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经济腾飞中的九十年代,远远超过了人的认知。
九十年代初期,电子科大的一个研究生在深圳能拿八百的月薪,到了千禧年,IT公司直接上人宿舍挖人,闭着眼睛签offer,开的就是五千块。普通工人的工资,十年内也从一百多直接飚到了千于元。
钱不能存着定期看利息,不然得呕死。
比不买房还呕!
夫妻两个聊不到一起去,韩江也懒得撞枪口上惹人嫌,赶紧抱着行头出去洗,厨房里留给孩子洗澡。
炉子再烧起来,屋子里面就暖烘烘的。
小孩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能搓半斤泥。
外头实在是太冷了,再活一次也不想去公共澡堂跟一群人一起泡,以前烧个热水要大半天,一整个冬天都没洗干净过,这回炉子也改了,家里的热水都放出来管够,刚刚炒完菜的柴火炉也烧起来,一点也不冷。
韩星辰整个人都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面,小手有节奏的哗啦哗啦玩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妈妈问:“妈妈,咱们家要把王奶奶家买下来吗?”
范晓娟随口答:“要是王奶奶肯卖才行。”
“那王奶奶家房子卖了,住哪里去呢?”小姑娘很有同情心呢。
范晓娟就笑了,都说女孩子贴心看来是不假,韩星辰这孩子从小心肠就软,长大以后看见路上可怜的猫猫狗狗都要给点肉肉粮粮的,更何况是一起住了五年的老人呢?
分离的不舍多过于买房子的喜悦。
“王奶奶年纪大了呀,下雪天走路都要摔跟头,外面又冷,一整个冬天都在炕上窝冬,她闺女不放心她住在这里,要接她过去享福的呀,现在的楼房盖得好,里面有暖气,也不用倒痰盂了,多好。”
这样一说小家伙就明白了,深情的看着妈妈:“等我长大了也接您享福。”
范晓娟就更想笑了。
八五后,八零后,可以说是最难的一代人。
能养活自己就不错咯!
等他们这代人赚到了钱,房价又飚到天上去了。
且八零后的父母,那是共和国受到教育最少的那一代人,不拖孩子的后腿,跟上时代的步伐,就是给社会做贡献了,给孩子减少负担了。
她也不指望韩星辰能多出息,帮她养老照顾她,她养孩子的目的真不是为了给自己养老,孩子带给父母的是轻松愉快,将来她也要把这些带给他们,亲人应该是互相依靠的存在。
泡软了泥垢,范晓娟耐心给她搓泥,又给把头发好好洗了洗,这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不讲卫生的习惯,趁早也要给她改过来。
小家伙洗完澡,韩江端着盆子进来了,抵死不提买房这茬。
范晓娟默默跟自己生气,这男人就是这样,他以为他不提,她就能忘记这事儿,真是个死乌龟脾气,脑袋缩进他那点乌龟壳子里,就能当事情不存在了。
两人沉默着没说话,也没有吵架,给韩江的感觉特别安心,只要范晓娟不嚷嚷,他的心情也跟着很好,晚上还搭把手把丫头的衣服给洗了。
他勤快,也独立,从小在外面读书被逼出来的环境。
范晓娟也没再跟他提这茬。
别说韩江说不通,就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说不通这个理。
她又不能表现的自己太过于特殊,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个重生者一样。
第二天韩江一大早就醒了。
国企那边也都放假了现在不打球,可生物钟到了那个点上,一到六点钟他就睡不着。
一睁开眼才发现有人醒来的比他还早,旁边的小床上居然是空着的。
韩江以为自己睡过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是六点钟。
穿好衣服走出去,就看见女儿拿着乒乓球拍子在屋檐底下练玩球,这几天她去体校玩,那些喜欢逗弄更小孩子的学员,就教她颠球。
都说是乒乓球运动员的孩子,体能应该是好,可韩星辰从小生下来就体弱,韩江没想过让她学体育这茬。
他没看错,小家伙颠球的技术倒是有模有样。
颠球是练习手感,乒乓球练习的入门动作就是颠球一百下,不到这个水平,基本上不用往后练。
不光是乒乓球,足球也练颠球,篮球入门是拍球,这都是磨合球员的手感的,有些小孩球感好,能玩的很溜。
听到门推开的动静,韩星辰跟做了贼一样,忙把乒乓球拍子藏在身后,结结巴巴的说:“我……起的早,就玩一会儿。”
韩江“哦”了一声,装作不在意。
韩星辰继续问:“这拍子是家里找出来的,可以给我玩吗?”
居然这么客气:“没事你拿去玩。”
他不在家打球,家里的乒乓球拍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韩星辰居然还能玩的有模有样的,比那些刚进来训练的学员们都好。
他心里有几分窃喜,觉得女儿是随了他的。
被他盯了一会儿,韩星辰跟做了贼一样,颠了几个以后,把牌子塞回他手里:“那我不玩了。”
这是……害羞了?
女孩子敏感男孩子皮,各有各的好。
只要是自己生的,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一块肉。
韩江觉得好笑,把拍子收了回去,决定回头换一套好一点的胶皮。
至于女儿,才五岁多一点,练乒乓球也不用那么早,范晓娟不是一直想让孩子学个舞蹈什么的么,可以先练练体操,加强孩子的柔韧性跟平衡能力。
只要范晓娟不纠缠着买房,韩江这心情就非常好,,一路到了单位,想到上完这天班从明天开始就放假了,心里面开始盘算起买房的事儿。
年底又发了八百的年终奖,在同等级别教练里面算是最高的那一类。
这一年他带的两个学员在市运会打的都还不错,加上这一次的,综合奖金拿下来,竟然拿了一千多块。
这八百先不跟范晓娟说,谁叫她有事也喜欢闷锅里。
不过娟儿知道准高兴坏了。
工作上顺风顺水的,到时候单位分房他肯定也是靠前的。
那他不就有跟娟儿谈判的资本了嘛。
至于娟儿说的买胡同里的房子的事,这话就不会再提了吧。
单位分的房子好,比小院便宜,而且还是新楼房,为啥娟儿就那么执着要买个小院子呢?那破院儿,民国还是清朝时候就盖了的,里头不知道住过几代人了,巷子里又脏又乱,早晨起来还要去倒夜香。
他一定要说服娟儿买集资房。
八八年单位分集资房的时候他手里刚好没钱,不然那会儿一套房子分下来,也只有万吧块钱,总面积跟小院的三排房子也很接近了。
那一趟好没赶上,韩江也后悔了好久。
在当年,可以说在千禧年以前,大部分人都是不愿意买小院住的。
韩江也有个小本本,专门记账,这一年来工资、学员比赛奖金、兼职收入这些他都记在本子上头,虽然这些钱最终都上缴到老婆那里了,但他自己也好歹有个数,填上这一笔以后,今年的收入都有五千多了。
吃过午饭,学校的学生也就走的差不多了,这一学期算是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走的时候同事们也都心情挺好的,学校放假时间长,好多人都提前回了家。
韩江掏出早上韩星辰练习用的旧板子。
教练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胶皮,他们也用不完。
从这一点来说,如果韩星辰要练乒乓球,材料费都能省下不少钱。
刚好有人推门进来,抬眼瞅了一眼是单位小金。
外面还冷着,小金一进来就带来了寒气,搓着手就问:“韩教练这还在忙呢,寒假都没得歇吗?”
韩江就不喜欢跟人聊这个,就指望着单位这点工资过活,人都要饿死。
单位里面的人多少都有点兼职,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韩江低头颠了颠手中的拍子,本来都打算上胶,又觉得拍子太旧了,板子也不太好,低头继续在抽屉里翻找,找了好久总算找到一个满意的拍子,一直没搭小金的话。
等粘好了,又听见小金说:“这么旧的板子韩教练还用啊?”
他一抬头看见小金还在盯着他看。
于是敷衍着说:“给我闺女弄的。”
小金笑了笑:“看来虎父无犬女啊!”
弄好了拍子,韩江就准备回家。
见他没回话,小金继续说:“韩教练,有个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这种开口准备什么好事。
韩江皱了皱眉开口:“什么事?”
小金赶紧就凑过来:“韩教练,这话咱们慢慢说,回头咱们出去一起喝一杯。”
说完,跟认识了八辈子一样,他记得自己从没跟小金这么熟络过啊。
趁热打铁的,小金又说:“您过年回吗?”
韩江手里就停了下来:“不回,车费太贵。”
回一趟,车费都不得了,他跟韩海今年都不回。
小金本来就不是找他瞎扯来的,自然也没有心情问他怎么不回,看见韩江往外面走,也跟着他屁股后面走。
两人其实并不是很熟,聊起来也没什么好聊的,都有点尬聊的意思。
小金叹了口气,说起自己当年来京市可怜样,倒是让韩江产生几分同理心出来。
韩江这人啥都好,就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听着听着竟然有些同情他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去。
这一出门,就看见范晓娟在门口。
小金这重头戏还没开始呢:“哟,嫂子来了,你们两口子感情可真好啊,我也谈了个对象其实——”
韩江对他谈没谈对象也不感兴趣,就是觉得小金今天挺奇怪的。
无缘无故的跑来跟他套近乎,还问他回不回家,两人真有这么好的交情吗?
“她单位反正也没事。”韩江自然也没说范晓娟单位都贷款发工资了,上班跟摸鱼也没啥区别。
可范晓娟不是为了见韩江才来的。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韩江单位今天发奖金了。
小金是掐好了发奖金的点,趁着韩江头疼脑热的时候就把钱借走了。
这人也真够心机的。
男人对男人,面皮薄也不好意思说不借。
再说那小金一口一个韩哥,先把韩江先哄的东南西北都不分,再诉个苦,轻松就把钱借走了。从那会儿范晓娟才知道,这手里真不能留余钱,有钱谁都想啃你一口。且这年头借钱不兴给人利息,居然还有人借钱去存银行定期的,你问他要,人家没说不还,几年利息拿下来都跟本金差不多了,等还你还是那么多。
八百块钱,在三十年以后就是一顿饭钱,但是在九十年代初期,那就是她范晓娟半年的工资。
这会儿的人脸皮薄,总不能为了让同事换八百块钱翻脸,所以这钱韩江是一直没要回来。
一想到这里,她甚至一刻都不能等,就往韩江单位奔来。
果然就见到两人在一起。
难道来晚了一步,韩江已经把钱借出去了?
呸,只要钱在他手里,范晓娟就是抠都要把钱抠出来。
殊不知因为韩江的冷淡,小金这借钱的话一直就没好说出口,范晓娟在场就更不好借了。
范晓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笑容满面的就迎上前来问:“我就是想看看韩江单位是不是发奖金了,发了没?”
小金刚好想开口呐,就愁找不到机会:“还说呢,韩教练在我们单位可是老教练了,他拿的奖金最多,也不知道——”
范晓娟赶紧抢过去话头:“刚好我们要买房,所以我上单位来看看,瞧瞧能不能再借一点,你们单位的人都走了呢?”
她还真有模有样朝着那边看了几眼。
小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体校的人确实都走了,小金这是专门等到了最后,就趁着韩江抹不开面儿的时候,打算把这钱借出来。
范晓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然,你手里头宽裕的话,也借我们一些,这钱不怕我们不还,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跑的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吗?”
你不是让人家凹大度人设吗,看看这样的话到你头上会是什么想法。
这话恰好是小金想对韩江说的。
第26章
小金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啥?”
范晓娟笑着问:“你不是也发了奖金吗?”
小金尴尬:“可是,可是,刚好我也要买房……”
范晓娟白眼儿一翻:“啥?”我不说借钱,你就不要借钱,你怕是不想借吧。
“我还想找你们借点呐。”
“真是奇了怪了,我不说借钱你就不买,你不会是不想借吧?”她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小金能说什么,他真的是要买房啊,不过可惜没说出口,就被范晓娟给抢了个先,谁叫女人嘴快呢。
他幽怨的看着韩江:“韩教练,嫂子可真会说话。”
范晓娟可不觉得自己幽默,欠钱的才是大爷。
要她说,钱一分都别留在手里,都花出去。
实在是没有,那些人还能让你去外头借来了借不成?
而且现在人这尿性,但凡手里有点钱,不是七大姑八大姨,就是那些同事,总要想办法借钱,这前头就是小姨,后脚又来了个小金,就算是草原上的野狼也没有这些人嗅觉敏锐啊。
她还记着上辈子欠了三十年八百块的仇呢,阴阳怪气的说:“韩江啊,我早就说了借钱不容易了吧,你非要买那个房子,没办法的话只能找银行贷款了,现在银行也不是贷不到款,就你死心眼非要找熟人借,不就是看银行利息高,找熟人不用花利息呗,算了算了,我也不指望咱们困难的时候有人搭把手。”
小金直接被范晓娟的话给堵死。
这女人怎么这么厉害呢,牙尖嘴利的。
他也不好意思跟韩江开口,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开溜了。
范晓娟拉长了一张脸,伸手:“钱!”
韩江心说还制造惊喜呢。
得,惊喜泡汤。
八百块,都交到媳妇手里头。
小金没借到钱,有点不太高兴:“韩教练,嫂子可真会管家。”
也不叫韩哥了。
呵呵。
韩江说:“对,她管账管得好。”
其实他也不想借,借钱容易还钱难,但是小金这样磨下去,面子上挂不住多少会借点出去的。
小金想吐血,这大老爷们居然安心在自己身上插个气管炎人设,他没毛病吧。
小金一走,范晓娟就火大了。
“要不是我赶来,这钱是不是就借走了,你知道人借钱出去是干嘛的吗,这个小金就没干啥好事,一路找人借钱,借了也不知道多少家,自己一毛钱没有就准备在京市买房子了,你瞧瞧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怎么那么点胆子都没有呢,咱们且不说出去借,自己的钱拿来买总成吧?”
韩江呐呐的:“那是人家,我是我。”
“你知道我以后怎么死的吗,气死的!”
范晓娟打定了主意是要买王奶奶的房,不光王奶奶这边要买,孙家的房子她也要收了。
一个月以后,韩江还真间接打听到小金到处找同事借钱。
那个同事一见到他就说:“小金没找你借到钱吧,肯定没找你借到,他还到处跟人说你抠门呢,结果我家里有事着急让他还一点,说了多少次都没钱,我去找别人借,人家才跟我说小金也找他借了,借走这么多钱,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了。”
小金这人人缘不错,弄得跟谁都是铁哥们似的,谁好意思为了几百块钱拒绝人家呢。
那个同事平常还让小金带过班,也不好意思推辞,就借了五百。
五百块钱都说还不了,也不能为了这点钱去跟人喊打喊杀吧。
幸好那天范晓娟来的及时,把钱拿走了,不然也跟其他同事一样,借出去的钱几十年以后才能收回来。
“你老婆厉害,看来怕老婆没啥不好的。”同事感慨说道,这里说道怕老婆竟然有几分羡慕的意思了。
“……”
同事话锋一转:“对了,你有钱吗,给我借一点周转周转。”
韩江的脑子一滞,迸出来一句话:“我这里真没钱,我媳妇儿最近在看房子呢。”
他没钱,他媳妇儿要买房。
他现在居然也觉得,钱留在手里真是人人都盯着。
至少小金不会找那些背着一屁股债的同事借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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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范晓娟就盯着胡同没放手,第一是现在胡同里还算便宜。
当然,便宜不过单位集资建房,可单位的房子你得等,谁知道什么时候盖呢,再等几年那就不是现在这个价钱。
可钱放在手里能生儿子吗?
不能。
对于不会投资的人来说,死存钱就没有路。
而且就重生前的记忆里,三十年胡同里面的小房子都几千万一套了,装修一新的更加值钱,京市市中心下水道改造了以后,胡同里也能加建厕所,早就不是贫民窟一样的存在,再加上范晓娟住的这一代不是解放后修的,而是真正的明清古建筑。
商品房能买吗,至少她现在是没钱买商品房的,论起增值幅度,商品房肯定不如老旧的四合院。
这些道理韩江现在想不通,很长时间里,好多人都想不通在大城市里买房的道理,就是觉得贵,跟老家盖房子比起来,贵得要命。
且因为这栋房子,韩老头多了好多要钱的理由,一会儿要五千块加一个围墙,一会儿又要三千块挖一个排水沟。
就她做财务这么多年的经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有两本账。
一本对他们,一本对老人自己,挖排水沟要钱吗,他们在家没事的时候就可以挖啊,这都能找他们要三千块。
送台印钞机给他们好了!
他们现在存款不到三万,满打满算的三万,实际上把两边都买下来,装修上就不太够了,但是院子是自己的就方便了啊,韩江可以办个乒乓球教室,这样的话也不用总出去教人打了,老实说国企那个价格,给的确实也不怎么地道。
教乒乓球的虽然没有教艺术的值钱,但是家里有个训练场地,办班能赚到的钱,指不定比上班还高。
当然,对韩江来说这又是痴心妄想了。
男人啊,迈开步子怎么就那么难。
范晓娟这一气直接气到了晚上下班回到家,进门就黄穗华拉到一边。
黄穗华比她大了十来岁,是进京第一代的外地人,当初为了给孩子跑户口受了不少罪,她那会儿政策更紧,吃粮本的年代,孩子跟娘要都没有户口,连吃公家粮都难。
“小范,跟你说个事,我家可能要卖房子了。”黄穗华说。
“啥?”范晓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虽然知道孙家要卖房子,但这也太快了一些,王家那边才传出来消息,孙家就说要卖房子?
看到黄穗华的眼神她就明白了。
这胡同口卖胡同,都是争着谁抢先,谁先卖谁能够叫起来价钱。
等到一户买了第一户,剩下的第二户就成了夹角,跟她当年一样,农村包围了城市,单门独户的就不值钱了。
孙家应该是看到王家要卖,就坐不住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头走。
范晓娟好奇:“那你们都分到房子了吗,老人怎么办呢?”
“咳,憋憋屈屈的住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到尽头了嘛,老大老二早就分了房,我们晚一点,今年单位的房子也盖好了,老五是个姑娘,左右要嫁人的,而且他们单位有宿舍,现在三家商量好了共同给老人养老。”
共同养老,说起来也真是好笑。
孙家两老的退休金都搭在一家快二十口人的吃喝上头,前头几天孙家奶奶的高血压犯了,都是硬生生扛着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扛不住了,最后说卖房。
既然说到要卖房子,自然三个儿子都要分到钱,不然这事情达不成共识。
但分钱就只有儿子的份,女儿能同意吗?
到时候养老能不算闺女的份吗?
范晓娟心里这样想着,面上恭维:“那敢情好,我们家韩江单位分房已经错过一次了,要是有合适的价格,我们也想拿下来。”
她看着黄穗华的神色,肯定是来打听她的态度的。
于是又说:“不过韩江那边也一直没同意,你也知道胡同里面的房子太老太旧,他总觉得没有新房子好,再说上次单位分房已经过去五六年的时间,谁知道下次分房是什么时候呢?”
这话的意思是,我想买,可家里还没有达成一致。
对于孙家来说,其实挺被动的,她家里能熬,可孙家能熬吗,那么多的孩子好几个都快成年了,近十口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再长大一点得出事。
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管着一大家子的开销,只要不分,大家谁都不想拿钱出来生活,孙家二老的退休金也是这样耗干了的。
所以要分家,要孩子们单出去过,老人宁肯不让他们养老,也不给他们拖累了没有自己的生活。
这样说着,小孩从屋子里面冲出来,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妈妈,你进去看看,爸爸在干嘛呢。”
哟呵,他真还干上了。
黄穗华看了那头一眼,笑着打趣她:“你家韩江可真没的说,真勤快,这今天才放假呢吧,回家就忙活开了,我回来就听他敲敲打打的,这是要准备干啥?”
她好奇的还往里面看了几眼。
住这里的,都是胡同二三代,除了新买下来整个院子的,没人愿意装修。
房子本身就破,装修一下得费不少钱,还不如出去买楼房。
小范家里是装了修了,可装修完人家说不定也没钱了。
不过这小范两口子心思可真活络哦,就说她厨房里面新做的那个灶子,她看了都觉得很神奇,热水随时放随时就有,她琢磨着是不是也去做一个。
这样想着随口就问:“前几天我去你们厨房看了一眼,那个炉子倒好用,去哪买的啊?”
炉子?
是说厨房里的炉子吧,那炉子确实好,周围一圈都是热水,一天到晚都用不完,范晓娟还没说话,就让韩星辰给抢了个先。
“我妈妈设计的,我爸爸画图去厂里面定做的啊,婶婶你也想要吗?”这小家伙,嘴皮子功夫挺好的嘛,她跟黄穗华家老二黑皮熟一点,看黄穗华也亲切。
黄穗华“哟呵”一句,眼睛止不住要往人厨房里面瞧。
其实就是昨天吃完薯条回来还碗的时候,进屋的时候看了一眼,觉得挺新奇的,炉子包着一层灶子,看起来好像挺带劲的,具体什么功能的,当时是韩江在家,她就没好意思问。
这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范晓娟一边说话一边带着黄穗华往厨房去,大大方方的打开了门。
韩星辰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我妈昨天还放热水给我洗澡了,好多热水呢。”
范晓娟笑着说:“也就是把炉子的保温层给拆了,外面做了一层不锈钢的板材,额外做了隔热,这样炉子烧着,外面的水就能循环加热,一天到晚的都有热水,不过这热水就不太合适吃喝,洗澡泡脚什么的就比较合适。”
一边说着,一边展示给黄穗华看,炉子下部分的位置还做了个水龙头,方便出水,手一拎,拿个小盆接着,炉子里面就哗啦啦的流出来热水。
可把黄穗华看的眼睛都直了:“这玩意儿好啊。”
看的她都想做一个。
可一想到家里面又不是只有他们家住人,做什么都不香了。
等搬家,等搬家。
等回到家才想起来,小范连房子多少钱都没问啊。
她到底想不想买。
范晓娟回到家,看见韩江在倒座房里敲敲打打的。
这里以后就成了储物间,虽然不常用,但是也要修补一下的。
倒座房就在大门口,是门面。
她一进门,就看着穿着破衣服的韩江在搬东西。
更搞笑的是,韩江头顶上带着报纸做的三角帽,防止落灰。
范晓娟一进门就笑了:“旧社会的人要被批D了才有这个带,你倒好,往自己头上整。”
韩星辰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爸爸,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跟个小乞丐一样,跟着爸爸后面打杂,也会收拾收拾东西,跟她一起的还有孙家的两个孩子黑皮和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