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被自己的推测惊的一身冷汗。
一个隐藏在原著小说之后,根本没被小说记载的角色……
“兮兮,兮兮?”沈退在一旁叫她。
年朝夕猛然回过神来,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沈退非常敏锐,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想起了什么吗?”
年朝夕含混道:“一个猜测罢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沈退。
他苍白的像个死人。
因为这个情报的缘故,她难得的对他有了些好脸色,颇为心平气和地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就先离开了,你好好养伤吧,我已通知了你的下属,不日便会有人来接你。”
年朝夕说完,也不等他回话,急匆匆地往外走。
“兮兮!”沈退突然叫住她。
年朝夕停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你还要说什么吗?”
沈退张了张嘴,低声问道:“我想知道,当初若是魔军真的破了城,你却并没有和魔尊同归于尽的实力,你会怎么做?”
年朝夕淡淡道:“那我就以身殉城吧,总归都是要死的,何不死的有价值一点。”
沈退手心猛然一紧。
年朝夕却并没有再停留,匆匆离去。
沈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在玄水河那座木桥上时,他从那应无止境的幻境中挣扎出来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幻境。
在无数轮回的幻境中,他一直都在找兮兮,但要么在那个幻境中兮兮已经死了很久很久,要么这个世界压根就不存在年朝夕这个人。
唯独在最后一个幻境里,他亲眼见到了兮兮。
还是在两百年前的那个夜里。
而这次不同的是,兮兮身上没有那足够让她和魔尊同归于尽的力量,在此之前,邬妍误触封印没有人察觉,等其他人察觉时一切都晚了,兮兮为了重新封印恶蛟透支了生命,等到万魔围城时,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城外万魔破城,无数百姓惨死,城内恶蛟破封印而出,随时虎视眈眈。
而他们正在商议着如何把邬妍从这内忧外患中安全送出去。
他听见有人问,那兮兮呢。
另一个人沉默片刻说,兮兮已经活不久了。
他从这荒诞的幻境中掌握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正好听见这样一番对话。
他推开所有人跑了出去,远远地看到兮兮力离去的背影,他想追过去,邬妍却突然拦住了他,捧着一堆纸符笑靥如花般说:“沈退哥你看,这是父亲留下的符咒,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就能平安出去了。”
他只不过被拦了这么一下,转眼间兮兮便不见了踪影。
他看了一眼纸符,哑声问道:“谁给的?”
邬妍眸光闪烁:“自然是父亲留下的。”
言语不详间,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的。
沈退只觉得荒诞,推开所有人跑了出去,冥冥之中似乎有指引一般,一路跑到了困龙渊。
下一刻,入目所及之处让他目眦欲裂。
他看到兮兮整个人被恶蛟投入了无边无际的魔躯之中,被撕咬、被啃食,转瞬间鲜血淋漓,片刻间尸骨无存。
他只不过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功夫。
就这么一小会儿……
他想扑过去,眼前的景色却突然变化,他看到了恶蛟含着嘲讽的巨大眼眸,下一刻,他却已经和其他人一起逃出了月见城。
死里逃生,所有人都在庆贺幸存。
牧允之浅笑着夸赞邬妍逃离时遭遇魔军的勇敢无畏。
宗恕嘶哑着说着那些纸符发挥的作用,说他们都欠邬妍一个人情。
邬妍笑得百合花一样柔美灿烂。
突然有人问,小城主呢?
人群静了片刻,有人摇头道,走得时候根本没找到小城主。
不知是谁,迟疑道,小城主不会是害怕先逃了吧,毕竟他们也没有看到她的尸骨。
然后有人沉默片刻,低低地说了一句懦夫。
那一刻,他在幻境中呕出了血来。
他觉得这是他所经历的最荒诞的一个幻境,他觉得这幻境中的每一个人都丑陋不堪,每一张脸都散发着恶意。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想。
他的兮兮死了不假,但兮兮为城而死,她与魔尊同归于尽,她死得像个战士。
她死后,短短几年中凡间多了千万座供奉她的庙宇神祠,她的香火信徒遍布人间。
而不是像这个幻境里一样,死的这么委屈,被万魔分食尸骨无存,还被人猜测是临阵脱逃的胆小懦夫。
这绝不肯是真的!
然而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冥冥之中却有一声声音问他,若是现实世界真的这样发展,按照沈退的性格,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他会。
而今,她告诉他,哪怕她没有能和魔尊同归于尽的力量,她依旧会选择殉城。
而不是像他的幻境中一样,为了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死得这样悲惨。
年朝夕的身影渐渐消失,沈退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她再也不可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了。
他低低地笑了出来。
一直在门外徘徊的小和尚走了进来,本想催他喝药,看见他的模样却吓了一跳,手足无措道:“你哭了?我不逼你喝药了,你别哭啊。”
……
年朝夕走出药堂的时候还在想那战神图谱的事情,走回净妄的禅院,却发现本应老老实实等着她的两个人全都不见了。
她的思维顿时卡壳。
她看着一副没骨头似的在石凳上瘫着的伽引,困惑道:“你师尊呢?还有雁道君。”
伽引打了个哈欠:“他们进城了,师尊说您要是回来的话让您去城里最大的茶馆找他们。”
年朝夕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
已知雁道君说到做到,他说会在这里等着她,那就绝对不会动一下脚。
那绝对是净妄把他弄进城里的。
但净妄打不过雁道君……
她直接问道:“你师尊是怎么把雁道君弄走的。”
伽引为她的敏锐鼓了个掌,随即道:“师尊误把魇姑姑给的魇珠放进了雁道君的茶里,雁道君没有防备,昏睡了过去,师尊就扛着雁道君进城了。”
年朝夕嘴角抽了抽:“他就不怕雁危行醒过来杀了他?”
“所以啊,”伽引笑道:“师尊就等着您赶紧过去救命呢,您这已经晚了,再晚一会儿,怕是过去也只能看到他们兄弟相残了。”
年朝夕转身就跑,细剑飞出,御剑而行,瞬间就没了身影。
净妄小和尚!你还真是不做大死就不能活!
她风尘仆仆地一路赶到了山下大城,下了剑就打听城里最大的茶馆在哪里。
等她终于赶过去,还没进茶馆,就听见里面净妄高亢的声音传来:“来!再让说书人说上一阕小战神智斗玉柳怪!小爷我有钱!”
嗯?
年朝夕满脑袋问号。
玉柳怪是个什么东西,她见过吗?
里面又有声音苦口婆心道:“这位佛爷,您这已经听了三遍了,换一个吧换一个。”
净妄沉吟。
年朝夕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屏息。
下一刻就听他笑道:“霸道女战神和她的六个美貌道君!就听这个!”
另一个声音又问:“这个听几遍?”
净妄:“听到我身边这位醒来为止!”
年朝夕:“……”
——我那师弟最敬佩的就是小城主。
年朝夕扭头就走。
这样的敬佩她要不起!
神特么的霸道女战神和她的六个美貌道君!
你被雁危行打死算了!
第54章
年朝夕最终是被净妄拖进茶馆里的。
他一见到她就精神了起来,满脸写着兴奋,明显想看她听到以她自己为原型的话本之后会是什么反应,简而言之就是想看她社死。
年朝夕怎么可能给他社死!
霸道女战神和她的六个美貌道君,听起来就怪可怕的,什么鬼东西!
同人也要尊重一下角色吧,你们修真界的人写同人都这么狂野吗?ooc成这样,当她是死的吗?
哦,她一开始还真是死的。
但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自己和那六个美貌道君都发生了什么。
她转身想跑,但是没跑过净妄。
和尚满脸的兴奋:“听一听嘛听一听嘛,我保证这写得挺有意思的,你不知道以你主角的话本卖的有多火。雁危行一时半会又不会醒,我们背着他看完岂不美滋滋?”
年朝夕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自己有多火,她也不觉得美滋滋。
她生无可恋的被拖了进去。
但是天道好轮回,属于净妄的报应从不迟到,他得意了还没一会儿,一脚踏进茶馆,就发现乐极生悲了。
雁危行醒了。
净妄前脚刚说完“雁危行一时半会不会醒”,后脚,雁危行醒了。
净妄顿时僵在了原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撑着额头坐起身的雁危行,活像是见了鬼。
此时,雁危行将将醒来,尚在迷茫之中。
说书人收了灵石已经开始工作了,抑扬顿挫的声音高高低低的回荡在茶馆内部。
“……那道君眉目俊朗,清冷高洁,此刻正躲在一桃花树下,见两个眉眼陌生的道君正围着年朝夕斟酒,只觉得妒火中烧,树影下又见那两位道君一个如花中君子,一个如碧波美人,又觉得自惭形秽。夜影深深,花前月下,只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将那两位道君拥入怀中……”
雁危行:“……”
什么道君?还有哪个道君?兮兮身旁的道君不就他自己了吗?哪来的两个道君被她拥入怀中?
雁危行立时清醒了过来。
茶馆门口,净妄刚听了这么一段就绷不住的哈哈大笑,见雁危行的反应笑得更剧烈了。
年朝夕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茶馆里的伙计见他回来了,立时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问道:“佛爷,您觉得这一阙听得怎么样?可还和您的心意?”
净妄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错不错,着实不错,本佛爷有赏。”
雁危行:“……”
此情此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在净妄笑得最猖狂的时候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剑。
年朝夕这次没拦他,还从一旁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来。
雁危行暴打净妄。
年朝夕嗑瓜子看戏。
收了灵石的说书人十分敬业,让他说书的金主爸爸快被打成金猪了,他依旧不为所动,抑扬顿挫的声音流畅自然。
“……年小战神刚和那花中君子般的道君诉了衷肠,回房安寝时又见昨日刚认识的道君清冷如月,盈盈站在她门前等着她回来,顿时又觉心动。小战神一颗心像是分成了两半似的,只觉得两个人都让她爱不过来。她哄走了那月下仙子般的道君,回房坐在自己榻旁,叹息着对自己温柔俊逸的侍君道:这世上难不成只有我一个同时爱上两个男子的人不成……”
年朝夕:“咳咳咳咳咳!”
另一旁,雁危行打净妄的动作一顿,下一刻出手更重,铁拳轰然落下。
年朝夕赶紧让那说书人停下,她怕再说到什么刺激的净妄就直接被打死了。
于是整栋茶馆只剩下了净妄的惨叫声。
因为净妄是包了茶馆的,茶馆里的人见净妄被打,面面相觑。
年朝夕十分淡定:“放心,他们有分寸打不死人的,也不会打塌这里,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众人迟疑着离开。
年朝夕心里被说书人刚刚说的那几段勾起了好奇心,不着痕迹的把那说书人的话本给摸了出来,偷偷摸摸的看来起来。
要说人都是有点儿贱的,没听的时候她满心拒绝,现在听了两段,她一边觉得怪怪的,蛮羞耻,一边又忍不住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和那六个道君之间到底什么回事?
她脚踏六条船的话真的不会翻船吗?
霸道女战神是怎么个霸道法?
淦!好怪哦,再看一眼!
年朝夕找到说书人刚刚停下来的地方继续看了下去……
看到她和一号道君互诉衷肠,年朝夕满脸不屑:“啧!”
看到二号三号道君成了她白月光和替身,年朝夕满脸困惑:“咦?”
看到她和四五六号道君一起修罗场,年朝夕十分纠结:“啊这……”
看到结局,年朝夕震惊非常:“卧槽!”
她震惊地一把合上了手里的书,拍在桌子上。
卧槽!
霸道女战神和她的六个美貌道君,那男主必然有六个的,她一开始还以为结局是从这六个之中选一个,还很认真的分析了这六个人谁是男主,可没想到……
她打开最后一页又看了一眼。
淦!
天下大同!大被同眠!
现实中的年朝夕没见识的想六选一,书里的年朝夕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她全都要了!
从净网时代穿进来的年朝夕深深地震惊了。
她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震惊之情,揉了揉眼睛,翻开最后一页想再看一眼……
“兮兮,你在看什么?”
年朝夕飞快合上书,一把将整本书扔进储物戒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随即她转过身,大声道:“我什么都没看!我看什么了吗!”
身后,雁危行一手提着半死不活的净妄,离她极近。
他困惑的看着她。
年朝夕心虚。
被他提着的净妄彰显存在感,呵呵道:“声音越大,心里越虚!”
年朝夕大声道:“你才心虚!你全家都心虚!”
净妄:“你急了你急了!”
雁危行:“……”
折腾了半天,最终,他们还算和平地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伙计战战兢兢地给他们上灵茶。
净妄鼻青脸肿,一边喝着灵茶,一边捏着法诀给自己治疗。
但雁危行着实是下了狠手,他表面上的青紫都能治得差不多,唯独右眼眼眶黑漆漆的一片,死活下不去。
净妄试了几次,决定放弃。
他顶着一只熊猫眼,控诉的看着他们,恨恨道:“写小城主的话本多正常啊!天之骄女少时嚣张跋扈看破红尘虚妄之后以身殉城什么的,试问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喜欢她就想多看看和她有关的事情啊!小城主的话本两百年经久不衰就是这个道理!”
年朝夕被夸的脸红。
但雁危行听不得她和殉城这个词联系在一起,排斥道:“但这都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净妄嗤笑:“你都失忆了,你怎么知道没真实发生过?说不定小城主就真有过个六个美貌道君的爱恨纠葛呢?”
雁危行脸色一沉,想再打他一顿。
可还没等他动手,看过了那个大被同眠结局的年朝夕一听他说什么六个道君自己就先心虚了,大声扯开话题:“好了好了!什么话本不话本的啊,无聊不无聊,我们现在谈正事要紧!”
净妄探究地看着她。
年朝夕被他看得发毛。
最后他沉思道:“你不对劲。”
年朝夕:“……说正事。”
净妄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她咳了一声,问道:“沈退那边的人联系到了吗?他们怎么说?”
净妄点头:“联系到了,挺容易的,他们找自家主公都快找疯了,估计要不了两天就会来人了。”
年朝夕困惑:“主公?”
净妄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城主估计还不知道,你走后不过十几年月见城里那三个人就分道扬镳了,各自建了势力分庭抗礼,沈退的势力在南岭一带,和那一带十几座城成了联盟,可不是个小人物呢。”
他懒洋洋道:“刚开始那几年他们还相安无事,后来出了战神图谱的事情之后慢慢的便反目成仇了,连宗恕那个医修都投靠了一方霸主。”
年朝夕皱了皱眉。
她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直接忽略了过去,只说:“有人把他带回去最好,等他走了之后我想和雁道君回一趟月见城……”
她话还没说完,净妄直接打断了她:“小城主现在最好别回去。”
年朝夕皱眉:“为何?”
净妄转着手中的茶盏,缓缓道:“困龙渊一事动静不小,魇儿姑娘虽然尽力压制了,但事情还是传了出去,未必会有人猜测小城主你是不是死而复生了,但是现在一定有人在盯着月见城,小城主现在回去和自投罗网差不多,估计你前脚刚回去,后脚整个修真界都能知道你死而复生了。”
年朝夕抿了抿唇。
她沉思了片刻,缓缓道:“那等这段风头过去,你能不能找个不被人怀疑的理由请魇儿光明正大的来佛宗一趟,我手里有魇儿的妖脉,越快和魇儿融合越好。”
“理由?”净妄放下了茶盏,笑道:“这里正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而且绝对不会被人怀疑。”
年朝夕正想问问是什么,就听见茶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年朝夕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隔着窗户,一台金莲佛座缓缓从空中降落,在离地面不高不低的地方停了下来。
金莲佛座上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而坐,一身雪白的僧衣高贵而圣洁,暗红色的袈裟斜批在肩上,宝相庄严。
那人从佛座上缓缓起身,临风而立,风骨绰约。
年朝夕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虽然没看到脸,但这着实是她见过的最有风骨的和尚了。
楼下凡人和修士的谈论声高高低低的传来,句句都是赞叹。
“是佛子啊,佛子的金莲佛座。”
“佛子是镇妖回来了吗?”
“听说是齐燕那边出了食人的妖怪,佛子亲自跑去镇压了。”
“佛子还真是悲天悯人啊,这么远还这么凶险,居然一个人没带就跑过去了。”
“佛子怕同行之人受伤啊,佛子实力高深,同行之人一般跟不上她,自从上次佛子一时疏忽让跟着他的小和尚受伤了之后,佛子镇妖就不怎么带旁人了。”
年朝夕精准捕捉到了“佛子”这个词。
禅门的精神领袖,每一代都会出一个的佛子,她略有耳闻。
她没回头,笑着问道:“这就是你们的佛子啊?”
净妄淡淡的应了一声。
因为她没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此刻净妄脸上极为冷漠的神色。
雁危行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微微侧身挡住了净妄看向窗外的视线。
正在此时,那佛子自佛座之上转过了身。
霎时间,年朝夕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那佛子长了一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
第55章
那是一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
年朝夕一瞬间愕然,甚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再睁开眼时,窗外还是那张脸。
此时,一身圣洁的佛子缓缓从金莲佛座上走了下来,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在佛子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面容悲切地说着什么。
佛子脚步一顿,面上流露出不忍的神情,伸手将腕上的佛珠摘给了他。
那人大喜,朝着佛子磕了两个头,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
周围的人连连赞叹,年朝夕看着那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却只觉得怪异。
净妄是个和尚不假,但是她无法想象他像个佛经中慈悲的圣僧一样,总是嬉皮笑脸的神情变得宝相庄严,总是歪歪扭扭从不好好站着坐着的身姿挺拔如松,狗一般的性格变得悲天悯人。
那是圣僧不假,但那是净妄吗?
她无法想象,所以看着这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才更觉得怪异。
背后,净妄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别看了,绝对一模一样,我以前特意研究过,我和他连眼睛大小都不带差的。”
年朝夕很想问他没事研究这些干什么。
但最终她只问:“他和你什么关系?”
净妄也不瞒着,径直说:“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双胞胎,但其实我们俩也不熟,所以我也不知道谁是兄长谁是弟弟。”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熟到不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地步,从小就失散了吗?但既然如此的话怎么又这么巧的都出家当了和尚,还都进了佛宗?
指定有问题。
但净妄自己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对窗外那个据说是他亲兄弟的佛子也没多大兴趣,直接一拍桌子,大声道:“快快快!再把话本给佛爷我送过来,佛爷我这次好好挑挑!。”
年朝夕和雁危行对视了一眼。
净妄虽然看起来依旧没心没肺,但方才那一瞬的沉默两个人都没看错,所以这时候两个人一同沉默了下来,并没有对他记吃不记打的行为多说什么。
一旁的伙计颠颠的跑了过来,笑容满面的问:“佛爷,这次您听什么呢?”
净妄:“把小城主的话本全都给我挑出来!”
年朝夕:“……”
算了!忍了!
伙计:“好嘞!”
不过片刻,一大堆话本高高地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堆成了山。
净妄在书山之中兴奋的寻找。
年朝夕和雁危行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净妄在火线之上来回跳跃,反复蹦迪。
他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各个都爱不释手的样子。
最后他举着一本厚厚的书高声道:“就这个,《小战神不得不说的情史:我让四个道君为我带球跑!》。”
年朝夕:“……”
她一脚踹翻了净妄的板凳。
雁危行和她配合分外默契,伸手将净妄的头按进了书堆里。
年朝夕气得要笑出来,一扭头,却见长街之上,那一身圣洁的佛子正隔着窗户看着她。
年朝夕一愣。
窗外,那张和净妄一模一样的脸上眉目慈悲。
窗内,净妄的挣扎嬉笑声犹在耳边,鲜活愉悦。
那一扇窗户犹如天堑一般,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
净妄另外一个眼眶也变成黑色的了。
年朝夕和雁危行丝毫没有同情,从大城回去的路上,她直接问道:“在茶馆里你说的有办法让魇儿光明正大的来佛宗,是什么办法?”
净妄非常消沉,语气沉沉道:“阿弥托佛,贫僧怕是被打到失忆了,贫僧不记得了。”
年朝夕眯着眼睛:“你再不老实说我就把你从剑上踹下去。”
净妄当场回复记忆:“我又想起来了,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年朝夕:“说。”
年朝夕补充:“我允许你三句话说明白。”
净妄语速飞快:“十日后是佛宗的接灵礼,给月见城发了请帖的,我回去就秘密联系魇儿姑娘让她这次务必过来。”
说完,喘了口气:“三句话。”
年朝夕没理会净妄的卖贫。
她若有所思。
接灵礼她有所耳闻,据说是因为佛宗坐落在魔族之侧的缘故,所以此地的灵气异常浑浊,上古之时非是实力高深的修士根本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否则修炼之时浑浊的灵力若是夹杂了魔气入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后来天道怜惜佛宗镇守魔族有功,于佛宗之内降下了一个破灵崖,破灵崖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玉璧,每四百年玉璧会显现一次,玉璧显现之时若有人能破开玉璧,玉璧之中蕴含的浓厚灵力便会涤荡整个佛宗,保佛宗四百年灵力清正,再等下一个四百年。
破开玉璧之人,实力与品性佛性都要得到玉璧认可。
所以,每每破开玉璧之人都是历代佛子,从没有意外。
这也是为什么佛子于佛宗而言这么重要,因为若是没有佛子,就代表着整个佛宗一个又一个灵气浑浊的四百年。
正好是四百年一次的接灵礼了吗?那这倒是挺光明正大的。
净妄在一旁懒洋洋地说:“据说接灵礼破开玉璧之时倾泻而出的灵力最为纯正浓郁,若在那时有机缘和实力吸收那刚倾泻出的灵力一星半点,终身都会受益无穷,佛宗给不少大宗大派都发了请帖,不少人都摩拳擦掌等着呢,哪怕魇儿姑娘不经常出门,这时候往佛宗跑一趟也不突兀,毕竟为了修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