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成弟弟了。
姜冉回了个“OK”,没有加微信,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对面“喂”了一声,还挺有礼貌地说“你好”,姜冉胸口起伏了下:“小屁孩,给你脸了——”
然后电话就被挂掉了。
对面甚至都没犹豫一秒。
姜冉举着传来忙音的手机整个有点出神,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困惑“他怎么那么快就听出我的声音”?
自我怀疑了一会会,她转念又认真琢磨了下,得出一个全新的乐观结论:他应该不是听出她的声音,也许是每天收到骂他的电话太多了……
比如催债的。
她向来宽容,不同他计较这些。
耐着性子去加微信,怕他不通过,这次她把话说的很明白,“你家里人让我来的”——
反正都强行摁头“弟弟”了,姜怀民应该不介意被人强行摁头喜当后爹。
没过多久,在姜冉穿好两只滑雪鞋时,她被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方没说话,她打字快,就先一步先发制人——
【是谁的冉冉鸭:小孩,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这不赖你,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毕竟事先没说清楚是我的不对。】
她自认为表现得很大度,认真欣赏了下自己的措辞,然后秉持着对自己非常满意的赞美之心,信心十足地把这段先发了出去。
【是谁的冉冉鸭:我叫姜冉,是你妈新找的男朋友姜怀民的女儿。】
她发完就等着对方大吃一惊。
等了几分钟,等到她以为他又回去洗那些个洗不完堆积成山的碗碟,对面才回了三个字——
【北皎:我知道。】
姜冉“啧”了声,心想你知道个屁。
然后用委婉的句式表达了这个想法。
北皎反应还是不咸不淡的,就说在他妈那见过她的照片,那天在酒吧就认出她了,最后话锋一转,问她还有什么事。
——一副准备结束对话的态度。
吃了吗?
吃了啊。
您有事吗?
你没事吧。
他用着非常公事公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三两下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两天的腥风狗血……标点符号也不太有,他打字的风格和他本人一样无趣。
姜冉手里捏着狗血的剧本,演员却完全不按照上面的演。
于是《三国演义》被迫成了《红楼梦》。
没办法,她也不能硬逼人家强行表达震惊,只好放弃了纠结之前那些破事……打开之前的聊天对话框,直接节选了一些姜怀民稍微上得台面一些的发言,将那五万块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下。
而北皎的回答是——
【北皎:谢谢,不用。】
礼貌而坚定地拒绝。
这小崽子,比碳纤维自行车轮毂还轴。
【姜冉:?为什么不用,有了那个钱至少接下来的两年学费你都有着落了,也不必满世界打工。】
【姜冉:你拒绝我,我都不敢想下次还会在什么地方遇见你……】
【姜冉:KTV?迪吧?KFC?麦当劳?清晨五点太阳还未升起的马路边你手握一把竹扫帚?】
她描述的过于有画面感。
这次对面至少沉默了五分钟。
可能是因为无语。
【北皎:别人莫名其妙给你一笔巨款你会收?】
姜冉心想他问的这是什么鬼问题?
【姜冉:要啊,不用签合同不用口头承诺不用付出劳动力或者任何其他代价的五万块,为什么不要?】
【姜冉: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虽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没哪本书教你要防天上掉下里的真实馅饼吧?】
【姜冉:而且五万块算什么巨款?】
对面再次陷入沉默。
可能是手断了。
【姜冉:难道是不打工就会露宿街头的紧迫感能给你带来快乐或者是生活的动力?】
姜冉带着怒火打完最后这一行字,手机屏幕都快被她戳烂——
对面终于有了反应。
【北皎:学校有宿舍。】
意思是他穷死也不会露宿街头。
这倔强回答……
还不如继续手断着别回。
姜冉才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露宿街头,她就在心中纳闷:老娘经铱誮过手的钱是淬了毒?那么难送出去?
【姜冉: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视频的事还在生气?】
【姜冉:昨晚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姜冉:我给你道歉?】
那个问号是她忍气吞声最后的倔强——
多少有点“你要真不需要道歉就当我没说”的挽尊。
【北皎:没有。】
【姜冉:那你就是单纯的看我不顺眼?】
【北皎:不是。】
这油盐不进,姜冉被气得直跺脚。
对着手机绞尽脑汁在琢磨现在青春期的小崽子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矫枉过正版反诈骗APP……
这时候面前的光被一个身影挡住。
来人弯下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她顺势抬起头对视上一双笑眯眯的双眼,那双年轻的笑眼望着她,眼角笑纹深得能夹死人——
“老师,下午好啊。”
开朗清爽的少年音。
姜冉飞快将她今日学生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来人大约十八九岁,稚气未脱,留着存板头,耳朵上还戴了一枚镶钻的耳钉。
他身上穿着的是今年最新款配色的AK 457雪服,雪服炒上天价。
脚上的滑雪鞋是滑雪大品牌nitro下的旗舰款,诚然对新手来说此鞋硬度有些太高了,但是因为品牌靠谱,所以鞋子意外的舒适度拉满,是可以陪伴他从新手期到小入门的不二之选。
他手里的滑雪板也是自己的板,而不是融创雪世界公共出租的。
总而言之,是一个装备很齐全、比较有钱的萌新学生。
姜冉大方打量他。
他也大方让姜冉打量,脸上的笑容从未变过。
“我远远就看见你了,之前还问老烟要你的照片,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不用照片,往人群里一看,瞅准那个看上去气场最足的女大佬,保准就是你。”
哦,他的存板头还是挑染过的,最下面染白了,上面才是黑色,就很潮。
……对嘛。
这特妈才是当代大学男生应有的朝气蓬勃。
……
放下手机,姜冉暂时把不知好歹的小崽子扔在脑后。
她抱起自己的滑雪板与今日学生并肩走入室内雪场,神色淡然,与周围来往的个别年轻人打招呼。
广融这边上到雪场大神滑手,下至工作人员,基本都认识她。
简单的交流了下,她得知今日学生名叫宋迭,是个只滑过一次雪、还是跟着冬天长白山那边雪场的教练学的。
换句话说,单板滑雪,宋迭算是半零基础新手。
姜冉一般不太爱教这样的学生,不是因为她多孤傲和清高(隔壁玩儿公园道具的也是有这种怪癖大佬的),主要是她收费挺贵,夏天室内滑雪场收700/小时,冬天室外1200/小时,用这钱教基础入门,钱多少赚的有点亏心。
但是宋迭不在乎,进了雪场,他都不像一般学生那样就急着问怎么学,该学什么,就站在坡下面,让姜冉先滑一段给他看。
很有那种检查师资力量的气氛。
姜冉没有拒绝,她跟某个热爱打工的小崽子不一样,她很识相——
今天下午约好课,宋迭二话不说,爽快地给她转了三节课也就是九个小时的课时费……
俗话说得好,给钱的都是爸爸。
爽快的那得是亲爹。
姜冉自己先上了室内雪场的缆车,告诉宋迭过三分钟再坐缆车上去在缆车上低头看她滑,宋迭答应了。
于是他坐在缆车往下看,就看见从长长的高级道顶端,叉腰站着个中长发的年轻女人,她戴好头盔拉下雪镜,正懒洋洋地同旁边的人搭话……
见宋迭上了缆车,她抬起手,远远跟他招招手。
而后弯腰,在雪板上捣鼓了下,大约是穿好了固定器,准备往下滑。
夏天的广州融创雪世界得有多少滑雪大神呐,数都数不过来的。
但是大家应该都认识她,远远的看她一动弹,基本上那条高级道上在滑的、不管会不会的,都开始自觉靠边停。
就看见姜冉从顶端下来了,先是两个小小的S型滑行轨道起势,第三个弯开始,她的速度就起来了——
身体紧接着便自然折叠,反弓,下压。
在下午融创的雪都被滑的稀巴烂、新手都得摔得死去活来的雪况下,她的滑行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滑雪板的边刃深深刻进雪中,在雪道上留下深深地滑行沟壑轨迹,这样的力量连带着她的滑行也理所当然地又快又稳——
她的板刃立到极限高,从缆车上,能清楚地看见她黑色主色调、前面是大红色辅色、有一颗简单的树影作为图案的滑雪板板底。
因为姿态够低,边刃立得极高,她戴着手套的手自然而然从雪面拂过,扬起雪尘。
当与宋迭的缆车垂直方位重叠,宋迭低下头,就看见她好像头顶长了眼睛似的,在一个弯即将结束时,身体有一个明显前压的施力——
而后她手似轻扶雪面,又仿佛只是轻轻一搭,紧接着,踩着那块又宽又长、支撑着她高速滑行也不会形变的刻滑专用滑雪板,她蹦了起来!
在众人的口哨声中,年轻女人长发在半空飞起,人似轻盈又意外沉稳,干净利落地在空中完成了一周半的竖直轨道豚跳——
稳稳落地!
“啪”地一声闷响,雪板砸在雪面上!
就像是起跳的前一刻,她再一次恢复了折叠、反弓的低姿态基础滑行姿态,且滑行速度丝毫不减!
雪道上,有同行大神鼓掌,也有半新不旧的萌新鼓掌。
“哎呀我去,这个牛逼!”
宋迭身边,跟他挤一趟缆车、看着能有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也伸长了脖子往下望,嘴巴没闲着——
“这姜冉吧?嗳,也他妈只能是姜冉了,国内刻滑女滑手天花板……这力量和速度控制漂亮得,谁见了不得叫爹?!”


第8章 我弟
融创室内滑雪场和冬天的室外滑雪场一样,通常分高级道、中级道、初级道。
高级道在最顶上,得乘坐室内的吊椅缆车。
中道和初级道在下半段,因为通常在该雪道练习的萌新不能很好地穿着雪板上下缆车,所以考虑到他们的安全,去往这两条雪道都是乘坐名叫“魔毯”的传输带电梯。
上魔毯,通常大家都是摘了雪板上去站着,慢吞吞的传输带上,都是抱着雪板东张西望的萌新。
羡慕地望着山上熟练又快速滑下来的大神们。
姜冉盯着半个大冰箱的倾慕目光从高级道回到山下,在终点弯腰摘了板,发短信让宋迭坐缆车直接下来——
宋迭是新手,哪怕只是图省事儿地滑一趟,直接带他上高级道都是对雪道上的其他人以及宋迭不负责的表现。
姜冉对待教学工作向来严谨,自然不会干这种落人口实的事儿。
在休息的椅子旁边找到了宋迭放旁边的滑雪板,两块板拎手里,远远就看见宋迭下了缆车朝她走过来。
……挺高大的男生,笑眯眯的,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没什么杀伤力。
姜冉有点困惑,心里琢磨这学生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突然灿烂?
她当然不知道,宋迭这会儿心理多少有些变化——
其实最开始他没觉得姜冉有多厉害。
刚开始转账虽然爽快,那也是看过姜冉的视频,觉得这女的滑的风格还可以,整体气质也还行,再加上他自己又不缺钱,就转账了。
而这会儿不一样,设身处地,在雪场3D立体地听人吹捧她是天花板,那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
十几岁的男生,除了过于旺盛的荷尔蒙,剩下的就是藏在骨子打死不承认但是确实存在的慕强。
到了姜冉跟前,他也不同其他学生似的恭恭敬敬叫她“老师”、“教练”或者“冉姐”,他开口叫姐姐的时候,姜冉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
宋迭像是没捕捉到她这一眼。
自顾自地伸手接过了自己的滑雪板,并且非常自然的,也接过了姜冉手中属于她自己的那块。
“我的板我可以自己——”
姜冉用的是刻滑板,在单板滑雪进阶玩法刻滑、平地花式、公园道具三种专精分支中,刻滑属于进阶滑行,讲究基础滑行时的快速与稳定……
所以通常情况下,刻滑玩法所用的滑雪板和固定器,是三类玩法中最硬、最沉的。
让学生替自己拿死沉死沉的滑雪板这事儿姜冉干不出来。
毕竟收了钱的。
她伸手想要去拿回自己的板,指尖刚碰着固定器边缘,宋迭没吱声,就是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的手。
“……”
姜冉从十三岁学滑雪第一天到现在八九个个年头,像个喝西北风长大的野孩子,自食其力,毫无温情……
从来没人给她拿过板。
今天倒是新鲜了。
缩回手,她笑了笑。
两人到了魔毯入口跟前。
“刚才在笑什么?”
宋迭回头问她。
他站在前面,斜上方,本来就高姜冉一个脑袋,这会儿半回过头凑过来跟她说话,他弯着腰。
声音不大,就正好一个她能听见的音量。
刚才在魔毯闸门他抬手戴上了防冻的黑色护脸,这会儿半张脸都掩在护脸下面了,就是鼻子挺高的,鼻尖也很翘,护脸那么严实也遮不住他的轮廓——
这会儿凑近了,姜冉就清楚地看见他睫毛很长。
她没躲开。
刚才脑袋什么角度现在就是什么角度,目光轻描淡写地在他眼角滑过,唇边笑意不减,轻飘飘地说了声“没事”。
……
中级道其实就是从高级道下来的半山腰。
不少滑的好的人从高级道下来,到了中级道这边,虽然会注意有新手默认统一收敛些速度,但是总有看不着的时候,所以通常有正经八本教练带的初学者,都是靠着雪道两边歪歪栽栽地学习——
晃晃悠悠地练习他们的基本功。
晃晃悠悠地摔跤。
大家都安全,谁也不碍着谁。
这是雪场不成文的规矩。
姜冉没着急穿自己的滑雪板,反而是把自己的滑雪板随手往雪道旁边一插,问了下宋迭之前都学过什么,得知后者也就是学了个基础入门第一个滑雪姿势:后刃推坡和后刃落叶飘。
滑雪板的前后两条边刃分别名为前刃和后刃,靠脚尖的那边是前刃,靠脚跟那边是后刃——
初学者穿上雪板能学到的第一个可以让滑雪板在雪面动起来的正确姿势,就是把整个雪板打横过来垂直于雪道,然后微勾脚尖,让整个雪板的后刃卡住雪面,一点点儿的往下挪,这是后刃推坡;
在后刃推坡的基础上,加入视线引导,和重心转移,能压着后刃往左边和右边稍微平移下挪,就是后刃落叶飘。
真滑起来当然不这样滑,这就是个基本功练习,让人熟悉滑雪板的运动方式和脚下的脚感。
多少人学到这就放弃了,因为基本功枯燥,后刃推坡就是保持一个深蹲的姿势,有时候赶上练习时雪道长点儿,一趟后刃推完雪道哪怕是正经体育生也会觉得腿部发酸……
更何况学的不好姿势也丑的像蹲坑。
宋迭的后刃推坡是在室外雪场学的——室外天然雪场的雪道一般2KM起步,那一路推坡推下来,慢的一上午也就推两趟就能收工吃饭。
所以相比较一般的萌新,宋迭不心急,废话不多,就像是他要考验姜冉的功课似的,姜冉考验他功课时他自然也没有怨言——
他慢悠悠往下推坡。
雪板在雪道一侧留下深浅比较均匀的刮痕。
“力道还行,很多新人左右脚使力不均匀,你就不会。”
姜冉习惯进行鼓励式教育。
宋迭确实做的不错,摔了能自己用网上那种普遍的办法抓着前刃慢吞吞自己爬起来,继续一言不发地往下推。
姜冉没穿滑雪板,就背着手,用两条腿跟在他身旁慢吞吞地往下挪。
“后刃是这样,前刃其实也一样,一会儿上来我教你前刃推坡,记住现在的脚感,一会儿前刃推坡时候也要注意双脚发力均匀……现在觉得落叶飘的速度快了想刹车,你就用上你的脚踝,脚踝发力往上勾——”
宋迭练习落叶飘,从雪道旁边平移到了雪道中间,觉得实在有点累,就原地坐下了。
姜冉看他坐下,条件反射看了看周围,正好有个人从山上下来,擦着宋迭二十厘米过去了,她“嘶”了声。
声音不高,那飞快滑着的人愣是听见了,猛地一个刹车,雪尘飞溅中,他面朝山上,正欲骂街,定眼一看看清楚是姜冉,又看看坐在她脚边的萌新,立刻做了个求饶的姿势。
姜冉摆摆手示意那人快走,招招手,让宋迭到旁边坐,雪道中间不坐人,要休息就靠边休息。
“我在室外累了就坐下了。”
“室外雪道宽敞——而且就算室外雪道宽敞你也不能就这么坐路中间,雪道你家开的啊?刚那人撞着你就算是他的责任道德上你也不占理,知道不?……之前教你的人不负责。”
“对,他跟你教的是不一样,他还教我要刹车就往下蹲。”
“这就是二百块一小时和八百块一小时的区别,”姜冉手里抓了把雪,挫了挫,语气漫不经心,“刹车下蹲那不是像蹲坑么,这么干不丑吗?”
宋迭不说话,姜冉就很有耐心跟他解释,教练让他往下蹲,其实就是想让他把身体力量压在后刃上,后刃压在雪里深了,自然滑雪板运动就能停下来了——
而脚踝发力上钩,其实最终的施力原理和下蹲是一样的。
只是脚踝发力是最终进阶完成体滑法的常用办法而已。
正常滑行情况下,没有哪个滑手是用单纯蹲坑的方式施压后刃刹车的,紧急急刹也是下降重心加脚踝施力。
“就像是小学生都学1+1=2,但是长大了,在大学学微积分的时候,‘1+1=2‘这玩意已经融会贯通到被划入玄学解释范畴。”
她解释得挺有耐心。
说完了一抬头发现除了宋迭在听,周围还蹲了三个萌新。
……外加一个熟脸。
五个人给她围得严严实实,除了熟脸,剩下四个萌新都一脸似懂非懂、好像有所领悟的模样。
“老烟,你偷鸡摸狗的干嘛呢?”
姜冉面无表情地问赵克烟。
“听我冉姐上课,身富七八个品牌赞助滑手的正确高端刹车方式。”赵克烟嘤嘤嘤地说,“我上辈子都没听过你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我说话。”
姜冉一点没觉得被他阴阳怪气到,还是面瘫着脸:“你给钱,我也对你温柔。”
赵克烟不理她,转头拍拍宋迭的肩:“小伙子,你知道不,别埋头猛学啊……我在后面看你半天了,看你勤勤恳恳推坡,勤勤恳恳摔跤,摔到冒烟都自己爬起来……图什么呢,你请了小姐姐教练的,你晓得不,学滑雪要是想拉教练的手,推坡阶段是你唯一的机会——现在不拉,以后也没得拉了。”
老烟的长篇大论惹得周围的人都在笑。
只有宋迭没说话,就是等他说完了,抬起手勾了勾护脸边缘,跟着轻笑了声。
姜冉习惯了老烟说话不着调,对这个俩星期换一个女朋友的东西没半点作为人类道德的期待,抬脚就踹他。
赵克烟笑着往后躲,还扳着宋迭的肩膀推他当挡箭牌,姜冉的脚就落宋迭身上了。
后者被蹬了一下,也不生气。
等姜冉“哎呀”一声,他才不慌不忙,大手握着她的脚踝,无声勾着唇,把她的脚挪开。
……就。
脾气还挺好的。
……
上完第一天的课,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一块儿从雪场出来,交谈中姜冉才知道,别看宋迭年纪不大,但是因为家底子殷实,那些年轻人该玩的各类运动他一个没落下——什么滑板啊尾波冲浪啊这些板类运动,他各个都玩得挺溜。
甚至还有拿过业余比赛奖项的。
怪不得他学得快,也不听老烟什么手拉手的屁话,人家还有其他圈子的大神光环在呢,就是低调——今儿就走了一趟后刃推坡以后,接下来姜冉教他的新动作基本都是一趟就能学个七八分。
今天第一节课,他基本已经完成了单板滑雪基础入门的所有动作。
姜冉教过学滑雪的人无数,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不缺耐心,但是教到学得快的,确实也会偏爱多一些。
三个小时课程下来,两人相处还算愉快,姜冉大方地提出送宋迭回去,后者报了她熟悉的地址。
是真熟悉。
……………………她上午刚从那个大冤种地方回来。
“你也是A大的?”
“‘也‘?”
姜冉“啊”了声,慢吞吞地说:“有认识的人在那,中午我还去了趟。”
宋迭坐在副驾驶摆弄手机,手机屏幕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闻言他也没怎么放心上,就随口说了句:“都放假了,今天下午新鲜热乎的通知,过两天得清宿舍,你认识的人也准备离校了吧?”
“清宿舍?”
“对。”
通常情况下,A大在长假期间,留校的人通常都会集中到一栋楼集中管理,不额外收费。
但是今年,学校特别举办了全国性质的大学生运动会,届时会有全国各地上百所名校的运动队过来,光一个学校的棒球队、足球队就够塞满半台大巴车,所以学校这些宿舍楼自然就被全部征用了。
姜冉大学时候总是放假了跑的最快的那个,这些留校规矩她不懂,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开车到了A大,她还没回过味儿来。
就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玩意。
车停稳在大学校园门口,外面大学城正是华灯初上,热闹得很。
学生来来往往,果真好些人扛着行李站在学校门口等车准备去往飞机场或者火车站,有些没那么快走的,拎着奶茶或者晚饭——
看见学校门口停了辆挺贵的豪车,有意无意就会多看一眼。
透过前挡风看见司机是个年轻女人,副驾驶又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同龄男生,目光就有些个微妙。
宋迭像是无所谓这些人打量,坐在副驾驶不急不慢地解开安全扣,转过头冲姜冉笑笑,和她道谢,再约下节课时间……
全程表现得挺大方。
丝毫不畏惧自己在热爱脑补的路人暧昧目光下张口可能就是“嘎嘎”叫的生物,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他无所谓,姜冉更无心理负担,低着头翻着自己的日程安排表,正扒拉哪天有空给宋迭继续上课——
突然福至心灵,她抬了个头。
就看见在来往的大学生中,站了那么一个……算是鹤立鸡群的。
早上还跟她大放厥词“天塌下来还有学校宿舍住”的人,这会儿就站在路边。
大夏天的,他换了一套新的衣服。
不同于早上的白色T恤和深色牛仔裤,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一条洗得有些陈旧的卫裤,立在一家奶茶店旁边的灯牌下面……脸上鲜少有表情,低着头在看手里不知道哪个年代生产的初代智能手机。
周围人那么多,就他手上没拎东西,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
可能是周围的光线问题,他下颚弧线变得比上午见着他的时候更加清晰、冷硬,唇角抿成一条线。
腰杆挺直,莫名有股子不卑不亢的味道。
姜冉:“……”
车里灯光昏黄,原本都准备开门下车了,宋迭这会儿大概是发现身边这人气氛不对,扶着车门转过头,看着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年轻女人,正笑着望着窗外。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定格,他目光闪烁了下。
收回视线,他转回头,再开口,他语气淡了些:“怎么,那就是你认识的人啊?”
姜冉懒洋洋地收回目光。
“嗯”了声,她说,“我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