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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他终于收回手,声音难免几分黯哑,“走了。”
南笳点头。
两人一块儿走出房间,电话第四次打来,周濂月接起来,对那头说他正在下楼。
电梯与南笳的房间在相反方向,他挂断电话后脚步停了一霎。
南笳两手抱住了手臂,笑了笑:“旅途平安。”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进了电梯,合上门的瞬间,周濂月抬头瞥了一眼。
走廊里早已没了身影。
——
六月中旬,南笳杀青,比她预想的早了一个月。
何讷对她大加赞扬,说到时候这片子一定送去评个最佳女配,得不得奖不好说,提名十拿九稳。
南笳身心俱疲地踏上返程路,从镇上到市里再到北城,几乎一路睡过去。
下午落地北城,小覃已安排好了车来接。
停车场里找到那车子,南笳一推开门,一束火红的玫瑰直接凑到了面前。
花后面一张灿烂笑脸,“Surprise!”
南笳欣喜地接过花,“浠浠!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呀。祝你顺利杀青。”
南笳抱着花上车,下意识地往后面瞥了一眼。车上只有周浠和甄姐。
周浠仿佛能洞察这一霎的微妙沉默,笑说:“我哥不在北城,去加拿大了。”
小覃和司机已经装好了行李箱,关上了后备厢车门。
南笳双腿侧了侧,给上车的小覃让了让位置,待人坐定,车子出发后,她顺口问了句,“去加拿大出差?”
周浠顿了下,犹豫片刻才说,“……大嫂的二哥住在温哥华,上周她二哥出意外去世了,我哥去参加葬礼。”
南笳一时沉默。
周浠赶紧说:“纯粹是走个形式!大嫂初中就在温哥华生活了,后来也……也没回国,一直在国外。”
南笳笑笑,心想这和她也没关系啊,“你还是别告诉我这么多了,回头周总知道了一定不高兴。”
“那我就说是我强行告诉你的。”周浠的神情有几分无措。
南笳微妙觉得不忍,周浠不会觉得,她跟周濂月还能处出个什么结果吧。
她笑了笑,岔开话题,“你晚饭要回家去吃吗?”
“不回!我订了餐厅,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南笳笑说:“烛光晚餐?”
周浠也笑了。
路上,南笳跟周浠聊了聊拍戏的事,也了解她的近况,她跟苏星予在一起了。
“真的吗?谁先表白的?”
“……他。你知道的,我眼睛看不见,对一般人而言多少是个累赘。苏星予说,爱他就像爱他的音乐,只需要耳朵。”
南笳笑说:“这什么艺术家的表白方式,也太浪漫了。”
周浠耳根都红了,“……我哥现在好像想开一些了,可能也意识到我不可能跟他单独过一辈子吧,所以我们目前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南笳说:“让周总买架专机,以后你就坐着全世界跟苏星予听音乐会去。”
周浠捂嘴笑了下,“用不着我哥买。我……我有周家的股份的,可能……比我哥还多那么一点点吧。”
南笳笑了,“富婆你缺女朋友吗?”
周浠配合她的玩笑,“可以,我要把你抢过来。”
南笳跟周浠吃过饭,将她送回家,就紧跟着赶下一摊去了——陈田田早摇好了人,在朋友的club,要给她接风洗尘。
一推开包厢门,“砰”的两声,花炮喷出的纸屑和彩带洒了一头一脸,剧团的朋友吹口哨,大家齐呼:“大明星!大明星!”
南笳笑着拂掉头上的彩带,“玩尬的是吧?”
跟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南笳拿了酒,跟陈田田单独躲到了一个角落里。
陈田田上个月去了剧组探班,现在见觉得南笳好像又瘦了一圈,“美女你平常不会不吃饭吧?”
南笳笑,“再瘦也瘦不过你,排骨精。”
聊回正题,南笳说:“你不是在写新剧本吗,进展怎么样?”
“没啥进展,就写了一两场,零零散散的——哦对了,后天就是《胭脂海潮》演出一百场纪念,结束后会有个小型的交流会,你要来啊。”
“我去做什么,我都已经不演了。”
“你来了我们蹭你热度啊。”
南笳笑了。
陈田田喝口酒,瞥她一眼,“你回来了那位爷不召见你?”
“人不在北城。”
“你俩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吧。”
“聊他做什么,扫兴。”南笳淡淡地说。
陈田田往对面的人群里扫一眼,“正看你的那个人,看见了么?”
南笳瞥一眼,“怎么了?”“朋友的朋友,一个摄影师,自己还开了家独立书店。说想认识你。”
“没兴趣。”
陈田田看她,“……就一直这么下去么?”
“不然怎么办?也要那位爷对我失去兴趣呢。”南笳笑笑,“其实还好……久了觉得他这人,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你可别陷进去。”
“我傻吗?一码归一码。”
聊了会儿,陈田田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趁这时候,陈田田的竹马,也即未婚夫彭泽走过来,笑说:“南笳,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
“可能得请你帮个忙。”
从club离开,南笳在回程的路上打开了车窗透气。
外头的风带着北城夏日特有的燥热,很快让她出了一额头的汗。
经陈田田提醒,她才意识到,哦,快一年了啊,去年夏天,她认识的周濂月。
近一年过去,他们是肉体的狼与狈,灵魂的陌生人。
南笳喝得有点多,头痛,拿出手机来给周濂月发了条消息汇报行程,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北城了。
那边有时差吧,她算不过来。
到家以后,洗过澡躺在水洗棉的床单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叶冼网易云音乐的个人主页,收到了周濂月的回复。
依然毫无情绪的一个“嗯”字。
——
《胭脂海潮》一百场纪念见面会,南笳去了。
参加的人不多,统共就两百人,基本都是这剧的忠实观众,十刷起步的那种。
交流会相对比较随意,舞台没怎么布置,就摆了七八张椅子,大家穿自己的私服即可。
陈田田强烈要求南笳上台,被南笳拒绝,这剧后面的辉煌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她只演了十场不到。
南笳跟几个幕后工作人员一起,站在舞台旁边。
开始大约半小时,手机振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周濂月打来的。
怕打扰到人,捏着手机悄悄走去后台。
周濂月显然没这个耐心,响了几声就挂了。
南笳把电话拨回去,周濂月问她在哪儿。
“剧场。今天有个演出一百场交流会,朋友叫我过来玩。”
“什么时候结束?”
“差不多还有半小时吧,结束了还有点其他安排……你回北城了?”
“嗯。”
这时候,南笳听见舞台那边的麦克风里在喊她的名字,就对周濂月说:“他们好像在找我。等这边结束之后我去见你?”
场务跑过来喊南笳过去一趟,南笳听见周濂月说“好”,就将电话挂了。
匆匆跑过去,被陈田田一把拽到了舞台中央,南笳握住递来的麦克风,才看清楚台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小姑娘。
她害羞地问:“姐姐还记得我吗?”
南笳笑了,“当然记得。”
那时候首演开始就场场来看,拿海报给她签名,羞涩地夸她好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我刚高考结束了,对了答案,考得还可以。我报了编剧专业,听说姐姐当演员去了,好希望以后,姐姐可以演我编剧的戏。”
空旷的大堂里,小姑娘的声音经麦克风放大,那颤抖的细节更加分明。
南笳眼眶一下湿润了,笑说:“我一定等着那天。”
“我……我能跟姐姐合张影吗?”
南笳伸出手,小姑娘将自带的相机交给了身边的朋友,在掌声中跑上台。
小姑娘伸手抱了她一下,南笳听见她在哽咽,笑着拍了拍她肩膀。
南笳揽着小姑娘的肩膀,台下小姑娘的朋友连按快门,片刻后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姑娘转身冲南笳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就跑下了舞台。
南笳看见她一把抱住了朋友,朋友不停安抚性地抚摸她后背,看口型似乎是笑着在对她说,好啦好啦。
麦克风响起陈田田的声音,笑说:“正好趁此机会替我们南笳做个宣传,她的第一部 网剧《第十一个凶手》最近就要播了,到时候大家记得去支持一下。”
南笳笑说:“我可不会付广告费啊。”
观众都笑出声。
南笳递回话筒,还是执意地下了舞台,依然走到旁边去,跟工作人员站在一起。
身后有人拍她肩膀,她转头一看,怔了下,“叶老师?”
叶冼穿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头发半长,脸上笑容温和,“彭泽不是要搞事吗?我过来见证一下。”
南笳笑说:“还以为你没接到通知。”
“我是差点儿没接到通知,本来定了今天要出发去云南采风的。”叶冼看着她,笑说,“哦你回北城那天田田跟我发了消息,我当天晚上在录音,结束得很晚,估计你们都散了,就没过去。”
南笳笑说:“没事儿。正事要紧。”
他俩压低着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半小时很快过去,交流会结束。
陈田田做总结陈词,主创一起鞠躬,感谢所有粉丝的莅临。
就在这瞬间,剧场所有的灯全都灭了。
人群骚动,话筒里传来陈田田小声问“怎么回事”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十秒钟时间,身后的投影大屏突然亮起。
陈田田赶紧回头去看。
是段视频,画幅比例4:3,画质粗糙,十分有年代感。
视频里两个在沙发上翻滚的小朋友,大人问小女孩,你除了彭彭,还有别的朋友吗?
小女孩笑说,彭彭是最好的朋友。
多好?
以后要嫁给彭彭那么好!
画面熄灭,剧场再度黑暗。
一束追光亮起,照亮了观众席上的人,一身西装,一捧玫瑰。
一时所有人都发出“哇”的一声。
彭泽穿过观众席,朝陈田田走去,边走边说:“今天是你事业上的一个重要节点,我希望同时也能成为我们感情上的重要节点。我知道你不喜欢束缚,爱自由,爱文学,爱艺术……你像抓不住的风,我很庆幸,还好在你还不懂事的时候,还没有这些文学、艺术与自由的时候,就爱上了我……”
一片笑声。
彭泽走上舞台,在陈田田面前站定,而后退后一步,单膝跪下,“陈田田,你该履行小时候的承诺,嫁给我了。”
全场欢呼。
陈田田早哭得顾不上表情丑不丑了,她一个从来自诩小众的亚文化爱好者,此刻被世俗的温柔狠狠击中。
她伸出手去。
彭泽给她戴上戒指,起身,一把将她抱住,拥吻。
欢呼声和掌声几乎要将屋顶掀飞。
南笳站在黑暗中,眼泪也跟开闸放水似的不值钱。
她感觉到叶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看,叶冼递过来一包纸巾。
她笑了,“谢谢叶老师。”
她没敢去看叶冼。
心里有种隐隐烧灼的刺痛感。
——
周濂月到的时候,剧场的观众正在退场。
车开进来被门岗给拦住了,他给丁程东打了个电话,丁程东亲自过来带路。
进了剧场大门,丁程东笑说:“我们一个演员,哦,就南笳的好闺蜜,今儿她男朋友跟她求婚,这不刚结束。”
周濂月站在观众席最后一排,往台上看,一堆人正在那儿跟一对男女合影,女的捧着一束玫瑰,大抵就是今天的主角。
他扫视一圈,在人群的最外围发现了南笳,她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那男的穿件黑色T恤,一头半长的头发。
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她脸上带着轻盈的笑容。
他从没见过。
对话时,她频频去看站在侧对面的男人,那目光每次经过男人的脸,都只是蜻蜓点水。
仿佛是用目光,在空气里反复地去描摹一个名字,摹画的次数多了,还是留下痕迹。
周濂月微微蹙了蹙眉。
丁程东笑说:“周总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把南笳提溜过来。”
周濂月没作声。
丁程东一溜小跑过去,到了台上,拍拍南笳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她立即转过头来。
隔着空旷的大厅,她慌张的眼神,一下闯入他的视线。
她转过身去,那轻盈的表情消失不见了,她跟对面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男人点点头。
她走下舞台,朝着周濂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有穿过观众席直接朝他走过来,而是转身去了舞台后方,似准备绕一个大圈。
周濂月冷笑一声。
第26章 (耻辱感)
南笳往后台走,丁程东跑过去一把将她拦住,“喂,往哪儿走呢!没瞧见人?”
南笳抿住唇。
她瞬间反应过来了,不能这样,太像是掩耳盗铃了。
南笳推开丁程东,笑了声:“我去后台拿个包就过去,丁总急什么?怕财神爷不高兴撤资?”
丁程东噎了一下。
丁程东穿过观众席,走到周濂月跟前去,赔笑说:“南笳后台拿东西去了。周总要不先去车上等着?”
周濂月恍若未闻,一手抄兜地等在原地。
他倒要看看。
没过一会儿,南笳的身影又出现了舞台的入口处,手上多了个提包。
她走上台,凑近那抱着玫瑰花的女人,耳语了两句,两人拥抱了一下。
转而跟那穿黑T恤的男人说了句什么,举手做个“拜拜”的手势,便转身下台,朝着门口方向走过来。
南笳停在最后一排,微笑着说:“周总。”
周濂月不应声,只冷眼瞧她。
丁程东笑说:“周总还有没有别的吩咐?没有我就撤了,今儿剧团也算是双喜临门,我这个做老板的得请客吃夜宵。”
他笑了两声,无人搭理,笑声一时显得尴尬极了。
丁程东表情稍僵,冲周濂月颔首示意,便转身往回走。
经过南笳身旁,抬手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南笳瞥见他脸上神情复杂,不单单只有尴尬,还有别的什么,致使他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南笳向着周濂月走近一步,笑问:“走么?”
周濂月转头看着她,那目光是她已许久未见的冰冷,好像去年平安夜那一晚的重演。
南笳不由的几分忐忑。
周濂月没作声,转身往外走。
南笳跟上去。
没回头看,怕身后的目光里有她不愿意看见的。
周濂月步子迈得很急,南笳快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他车停在剧团大楼东边供员工使用的停车场上,是那辆奔驰大G。这车南笳只坐过一次,是那次进山的时候。
她不免猜测,周濂月是不是想带她去那山里的别墅。
周濂月将车驶出剧团大门,南笳最后转头往里看了一眼,剧场还亮着灯,脑海里仿佛还在回响着方才那如雷的欢呼与掌声。
她转回头再看前面,车子驶入了一片茫茫的夜色中。
周濂月一直未曾出声。
压迫人的低气压使南笳也不敢做声。
她不知道周濂月这明显的不悦,是因为他今天原本心情就不好,还是特意冲着她的。
周濂月余光瞥一眼南笳,她穿着吊带衫和阔腿裤,包搁在腿上,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柄。
他冷声问:“怎么不说话?”
南笳转头,“……说什么?”
她听见周濂月轻笑了一声,那种嘲讽、冷漠而傲慢的笑。
周濂月不出声,南笳也只好沉默。
这种时候去绞尽脑汁想话题,赌“盲盒”是不是空的,不但没有意义,还有可能进一步触犯周濂月。
沉默像是一部黑白默片,漫长地仿佛在故意拖延时间,叫人暴躁,耐心耗尽。
周濂月从没这么厌烦过这种沉默。
在前面路口,周濂月转了个弯,往酒店开。
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南笳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跟在周濂月身后进电梯,上楼。
进门,周濂月脱了身上的外套,往床上一扔,又一把扯开了领带。
他拿着打火机和烟盒走到了窗边,点了支烟。
单单看他的表情,一如平常的淡漠,但南笳敏锐觉察到他看似平静之下的烦躁。
踌躇片刻,把包放在沙发上,走到他跟前。
南笳刚刚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笑容,还没开口,周濂月已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两颊,冷声说:“别笑。”
南笳愣住。
周濂月手劲很大,掐得她两颊发疼,她摆头挣扎了一下,他松了手,可依然冷淡地注视着她,俯视的、研判的。
自尊和理智已不允许南笳再度试图讨好了,她只能沉默。
时间像在煎熬着捱过去。
周濂月再度出声:“不说话了?”
“说什么……”
“刚在剧场的时候,不挺能说吗?”
南笳心里咯噔了一下,面失血色,潜意识地警觉到危险,不敢接这话。
她那时似乎只在跟叶冼说话,周濂月是意有所指吗,还是……
她不敢再揣测什么,抿住唇,一言不发。
周濂月盯着她,好像就是在等她开口。
她茫然极了。
片刻,周濂月的耐心好像彻底耗尽。他衔着烟,伸手,将她手腕紧紧一箍,冷笑了声,“你这报酬领得可真轻松。”
南笳觉得像是有人在耳朵旁边扎破了一个气球,炸得她脑中隐约地嗡了一声。
周濂月拽着她,将她带到了书桌前。
他走得很快,南笳差点绊了一下。
周濂月走到书桌后面,随意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啪”地扔在她面前。
他冷声说:“读。”
不是不想出声吗。
南笳愣住。
“听不懂?”
南笳咬着唇,将书拿起来,随意地翻开一页。她抬头看了一眼,他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即便是他坐的位置,视线处于低处,可他的目光仍然能支配一切。
他冷声再次吩咐:“读。”
南笳声音发哑,开口第一个字没发出声,“……她对我的态度没有改变,遇见我的时候,还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气,甚至还有点蔑视我、痛恨我。她一向并不掩饰她对我的厌恶,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就她对待一切人的那种傲慢不可一世的德性来看,我很不理解这种关系……”【注】
南笳脸上毫无血色,更无波澜,虽然心脏因为耻辱感在剧烈灼烧,像把高度的酒精浇在血淋淋的创面上。
她不明白周濂月是想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
但一点不比把她剥光了扔在大街上展览来得更有尊严。
空间安静极了,读的每一个字落下,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她没去看对面,不知道此刻周濂月是什么表情。
他坐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达成了羞辱的事实。
她只能机械地,继续往下读。
嗓子发干,手指也微微颤抖。后来,好像一切都开始变得麻木起来。
周濂月陷入长久的沉默,夹在手里的烟再没抽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觉得索然,无意义。
南笳声音沙哑而机械,但始终平稳,没有太大起伏。
他抬头看一眼,她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好像属于她的灵魂已经抽离,留在这儿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扬手,将打火机往桌面上一扔。
南笳闻声一顿,抬起头来。
她目光里有种溺水般的死寂。
周濂月闭了闭眼。
似乎是多年前的场景回放。
空旷的书房,无人的深夜,端坐于书桌后,面无表情抽雪茄的大人,书桌前捧着信纸,一字一句机械念读的少年……
“行了。”周濂月忽地出声。
他倏然站起身,一把将书从南笳的手里夺了回来,随意往桌上一扔。
南笳紧抿着唇,抬眼。
周濂月走到书桌前去,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腰,低头停顿一霎,带几分戾气地,径直咬住她的唇。
过了好一会儿,南笳才迟缓地回应。
周濂月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桌上。
眼前的人冷得像大雪弥城的冬天,他为她做前戏,那缓慢而压抑着情绪的耐心,慢条斯理的动作,像是一种蔑视,要眼睁睁看着她,一分一分在他面前崩溃。
他太熟悉她,轻易就能做到。
南笳力气被抽干,想瘫倒下去,却也只能瘫在怀里。
她想到在镇上的那天,他们在保姆车里,他抱着她安静听她说话,那样的温情像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晨梦。
周濂月将她抱起来,到床上去。
灭掉所有的灯,黑暗是他们熟悉的环境。
即便害怕这个人,可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他们依然有最本能的默契。
最后的瞬间,南笳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割裂成两半,痛苦和快乐从未如此泾渭分明过。
“啪”的一声轻响,是周濂月打开了床头灯。
南笳脸埋在枕头里没有动弹,听见滑打火机的声音。
鼻腔里嗅到烟味。
紧跟着,周濂月微凉的手指探过来,轻梳她微微濡湿的头发。
她还是不动弹。
周濂月手臂伸到她腋下去抱她,她不得不爬起来,双膝跪坐。
他将烟递到她嘴边,她衔住,很短地吸了一口。
南笳感觉到,周濂月的愤怒短暂地过去了,他似乎又变回了她已经熟悉的模样。
但她知道不是。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熟悉过周濂月。
南笳咬着烟,呼吸里有各种浑浊的气息,像是沼泽上的雾气。
“周濂月……”
周濂月抬眼。
她下意识地准备笑一声,又想到他似乎不喜欢她这样,忍住了,只轻声说:“……花钱不是图个开心吗,如果我让你这么不高兴,你何必……”
周濂月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这是高兴吗……”她几分哑然,“或者,至少你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
周濂月瞧她片刻,却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紧跟着下地,捞起长裤套上。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南笳仰躺下来,手臂搭在床沿上,烟静静地烧,幽黄灯光下,一簇淡蓝色烟雾缓缓上升。
她偏着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
周濂月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她也爬起来,把烟灭了,走去洗澡。
洗漱完,吹干头发。
经过书桌的时候,南笳顿了下,丢放在书桌上的那本书,已经不在了,被收了起来。
第27章 (搬过来)
周濂月坐在沙发上,刚打完一个电话,放了手机,冲她招了招手。
南笳走过去,被他捉着手腕一牵,不由地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周濂月半抱着她,一只手轻抚她的头发,随意的口吻:“今儿被求婚的是你朋友?”
“我闺蜜。”
“丁程东说请你们剧团吃夜宵。”
南笳不知道周濂月想说什么,“好像是吧。”
周濂月瞥她一眼,指节碰了碰她的脸颊,淡淡地说:“陪我吃点儿东西。一会儿司机送你过去。”
“好。”南笳无所谓了,随意他怎么安排。她警觉地想,这有点像是巴掌后的枣儿。
坐了会儿,周濂月来了个电话。
南笳准备要从他腿上起来,他伸手揽了一下,南笳便不动了。
电话像是许助打来的,不知道汇报了什么事情,周濂月听完后没做什么具体指示,只让许助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