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濂月垂下眼,继续扣扣子,“还好。过几天就回国了。”
他戴着颈托,不便低头,意识到有一粒扣岔了,解开,重新去扣。
南笳又往里走了两步,在窗户边上停下。
都铎复兴风格的建筑,窗户很大,木制的窗棂,将玻璃分割成五横两纵的长方形,透过玻璃,能看见不远处的湖,伸出去的木头栈桥那儿,系了一条白色的小船。
方才进门后,南笳没有看见许助,迎接她的是庄园的女用人,英文很蹩脚,她半天没听明白。
好在下楼来的家庭医生会讲简单的中文,告诉南笳说,许助锁骨骨折,还在卧床;周濂月刚刚做完理疗,应当在自己房间里。
问明白周濂月的房间所在之后,南笳就直接上来了。
此刻,南笳手掌无意识地按在窗台上,看向周濂月,“……昨晚给你打过电话,你电话关机了。”
周濂月说:“睡得很早。医生给了安眠药和镇痛剂。”
“所以……”南笳伸手碰了碰自己脖子。
“颈椎轻微骨裂。”
南笳打量周濂月片刻,她能觉察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许的不耐烦。
可能她贸然过来,确实唐突了,便说:“你不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就走……”
周濂月烦躁地放弃了跟最后一颗扣子较劲,朝着南笳走了过去。
他停在她面前,单手抄袋,垂眼看她,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热气,混杂清冽的香味,使他不由自主地屏了一下呼吸,“……我知道你在巴黎,没联系你。我没想到周浠会找你。”
南笳微微抿住唇。
周濂月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没能克制住的情绪,“……你不明白吗?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
南笳怔了一下。
自踏入这房间的一瞬间起,就有一种不由自己左右的奇怪情绪,微微的失控感。
周濂月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那衬衫不像平日整齐地扎在皮带里。他脸色苍白,细边镜框后的眼窝微微下陷,整个人显得消瘦极了。或许因为不方便,下巴上冒出一些青色的胡渣,没有刮得很干净。
相较于她熟悉的那个永远冷静、永远运筹帷幄的周濂月,眼前的人确实显得几分狼狈。
好像,她的突然出现,让他变得更加狼狈。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濂月。
南笳轻声说:“……周浠很担心你。”
周濂月迅速问:“那你呢?”
南笳张了一下唇,但没有出声。
周濂月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感觉很难形容。
在湖上听见枪声的那一刻,那天早上去往机场的路上,大卡车逆向驶来的那一刻,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看着南笳的脸,却有一种很清晰的痛楚。
“南笳。”
南笳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濂月沉声说:“我‘离婚’了。”
南笳心中有轻微轰然之声,她默了一霎才说:“你受伤就是因为……”
“算是。”
“算是?”
周濂月没有回答她的话。
两人都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南笳往窗外看,湖边的密林边缘,忽然出现了四个人,像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都穿着便于在室外活动的防风衣和长靴。两个孩子手里,拿着铲子和银灰色的桶,像是从林中挖了野菜回来。
周濂月退后一步,背靠着窗台,垂眼,再度凝视着眼前的人。
南笳能清晰感知,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实质之感。
“南笳。”
“……嗯。”
“我现在这样,说到底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儿。所以我说什么,都没想对你道德绑架。”
南笳呼吸像是不由自主地放轻,思绪也骤然地一空。
他音色微冷,像今日出门迎面碰上的,起雾的清晨。
“……回到我身边。”
已预感到他会说什么,然而真听见时,依然有一霎的恍惚。
是“狼狈”,让周濂月变得跟她认识的他很不一样,好像他甘愿放弃了某种从长计议后的胸有成竹,只遵从自己此刻最真实的心声。
以至于,这番话听来有种微微的急促感。
南笳微微攥紧了手指,没有抬头与他对视。
她很害怕看到他的目光是有热度的。
周濂月也不作声,等着她。
这十几秒钟的时间里,有种荒诞的天长地久之感。
南笳轻轻地呼一口气,“抱歉。虽然我是说过,我就要那些不得已……”
“我知道。你笃定我做不到。”
南笳点点头。
是。那就是她当时的心态,她太知道自己有多微不足道。
然而。
南笳说:“但是……”
周濂月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你直说无妨。”
“……我没法答应你。你知道,我们甚至都没有……正常地交流过。”
周濂月轻声地重复:“……正常。”
他顿了顿,忽低声问:“瞿子墨跟你一块儿来的巴黎?”
“……嗯。”
周濂月的语气,听起来有一种不大自然的平淡之感,“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但是……”
“但是?”周濂月目光转过来,再度落在她脸上。
她觉得这目光很轻,像一缕薄雾自她的面颊上轻轻拂过。
自己呼吸似乎也变轻了,“我也许会想跟他试试。”
“是吗。”周濂月轻声说。
她的手就按在窗台上,离他不过寸许,只要他伸手,轻易能握住她的。
然而,他手抄在裤袋里,极其克制地攥紧了。
但已然很难再去斟酌,语气是不是还足够淡定:“我这人很自私,也自认确实一辈子理解不了你所谓的不求回报,不求独占……但如果你真觉得瞿子墨是你当下最好的选择,我尊重你。”
周濂月看她片刻,话锋却突然一转:“……你觉得是吗?”
南笳没说话。
他再追问一次,你觉得他是吗?是你最好的选择?
南笳依然不说话。
不知道,或者说,她不能肯定。
周濂月手拿出来,这回一秒钟都没再犹豫,一把攥住了她搭在窗台上的手。
南笳一下顿住。
他手指微凉,相触的一霎像是往水里通了电。
林中走出来的四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一楼的中庭花园。
四人中的那中年男人抬头,似乎注意到了站在窗边的人,抬手,挥了一把。
窗外隐约传来这人带笑的声音:“老周,我听说你有客人!”
南笳在此刻飞快的挣开了周濂月的手,后退半步。


第45章 (还怕我吗【小小修】)
周濂月转头看了南笳一眼,目光自她稍稍攥住的手指略过。
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周濂月向南笳介绍,那是朱凯文一家,庄园的主人。
南笳说:“那我下去打声招呼。”
“我换了衣服跟你一起去。”
南笳点头,拿上搭在沙发椅上的外套,“我去门口等你。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周濂月看她,“你要帮我?”
“……”
南笳转身,将出门时,又抬手指了一下,提醒道:“那个,最下面一颗扣子……”
“嗯。”
南笳关上门,背靠着一旁贴了复古花草图案墙布的墙壁,微微仰头,长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没一会儿,周濂月换好了衣服,打开门。
他在衬衫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外套,粗针的织法,玳瑁牛角扣,显得很居家休闲。
下楼梯很慢,被颈托固定的脑袋限制了周濂月的视野。
南笳则频频回头探看,生怕他一脚踩空。
他们走到起居室的时候,朱凯文一家也正从工具库房里放了东西过来。
周濂月向朱凯文介绍:“朱总,这是南笳。”
朱凯文向南笳伸手,笑说:“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过分夸张的场面话,让南笳两分尴尬,与他握手,笑了笑说:“幸会。”
南笳同朱凯文的妻子和孩子,又笼统地打了一声招呼。
朱凯文笑着招呼南笳和周濂月坐,吩咐两个孩子将刚采摘来的野菜和松茸送到厨房去,再唤来用人倒茶。
坐下闲聊。
周濂月虽然没有详细介绍朱凯文的身份,但南笳也大致猜到了应当是周濂月“前妻”娘家的人。
大约这就是资本家的格局吧,私人关系解除了,照样能以商业伙伴的关系谈笑风生。
南笳瞧得出来朱凯文对自己很感兴趣,这兴趣不带有什么恶意,只是一种单纯的打趣意味。
她以前跟类似笑面虎性格的人打过交道,很知道跟他们不必深入交流,不管说什么,顺着他们的意思,三分真七分假,再加两分幽默,话题就很容易推进得下去。
周濂月原本时刻打算救场圆场的,但南笳的表现压根用不着他出面。
他乐意做个旁观者。
一个有趣的发现:在说场面话这块,演技精湛的南笳,和长袖善舞的朱凯文,甚至能打个平手。
但他决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演技应该留给艺术,不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吃饭时,周濂月盘子放得较远,捏着餐刀,动作缓慢地切牛排。
虽然是视野不便导致的,但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很容易给人以“优雅、有教养”的感觉。
南笳跟周濂月吃饭的时候多了,知道他平日没这么“拿腔拿调”。
她还是没忍住笑了声。
身体一偏,朝他那边侧了一下,低声问:“我帮你切?”
周濂月转过目光瞥她一眼,手指一松,放了刀叉。
南笳将他面前的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
对面的朱凯文不免要打趣两句:“Celine要有这份心意,不至于走到今天了。”南笳:“Celine是?”
“哦,老周没跟你说过?”
“那我知道是谁了。”南笳笑。
周濂月垂下目光去打量南笳,他看不大出来南笳说这句话时的情绪。
南笳切完牛排,递回到周濂月面前。
周濂月说:“谢谢。”
“不用。”她拿餐巾擦了擦手,低头拿起叉子,继续吃东西。
吃完饭,用人将一份提早准备好的病号饭端过来,询问周濂月。
南笳听出来用人讲的是德语,而周濂月也用简短的德语回复。
用人点点头,将餐盘递给了周濂月。
南笳问:“送给许助的?”
“嗯。”
“给我吧。”
周濂月看着她。
“我去探望一下他。”
“……探望他?”
“不可以?”
“……”
南笳从周濂月手里接过盘子,问他,“他住哪儿?”
周濂月无奈指了指一楼东边,“走廊走到底,右手边。”
到许助房间门口,南笳腾出手敲了敲门。
“请进。”
南笳推门进去,躺在病床上的许助几分惊讶,笑说:“南小姐?怎么是你来了。”
南笳笑说:“探望一下曾经同病相怜的打工人。”
“……这话就是在嘲讽了。”
“哪有。”
南笳将餐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再去研究许助躺着的床,“能摇起来吗?”
“能,电动的,旁边有个钮,蓝色的,你看看。”
“找到了。”
南笳按了下,上半床缓缓升起。
她又将一旁的小桌板抽出来,调整到合适位置,再端来餐盘。
南笳问笑道:“自己能吃?要不要喂你?”
许助吓坏了,赶紧自己拿起勺子,“能能能!就是慢点儿。”
南笳走过去,将门掩上剩一条缝,走到了床边的沙发椅上坐下,看着许助说:“我有个严肃的问题想问你。”
“南小姐你说。”
“你叫许什么?”
许助愣了下,这就是严肃的问题?
“许一鸣。”
“哦。好大众,记不住,还是叫你许助吧。”
许助:“……”
他严重怀疑这位姐是不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南笳笑了声,“对了,你先电话里不是说,会通报周濂月我过来了吗?我跟他见面时,他的反应可一点不像是接到了通报的。”
“是吗?”许助呵呵笑,“我打了电话的,周总没接。真的。”
“不是故意的?”
“哪儿敢啊。”
“你最好不是想搞事。”南笳笑说,“说回正经的,我想问你个事儿。”
“车祸的事?”
“嗯。”
“周总没告诉你?”
“你还不了解你这位领导的风格。我懒得问他,你跟我说吧——被授权了吗?”
许助笑说:“反正没禁止。”
“那说说吧。”
“那时候我跟周总在去R城机场的路上,有一辆大卡车逆行。早上有雾,能见度低,看见的时候要变道避让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司机条件反射地朝路边打方向盘,撞到了围栏,开进了旁边民居的花园里,侥幸……我坐副驾驶,受伤重一点。”
“那卡车……”
“开到前方也失控了,撞进了邻居的花园。本地交警过来调查,卡车司机醉驾,先拘留了,别的还在取证。”
“……人为的?”
许助点头,压低了声音,“基本肯定就是周季璠董事——周总的四叔派人干的。因为周总跟朱瑟琳女士成功解除关系,意味着跟朱家也达成了一致。周董用联姻牵制周总的这一步棋基本是废了,后续他可能处境更加艰难,还不如趁着周总在国外的时候,先下手为强,要回了国内,再想这么安排就不容易了。”
许助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周董可能是想先挟制周浠小姐——那天晚上我接到电话,西山别墅那边的安保人员告诉我说,有一批可疑的人接近过别墅。但周总早就料算到了,提前把周浠送到了苏家。苏先生的父母都是高知,有头有脸的人物,周董想要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南笳几乎吸了一口凉气,“……我不知道会这么惊险。”
“还有更惊险的。”许助压低了声音,勾了一下手,示意南笳凑近。
南笳走到床边。
许助放低声说:“前几天周总跟朱总——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去湖上钓鱼,我听到了林子里……有枪声。”
南笳一震,脸色都白了两分,“……是法治国家吗?”
“S国持枪合法,猎枪管制更松。”
“……只是为了离个婚?”
许助说:“周总跟朱女士并不具备严格意义的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不过实质也差不多……周总当年签了不少的协议,利益是跟朱家牢固捆绑的,所以才会这么困难。”
“那代价是?”
“能靠让渡经济利益而获得的妥协,都不算真正的代价——周总说的,钱总能再赚。”许助看向南笳,“南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周总立好了遗嘱才来的。”
自和许助交谈开始,南笳似乎始终处于诧异而哑然的状态,“……遗嘱内容是?”
“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不动产投资、基金会的股份、股票和债券、现金……60%给周浠小姐,剩下的40%……”许助看她。
南笳轻轻咬了一下唇,然而,仍觉得不可置信,“……给我?”
“给你。遗嘱公证过的,只要这趟周总……我就会回国联系律师,按照遗嘱的内容执行。”
“为什么。”南笳轻声说。
像疑问也像感叹。
许助说:“这就要南小姐去问周总了。”
他拿勺子舀了一勺鸡肉粥,刚准备喂进嘴里,又说:“哦,车祸昏迷后周总醒来的第一时间,也是找人确认南小姐你在巴黎的安危。不过现在基本不用担心了,周总已经安排了人监视周董的行踪和命令。朱总还嘲笑周总,说周总应对他那么缜密周全,却能在周董这里阴沟里翻了船。”
南笳怔怔地说:“……我好像在听故事。”
“每个成为某人主角的人都有故事。”许助笑笑。想了想,又说,“还有件事,我听来的,但不保真。”
“你说。”
许助声音更低,“当年……周总父亲在东南亚出差,自驾回酒店的路上,也是被一辆逆向行驶的卡车给撞下了山崖。”
南笳只觉得血液逆流,脊背发凉,“……你告诉我的太多了。”
“知道太多秘密,要么被灭口,要么只剩媾和这一条路可走咯。”许助开玩笑说。
南笳:“……”
他最后这句话扳回一城,神清气爽,“好了,我要先吃饭了,南小姐要不先坐会儿。”
没给南笳再小坐的机会,周濂月过来敲门了。
因看见门没关,他直接推开,往房间里瞥了一眼,语气淡淡:“探个病要这么久?”
南笳飞快收拾好情绪,看向周濂月,轻轻挑了下眉,“叙旧不行?”
“你们有什么旧可叙?”
许助赶忙:“没有没有!没有叙旧。南小姐在找我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商场。”
周濂月命令语气:“好好养病。”
“……好的。”
周濂月手掌着门把手,看向南笳,“还不走?”
南笳起身,冲许助笑说:“咱们晚点再叙旧啊许一鸣。”
许助:“……”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姐姐。
南笳走出房门,周濂月带上了门。
南笳闻到了烟味,低头看,他手指间夹了一支烟。
她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要去缴他的烟,“病号自觉点。”
周濂月手臂一抬,躲过了。
南笳顾及他颈椎的伤,不敢去抢。
周濂月走近一步,她就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后背抵上了走廊的墙壁,紧跟着他抬手,将香烟的滤嘴递到她嘴边,低声说:“那你替我抽。”
南笳心脏紧了一下,他声音像是有种蛊惑的魔力,让她差一点就真要张嘴去衔住。
好险。
她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听见他轻笑一声,手收回去了。
周濂月也不往前走,就这样站着,她好像被他身上清寒的气息给笼罩住了,有种被逼在墙角无处可逃的错觉。
他低声问:“你们聊了什么?”
“……该聊的不该聊的都聊了。”
周濂月顿了一下,“还是那句话,说白了是我的事,我在挣一个资格,与你无关。你不必有道德压力。”
“什么资格?”
周濂月默了一瞬,垂眸看她,“你觉得呢?”
“追你的资格。”他轻声说。
南笳心口发涨,“……代价也太大了。我不觉得自己值得你这么做。”
周濂月没直接回应她的话,而是问:“还怕我吗?”
“……怕。另一种性质。”
“什么性质?”
南笳说不出来。她自己都捋不清。
她虽然理智,但是不冷血——
一个人,为她放弃2个亿的合作;为她把合作伙伴送进监狱;立了遗嘱九死一生,只为一个追她的“资格”。
所以她说,周濂月是高浓度的酒精。
半晌,南笳轻声说:“我还能再拒绝你吗?是不是拒绝了显得我这人很不识抬举。”
“我说不能,你就不会?”周濂月垂眼看她,“还有你不敢的吗?但你拒绝是你的事。你觉得瞿子墨好,就去跟他谈恋爱。你跟谁谈恋爱都无所谓……我这人没道德,你比谁都了解。”
“你……有点无耻。”
“是吗。谢谢夸奖。”
南笳叹气。
她只知道,在听完许助讲的这些以后,她很难继续对周濂月保持冷淡。人心是肉长的。
但当下的她,主观意识层面,也仅仅只能做到“不冷淡”这个程度,而已。
因为她尚有无法自洽的地方。
南笳伸手,去捉周濂月的手腕,这一回,他没有再躲。
那烟已经烧完了三分之二,她拿过来,抬手,送进自己嘴里。
周濂月没见过比南笳抽烟更性感的女人。
没有任何刻意多余的动作,但苍白细长的手指,轻咬着滤嘴微微湿润的浅红色嘴唇,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寂,都使得她这人看起来那么的厌世而不可得。
南笳轻轻地吐出一个不成形的烟圈,平静地说:“抱歉……我过两天还是要去威尼斯。瞿子墨在那儿。”
周濂月声音冷静极了:“随意。”
——
南笳暂且准备在庄园里待上两天,等周濂月情况稍微好些了,她再出发去威尼斯。
她给周浠打了电话,汇报情况,也让周浠在北城多加小心,非常时期尽量不要出门,一切等周濂月回国了再说。
南笳不喜欢跟朱凯文打交道,但好在他们一家四口不常留在庄园里。
太阳出来的时候,南笳会陪着周濂月去中庭花园里散散步,医生说适量的紫外线有利于骨伤的愈合。
周濂月的计划是,等许助能下地了,就会包一辆私人飞机回国,因此他每天都在命令许助好好休息。
搞得许助只想让周濂月抛下他先走得了。让大老板天天等着他,他压力大得要爆炸。
这天早上,周濂月起床,没有看见南笳和小覃的人。
问庄园的女用人,说是两人一块儿出门了。
问拿了行李没有,女用人说没注意。
周濂月知道这不是南笳的风格,她要走至少会说一声。
但整整一上午,人没回来,打电话也是关机。
周濂月烦躁地去找门岗调监控,只拍到她跟小覃坐车离开的画面。
坐不住了,怕她们出什么意外,准备派人去找的时候,门岗打来内线电话,告诉他人回来了。
周濂月走到大门口,车已经开进了中庭。
车门打开,南笳自后座上下来,一只手里提着两只礼品袋,另一只手里抱着一大束紫色鸢尾花。
南笳摔上门,朝他走过来。
她穿了条连衣裙,外面罩着黑色的长款羊毛大衣。
周濂月单手抄袋,也朝她走过去,“你电话打不通。”
“昨晚插头没插好,没充上电,自动关机了。”
南笳在他面前停下,两分的气喘吁吁,“哦,这个。”
她伸手,将花一把塞进他怀里。
周濂月怔了下。
“你不会自己忘了?”南笳笑,“生日快乐。”


第46章 (交给时间)
周濂月还真忘了。
这阵焦头烂额,唯一能提醒他这事儿的许助还躺在病床上。
南笳往屋里看一眼,“他们人不在?”
“去爬山了。”
“晚上会回来吗?”
“不知道。说是可能露营。”
南笳“唉”了一声。
周濂月看她,不解她遗憾什么,他看得出来她一直挺不喜欢朱凯文一家。
南笳朝车那儿扬了扬下巴,小覃也从车上下来了,手里抱着个很大的蛋糕盒子。
南笳说:“买的是八人份的。不然买小号的早回来了,一上午就在等这个蛋糕。”
“……”
“要不蛋糕晚上吃?万一他们回来呢。”
“随意。”
进了屋,南笳将蛋糕送进厨房,厨师从冰箱里腾出来好些食材,才有空间放下这蛋糕。
顺道问了一下今天中午的菜谱,南笳揣摩了一下厨师拉丁口音极浓重的英文,猜出来又是什么羊排、牛排没跑了。
她看见桌上放着方才从冰箱里清理出来的新鲜蓝莓,问厨师可不可以吃,得到肯定回答后,自己找了个小号的沙拉碗,清洗之后,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