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虞拳头不知不觉攥得紧绷,咬着牙道:“闭嘴。”


第48章 万神典
十五年后。
万神大典在即,中天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万神大典并非一个传统节日,说起来历史很短,拢共举办过九届而已。
当年灭世大战,以众古神凋零、天魔俱灭落幕。帝俊死后,剩下的神族元气大伤,众神都觉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遂联手协议万神大典。众神约定,无论族内正在经历什么,举办万神大典时所有神族都要参加,以此交流切磋,互通有无,将战争苗头消弭于无形。
关于万神大典的举办时间,一百年太频繁,许多神族闭个关就几百年过去了;一万年又太漫长,如果起了什么冲突,根本等不到万神大典来调和。最后众神一致决定,每千年举办一次,由各个大神族轮流主办,届时所有神族都必须参加,不出席等同于对所有世家宣战。
这里的神族当然是指世家,天界的事务和普通神民有什么关系。前九次万神大典都圆满落幕,参会之族有没有满意不好说,但至少这些年,天界再没有爆发过大范围的动乱。
第十次万神大典轮到黄帝坐庄。早在二十年前黄帝就在准备万神大典了,为了防止有心人埋伏,直到前段时间黄帝才将印了具体时间、地点的请帖发出,由专人护送递往四海八荒。这封请帖用金石打造,上面覆有中天宫的禁制,绝无可能篡改,这既是请帖,也是入场时的通行券。
雍天宫作为天界贵族子弟云集之地,许多人也陆陆续续收到请帖。万神大典可不能疏忽,万一在典礼上迟到或失礼,会被认为是挑衅。许多弟子告假,回家专心准备赴宴之事。
一时雍天宫空了一半,最后雍天宫干脆放假,让弟子们自由安排时间。
家住得远的弟子都已经离开,至今还留在雍天宫的要么地位极低,没收到请帖;要么地位极高,本身就是这次盛会的东道主,无需赶路。雍天宫的等级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连空气中仿佛都凝聚着尊卑的味道。
姬宁姒、姬高辛就是后一种情况,他们悠然待在雍天宫里,等着大典开始。这几天无需上课,姬宁姒每日寻欢作乐,连她都有些累了。今日她难得没有赴宴,而是去了藏书阁,装模作样看书。
姬宁姒倚在栏杆上,懒懒打了个哈欠。她看着下方庸碌繁忙的普通弟子,问:“今日少虞兄走了?”
姬高辛有意争夺储位,不得不装出一副上进好学的模样。他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说:“是。他是太子,总是要和北天宫一起出场,所以这几天回玄宫准备仪仗去了。”
“那羲九歌呢?”
姬高辛意味不明嗤了一声,说:“羲九歌怎么可能去玄帝的队伍,就算她自己同意,昆仑和白帝也不会同意。”
姬宁姒拎起酒壶抿了口酒,漫不经心问:“她最近怎么回事,说旷课就旷课,说离宫就离宫,连个理由都没有。她这样已经快十五年了吧。”
姬宁姒也逃学,但是她好歹会找个借口遮掩一二。羲九歌倒好,光明正大缺席,连理由都不肯编。但雍天宫又不敢处罚羲九歌,只好装聋作哑,绞尽脑汁给羲九歌找理由。
众人鄙夷雍天宫的做派,同时也觉得正常。让人意外的是羲九歌,毕竟羲九歌之前号称三界有史以来最完美的神女,她家世显赫,容貌美丽,勤学苦练还温柔善良,所有美德她都有,周全的像是一个假人。现在众人才知道,原来羲九歌也不是完人,她当了一千年的模范学生,压抑久了,完美神女也开始叛逆了。
姬高辛对此倒不怎么在意:“以她的家世,日后注定会成为天后,何必还受修炼的苦?她原来事事争先太强势了,还是现在这样好。”
姬高辛处处维护着羲九歌,姬宁姒眼神中飞快划过阴冷,面上却不显,玩笑着说道:“哥哥,你这么向着她,以后有了嫂子,你会不会只维护嫂子,不管我呀?”
姬宁姒的话戳中了姬高辛隐秘的心思,他板起脸,斥道:“乱说什么,她和姬少虞有婚约。”
姬高辛虽是呵斥,但语气中并无责备,姬宁姒冲着姬高辛撒娇笑笑,心里也没多少娇意。
姬高辛嘴上说着羲九歌是兄弟的未婚妻,心里却忍不住想起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他在周围布下隔音禁制,问:“宁姒,你听说北天宫的事了吗?”
“没怎么注意。”姬宁姒问,“怎么了?”
姬高辛讳莫如深地笑笑,道:“听说,白帝有意解除羲九歌和姬少虞的婚约,已经派使者过去和玄帝商谈了。”
姬宁姒吃了一惊:“真的?为什么?”
姬高辛说:“谁知道呢。最近没听说白帝和玄帝有龃龉,定了几百年的婚约突然要取消,原因无外乎那几个,要么男方做了出格的事,要么女方变心了。”
黄帝越过长子封另一房的孙子,因此金天王府和玄帝的关系很微妙,姬高辛、姬宁姒兄妹也和姬少虞面和心不和。但大家相处这么久,平心而论,姬少虞不像是婚前会在外面乱搞的人。他在羲九歌面前百依百顺,姬宁姒想不出来姬少虞会做出什么事,惹得羲九歌退婚。
姬宁姒也意外了,压低声音问:“莫非,问题出在羲九歌?”
姬高辛耸耸肩,不好胡乱揣测。姬高辛对退婚乐见其成,羲九歌总不可能终身不嫁,她退婚后,就能重新择婿了。她背后牵系着昆仑、白帝两方势力,如果姬高辛能争取到羲九歌,何愁夺不到储君之位?
但这些话却不能现在说。姬少虞毕竟是他的兄弟,尘埃落地前,姬高辛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姬高辛有意结束这个话题了,但姬宁姒却被勾起兴致,说道:“说起来,我早就觉得她和那个魔界质子不对劲了。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首尾?”
姬高辛听后像是受到什么冒犯,立刻否决:“怎么可能!黎寒光不过一个低贱魔族,羲九歌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姬宁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甜腻腻道:“哥哥,你们男子看男子,关注的是家世、能力、背景,而我们女子可不一样。血统低又如何,长得好看、身体好就够了。反正又不打算和他成婚,及时享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姬高辛听出了姬宁姒背后的意味,脸色黑如乌云。他想到历练时羲九歌对黎寒光不同寻常的亲近,心里已经有点信了,但他的尊严无法接受这件事,还是断然道:“不可能。他从方壶胜境出来后就伤了根基,这些年动不动告病假,羲九歌能看上他什么?”
姬宁姒挑挑眉,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他告病假,说不定就是其他时候太劳累了呢。真是想不到,羲九歌平日里那么冰清玉洁,私底下却在干这种勾当。”
薄山之北,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里,号称伤到根基无法出门的黎寒光收了法术,轻车熟路地从阵法中出来,对羲九歌说:“如果我全力攻击,界壁大概能维持半炷香。到时候我和烛鼓打起来,冲击只会比我独自动手更强,这个阵法,恐怕维持不了半炷香。”
想在半炷香内完成杀人、善后等一系列事情,委实很勉强,万一中途遇到变故就麻烦了。然而,这个阵法能维持半炷香已经是一个奇迹。
这十五年羲九歌为了尽快追回修为,放弃所有玩乐、社交时间,一门心思修炼,最后连雍天宫的课也不去上了。终于,她在万神大典开始前勉强恢复前世修为,作为代价,她原本完美无瑕的名声也毁了个彻底。
曾经她不想让任何人失望,所以凡事都做到最好,她取得那么多成绩,但没有一项是为了自己。现在她彻底抛却名声,再不考虑别人怎么看她,反而是第一次出于自愿去做一件事。
她已用上全力,然而阵法时间还是太短了。羲九歌皱眉,道:“不如我也进入阵法,助你一臂之力。”
黎寒光摇头:“不可。无论太阳神火还是昆仑仙术,特征都太明显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天界现在对我还没什么了解,由我动手最好。你留在阵法外面,想办法削弱烛鼓的力量,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羲九歌知道黎寒光说的在理,烛龙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们必须将一切都做最坏的打算。羲九歌道:“马上就是万神大典了,我再不露面可能会惹得别人猜疑,接下来恐怕没法再出来练习了。”
“无妨,已经足够了。”黎寒光说,“全力以赴,其他的交给运气。如果那天发生意外,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做。”
“好。”羲九歌伸出手掌,道,“万神大典见。”
黎寒光轻轻覆上她的手心,说:“不见不散。”
黄帝将大典定在一个烟波浩渺的湖泊上,并在周围修建了连绵宫殿。大典临近,各神族入住行宫,往来谈笑声不断,湖泊立刻热闹起来。
万神大典来历特殊,前来赴宴的神族都不允许带兵刃法器。但神仙和凡人不同,神族有法力护体,带不带兵戎差别不大,这一条规矩更多的是礼貌意义。
烛鼓便没放在心上,出入行宫时中天界的人会检查法器,烛鼓懒得和他们浪费时间,干脆把身上所有东西都解下,包括父亲交给他的护心鳞片。
龙全身是宝,烛鼓身上也被坚硬的龙鳞覆盖,唯一的弱点就是护心鳞。但这里可是万神大典,天界所有有名有姓的家族都汇聚于此,这么多尊神坐镇,哪还需要担心安全呢?
万神大典要持续三个月,各家主忙着联络感情、结交朋友,忙得脚不沾地。然而对于还没接触家族核心事务的晚辈来说,这三个月就有些无聊了。今日父亲又不知去向,烛鼓闲的无聊,打算自己去外面找点乐子。
没走多远,寻宝灯就亮了。烛鼓看着水中倒影,正在好奇这里有什么宝贝,忽然感觉自己不能动了。
以水面为分界,上下两个世界骤然颠倒。烛鼓只是一眨眼,就发现自己落入一片血红炼狱中。


第49章 既得之
入目所及是一片熔浆炼狱,烛鼓惊讶了一下,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幻象。他看着脚下喷涌的岩浆,嗤道:“在你龙爷爷面前玩火,真是不自量力。”
烛鼓下意识想抛出法器,这时候才记起现在是万神大典,他的武器、灵宠都被留在外面了。烛鼓依然毫不慌张,他可是先天神祇的儿子,论血统天界只有白帝可以和他比肩,甚至伏羲都不如他血统尊贵。他有什么可怕的?
没有法器,烛鼓就将体内龙火聚集在掌心,猛地朝外击去。他懒得辨认这是阵法还是什么别的,生门死门那些东西他一直搞不懂,也不屑于学。只有血统低贱、由凡人飞升的仙才汲汲算计,而他这种纯正的古神族,血脉就是最好的底气,根本无需学习什么。
烛鼓打算一力降十会,直接把这个地方砸穿。炙热的火浪朝外冲去,火焰即将落下时,周围景象突然变化,喷涌的岩浆倏地变成了沙漠,烛鼓的法术落在上面毫无反应。
烛鼓有点意外,他嗤了声,依然不以为意:“雕虫小技,我看你能撑多久?”
烛鼓卯尽全力,不管面前是什么,一股脑往周围扔法术。在这么猛烈的攻势下,按理无论是法器还是幻阵都该破了,但烛鼓四周毫无变化,他依然置身于茫茫沙漠中。
脚下滞重感越来越重,流沙下陷,慢慢卷住了烛鼓的脚。烛鼓意识到这个地方有点邪门,他打了这么久毫无用处,反而随着他攻击,这个幻阵变强了。
仿佛它能吸收他的法力为己用。烛鼓心中大骇,这怎么可能呢?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究竟是谁,敢在万神大典上生事,疯了吗?
烛鼓逐渐暴躁起来,这时候流沙涌动越来越快,一堆沙子从地面冒出来,慢慢变成一个人形,唯独前面的脸一片空白。他朝烛鼓伸出手,嘶哑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杀我……”
烛鼓置之不理,那个沙人就拖着沉重的步伐,不依不饶跟在烛鼓身后,嘴一张一合,砂砾像血一样从他嘴里漏下来:“我也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我也有光明的前程。你杀了我,还将我拼接到蜘蛛身上,当畜生一样驱使。你做这些事时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被人这样对待……”
烛鼓被沙漠炙烤了很久,本就心浮气躁,他猛然回身,一拳头将那个沙人砸的稀巴烂:“滚!你们这些贱种,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那个人变成一滩沙子,落回地面。然而砸毁了一个,其他地方又涌起来新的沙人。沙漠里最不缺的就是沙土,烛鼓暴力打砸也无济于事,很快,他身周都是各式各样的无面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围在烛鼓身边如索命厉鬼一样伸着手:“为什么杀我,为什么……”
烛鼓被追得毫无喘息之机,他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这时后面有一个沙人忽然朝他逼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什么东西,在烛鼓胳膊上狠狠刮了一层。
烛鼓被沙人围了许久,压根没防备这些东西,他感觉到手臂一阵冰凉,随即才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他低头,发现自己整条手臂被刮下去一层皮,切口锋利纤薄,上面还残留着水珠。
万神大典不能带法器,刚才伤到烛鼓的竟然是用水凝结出来的冰刃,别说法宝,连件武器都算不上。
要知道龙全身都是宝,龙骨金刚不败,龙筋柔韧弹性,龙鳞坚固无比,几乎没有弱点。天界竟然有人能用最普通的冰划伤龙?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烛鼓被偷袭后恼羞成怒,他恶狠狠盯着后方,然而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烛鼓愤怒地大吼:“来啊,有本事正面对战,躲躲藏藏算什么东西?”
烛鼓话音刚落,身边景象骤然变化,脚下炙热的砂砾猛地变成细小的金属钉,铺天盖地朝他射来。烛鼓连忙躲避,在仓皇中,又有人暗算他,在他身上留下许多伤口。
烛鼓出奇愤怒,经过这么久,他终于发现这好像是个五行阵法,会根据他的攻击改变形态。比如他用火攻击时,脚下就会变成沙漠,火生土,他的法力被土阵吸收,反而助长了阵法。
琢磨出规律后,烛鼓后面有意用和阵法属性相克的法术,很明显的,幻象边界晃了晃,看起来马上就支持不住了。烛鼓大为得意,他正打算一鼓作气冲出去,脚下忽的变成汪洋,烛鼓毫无防备落入水中,铺天盖地的窒息感重重压下来。还不等烛鼓用避水术,身后突然袭来一阵寒气,一柄利刃精准绕过烛鼓的保护鳞片,刺向他逆鳞。
一块月牙状的白色鳞片被击碎,利刃长驱直入,深深刺入烛鼓身体。
万神大典分明不允许带法器,是谁偷藏了武器进来?烛鼓低头,这才发现所谓利刃其实是他的鳞片,被用冰粘连起来,所以成了一柄刀。那个人刚才躲躲藏藏不断偷袭,原来并非技不如人,而是在伺机搜集烛鼓的鳞片。
龙全身都是宝,同样,全身都可以作为武器。哪需要带什么利器进来呢,龙自己的鳞片,就是最锋利的刀刃。
烛鼓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自己的鳞片杀死。烛鼓不甘心,费力地回头,想要看看这个人是谁:“你是谁,为什么和我作对?”
然而烛鼓只看到一片水泽,背后那个人声音压低,听起来低沉冷淡,不辨男女:“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只需要知道,我是杀你的人。”
他说着,用力转动龙鳞刀,将烛鼓的心脏绞碎,不肯留丝毫生机。烛鼓体内剧痛,血从他七窍流出,染红了整片水域。
烛鼓眼皮无力地耷拉下去,心中实在憋屈极了。他莫名其妙死在外面,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看对方这份利落劲,分明是熟手。
等等……烛鼓突然睁开眼睛:“是你,魔……”
他还没说完,体内猛地抽痛,刀被拔出去,毫不犹豫地从他喉管划过。烛鼓喉咙被割断,便是有心也发不出声音了。
烛鼓瞪大眼睛,直到死亡,他都无法相信这一切。
烛鼓的尸体飘在水中,他死后身体恢复了原型,变成一条庞大的龙。黎寒光踏着龙脊,轻轻跃过,认真打量着脚下细长的龙体。
为了防止烛鼓身上有留影、传音类的东西,黎寒光全程没有露脸,连杀人凶器也从烛鼓身上取。冰逐渐融化,黎寒光松手,冰刀下坠,散成一片片龙鳞,就算以后其他人发现烛鼓的尸体,也会以为这些鳞片是打斗中掉落的,不会有任何痕迹指向黎寒光。
黎寒光目光中没有不忍也没有兴奋,像一尊无情死神,只是在审视自己任务完成的是否完美。最终,他确定一切符合预期,轻巧地朝水面上浮去。
羲九歌在外面控制阵法,她听到破水声,忙问:“怎么样?”
黎寒光破水而出,他作为魔界的吉祥物被邀请来万神大典,所以穿了代表魔界的墨紫色礼服。厚重的礼服遇水后变得极沉,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纤薄的背、劲瘦的腰。
黎寒光没在意身上的湿衣服,低而快说:“他已经死了。我没用法术,基本没留下痕迹,但为防万一,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接下来不要有任何交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就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顺利。这个阴阳五行阵是羲九歌前世试验出来的,现在的她还没有得到,不必担心阵法会暴露她。黎寒光也尽量减小创口,隐去所有个人痕迹。
这个湖人迹罕至,烛鼓的真身沉在下面,估计许久都不会被人发现。全天界都知道烛鼓唯我独尊、任性妄为,他消失十天半个月没人觉得奇怪。等众人发现不对时,恐怕已好几个月过去了,那时万神大典已散,众神族各自回家,烛龙就算想查也来不及。
这十五年内他们把所有细节推敲了无数遍,一切都已精心准备好。羲九歌和黎寒光各自有时间线,等一会出去找人作证,更足以以假乱真。
羲九歌点点头,她扫到黎寒光的衣领歪了,提醒道:“你的衣服。”
黎寒光低头:“怎么了?”
羲九歌怕被人撞见,没时间和他细说,直接上手帮他拉好,顺手将他的外衫用神火烘干:“你这样衣衫不整地出去,不被怀疑才怪。接下来见机行事,你自己小心。”
黎寒光感觉到她的法力笼罩住他全身,距离他的皮肤只隔一层中衣。黎寒光顿了顿,叹道:“神女……”
“什么?”
黎寒光卡住,最后摇摇头道:“没事。”
每个人修炼方式不同,法力也如气味一样,各有各的标识。羲九歌用法力贴在黎寒光身上,对黎寒光来说,无异于被她快速摸了一遍。
羲九歌不懂情爱,想到什么做什么,有些时候都让黎寒光觉得是他太保守了。比如上次的“疗伤”,这次的烘衣服。
黎寒光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放弃抵抗,任由她拉扯衣领,在他的腰上滑来滑去。羲九歌不明白黎寒光又怎么了,她懒得追问,专心调整黎寒光的衣服。
他在水下和烛鼓打斗,虽然没有留下伤痕,但衣服不免乱了。她将他的衣领拉正,解开腰带,重新束好,一一挂好玉佩和绶带,这才满意说:“好了。”
她抬头,发现黎寒光脸色雪白,一双湛黑的眸子定定望着她,意味不明。他这样子,像是良家妇女遇到了恶霸,被占了便宜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一样。
羲九歌觉得她这种联想实在荒谬极了,她诧异问:“怎么了?”
黎寒光手指按住自己衣领,静静摇头:“没什么。”
羲九歌怪异地瞥了他两眼,说:“那我先走了?”
“好。”
黎寒光安静点头,目送她离去。他这样做既视感更强烈了,像一个被占了便宜委曲求全,还得不到名分的良家。
羲九歌被这种奇怪的联想搞得浑身不对劲,她朝后看了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羲九歌按照计划回自己的宫殿,路上看到一群公子小姐在不远处聚会,柯凡也在其中。她心念微动,换了条路,装作刚从寝宫出来的样子,在路上慢慢散步。
羲九歌正需要人证,何况她这段时间忙于修炼,已有好几年没去看过柯凡了,正好借这个机会问一问。
果然,那群人见到羲九歌,连忙给她见礼:“参见明净神女。”
各世家家主要在万神大典交际,这些小辈同样不能轻松。许多合作、联姻都是在万神大典上促成的,交朋友已不再是个人行为,而是这群少年少女的任务。这段时间各种名头的宴会、论道会不断,世家公子小姐们想方设法多认识人,但他们没料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羲九歌。
羲九歌逃课的事还没有传开,在其他人眼中,羲九歌依然是那个事事完美的明净神女。众人骤然见了传说中的人物都有些拘束,一个少年诚惶诚恐地问:“我们是不是吵到神女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羲九歌刚刚杀了人,这是来找人做不在场证明了呢?羲九歌微笑道:“没有。我修炼结束,随便出来走走,正好看到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熟悉羲九歌的少年少女都有些意外,久闻羲九歌大名,他们本能以为羲九歌高不可攀、目下无尘。没想到她真人比传闻还要漂亮,性格也十分亲切。
在场少年们受到鼓舞,胆子不由大了起来:“我们在这里游园赏湖。如果神女不嫌,不妨入内一坐。”
羲九歌微微颔首:“有劳了。”
羲九歌来后,宴会上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刚才谈笑风生的公子小姐们都很拘束,围在羲九歌身边,不敢说话也不敢散开。羲九歌只是想找些人证,并不欲多耽误功夫,她说道:“我随便走走就好,你们不必管我。”
有羲九歌发话,众人这才陆陆续续散开。刚才在人群中一直没机会,等人群散开后,柯凡才和蓐收家的公子小姐一起上前,给羲九歌行礼:“神女。”
血统越高的神族寿命就越漫长,而血统驳杂的神族,各方面都更接近凡人。十五年过去,羲九歌容貌一如往昔,而柯凡已经从一个婴儿长成少女。她和羲九歌站在一起,已经看不出来谁的年纪更大了。
柯凡是在画中出生的,哪怕柯屹为她换了血,她依然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多病,修炼比普通神族小孩还要吃力。要不是羲九歌喂了她好几颗不死药,恐怕她都未必活得到现在。
羲九歌看到柯凡的脸色,问:“这段时间你身体怎么样了?”
柯凡摇摇头,笑着道:“还是老样子罢了。”
她身体病弱,从小不能大跑大跳,连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不能有,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古井无波、心如止水的样子。羲九歌又问了她修炼进度,心中对她的寿命很忧虑,但还是要做出一副乐观样子,说:“比上次强多了。你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来寻我。”
柯凡应是,但心里知道,她哪有问题能问羲九歌呢?三年不见,羲九歌的威压显而易见又强了,高深到柯凡都看不出来她有多强。而柯凡寄人篱下,这些年浪费了不知多少灵药,却连最基础的入门法术都做不好。
柯凡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蓐家的千金,也知道自己血统低贱,要不是父亲对羲九歌有恩,根本不配生长在钟鸣鼎食的蓐家。
多病和寄居很早就让柯凡成熟起来,她知道养父母对她虽然好,但这种好里存着利用和展示。出门赴宴时所有小姐对她都很客气,仿佛一点都不歧视柯凡的血统,但柯凡知道,她们这样做,只是在讨好她背后的羲九歌罢了。
唯一没有目的对她好的,只有羲九歌。黎寒光或许能算半个,但她长在白帝属神之家,又是个女子,黎寒光为了避嫌,很少单独联络她,每次见面必然有羲九歌陪同。
柯凡更觉得,黎寒光是为了和羲九歌相处,而不是为了见她。
柯凡知道自己和这些人有着云泥之别,但生不出任何攀比之心。她是一只误入雄鹰巢穴的雨燕,生来属于平凡,没什么可强求的。她静静等着自己生命终结,只要死前还能看到他们在青云上矫健飞翔,就已足矣。
蓐收家族的小辈已经习惯羲九歌找柯凡说话,他们也知道羲九歌不喜欢交际,遂识趣地不去打扰。但是今日,羲九歌和柯凡说完之后,蓐收的第二子蓐钺主动上前,拱手道:“明净神女,晚辈有事禀告,可否借一步说话?”
柯凡听到蓐钺的话,素来平淡的表情动了动,脸上似有急切。羲九歌和蓐收还算说过几句话,但对他的儿子完全不熟。蓐钺这样说,应当不会无的放矢,羲九歌答应了他的请求,说道:“好。”
柯凡眼睁睁看着羲九歌和蓐钺朝另一边走去,干着急却无计可施。羲九歌顺着湖岸走远,等离开其他人的听力范畴后,羲九歌问:“你想说什么?”
蓐钺却忽然正容,对着羲九歌长长行礼:“贸然打扰神女,是晚辈失礼。但晚辈有一事,必须禀明神女。”
羲九歌越发好奇了,问:“何事?”
“晚辈心悦柯凡,不敢自专。望神女给晚辈一个机会,允许我与她余生相伴。”
羲九歌着实没料到他竟然说这种事,怔了一下,道:“这种事你应该问她。”
蓐钺苦笑:“她说她只是个普通神族之女,血统低微,寿命短暂,如果和我在一起,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蓐家对她很好,她不想让养父母为难,所以不愿意接受我。”
羲九歌觉得柯凡的担心很有道理,说:“那就算了吧。”
蓐钺却梗着脖子,拱手道:“可是,我心悦她,无关身份和家世。我的父母都很和善,堂叔堂婶也是开明的人,我愿意和父母澄明实情,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一直抗争到他们同意为止。”
羲九歌被绕糊涂了,问:“既然你已经有决断,那来找我做什么?”
蓐钺发现明净神女的逻辑过于简单直接,他不把话说明白,明净神女就不接他的言外之意。蓐钺只能说道:“她父母双亡,神女算是她唯一的长辈。事关婚姻大事,我想禀明神女,征求神女同意。”
羲九歌实在不懂一对男女愿意就在一起,不愿意就不在一起,为什么要圈圈绕绕搞这么麻烦。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事,你和她商谈就好,我没有意见。”
蓐钺微微松了口气,说:“多谢神女认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明明感觉到她对我并非无情,却总是因为一些外在原因拒绝我。她只听神女的话,能不能请神女替我劝劝她?”
等蓐钺走后,柯凡慢慢走到羲九歌身边,叹气说:“他是不是和您说那些事了?真是对不住,拿这种小事来打扰您,让神女见笑了……”
羲九歌摇摇头:“无妨。他说的是真的吗?”
柯凡沉默了好一会,白色花瓣从她们背后飘落,悠悠洒在水面上。柯凡看着漩涡中随波逐流、茫然无力的花瓣,说:“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以我的身份,难道还能嫁给他吗?”
“若是你愿意,为何不能?”
柯凡笑着摇摇头,悠然道:“感情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仅凭喜欢能有什么用呢。”
这是羲九歌无法理解的话题了,她问:“既然你也喜欢他,为何还要拒绝?如果你担心蓐家挑剔你的身份,我可以让兄长帮你们赐婚。”
柯凡盯着水面,似叹非叹:“不敢劳烦白帝。他是天之骄子,不懂家族的助力有多大,我却不能装作不懂。他是蓐收的儿子,日后会有远大前程,而我,不过一个仰人鼻息的养女,寿命不长,修炼资质不高,血统根本不必说,完全配不上蓐家的门第。他说愿意为我抗争家族,可是他孤身一人,无根无基,拿什么去对抗父母?就算抗争赢了又能怎么样,终究父母才是他最亲的人,等日后他发现父母不再看重他,将家族资源转移到其他兄弟身上,他会不会怨我?其最后相看两生厌,不如保留美好的印象,就让一切停在最初吧。”
羲九歌越听越迷惑,说实在的,她没听懂。羲九歌问:“这是未来的事情,可能根本不会发生,你为什么要顾忌?”
“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可能是我修为太低,勘不破情之一字吧。”柯凡声音低不可闻,她不愿意再说这些事情,转而问,“这次神女为什么没有和黎质子一道来?”
羲九歌还在想柯凡的话,在画卷中时,柯屹、圣使都为情所困,她费尽千辛万苦将柯凡从画卷中带出,才十五年,新一轮循环又发生在柯凡身上。情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无论身份高低,无论男女老少,每一个人都会为其所扰?
羲九歌想着心事,随意道:“我已许久没见过他了,不清楚他的行踪。”
“是吗?”柯凡不可思议,“质子竟然能忍住不来找神女?”
羲九歌觉得这话很奇怪,挑眉道:“我又没欠他钱,他为什么忍不住?”
柯凡被问得噎了一下,一时无言以对。明净神女的聪明强大毋庸置疑,但有些时候,柯凡真的觉得羲九歌还不如小孩子。
七岁稚儿玩过家家,还知道拈酸吃醋呢。柯凡停了停,洒然一笑:“也是,质子眼睛里只有您,神女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些事情我做不到,但我总相信,神女和质子可以做到。”
羲九歌听出柯凡话中意味不对。她一直以为,黎寒光对她有意是秘密,为什么连柯凡都知道?
羲九歌用最风轻云淡的语气,漫不经心问:“你听谁说的?”
柯凡笑而不语,这么明显的事情,哪用听人说呢?有些事情,即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中跑出来。
柯凡道:“蓐钺的话……神女就当没听过吧。若将来蓐收将军或白帝问起,您只说不知道就是。”
羲九歌本是去看望柯凡顺便找人作证,没想到反被塞了一堆疑惑。她想不通柯凡如何得知她和黎寒光的事,就如她想不通柯凡为何要拒绝蓐钺。
羲九歌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动身回宫。沿路她有意挑人多的地方走,确保许多人都看到她了。她回殿后等了三天,外面风平浪静,似乎没人发现烛鼓失踪。
羲九歌松了口气。时间一天天过去,万神大典即将到达尾声,众神都懈怠起来,宴会不再像开始那样频繁。羲九歌都准备收拾回家的东西了,然而一个清晨,她突然听到外面疯传,烛龙之子烛鼓被发现死于湖中,身上有许多冻伤,似乎是魔界手段。
冻伤,再加魔界,人选立刻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来自魔界、修寒性功法的神魔议和质子——黎寒光。


第50章 轩辕剑
羲九歌听到烛鼓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心里狠狠一咯噔,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侍从也是道听途说,连蒙带猜回道,“有人去湖边散心,无意发现湖边有龙鳍,他觉得奇怪,叫人过来查看,谁想竟在水下发现了一条龙,正是烛龙尊神的独子——烛鼓!这个消息把许多大人物都惊动了,烛龙尊神听说后立刻赶去湖边,看到儿子龙身痛不欲生,要不是还有其他尊神在,烛龙恐怕当场就能掀翻地皮。黄帝听闻后十分重视,赶紧派后土将军查明实情。后土将军发现烛鼓心口被什么东西贯穿,身体上中了好几道寒冰法术,有些地方都发黑腐烂了,看起来像是魔族的功法。众人都说,是魔界那个质子杀了烛鼓呢。”
羲九歌越听心越沉,黎寒光明明说他清除了所有痕迹,怎么可能会在尸体上留下魔族功法?而且她控制阵法时看得分明,烛鼓被黎寒光一击毙命,沉入湖底,最近又没有涨潮,岸边怎么会出现龙鳍?
羲九歌心知事情麻烦了,赶紧问:“他现在在何处?”
“还在湖边躺着呢。毕竟在中天界出了这种事,黄帝说要将他风光大葬……”
“我问你黎寒光!”
侍从被羲九歌突然的厉声吓了一跳,讷讷指着门外:“在……在他自己宫殿,应当已经被后土将军看押起来了。”
羲九歌听说黄帝已经派人去找黎寒光,心急如焚,站起来就往外跑。侍从被吓了一跳,慌忙追在后面问:“神女,您头发还没有束好,您要去哪儿?”
羲九歌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黎寒光的住所,这里果然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许多神族闻讯而来,围在门外指指点点。羲九歌想要进去,却被卫兵拦住:“黄帝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羲九歌哪还有心思陪他们浪费,皱着眉道:“我是羲九歌。”
羲九歌的大名在天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卫兵听到后脸色显著软和下来,但依然拦着羲九歌不放:“明净神女恕罪,我等职责所在,不能放您进去。请神女谅解。”
平时羲九歌或许会赞同这些士兵恪尽职守,但此刻无异于火上浇油。羲九歌冷着脸,正打算强闯,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九歌?”
羲九歌回头,发现是姬少虞。姬少虞看到是她,连忙上前说道:“九歌,竟然真的是你。你今日打扮的好生简单,刚才我都不敢认。”
在万神大典这种场合,衣着也是礼仪的一部分。羲九歌穿着一袭白衣,头发披散在身后,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别说那些盛装打扮到头发丝的世族小姐,就是中天界一个跑腿的宫娥都比她富贵。
然而当羲九歌转过身时,就没有人会有这种想法了。如果说容貌也分等级,那羲九歌的长相无疑是最贵的一种。她根本不需要贵重首饰来彰显身份,而是那些东西戴在她身上,才显得贵。
羲九歌已经许久没见过姬少虞了,一来是这十五年她忙着修炼,实在没时间见无关之人,二来她已经和白帝提出退婚,继续用未婚夫的态度见姬少虞不妥,把他当普通朋友也不妥,索性不见。
骤然看到他,羲九歌都怔了怔。但黎寒光还在里面生死不知,羲九歌实在没工夫理会那些微妙,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大大方方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何不允许进出?”
姬少虞朝宫墙后看了眼,说:“好像是曾祖在抓捕凶手。烛鼓的事你应当听说了吧,唉,万神大典竟然发生了这种事,真是令人意外。”
“凶手?”羲九歌皱眉,“为何说他是凶手?”
“我也不清楚。”姬少虞对着守门的卫兵挥挥手,说,“这是明净神女,不得无礼。让开,我带着神女去里面看看。”
守门卫兵相互对视,黄帝明明说了,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但这可是黄帝最看重的曾孙……卫兵最终不敢和少主对抗,抱拳退后:“谨遵太子之命。”
有姬少虞带路,羲九歌终于进入宫殿。常雎和黎寒光是魔界送来的人质,黄帝好颜面,对待战利品非常大方,给他们两人分配了一座占地广阔、有桥有水的宫殿,哪怕被卫兵重重把守也不显得逼仄。羲九歌走向正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修炼,会客,参宴。”
“可有人证?”
黎寒光扫了眼旁边进来的人,平静说:“质女及来往宫人皆可作证。”
“你见过烛鼓吗?”
黎寒光没有停顿,镇定摇头:“没有。”
后土眼含审视,意味不明地打量着黎寒光,问:“那烛鼓身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法术?”
黎寒光偏头,疑惑问:“我不懂将军在说什么。将军可有证据,为何说那是我的法术?”
后土轻轻嗤了声,目光中带着讽意:“烛鼓身上的伤口是被寒性法术打的,上面还缠绕着黑色魔气。天界会寒性功法的人不少,可是同时还会魔族功法的,只有你一个。听说常家便是以占卜、巫术立足吧,如今天界只有你和质女懂这些东西,铁证如山,你们还说不知道?”
常雎被这副阵仗吓到了,磕磕巴巴说:“肯定不是寒光哥哥,寒光哥哥和烛鼓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烛鼓的尸体被发现在黎寒光预料之中,但天界直接带着人围住他,就超出黎寒光的计划了。他很确定走前把烛鼓尸体处理的很干净,他怎么可能蠢到在烛鼓身上留下法术痕迹?
多半是有人无意发现了烛鼓的尸体,对方怕惹麻烦上身,所以二次破坏了烛鼓的尸体,想栽赃给黎寒光。偏偏人还真是黎寒光杀的,黎寒光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运气,但他绝不能让栽赃坐实,要不然一旦查下去,黎寒光肯定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