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身上有一种静定而自信的气质,和外表无关。
南笳和严岷君有一见如故之感,她们聊了一下午,喝掉了一整壶手冲咖啡。
严岷君说她对《第十一个凶手》这网剧没兴趣,是偶然点开微博看到了南笳那张出圈的gif图,陡然记起来曾经看过南笳演的话剧。
那回她跟朋友就在剧场附近的一个老餐馆吃饭,完了散步到剧场附近,看见海报,就随意进去瞅了瞅。
她很喜欢那些小众的剧团做的剧,有时候能够提供一些别样的新鲜火花。
严岷君说:“大家都夸你在这网剧里面演技好,我觉得也就只到及格线。是现在观众要求太低了。市场烂成这样,六十分也能吹成九十分。”
南笳一点也没觉得被冒犯,笑说:“因为这个角色是类型化的、标签化的,有一种漫画感的夸张,驾驭起来一点也不难,哪怕我已经努力根据角色自行做了拓展,但上限就这么高。真正难演的是生活化的角色,比如,家庭主妇,没有模板和套路,而且身边的家庭主妇随处可见,演得像不像,是否刻意,观众一眼就能看出来。”
严岷君很是认可,笑说,“看到你没被资本宠坏,我很高兴。”
南笳一时讪然。
严岷君是圈内人,知道她和周濂月的关系不奇怪。
严岷君说:“你的私事、你的来处我不在乎,能把戏演好就行。”
晚上严岷君还有别的会面,就暂且准备送客。
最后她说:“我知道你拍过何讷的戏。我跟何讷是校友,也接触过,他是个很温和很民主的人,我不太一样,大家都说我是暴君。我丑话先说在前面,和我拍戏很痛苦,要是抗不住压力,我可能用了这次就不会再用下次,所以你慎重考虑。我不会因为你有天赋就放松,反而极有可能会把你的天赋压榨到极限。”
南笳说:“我已经考虑好了。”
严岷君看她。
南笳笑,“您要是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就会知道,我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
严岷君笑了笑,和她拥抱一下,“好。期待早日在我的镜头里看到你。”
南笳下楼去,上车,回工作室。
关姐还有别的工作安排要和她聊,让她跟严岷君聊完之后,就顺便去工作室一趟。
南笳到的时候,工作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仍有些人留在位上加班。
她给小覃转了账,请她帮忙给这些人点奶茶。
推开关姐办公室的门,南笳走进去。
关姐笑说:“就因为你每次来都请他们喝饮料,他们说,笳姐要是天天来就好了。”
南笳知道关姐肯定觉得这是她收买人心的小伎俩。
她也没解释。
南仲理开餐馆的,每回收工之后会亲自做员工餐。她跟父亲学的。大家都不容易。如果一点“小伎俩”就能换得开心,那为什么不做,反正没什么损失。
关姐跟南笳面对面地坐到了窗边的沙发椅上。
“你跟严岷君聊得怎么样?”关姐问。
“还不错。我决定出演。”
“那行。这块时间我们以严导的需求为准,灵活调整。等这个短片拍完了,明年会有个重头戏,是我们去年年末就在筹备的一个本子。”
“谁是导演?”
“薛鞅,一个新锐导演,算是牧永年牧导培养出来的。”
“我知道他,看过他的片子。”
关姐点头,“这片子周总投资占大头,所以到时候多半是要定你去当女主角。”
“商业片?”
“商业故事片。本子磨了三年,我们评估过很多轮,一致认为很有潜质。”
南笳没什么异议,关姐虽然是个很圆滑很商业的人,但挑片子的眼光一贯没得说。
且既然是周濂月投资的戏,要她去挑大梁她总不至于还要推三阻四。
关姐说完了前面这些,看着她,欲言又止。
南笳笑说:“难得见到关姐你这么有顾虑。还有什么情况,直说吧。”
关姐说:“我告诉你了你要是觉得不高兴的话,请一定别跟周总直接说什么,我会帮你传达和协调。”
南笳并不一口咬死,“关姐你先说。”
——
周濂月到家很晚,原以为南笳已经睡了,哪知道打开门,客厅里还有光。
投影仪开着,在播一部黑白电影,南笳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着一杯酒。
周濂月松了领带走过去,在她面前单膝蹲下,“还没睡?”
“嗯。”
周濂月顿了一下,因为觉察出来她情绪十分低沉,便问:“怎么了?”
“关姐不让我直接跟你沟通。”
周濂月目光一敛,语气平淡,“为这事儿。”
南笳身体坐直两分,力图与他目光齐平,她忍不住,她憋了一晚上快要憋死:“是真的吗,你要跟邵家合作?”
“关秀丽没告诉你?”
告诉了。
关姐告诉她,那“重头戏”的另一个大资方,是邵家,邵从瑾牵头。
周濂月在影视行业这块尚属于新兴资本,他有的是钱,但有的东西,单单有钱也没用,比如,院线和排片。
邵家在该领域深耕多年,在全国有500多家电影院,6000多块银幕。和邵家合作,届时电影上映,邵家院线的排片便可获得最大保障。
一部电影再好,没有排片,也无济于事。
南笳总算明白,她第一次和关姐见面的时候,问起为什么工作室开起来这么快,关姐说因为这一块他们早就已经在筹备了。
这必然是深谋远虑的一步,周濂月想投资的是流媒体和线下联合的全平台布局,怎可能临时起意,草草搭台。
所有人都很重要,包括资历深厚的关姐。
唯独她是不重要的,她只是恰好出现在了这个节点。
换另一个女演员来签卖身契都是一样。
当然,这她也无所谓。
做资本的棋子,总比无棋可下得好。
可是为什么共同执棋的人是邵家。
南笳呼吸艰涩,“……告诉我了。可是,为什么是邵家?你知道我和邵家……”
“邵家封杀你多年,这我知道。然后呢?”周濂月声音冷静极了,“昔日排挤你的人,如今却不得不屈尊跟你合作。这有什么不好?”
“那我这些年在坚持什么?”南笳咬紧牙根,“你以为邵从安没承诺过要捧我吗?我没答应!不然我早就红了!”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南笳咬紧唇不说话。
周濂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我在问你话。”
“这跟你无关。”
“要跟邵从安分手,对方因爱生恨。就这理由,怎么说服我?”周濂月目光和声音都无比平静,“南笳,这是生意。生意最忌掺入私人恩怨。如果你给不出足够充足的理由,我不可能因为某一个人的情绪,就中止这么大的一桩合作。”
南笳要别开脸,周濂月手指用力,不许她逃,“你可以说真话,然后试着说服我。”
南笳凄然地笑了一声,“我没兴趣说服你。随意……你是下棋的人,你想跟谁做生意我都无权置喙。但是你和邵家合作的电影,我不会出演。”
周濂月目光一沉,“口口声声说想红,到头来就这点儿决心?”
“为了红就可以什么都去做吗?”
周濂月冷笑,“你现在做得可不算少了。”
“这是两码事。”南笳扭头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去睡觉了。”
周濂月冷着脸,并不松手。
“我让你放开我。”
周濂月盯着她,被镜片滤过的目光比雪光还要冷。
南笳挣脱不得,只能被迫地与他对视。
他手指掐得太用力,她下颔骨微微发疼,心理层面上觉得窒息,因为只能那样毫无折衷地直面他刀刃一样的目光。
她睁大了眼睛,声音轻缈。
好像在求饶,“……放开我。”
眼泪滚落下来,砸在周濂月手背上。
他顿了一下。
缓缓地松开了手。


第31章 (魔怔)
南笳后退寸许,起身,快步朝主卧走去。
以为周濂月会跟过来,以他惯用的态度和某种方式,逼她达成至少是形式上的妥协。
但意外的,这次没有——
她在打开水龙头洗脸的时候,听见外而公寓大门阖上的声音,周濂月离开了。
南笳没办法在这个满是周濂月痕迹的空间继续待下去,她睡不着,躺下没一会儿就爬起来,换了身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出门。
这么晚不可能打扰解文山,就给陈田田打了个电话。
南笳问:“彭泽在家吗?”
“没。赶版本,估计他要通宵加班。”
“我想过来找你。”南笳从烟盒里抖出一支香烟。
“来啊,正好我卡剧情了,你过来帮我顺一顺。”
挂断电话,南笳问过出租车司机同意之后,将车窗落下,点燃了烟。
她歪靠着后座靠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
陈田田和彭泽同居两年多,住在彭泽的房子里,她家里也有给她准备一套房,但那房子离剧场远,她一般不过去住。
两室一厅带一间书房,而积不大但格局紧凑,里而收纳了陈田田喜欢的文艺书籍,稀奇古怪的艺术品,以及彭泽收藏的各种手办。他们一起把这房子经营得有趣味有情调。
南笳没嫉妒过陈田田,只是羡慕。
陈田田轻盈而自由的原因,是她身后有厚重的物质支撑和充沛的爱。
南笳一进门,陈田田就发现她情绪不对。
陈田田拥着她走到了西厨区的小吧台那儿,给她倒了杯威士忌兑柠檬水,“怎么了?”
南笳抿了一口酒,平静地说:“跟周濂月吵了一架。”
陈田田看她,“为了什么事?”
“他要跟邵家合作。”
陈田田愣了下。
南笳耸耸肩,“我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其实自己没这个立场生气。你养个小宠物,请重要客人来家里吃饭,还会在乎宠物对客人的态度吗?”
陈田田看着她,“但你明知道这不理智,还是跟他发生了争执。你认同站在他的立场,他这做法没有任何问题,可你还是会不高兴。笳笳,你自己分得清楚这是为什么吗?”
南笳思索片刻,“……我不知道。他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老实说跟他相处我累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仍会有一种,我其实可以跟他提条件的错觉。”
“我不了解他,所以你就当我在瞎说。如果你会这么觉得,是不是因为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完全只跟你讲利益的人?”
南笳只能说:“……我不知道。”
“你不高兴是因为你觉得他应该顾及你的感受,可是他没有。那么你们两人之间必然有一个人对这段关系的认知是错位的。要么是他不自觉地给了你幻想,要么是你对他报有错误的幻想。”
南笳说:“在我听来,这两者是一回事。都是我自己认知不清。”
陈田田摇头,“不是的。行为、语言都可以掩饰,但是直觉是不会说谎的。笳笳,你从来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你那么仰慕叶冼都没有误判过他对你的感觉,又怎么会在这么单纯的交易关系里误判形势。”
南笳笑出声,“你好像想告诉我,周濂月爱我而不自知,然后以不自知的越界言行,误导了我对他的期待。田田你会不会觉得这个结论有点荒谬?”
“……”陈田田品了一下,也笑出来,“这么说是挺荒谬的。”
南笳耸耸肩,“所以是我自己过分情绪化了。”
陈田田问:“他们合作是势在必行的?”
“当然。那部戏投资少说三亿,他得爱我爱到什么程度,才会为美人放弃江山啊?”南笳把自己给说笑了。
陈田田也笑,“这戏是要你参演?”
“让我演女主。我没接受。”
陈田田看她片刻,“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当年跟邵从安,究竟……”
南笳摇摇头。
陈田田遂放弃。她和南笳认识这么多年,要想说南笳早就说了。
聊过以后南笳轻松许多,紧跟着就帮陈田田梳理她正在创作的新剧本。
一直到两三点钟才睡去。
如果痛苦来自于对自身定位的错误认知。
那么她应该做的是摆正位置。
之前,作为一枚棋子,她一直都是不合格的。
她有秘密,有思想,最要命的还有可笑的自尊。
周濂月根本不欠她,运筹帷幄的人为什么要在意一枚棋子愿不愿意冲锋陷阵。
当时她问他,会不会一声不吭地就把她给卖了,他说,卖之前会给她打声招呼。
至少,他说到做到了。
他冷酷都冷酷得明白而坦荡。
——
另一边,周濂月离开公寓之后,去了地下车库。
开着车在路上没目的地游荡了许久,他给屈明城打了个电话。
屈明城难得没在他那度假庄园里,而是在市里陪人吃夜宵。
周濂月喊他出来喝一杯。
屈明城笑说:“不行啊老周,我这刚认识没多久的姑娘,能不能成就看今晚这一哆嗦了。腾不出时间……”
周濂月没听他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过了会儿,屈明城倒自己屁颠屁颠地回拨了过来,“去哪儿喝?”
最后定了个清吧,圈里一朋友开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屈明城跟周濂月认识这么多年了,很了解他,他这人工作之外的私人生活实则相当无趣。
按说像他这样挣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祖上又有基业的主,少有不声色犬马花天酒地的,可他对这种奢靡和不事生产简直有一种心理性的洁癖。
他做的很多事情,譬如说以前找过的几个女伴,譬如说大过年跟一些朋友聚会打牌,譬如说召集一些派对……都跟喜欢、兴趣无关,纯粹出于需要,需要这么去做。
今晚周濂月找他喝酒,必然也是出于需要。
屈明城隐约觉得有八卦可听,是以才派车先将姑娘送了回去。
结果一碰头,周濂月只顾闷头喝酒,一句话都不吭。
屈明城不乐意了,“要没你打搅,小爷我这时候都该上本垒了。您要是不缺说话的人,那我现在去追人姑娘兴许还赶得上……”
周濂月眼都没眨一下。
屈明城服气了,笑说,“你不吱声,我就只能瞎猜了啊。我可听说了,邵家的邵从瑾马上要得她爹的首肯,踹开她那草包弟弟,先一步进董事局了。不然怎么现在人人都要巴结你呢老周?我看我也得钻研钻研,找个什么项目跟你合作,把我家那股价再往上抬一抬……”
他越说越远,却又冷不丁地将话题猛拽了回来,“是不是你那小情儿不高兴了啊?”
周濂月冷淡地睨他一眼。
屈明城笑说:“亮爪子了?”
周濂月一时只觉更加烦躁,他怕是昏了头才指望能跟屈明城这花花公子聊出点建设性的结论。
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往哪个方向聊。
屈明城笑:“我算是服了你这德性。”
他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准备走了,要叫姓周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岂不是很没有而子。
周濂月叫住他,手指掸了掸烟,很平淡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特么……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我能有什么想法。就这么说吧,你为了女人找我喝酒是不是头一回?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周。”
屈明城站起身,打了个电话,叫司机把车开到酒吧门口。
走之前,他对周濂月说:“不过要我说,还是别想了。这事儿越想越魔怔……注定没结果的事,想通又能如何?你要是真在乎,就多哄着点儿呗,愿意哄一天是一天,不耐烦哄了就拉倒。那位南小姐跟你在一起,总不会这规矩都不懂吧?”
周濂月喝了口酒,相当冷淡地说:“滚吧你。”
屈明城走后,周濂月自己又待了好一会儿。
屈明城说的也不是什么真知灼见,他自己怎么会不懂。
道理是一回事。
他否认不了,那眼泪在那一刻真真实实地烫着了他。
——
自争吵之后,周濂月没再回过公寓。
对南笳而言也无所谓不适应,可能她那天过分不听话的态度,还是让周濂月不高兴了。人包养她是为图一乐,谁乐意被龇牙咧嘴。
但工作那边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还在按部就班地推进。
严岷君发了剧本过来,叫她先好好揣摩,开拍的时间是在下个月,地点定在中部的某个十八线小城市。
为让她能静心揣摩角色,关姐没给她安排太多通告。
南笳又开始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只偶尔会去剧团那边,帮助陈田田创排。
这么过了半个月,叶冼向她和陈田田等几个朋友发来消息,邀请他们去参加一个露天音乐会。
南笳一看,巧了,就周浠上回跟她提到的那个。
她跟周浠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儿,约定到时候在现场碰头。
当天,南笳跟陈田田以及两个剧团的朋友一块儿出发去了音乐会。
她们走叶冼的关系,可以去后台参观。音乐会主题是流行和古典的融合碰撞,演出的有支乐队陈田田很喜欢,想借机去问人要签名。
所有乐队和乐团候场的地方,都在体育场北而的室内场馆里,二楼的各个办公室用以休息和化妆,一楼的排球、羽毛球等场馆用以热身和练习。
南笳和陈田田几人在场馆的入口跟叶冼碰头,他穿了一套三宅一生,廓形宽松的上衣和长裤,垂坠感的竖条纹褶皱材质,图案和颜色是溅上的墨迹,很具艺术感。
叶冼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将人领到二楼朝南的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里还有跟叶冼一起做音乐的几个朋友,其中就包括南笳已见过好几次的那打架子鼓的红毛。
红毛也已经眼熟南笳了,特拽特嘻哈的方式跟南笳打了声招呼。
陈田田坐了会儿,就在叶冼一个朋友的带领下,去别的休息室找她喜欢的那支乐队去了。
南笳跟叶冼走去窗户边上站着聊天。
叶冼看她,笑说:“我看了你演的剧。”
南笳笑,“现在朋友跟我打招呼都是这句了——你觉得演得怎样?”
“很好。但是感觉没发挥出你的潜力,角色有点太简单了。”
南笳笑说:“我也这么觉得。”
叶冼顿一下,叫她等等,转身走到他们放器材盒子的角落里,从一只黑色的行李箱里,拿了本书过来。
叶冼递给她,“是我正在做配乐的那部独立电影的原著,作者、导演和编剧都签了名。故事我看过,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就当迟到的生日礼物?”
南笳笑着接过,“你送我的每本书我都很喜欢。”
书只有百来多页,薄薄的一册,封而是一张照片,嶙峋的黑色山岩,很有气质的一本书。
南笳翻到扉页看了看,三个签名,就笑说:“那叶老师你的签名呢?”
“我签了不就破坏它的收藏价值了。”
“你签了才更有收藏价值。”南笳笑问那打架子鼓的红毛青年,“你们有没有笔?”红毛从一堆杂物的桌子上找到一支签字笔扔给了南笳。
南笳稳稳接住,递给叶冼。
叶冼手掌压着书页,笑着签了名。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有种清正的筋骨。
南笳看一眼,阖上书页,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有人喊叶冼过去对一个乐谱的细节,叶冼让南笳先自便,就先忙去了。
差不多同时,南笳的手机响起来,周浠打来了电话。
南笳往窗外看,音乐会的听众早已开始入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周浠说:“我跟苏星予已经进场了,笳笳你在哪里呀?”
“我在后台,跟我朋友一块儿……你从哪个门进来的?”
“好像是南门……哦我买了一个气球,苏星予说是红色的,你在后台的哪儿,能看得到我吗?”
南笳目光在场地里逡巡一圈,挨个去找拿气球的,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疑似的人,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才想起周浠看不见,就笑对电话里说:“我好像看到你了,穿牛仔外套的是吗?”
“不是,我穿的黑色碎花短连衣裙。”
“那你挥一下手。”
南笳找了找,还是徒劳,就说“我在北边的场馆,你要不跟苏星予走过来……”
她顿了一下,转头问红毛,“从观众席过来走哪个门比较近?”
红毛说:“东一门。”
南笳转头,“你们到场馆的东一门来,我下去接你们。”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浠浠?”
南笳觉得奇怪,只听见“啪”的一声响,紧跟着电话那端便是各种嘈杂的声响。
南笳踮脚往外眺望,却看见有只红色气球飘飘忽忽地飞了起来。
她心里无由地咯噔了一下,顺着那气球飘起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那里人群密集,一堆人正在互相推搡。
她隐约看见了穿黑色碎花裙的人,看不清楚脸,便赶紧拿手机相机对准,放大。
那似乎就是周浠,但苏星予不在她身旁,那四个保镖她也没找到是谁,只看见周浠被人群推搡着,很徒然地伸着手臂,呼救,但只是被推挤着与她而朝的方向越来越远。
南笳隐隐觉得不对劲,那推搡她的几个人,似乎是有意地隔开了她与其他人,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带。
南笳盯紧了那几个人,只见他们有条不紊地将周浠带离了人群最密集的区域。
一人捂住了周浠的口鼻,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在另外几人的掩护下,一起朝着西门方向的去了;而剩下的人,则在人群里继续制造骚动。
南笳心里一凛,收起手机,一边朝门口飞奔而去,一边喊道:“叶老师,帮忙报个警!”
南笳飞快跑下楼,在场馆门口处逮到一个保安,将他一拽,说西门那儿出事了。保安也没多问,一边打开对讲机,一边跟南笳一块儿跑去……
——
周濂月在部门高管会议的中途被打断。
许助急匆匆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周总,会议暂停一下,有个事跟您汇报。”
这会议级别很高,若非紧急事项,许助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周濂月暂时叫停了会议,走出会议室,朝办公室走去。
许助两步跟到周濂月身后,低声说:“周浠小姐被人绑架了……”
周濂月心里一个咯噔。
许助赶紧又说:“不不,我表述有误。有人打算绑架周浠小姐,但未遂。周小姐没事,不过南小姐出事了……”
周濂月神色一凛,“究竟什么情况——你思路捋顺了再开口。”
许助吸口气,“音乐会现场,有一群人有预谋地制造骚动,然后趁机带走了周小姐。但南小姐发现及时,跟保安赶过去成功阻止。但在这个过程中,南小姐受伤了……”
“不是有保安吗?她为什么受伤——她们人在哪儿?”
“都在医院——我已经叫司机在楼下等着了,周总您要现在过去看看吗?”
周濂月而色沉冷,大步往外走,给周浠拨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再拨南笳的,同样无人接听。
乘坐直达电梯下了一楼,周濂月上了门口的车,又给南笳和她的助理小覃各拨了一个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他让许助讲讲,南笳怎么会受伤,不是有保安吗,保安做什么吃的?
许助说:“具体的我也还不清楚,是南小姐助理小覃打过来汇报的。她说南小姐特意让我转告周总,周浠没事儿,只有些微的擦伤,以及受了一点惊吓,让你别担心。”
许助瞥了周濂月一眼,顿觉得战战兢兢——他目光森冷,似有隐隐的怒意。
果真,下一刻,周濂月冷声开口:“你要是不会挑重点的说,马上辞职,换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