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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上人挤人,女人浓烈的香水味、不知名的汗臭味,还有各种早餐混杂的味道,委实呛人。
他们没有座位,覃樱感觉不断有人在挤自己,她几乎无处下脚,站得不太稳,难免紧紧挨着身边的人。
周渡皱着眉,干脆带她到角落,让她靠着地铁死角,面朝自己。
“站不稳就拉着我。”
被他圈出来一块小天地,她安全待在里面,总算不用被挤成肉饼。他们靠得很近,几乎身体紧贴。
覃樱抬眸看周渡,他着实很好看,像初秋九月的清潭。男人用“水”来形容很不贴切,可是她再难想到其他更加贴合周渡的词汇。
少女时喜欢他,以为他永远是骄矜而冷漠的。如今因为命运种种,两人被迫捆绑在一起,开始吃饭刷牙上班都在一起。她见到他生活中的样子。
皮鞋要擦得一丝不苟,不擅长穿搭领带,衣服是简约的黑白灰,不赖床,也不挑食。
还有此刻,他们一起挤在地铁上。覃樱想起,这是16号线,她离开坞城那一年,16号线还在建。命运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车行下一站,又上来不少人。本就不宽裕的环境,更加雪上加霜。
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在人潮中随波逐流,最后挤在周渡身边,她圆润的身体贴着周渡的后背。覃樱看见,一向淡然的周律师,脸色都快绿了。
他没说话,眉头却紧紧皱着,仿佛在忍受什么酷刑。
覃樱心里挺想笑的,她待在周渡圈出来的地方很安全,自然没有任何困扰。看见周渡在这种情况下破防,虽说有点不厚道,可真是难得。
加上她看出来,女人没有刻意占周渡便宜的意思,只是着实太挤,车上没几个人有覃樱这样的待遇。同情归同情,她不好表露出来。
周渡一直盯着她,突然不悦道:“你似乎很想笑。”
有这么明显吗?覃樱一直怀疑周律师有读心术,她怎么能承认,连忙否认:“没有。”哎呀看周渡的脸色,她快憋不住了。
谁能想到高岭之花,不怕吃苦,不怕挨打,竟然怕这种场面。
地铁每到一站,都会晃一晃,丰腴女人站不稳,慌忙下拽住了周渡衣服。她手上还拿着啃了一半的肉包子,就这样摁在了周渡昂贵的西装外套上。
周渡面无表情回头看她。
女人有一刻摄于他出色的样貌,怔了怔,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红着脸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擦擦。”
“不用。”周渡冷着脸说,“离我远点。”
女人混不吝地撇了撇嘴,帅是帅,嘴这么毒,不知道对待女性要有绅士风度吗?
才这样想,从他怀里探出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颜,她眼睛清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明白了,原来不是不温柔,是只对他怀里那个温柔。看着周渡西装上的肉沫,这衣服一看就很昂贵,怕他要自己赔,女人只要挤出去,离他远一点。
因为女人移位子的动静,周围所有人都不好受,大家东倒西歪,难免往周渡身上撞。
覃樱看见,周渡的脸色沉得不像话。
她忍住爆笑,刚要意思性安慰一下“受苦了”的周律师,列车到站,他的身体被人一撞,贴合在她身前。
这一下几乎密不可分,她愣了足足三秒钟,反应过来抵着自己的硬物是什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眸看他。微妙地说:“刚刚她挤你,你就这样了?”
“如果是就好了。”他冷峻的容颜似乎出现一丝裂痕,视线下移,示意她看。
覃樱顺势低头,看见自己衬衫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开了,领口散开。白皙如牛奶的肌肤,周渡居高临下,在他的角度一览无余。
包括那什么。
怪不得他一直盯着她,压抑而神情微妙,偶尔瞳孔失神。她还以为是地铁的拥挤让他不适应。现在知道另一半原因,她再也笑不出来了,拢好衣服,咬牙切齿问:“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周渡说:“没人看见。”
他高大的身躯把她挡得结结实实,外面不能窥探半分。周渡忍不住说:“周律师不把自己当人看?”
他没了刚才包子被摁在身上的冷漠,见她羞恼,眼里染上浅浅的笑意:“如果我不当人,就不会是仅仅这样。你要是觉得吃亏,可以看回来。”
谁要看回来了!她想起那天周渡借用蹩脚的洗澡理由,在她面前袒露,她脑仁突突跳。
“我没兴趣。”
眼看两人话题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要走向不可预知的地方,终站到了。被他用不可描述的地方“指着”,车门在覃樱身后打开,她率先火急火燎跳了下去。
饶是覃樱觉得自己在国外这几年脸皮厚如城墙,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她甚至顾不上等他,冲上扶梯。
半晌,周渡跟上来,他面色如常,走在靠阴影的地方。
*
覃樱派发月饼,得到了律所员工们所有人的欢迎。
她欢欢喜喜和大家聊天,也就忘记了早上地铁的不愉快。她本就是个活泼的姑娘,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
殷之衡啧啧称奇:“我就说,往年你从来不管这些,都是人事部在弄,今年怎么突然说,这事你来做,原来是讨人欢心。”
周渡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殷之衡与他勾肩搭背,小声道:“渡哥,怎么样,上次我给你出的主意成功了吗?”
周渡拂开他的手:“烂透了。”
殷之衡看出他虽然这样说,却带着轻快的情绪,发出怪笑:“对了,今年中秋,来不来我家过?”
“不用,我们回去看看姥姥。”
殷之衡也没勉强,以前渡哥孤家寡人,今年身边有了人,确实不一样,他不想当这个三千万的灯泡。
殷之衡打算去凑热闹之前,周渡突然说:“殷之衡,中秋之后,我暂时不来渡衡了。”
“为什么?”问出口,细想一番就明白了,殷之衡神色沉下来,低声道,“你要对付金在睿?”
“嗯。”
殷之衡不知道怎么劝,只能说:“他不是以前那些人,他会防范你,你要小心。”
周渡说:“嗯,你多保重。”
殷之衡笑着调侃道:“我有什么可保重的,倒是你,有了娇妻就是不一样,有人情味多了。要是以前,你要去做个什么事,人间蒸发你都干得出来,完全不会像这样瞻前顾后。”
“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如果我失败了,我的钱留一半给你,渡衡的股份也全部给你,你送覃樱离开。”
殷之衡愣住,看一眼外面活泼俏丽笑着的覃樱,神情复杂:“你都为她安排好了,以后她嫁给别人,你不会不甘心吗?”
“会。”周渡淡淡说,“所以送她走远些。”
至少别让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不然他棺材板都压不住。
殷之衡翻了个白眼:“你说这种话,我都心情复杂,不知道该盼着你成功还是失败。”
那么多钱。
殷之衡:“你也最好别让她知道了。”不然想着你回不来,还有巨额遗产继承,她的反应是高兴,你不得活活吐血。
周渡说:“她不会知道。”他走出去,对覃樱道,“回家了。”
殷之衡看见覃樱与周渡一同走出律所,别人看不出来,但他能看出来,周渡的神情恬淡而柔和,无声的宠爱着她。
殷之衡终于明白那日在电梯里问周渡,周渡没有回答出来的话
――你喜欢谁?
喜欢她啊,喜欢到苟且贪欢,不论生死,不论将来。
第36章 温馨(昨天想和你一起睡,今天也)
中秋当天, 覃樱特地准备了一盒给周姥姥的月饼。催促周渡去和周姥姥过节。
周渡见了,问她:“你不介意姥姥之前说过的话了?”
覃樱说:“不介意。”知道真相以后,她对周姥姥很钦佩,养大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 供他念书, 照顾他长大。
且覃樱记忆里的周姥姥, 并非现在坐在轮椅上对她横眉冷对的老太太, 而是多年前坐上他们的小船,给周渡捕鱼,笑得满脸褶子,身体硬朗的那个人。
周姥姥一开始喜欢覃樱,甚至想过保护她, 还规劝周渡。他们的故事, 周姥姥都知道, 旁观者清,也不怪后来她会怨覃樱。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被一个女孩要了心, 现在还想要他命。
换作覃樱是她,覃樱也想不过去。
她把周渡推出门时, 周渡回眸:“你不去?”
覃樱讪讪道:“她不高兴见到我。”
万一动起手, 覃樱没心没肺,毫无感觉, 气得最厉害的周姥姥, 挨打的肯定是周渡。
周渡说:“我早点回来。”
“不用不用。”覃樱笑着冲他挥挥手,“注意安全。”
她对节日没有仪式感, 从前唯一最上心的,是周渡的生日。后来出了国, 对外国没有归属感,那些洋节她兴致缺缺。
周渡没有和她争辩,颔首出门。
下午覃樱自己烤了一些小饼干,卖相很差,尝起来味道倒是不错。天色暗下来,覃樱以为周渡回家了,没想到打开门看见林唯司。
许久没见,他看上去消瘦不少,那股落拓劲没了,抿唇看着她:“你真的和他结婚了!”
覃樱没打算让他进来,在心里斟酌道:“嗯。”
林唯司脸上滑过一丝难受到极致的委屈,强撑着说:“结了可以离,你把结婚证带上,和他去民政局。”
结了可以离,这句话前不久周渡也对她说过,梅开二度,主角却换了人,覃樱深深无奈。
“林唯司,我之前说过,不想和你们有来往,这话是真的,今天中秋,你来别人家里,劝人离婚,换个人得把你打出去。”
林唯司咬牙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那些话,是为了不让金在睿报复我们。周渡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我知道你不爱他,你和我走。”
你可以个p,你爸妈不得心疼死。覃樱笑嘻嘻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林唯司哼了一声,嗤笑:“小爷没、没说喜欢你,只是看你太可怜救你出狼窝。”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凉凉的语气:“林总监以什么身份,说我家是狼窝。”
夜风吹起周渡的衣摆,去见周姥姥,他难得穿得相当居家,外面一件米色风衣,衬得他愈发高挑挺拔,外加冷酷不近人情。
周渡目光在覃樱和林唯司身上过了一圈,带着浅淡的怒意和冷意,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覃樱看出来了。
现在的场景多么像老公不在家,她和“旧情未了”的小情人私会啊。
林唯司看见周渡就一肚子火,这个小人趁火打劫!自己一晃神的功夫,周渡这个心机婊男就和覃樱领了证!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林小爷嘴一毒,也毫不留情,“哟可怜的周律师不会现在还拎不清吧,这丫头为什么和我们断了联系,专门和你待在一起,周律师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
周渡嘴角一扯:“我确实很幸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当然不可能是她的朋友,只有可能是夫妻。”
林唯司火冒三丈,周渡知道他哪里疼就专门戳他痛楚。他刚要拽着覃樱走,发现这个小没良心的,靠在门口看热闹,手里就差端一盘瓜子儿。
林唯司额上青筋跳了跳:“和我走。”
周渡抬眸看着覃樱,不吭声,那里面的情绪几乎化作实质:你敢和他走一个试试。
覃樱当然不想试试,好不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林唯司来捣什么乱啊。他忤逆林叔叔和林家阿姨跑出来,想必很不容易。
覃樱说:“林唯司,你走吧,我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有什么好,你还喜欢他?”林唯司眼睛都要喷火了。
覃樱只想打发走他:“是啊是啊,他在我眼里,哪里都好。”
听见这句话,周渡抬眸看着覃樱,身上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安静下来。
林唯司失魂落魄离开,看来有几分伤心。覃樱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下一刻,小脸被人掰正。
周渡身上带着秋风的凉意,说:“别看了,他不喜欢你,只是小孩子抢糖吃的心态。”
“你怎么知道?”这话要是被林唯司听见,不拉着他打个三百回合,估计都不服气,任谁的感情被否定,都不可能轻描淡写。虽然覃樱也不太确定,林唯司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周渡说:“喜欢到骨子里,不会因为难过,就把你留给另一个人。”
她偏头,起先没感受到他的认真,忍不住皮了一下:“比如你?”
他看着她,哑声道:“比如我。”
“……”好吧,这话没法接,只能大眼瞪小眼,“我烤了小饼干,没吃完,你要尝尝吗?”
周渡看出她想转移话题,点头默许。
天还没黑,月亮就出来了,以前这样的圆月,对于周渡来说意味着孤独和离别,这次对他来说是团聚。
周渡把覃樱做的残次品饼干吃得干干净净,覃樱看着都觉得噎得慌:“不想吃的话,别勉强。”
他按住她的手:“很喜欢。”这辈子失去的太多了,她的所有,皆是馈赠。
行,行吧。
周渡说:“明年中秋,姥姥让你去和她一起过。”
覃樱震惊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老太太巴不得他们离婚,哦,好像全世界都希望他们离婚。这场因挡灾而结合的婚姻可真不招人待见。
连覃樱自己都不确定能走多远,或许只有周渡一个人,发了狠似的与所有人对抗,反对的声音充耳不闻。
“你说呢。”
好吧,周渡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覃樱问:“她怎么想通了,姥姥不是不喜欢我吗。”
“她没有不喜欢你,以前很喜欢你。”
以前很喜欢她,覃樱知道,她反驳:“她现在不喜欢我,你到底给她说了什么?”她还挺好奇的,虽说律师口才好,可也不能控制人心吧。
周渡沉默了一下:“你确定要知道。”
他这么说,覃樱更加心痒难耐:“嗯嗯。”
周渡看她一眼,说:“姥姥生了很严重的病,她一直有个心愿,想看曾孙出生。我给她说,得你同意。”
覃樱慢半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她呛了一下,说:“我不同意。”
“嗯,行。”他也没多说,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本来覃樱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直到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她刚洗完澡换上睡衣,房门被人打开。
高冷模样的周律师拎着个枕头,旁若无人走进来。
他把枕头放在覃樱旁边,在她身边躺下。
覃樱“蹭”的一下起身:“周律师,你在做什么?”
周渡转眸看她:“履行夫妻义务,如果你需要的话。”
覃樱咬牙切齿说:“我不需要。”他从哪里看出她很饥渴了!
“好。”
就这样?既然答应了好,不应该离开吗?
上次的事有前车之鉴,这么躺一张床上早晚得出事。他不走覃樱走,她坐在床边,准备下床离开,一只结实的手臂扣住她的腰肢,把她揽了回来。
她倒在他胸膛上,头顶男人声线低沉,如她曾经最爱的大提琴般悦耳。
“好好睡觉。”
不好好睡觉的是谁呀,明明是他。他的手臂压住她柔软的身体,覃樱没法起身,报复地拧了一把他的腰。
他不吭声,把她抱得更紧,下巴就抵在她的发顶。覃樱被闷在他怀里,都快被他揉成肉饼了,忍不住说:“你这样我睡不着。”
“我松开你会跑。”
“不跑不跑,我快喘不过气了。”
周渡松开她些,她的手立刻握成一个拳头,毫不客气朝着他胸膛捶下去。却不料周渡早有预料,她刚好捶在他掌心,被他的手掌包裹住。
她感觉到手背被软软的东西碰了下,是周渡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覃樱心脏颤了颤,周渡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她感受到比自己快很多的心跳。覃樱望进他的眼睛,不是她想象中冷漠,反而是一种类似温情的温柔。
“你、你怎么了?”她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周律师绝对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他现在做的事,是她原本笃定他一生都不会踏出的一步。
周渡言简意赅地说:“中秋,想和你一起渡过。”
覃樱心中隐隐不安:“你是不是要去对付金在睿了。”她了解周渡,对他来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不是。”
他虽然这样说,覃樱却并不怎么相信,她心里乱糟糟的,颓然躺在他身边,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关夜雪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办得糟糕透了。关姐姐没能逃离金丝囚笼,周渡的生活也变得混乱。
她没回来之前,周渡明明过得很好,他是外人眼中百战百胜的金牌律师。有能力,有思想,过得很自由。或许过几年他走出来了,也能遇见个情投意合的姑娘结个婚。
覃樱觉得自己变成了束缚他的枷锁,把他困住了。
头发上一只大手轻轻抚摸她,这样的动作不带任何旖旎意味,覃樱只品出了浅浅的喜爱和怜惜。很舒服,也没有压迫力。
覃樱知道,如果她剧烈反对,周渡最后还是会离开的。可她没有继续反对,兴许是夜色太美,落地窗前的明月洒进来,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柔和安定,她竟在周渡怀里,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她眼睛有些酸酸的,像漂泊多年的船只,终于停靠在了港湾。
两人这样安静地相拥着,仿若地老天荒,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一样。那只手极尽温柔,覃樱最后舒服到快要睡着了。
他似乎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她迷迷瞪瞪问:“什么。”
周渡不语,看着窗外的月亮,是不能说第二遍的三个字。覃樱已经香甜地睡着了,月色如缎,泛着柔和的银白。这样的夜晚,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盼了整整六年。
“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天将明,覃樱醒过来,发现自己霸道地抱着一个人,枕在他手臂上。
周渡早就醒了,见她睁开眼睛,顿了顿,在她耳边说了石破天惊的话。
覃樱本来还没清醒,被他这句话惊得瞌睡都飞了,他说:“做吗。”
她震惊地看着面不改色的周渡,周律师简直在不断刷新她的下限!
“不,不不。”
他淡淡回了句:“嗯。”在她脸蛋上亲了亲,等她缓过来,进浴室洗澡去了。
水声哗哗,覃樱头发上一撮呆毛翘起,她捏捏自己胳膊,会疼啊,不是在做梦。
周渡洗完出来,已经穿好衣服,男人睫毛上带着水汽,看上去勾魂夺魄,只有神情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正经无比。
“你被人穿了吗?”覃樱问。
周渡反应了一下什么叫做被“穿了”,他说:“没有,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覃樱:“……”你想了两个月,想通的就是这档子事吗?
出乎意料,周渡没有去上班,他待在家里,牵着覃樱的手出去买菜,回来让她给他系上围裙,他给她做饭吃。
岁月静好,周渡反常得太明显,覃樱一眨不眨看着他,试图看出所以然。
晚上,他再次睡在她身边。
覃樱故意提醒他:“昨天是中秋,今天不是。”
周渡说:“嗯,不影响,昨天想和你一起睡,今天也想。”
覃樱已经麻木,泰然自若玩手机。结果发现周渡也凑过来看她玩,好嘛,他盯着覃樱玩不下去,玩什么都不得劲,干脆收起来。
于是她又听周律师顶着一张禁欲脸,问她:“不玩的话,有兴致吗?”
如果不是她理解能力有问题,他口中的兴致应当写作“性致”。
覃樱的回答是抽出自己的枕头,闷住他冷峻的脸:“啊啊啊啊为什么这种问题,你可以淡定地问这么多次啊,再问鲨掉你。”
枕头下,似乎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非常愉悦,动听至极。
她第一次听周渡这样笑,整个人有片刻怔愣。接着缓过来才惊觉,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极其自然了,她开始与他玩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展露真实的一面,而非步步为营算计他。
什么时候她与周渡,这样温馨了呢?
第37章 相处(蜜里调油)
比起刚领结婚证那段时候, 现在覃樱和周渡之间才比较像夫妻相处。
她十九岁时,父亲犯了签订、履行合同失职被骗罪,后来为了填补公司漏洞,犯了更大的错, 借了高利贷。覃樱带着植物人母亲被迫漂泊六年, 她从来没想到还能过这么安宁的生活。
年少爱恨都轰轰烈烈, 真过起日子来, 没想到仅仅是一点一滴的平凡和细水长流。
最近令覃樱最窘迫的,莫过于每天晚上的相处,尤其是关了灯以后。人的呼吸频率在情形下和熟睡时,大为不同。
周渡伸手关了灯,还没入睡的覃樱眼睛睁得大大的, 黑暗放大观感, 她听见周渡的呼吸声, 知道他没睡着。为了避免让他知道自己也没睡这种尴尬,她强行调整呼吸,闭上眼睛, 装作睡熟的模样。
周渡突然翻了个身,朝着她的方向。
覃樱:“……”虽然闭着眼睛, 可是这么强的被注视感, 难以忽略。他没有碰到她,但总觉得男人灼热的呼吸洒在了她的侧脸上。
覃樱纠结半晌, 实在受不了了, 谁晚上不睡觉,选择看她大半夜啊。她选择装作睡梦中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只要自己不拆穿自己, 周渡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背对着他,压迫感总算少了。可一个人装睡时,出于紧张,会有想咽口水的生理反应。覃樱越克制,越是难心挠肝。
她忍了许久,就在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身后的人更加靠近了她一些。周渡不言不语,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本就快要炸裂的覃樱生无可恋地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喉咙。
妈个蛋蛋,她真的忍不了了,凭什么睡在一起,她每天这么煎熬,周渡若无其事。
她干脆翻身回去,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在夜晚和周律师大眼瞪小眼。
敢想就敢做,覃樱面朝周渡,他似乎等了许久,就等她转过来,覃樱刚要开口说话,迎来的是他的清浅的低头一吻。
这个吻让她心跳紊乱,堵住了声音。覃樱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周渡突然翻身而起,长腿分开,跪在她两侧,低头继续吻她。
他没有用身体的重量压着她,手却包裹住她的小手,慢慢转变成居高临下的十指相扣。
男人和女人的相处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无需言语,哪怕两个陌生人,朝夕躺在一张床上,心中难免升起旖旎的想法,何况他们之前并不是没有感情。
她曾为了周渡这张脸大胆反追,蠢事做尽。说句实话,被周渡这样压着亲,只要不开灯,覃樱也觉得享受。心中的恶劣因子,让她不可控制地脑补,压在身上的高岭之花,在主动做这种事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她分出心思留意,听见黑暗中,平日禁欲系的男人低低地喘,爱不释手地找角度亲她,相扣的手指愈发用力……
心照不宣,窗外月光错落,玫瑰在夜里舒展着枝条。
其实覃樱清楚,他们之间,谁主动,谁就是在默认让步,抹平过去的伤痕。
这是个很伤害自尊的事。哪怕她不再怪周渡,覃父当年的确实犯了错,也为家庭带来灭顶之灾,证据不是周渡流出去的,楚安宓手里也有证据。
覃父犯了错,资金流失那么大,不是楚安宓揭发,也会有别人,覃父照样会走上借高利贷的不归路。
误会解释清楚后,覃樱却也没法主动向他迈出一步,六年的惯性思维下,覃樱心里会生出一种背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