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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辣条,当然得有解辣的,安然本来打算去百货商店买几根冰棍。
“冰棍儿啊,卖完了,这几天秋老虎厉害,半天就全卖光了。”街角二门市的阿姨说,“小安你要的话,我明儿给你留几根,但你得早点来。”因为百货商店的冰棍也是当天去冰棒厂现批的,没有冷库或者冰箱,当天批来装进垫着棉被的箱子里,卖不完就会化。
“这不,多可惜啊。”
安然顺着阿姨的视线,发现柜台上放着一只铝皮桶。
“瞧见没,今儿中午刚从冰棒厂批的冰淇淋,说是京市很流行,他们也是刚开始试做,半天卖不出去都要化成水了,可惜哟……”
安然忽然想起来,她不是有冰箱嘛!宋大工程师花了三天时间给她组合出一台能保鲜还能冰冻的电冰箱啊!家里的菜和肉基本是现吃现买她冰冻那边基本就没用过,冻冰淇淋正合适啊。她走过去看了看,有大半桶呢,奶白色的半液体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儿,小猫蛋立马就“nie nie”念叨上了,这可是她迷恋的味道啊。
“是有股子奶腥味,你闺女要喜欢就提回家吃去吧。”阿姨人很好,小声道:“反正扔了也可惜,趁着还没全化,还能吃。”
这年头的冰淇淋很实在,奶粉放得特别多,安然很喜欢,但也不好占人便宜,问要多少钱,阿姨谦让半天说那就给一块钱吧。
没办法,实在是东西货真价实,进价就很贵,一块钱连十分之一的本都回不了,这便宜不占也得占了。
小猫蛋那个开心哟,一会儿“辣辣”,一会儿“nie nie”,连念带唱的,高高兴兴回了家,哪知道宋致远居然也回来了,行李包放在客厅,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丫头精着呢,看见行李包就知道是爸爸,又“啊啊”叫起来,开心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安然先给她盛一勺冰淇淋,让她坐着慢慢吃,她得把牛筋面泡发,顺便将各种调料用香油炒一下,炒得整个楼道比人国营食堂的后厨还香,这才和牛筋面煮一起,用小火慢慢的炖,好让“辣条”入味。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们家又成了大院的名人,许多孩子吸着鼻子,都快馋哭了。
宋致远也不例外,他刚洗完澡回来,一路上遇到的邻居都说“宋厂长你家属给做好吃的呢”,一进门就被那麻辣味呛得直打喷嚏。
忽然,他的大手被一只暖暖的小手拉住,“爸爸,七——辣辣。”嘴巴辣得红艳艳的,不停的吐着舌头,眼睛里还是满满的焦急,生怕他来晚了吃不上。
那奶声奶气,那真情实感,宋致远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那是他长久以来不敢碰触的东西。
“这边有不怎么辣的,要不要尝尝?”他的妻子安然同志,指着小饭桌上两盆红通通的“面”说。
“我姨父肯定没吃过,这是现在最时髦的零食辣条,特爽,是吧妹?”虽然味道比外头买的淡了很多,小姨怕他们吃坏肚子,辣椒放得少。
“嗯呐!”
俩孩子辣成了猴子屁股,还得眼巴巴看着他,就差在脸上写“你快试试吧”。
嗯,那是种什么味道呢?麻,辣,甜,香,各种味道在他舌尖化开,脑海里仿佛炸开了烟花,五颜六色。
“水水。”小猫蛋还把自个儿奶瓶抱过来,建议他要是辣的话可以喝水。
宋致远再也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轻轻的。
小丫头更开心了,又指着冰箱,特神气的说:“nie nie。”全是我的哟!
于是,作为一名活了二十六年的成年男性,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一口辣条一口冰淇淋的美妙。
一家子吃得满头大汗,肚子里简直是冰火两重天,要不是安然拦着,兄妹俩绝对能把冰淇淋扫光,猫蛋的肚子直接圆鼓鼓的像个小皮球,安然真怕她撑坏掉。
“再好吃也不能这么纵着他们,咱们有的时候要想着没的时候,一气儿吃完明天要吃还得花钱。”包淑英一面打扫屋里,一面说,以前在小海燕,铁蛋哪吃过这么多好东西啊,这才几个月就把他嘴养叼了,没肉不吃,没味道的不吃,反了天了他!
安然只是笑笑,又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儿,何谈纵容?就几口吃的,想吃就吃呗,孩子都是这样,你不给她吃她也馋啊,说不定别人一哄就给哄走了,她要让她安然的女儿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见识世间的一切美好。
兄妹俩这胃是真铁打的,当天晚上居然没拉肚子,吃那么多东西下去只是多打几个嗝多放几个屁而已。安然闻着满屋子连被褥都是的麻辣味叹气,老天爷诶,啥时候能给换个房子,至少先把卧室跟吃饭的地方隔开也行啊。
“你有什么困难吗?”
“工作上倒是没有,反正掩护你第一,搞好我的本职工作第二嘛,是我发愁这房子,你不觉着太小了吗?”外头铁蛋和老太太的呼噜声就像在耳边一样,但凡开个窗子,楼上楼下就是双重奏,他们被夹在中间楼层容易吗?
“嗯,是小。”
“那要不咱们换个房子吧?”安然来了兴致,一个翻身爬起来。
宋致远觉着天更热了,闺女的小风扇就像一头未成年的小毛驴,蹄子跑飞了也没做出多少功,还是得换个大功率的才行。
“喂,跟你说话呢,你不是厂长吗,赶紧想办法给你闺女换个大房子。”
“嗯。”他这次确实是带着更大的任务回来的,刚开始702那边说项目要是成了会给他五百块奖金的时候他其实没感觉,反正不论多少都是交给“妻子”就行,可就在这一刻,想起女儿红着小嘴巴催他吃东西喝水的模样,忽然觉着要是多点奖金也不错。
“买个大点的……嗯哼,房子,要多少钱?”
安然想了想,她第一反应就是小白楼那样的独栋小别墅,但也知道不切实际,“得看多大,如果五六十平的话,你五年工资一分别花就够了。”
宋大工程师肯定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的,还认真的想了想,居然没想起来自己现在到底拿着多少的工资:“我工资多少?”
“十块。”
“这么低的吗?”宋致远居然破天荒的叹口气,那就是六百块,这次的奖金还不差一百。
安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知道工资低还不赶紧想办法创收,给你闺女买个大房子,最好是小白楼那么大。”
宋致远沉默了半晌,就在安然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幽幽的问:“那个什么白楼,多少钱?”
哟呵,胆子还挺大,真敢想啊,“至少得四五千块吧。”这还是能自由买卖的前提下,如果按现在这样只能分配给几个阳三棉的高层领导住的话,他们有钱也买不着。反正在改开春风吹起来之前,她是准备先把心思歇一歇,先搞个大点的房子将就几年吧。
“你真是我的妻子吗?”
安然一愣,这哪儿跟哪儿啊,话锋转得也太快了吧。“真的是,我在你心里结束考察期了吗?”小样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观察我有没有动你那堆图纸和书籍,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收音机里装窃听器的事儿。
是的,窃听器。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安然不是忙着搞联谊的舞会嘛,就把她从安家抢来的收音机拎出来,准备拿去放磁带的。收音机她几乎每天都会用,听听当天国内外大事啥的,比电视机管用,除了擦桌子的时候会动一下,其他时候就一直放在靠窗的位置。谁知那天提起来,也是福至心灵吧,她想把收音机底部擦一下,转个个儿,忽然又想看看这半导体收音机跟后世普通收音机有啥区别,摸着摸着你猜她摸到个啥?
居然在音量键下方的凹槽里,摸到个圆溜溜的电子电池一样的东西。
安然虽然不懂收音机构造原理,但她相信这个崭新的,银白色的东西肯定不是收音机自带的。
当时她没声张,把东西带办公室研究了一下,发现它靠近手表会引起走时不准,靠近厂里播音室的话筒还会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这时才想起来,她跟他彻底摊牌的当天晚上,他好像是开了两次收音机,不过很快就关掉了,估计就是在调试安装的。
安然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费了老大劲才能在不影响收音机磁场信号的前提下将东西装上去,结果能听到啥?听他闺女吃饭睡觉拉臭臭!
此时,宋致远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第一次难为情了:“如果你真是我的妻子,做梦就能让人变化这么大的话……你还记得梦里的我结局……经历什么样吗?”
安然顿了顿,其实他想问的是他怎么死的吧,或者他的战机最终有没有造出来,她最近听收音机说,上头准备跟M国人买了,只是正式协议还没达成。
这项大国重器对于外患频发的华国来说,至关重要。北边跟熊国的战争刚刚结束,人家用坦克、装甲车、飞机和火箭炮,华国人有什么呢?现有的武器相对于对方来说,只是血肉之躯。
如果能有新一代的战机,不仅侦查工作更细致更严密,万一再次发生战争那也是突袭制胜的法宝,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相信华国人能造出来。
“梦里你们没造出来,但我相信你们这一次一定会成功。”买来的哪有自己造的好?安然是第一批受惠于国家改开政策的人,也是第一批体会到只有国家富强了,人民才能抬头挺胸走出去的人,她对这个国家所寄托的感情是很多人没有的。
黑夜里,宋致远的眼睛很亮。
***
又到周末,二分厂大礼堂人山人海,不过这一次不是联谊会,而是关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知识讲座,准确来说是一场法律常识讲座。
虽然主要面向的是青少年儿童,可歇班的大人也多啊,听说有报告会可听,那就当娱乐活动参加了。毕竟,这年代可是很喜欢请自卫反击战战场上下来的战斗英雄做报告的,每一次都是万人空巷。
正式开始前十分钟,礼堂已经坐满了大人孩子,有的地方还一个位子坐一大一小,甚至一大两小,陈媛媛吐了吐舌头:“安姐,这么多人可咋整啊咱们?”
“别怵,咱们只要负责维持好秩序就行。”
陈媛媛以前是真没办过这么大的活动,别的不说,她连联谊会都是稀里糊涂混过来的,这次来的人可比联谊会多多了。
安然其实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媛媛跟她以前很喜欢的一任秘书有点像,一开始都是活泼好动的年轻女孩,慢慢的历练几年,走出去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得力干将。“乖,听我的,快去看看开水烧好没,啊。”
主席台有两张桌子,按照一般的会议礼仪来说,茶水要等别人坐下才能倒,她今儿交给陈媛媛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主讲老师招待周到。
一位穿着藏蓝色七二式警服,头戴大檐帽的高个子男人,大踏步走入会场,气势瞬间就压住了礼堂内的喧嚣,所有人都在心里惊叹:原来请来做报告的是公安啊!
安然穿着雪白的确良衬衫,下摆塞进天蓝色工装裤里,头发高高的束成一个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弯弯的眉眼,挺直着腰杆,大方伸出手:“严公安你好,欢迎。”
来人正是严厉安,他上个月已经荣升市公安局阳三棉所在区分局的副局长,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果然气势就是不一样。安然心里赞叹一声,话不多说,请他入座,陈媛媛赶紧倒茶水,牛正刚把话筒调试好。
一把清脆利落的嗓音在礼堂内响起:“今天是个炎热的周末,作为家长的你们,好容易能歇班,是不是却因为孩子的调皮捣蛋吵得没法好好休息?是不是为孩子不愿做作业而心烦?是不是为孩子闯祸而焦头烂额?”
台下家长们情不自禁说:“是。”
“那么,你们一定要听听我们的严公安是怎么从他专业人士的角度,教育青少年儿童的。”安然顿了顿,又说:“在坐的大朋友小朋友们,你们是不是正在为暑假无事可做而觉着无聊?是不是正在为受不了父母唠叨而烦闷?”
“是!”孩子们的回答可比大人们响亮多了。
“那好,那一定要好好听听严公安,他教大家度过一个有趣、充实的假期。下面,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严公安。”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的小点的孩子压根不知道为啥鼓掌,反正跟着前面的大孩子,把手掌都给拍红了。严公安干了快十年的刑侦工作,经历过下乡、住牛棚、回城恢复工作、儿子被偷,以及最近的一次捣毁间谍窝子,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孩子。他们有的十五六岁,穿着海魂衫带着红星军帽,有的只两三岁,鼻涕还挂脸上,可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睛都是亮的,像一颗又一颗漂亮的星星……他忽然就理解了小安同志说的“未来”。
孩子是祖国的未来,诸如宋致远一样的科学家既是急先锋,又是中流砥柱,等他们老去,共和国奔跑的接力棒终究是要交到下一代手里,而在坐的孩子里,有着未来的科学家、军人、教师、医生、工人……
严厉安忽然就明白了母亲说的:安然同志是个了不起的女同志。
“安姐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吗?要不要进去……”陈媛媛忐忑极了,厂里这些孩子有多调皮她是体会过的。别有人捣蛋把人家严公安搞得下不了台,以后都不来了。
“不用,你听里头像是需要咱们的样子吗?”
礼堂里时而哄堂大笑,时而掌声雷动,不用说,严公安讲得很好。不过,安然不仅需要他讲讲打架斗殴导致意外伤害(杀人)罪、故意伤害(杀人)罪的法理常识,还需要他普及一个重要知识点——家暴。
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的暴力,有时候比发生在外人之间的更可怕。外人之间可以报警处理,家庭暴力报警没有法律依据,公安也只能当家庭纠纷处理,该劝说劝说,该教育教育,可对张得胜之流的男人,报警也不一定有用。
安然请严公安来做讲座,不是为了教育张得胜。因为她有理由相信,如果挑四个月大粪都不能让他改掉恶习,而邱雪梅又不愿离婚的话,安然只能用她的老招式——魔法战胜魔法。
邱雪梅家三个儿子,老大已经十四马上十五岁了,正在上初二,正是懂点事又有点叛逆的时候。安然见过几次这孩子,难得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还阳光开朗,见人便笑,个子又高又挺拔,就是太瘦了些。以前张得胜在家使唤邱雪梅去买酒,没钱也要赊酒来喝的时候,他还会劝母亲别去。
现在张得胜几个月不回家,他帮着干了不少活,提水,扫地,晒床单,甚至去砖瓦窑给人干苦力,手上的老茧破了又长,每天就为了挣几角钱,帮母亲添补家用。
这样三观正直的好儿子,安然想让她更直一点。
礼堂里,严公安问:“现在我问各位小同志,如果走路上遇见一个强壮的男人欺负弱小的女人,殴打辱骂她,你们应该怎么做?”
“揍他丫的王八蛋!”有大孩子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揍他揍他”的喊,群情激奋。因为通过严公安讲的道理,他们知道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是一种优良美德。
“为什么呢?”
“打人是不对的!”有人说。
也有人说:“男同志不该仗着自己强壮就去打女同志。”
“好,有道理。”然而,严公安话锋一转,“那么,如果这个打人的人是你们父亲,挨打的是你们的母亲,大家应该怎么办?”
这下,孩子们不说话了,严公安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丈夫打妻子,这不算稀罕,就这大院里就没几个女人没被丈夫打过,只不过有的轻微一点,像闹着玩,有的往死里打,像张得胜。
果然,安然看向邱雪梅家仨儿子,小老三才四岁,什么也不懂,老二九岁,忐忑的看向哥哥,老大眸光闪烁,拳头紧握,坐立难安,仿佛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小同志们,我的这个假设,符合强者欺负弱者吗?”
大家犹豫一下,“符合。”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愿见义勇为了呢?”
孩子们谁也没说话,因为如果见义勇为的话就要打他们的父亲,儿子打老子,是天大的不孝。
忽然,有个少年举起了瘦弱的手臂:“如果……如果我打……打了他,公安会抓我吗?”
谁都知道,这个“他”就是张得胜。
严公安鼓励的点点头,开玩笑地说:“只要控制在一定程度内,这就是你们家庭内部事务。”其实,按照安然同志的建议,他还可以说得更直白点的,但终究他的职业不是鼓励打架。
少年眼睛一亮,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对他一样的很多长子,或许是一个开始。
安然走到大院门口,想看看小猫蛋睡醒没,结果人不仅醒了,还跟一个漂亮的小男娃玩得起劲呢。
胡文静听说严厉安要来讲课,闹着要带儿子来,结果听了一会儿儿子坐不住,她就出来了。“小安快来,你闺女可厉害着呢,你看。”
安然不解。
原来是两小只学大孩子玩石头剪刀布,赢的一方能有葡萄吃,安然昨天买的葡萄,洗干净放冰箱,冰了半天拿出来,在这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里,简直不要太爽。
“你看你闺女,无论我儿子出啥,她都能赢,小斐吃不到葡萄都快哭了。”胡文静笑哈哈,不仅不心疼儿子,还幸灾乐祸。
安然没想到,自己从小教她唱儿歌,还把她给教会了。这不,小丫头一面吃着甜丝丝的葡萄,一面含糊不清的唱着:“你出……大金岛,我把泉……举起,巴张伸出……来,大家比一比……”
她平时只是为了教孩子说话,随意编的顺口溜,没想到两个一岁零两个月的孩子,居然就会玩!石头!剪刀!布!
然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闺女,安文野小朋友居然每一把都是稳赢,无论严斐出啥,她总是能制他……关键她不是耍赖,看见对方出拳自个儿才出慢慢出,而是双方同时出的。
“你说神不神,这么大点人居然手气这么好。”
安然不信邪,“来,猫蛋,妈妈跟你玩儿好不好?”
“好,萄萄。”
“好,赢了妈妈就奖励你一颗葡萄好不好?”
小丫头高兴得龇出八颗小米牙,“好鸭。”
前三把,安然出的很随意,想到啥出啥,小猫蛋赢得也很随意,三把赢了一把,安然心里还觉着胡文静说话是不是过于夸张了,这明显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嘛,顶多就是比同龄人理解力和模仿力更强而已,要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撒尿玩泥巴才是常态。
可从第四把开始,小猫蛋赢了。
第五把,小猫蛋赢了。
第六把,还是小猫蛋赢。
……
第十二把,小猫蛋已经赢麻了。
安然:好像哪里不对劲!
无论她出什么,小丫头都能克她,那种感觉就像她已经事先知道她会出什么。可安然明明是把手藏在身后,秒出拳的啊,她就是反应再快也来不及调整。
“乖乖,告诉妈妈,你为什么总是能赢妈妈呀?”
“萄萄,甜甜哒!”
“不是,妈妈是说,你怎么知道妈妈要出什么呀?”
小猫蛋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思索,可惜她的脑容量还是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嘴里依然是哼唱着那首儿歌,转头跟严斐玩去了。
“我家这个跟你闺女一比,简直就是二傻子。”胡文静一直觉着自家儿子算聪明小孩,谁知道在人家安文野旁边简直就……唉,不忍直视。
“孩子还小,哪有什么聪不聪明的。”安然嘴上谦虚,心里却暗爽不已。她觉着,她的闺女,可能遗传到她爸的智商了。
别看石头剪刀布是小游戏,可一岁多点的孩子能搞懂游戏规则就非常非常不错了,她闺女还能根据前三把摸索出对方,尤其是一个成年人的出拳规律,这靠的是啥?
一把两把是运气,连续十把那就是她已经摸清对方出拳规律!
规律是一个接近科学的东西,考验的是逻辑思维能力和迅速的应变能力,安然自诩有点小聪明,可也掌握不了对方出拳“规律”这个东西,她觉着,等晚上宋致远回来她得好好问问,或许高智商的人更懂?
然而,一直等到天黑,孩子爸也没回来,快九点孩子们都睡了,胡光墉来告诉她们,说宋致远又出差去了。具体去哪儿,干啥都没说,安然就知道,估计是上一个项目又有进展了。
一个项目未完,下一个已经交到他手里,真是日理万机·宋大工程师啊。
***
普法讲座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接下来几天安然再也没听说大院里谁家孩子出去打架斗殴的事了,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孩子们不怎么出门,可把大院折腾个人仰马翻,枇杷树让他们爬断了,葡萄架让他们拆了,就连围墙也让他们爬得狗啃似的,每天一抬头就是一溜儿臭小子骑在墙头上,要么往大院里扔土坷垃,要么往外头大路上吐口水……
陈文慧不是爱养花嘛,还把花养到了工会办公室门口,一溜儿全是她的兰花宝贝。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宝贝们好不好,该浇水浇水,该捉虫捉虫,下班最后一件事是看花,生怕夜里刮风下雨伤了她的宝贝,必须一盆一盆的抱进办公室里。
可现在,她兰花刚开出的几朵花苞让人摘了。
虽然没啥名贵品种,可那也是她的心血啊!比让人当韭菜割了还郁闷,老太太气得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安姐,你说这都是哪个缺德孩子干的啊?”陈媛媛现在习惯啥事都问问安然。
就连牛正刚也说:“怕不是这些孩子闲着没事干,又闲出屁了吧?”
安然十分赞同,这些熊孩子,不在外头闯祸就来祸害自己人,真是闲的!看来必须得找点事让他们干干才行,暑假还有二十多天才结束,再这么霍霍下去,二分厂都要被他们拆了。
可大院公共厕所和垃圾堆已经每天排十个孩子打扫了,扫地也有八个人干了,剩余那么多劳动力,必须干点什么才行。
放眼望去,全城还有好些插队回来的初高中毕业生没工作呢,安然想找点事给他们做也不容易,总不能也去挑大粪吧?
这天,包淑英回小海燕去了,安然带着小猫蛋准备出去溜达一圈,想想办法。
刚走到大门口,看见一对年轻人笑眯眯的看着她:“安干事好!”
女同志从兜里掏出两枚红色的带大“囍”字的水果糖递给小猫蛋。
猫蛋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但她不吃,只眼巴巴看妈妈,意思是“我可以吃吗”,因为妈妈昨天晚上刚跟她讲过小红帽的故事,乱吃别人东西可是会被大灰狼吃掉的哦。
“阿姨给你糖糖,拿着吧,谢谢阿姨哟。”安然以为是二分厂的职工,她时不时会下车间,估计是见过的。
小丫头这才接过来,“蟹蟹,姨姨。”
女同志笑得花枝乱颤,这孩子咋这么懂事呢?
安然跟他们聊了几句,可听着女同志怎么也不像二分厂的职工,“你们好,你们是……”她实在是没印象,在哪儿见过他们。
小伙子“嘿嘿”一乐,摘掉头上的绿军帽:“你看,想起来了吗?”
安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芝麻大饼的形象来,“你是徐建东?”
“到!”徐建东“啪”敬了个礼,正步走得哐哐哐的,板寸头精神得不得了,脸上虽然还有青春痘的印记,可洗得干干净净,一身绿军装一点油污也看不见,哪里还有当初机修邋遢王的影子?
“行啊徐建东,就你现在这精气神你妈也不一定认得出。”安然打趣两句,“你爱人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