个苦笑来拱一拱手:“落魄之人,当不得‘先生’二字。”
两人寒暄几句,单良道:“先生此来必是有事,我本该问一问的。只是有些话,我须先讲明。如今烈侯过世,我们守着少主人,不敢有丝毫松懈,恕我们无礼,上次一别之后,我们问了问先生的来历。有些要与先生讲明,如今我们这里是守孝的人家,委实不能接您那位世侄的事。”
计进才面带无奈之色:“料到了。”他对单良隐约有一点好感,这种老主人过世之后守着小主人的人设,无疑能够引起他的共鸣。
单良和缓地问道:“那先生有何事呢?”
计进才又紧了紧手里的小布包,继而一叹:“听闻府上在收书?”
单良有了点兴趣:“先生有好书?”
计进才点了点头,打开了布包,亮出里面五本书来:“这是一套,还是当年老师收藏的,只是……”
吴家是书香人家,也有些藏书,有些书是常见的也没什么价值,有价值的藏书也有那么一些,当年吴家抄家的时候乱了一场,有些被下人偷走了,有些被抄走了,还有一些也落到了一些学生的手里。数量都不多,最珍贵的几本,就在计进才这里。
藏书这东西,皇帝的书库里肯定是数量最多最全的,但并不是涵盖了所有的。很多人家自矜历史悠久,又或有独到的学问,有些知识是会藏私的。这几本,单良敢打包票,既然在计进才手里,皇帝那里可能都没有。
单良道:“先生会卖这书?我们抄录也是可以的。”
计进才犹豫了一下,脸慢慢地红了起来,说话也略有结巴:“府、府上要收,也、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价、价钱几何?”
单良故作惊讶:“先生急着用钱?恕我直言,这几本是值得珍藏的,你要现在卖了,以后恐怕会后悔。”他已经想到了,刚才公孙佳还问他,有没有什么寿礼好弄的。皇帝喜文翰,把吴家这些东西弄了来一献,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就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计进才道:“是有些急用。”
单良见他不讲,便说:“我也不占你便宜。还是说实话,我不能拿着主人家的钱不心疼。我们这儿对这个不是很看重,只是少主人要读书,抄录也是可以的,不在乎原版。您要真用钱,也不要去当铺,那里折价折得厉害。这京里读书人多着是,什么容氏、江氏、李氏,他们爱书之人是会出高价的。”
“先生是实在人,”计进才叹息一声,“只是不想卖给他们。”
单良周旋了一阵,索性说:“先生给我个实话吧,做什么用的,为何这般急切?”
计进才灰心道:“是想给我的世侄娶房贤妻,可是……我怎么忍心让他娶乐户人家的女子?贱籍女子,害!”
“要娶良家子?”
计进才点点头。
单良故意说:“良贱不婚,你这又是何苦?犯律条的。”
计进才道:“他二十三了,二十三了呀!”又天天受那个罪,计进才自己也渐渐上了年纪,总想给吴选娶房正经媳妇,传宗接代。有了后代,才会有熬下去的希望。吴选是个乐户,要想娶良家女子,这花费可就比一般的婚事要多。计进才就琢磨着四处找钱。所以他才从城里搬到城外,租了公孙府的房子,还答题拿了点折扣,就为了省钱。
且计进才还有个事儿没讲,自从容逸知道自己家族人里也有不大干正事的之后,回去跟父亲一合计,也放出话来,很是约束了一下族中子弟。容逸是新生代的风向标,话一放出来,喊吴选出场的人少了,吴选受到的骚扰也少了,同时,收入也减入了。
要维持吴选的生活,计进才还得再四处找钱。最后不得不变卖身边的物品。
单良将话套完,也不想再听他倒苦水,说:“那这样,我便做个主。这个不太好估价,你也是知道的,咱们找个当铺,让他们照着死当的价估,我再给你加两成。你那里的事办得成办不成我不管,钱我付你,咱们钱货两清,不找后账。”
计进才道:“好。”
公孙家自己就有当铺,单良却从别处当铺找了个人,将几本书估个价,再兑了钱交给计进才。算是做成了一笔买卖。
完事儿抱着书往公孙佳面前一堆,说:“这是好东西!”
公孙佳道:“有什么好的?”
“孤本,珍品。一套五本,却有个名字叫做‘河清海晏’,你看这纸,是不是有暗纹?”
“是。”
“你要问‘书库’他就会告诉你,这里面是有典故的,约摸是五十年前,前朝中宗有宠妃好文学,在宫中造的笺纸,压的暗纹就是河清海晏之图。后来拿它裁了抄了几本书,就是这几本了。”
“今年进上,就它了。”
“哎~就它了。”
他们要这“河清海晏”没什么意思,但是皇帝越老,越喜欢这些玩艺儿。如果还是出自吴家这等叛逆,那就更有意思了。
只有荣校尉感慨了一句:“计进才手里,怕是真没东西了。”这都拿出来了,估计是压箱底的好物了,计进才对他这老师家里,可谓仁至义尽了。连荣校尉都感慨了,公孙佳就卖荣校尉一个面子,说:“他住在咱们那儿,有功夫就多瞧他一眼,但愿吴选能有好运气。”
荣校尉道:“好。”
荣校尉不过随口感慨一下,公孙佳给了个反应,他心里熨帖极了,不再多言,倒也没有刻意地去看护吴选,转而认真给公孙佳办事了。
他目今主管两样事:一、庄上那群孩童的训练,近来春季青黄四不接,又有卖儿卖女的,又有些是新赐庄子上的孩童,男童女童各又凑了一百,送到了他手上管着。二、以前做惯了的间谍的活,先前将人手收缩到了有限的几家,他如今经费充足,就又稍稍将眼线扩散了一点。因为计进才已经在眼前出现三次了,他就把广安王妃的娘家也纳入到了观测的范围内。
这一盯,不久之后竟让他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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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了四月之后,天气渐热,对公孙佳来说反而是一年里最适宜的时节,再往前一点,她仍然觉得冷、风太大,再往后一点点,又觉得热了。这个时候,可以不点炭盆不放冰盆,穿着单薄的春衫,自己慢悠悠地散步。
她让人打造了一柄手杖,手杖的造型是她自己指定的,看起来有些怪异。不像老大人们显示资历身份的那种足有一人高的长杖,而是很短,长度在腰部以下,杖头是一只掌心向上的手,五指张开,很合适她稍稍张开手指,一按一握。走累了的时候一撑,特别方便。
这天,她正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边与钟秀娥商量:“耽误好久了,总说要请仙仙,可她也忙,我也忙,不过是互送些小东西,现在趁着精神好,不如请她一请。她信上还说,要把容家小娘子带过来呢。”
钟秀娥道:“你忙也就罢了,她有什么好忙的?当家的不是她,她那一辈儿,她还有大嫂吧?”
“家大业大,说是有一场全族的大祭,不过这两天也快忙完了。”
钟秀娥道:“那行吧,别太累了。哎哟,那个‘书库’行不行呀,自从他来了,我看你头痛的时候怎么比以前多了呢?”
公孙佳微笑道:“不怪他,是我的事儿也多了。”
京中第一块地皮的房子已经建好了,正在招租,第二块地皮正在开建,第三块地皮敲定。这是方保负责的项目。简义负责京中一处园子和一处马球场,也在扯皮。他们已是非常省心的人了,公孙佳也放手让他们去做,然而操心的事情还是很多。
庄子上操练的孩童是一件,与各处的关系又是一件,她的网正在织着,还需要与江仙仙等人保持着联系。江仙仙与她近来见面虽少,但是看到她正在丰富藏书,也很有兴趣过来看看她的收藏,也因此想把小姑子也介绍给公孙佳,大家一起做朋友。
还有钟佑霖,这位表兄似乎找到了写作的乐趣,诗会都参加得少了,还在不停地给公孙佳交稿。公孙佳拿到他写的那些小道消息,还要甄别一下,再从中挑选一些片段准备给他雕出来,至少印它个百八十本的,然后送人。送给谁也得安排。
一天拢共十二个时辰,能做多少事呢?从这一点上讲,外甥余盛说的那个“人人平等”还真是在这里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