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标本想烧制红砖,用水泥当粘合剂,这样制作起来的城墙,可能比简陋版本的“木筋水泥墙”更好用。
但是烧砖需要耗费许多燃料,洪都周围不像应天有煤矿,烧制水泥后,还要烧砖,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很可怕。
后来在一个工匠的提醒下,陈标才想起水泥砖这种能应急的东西。
于是水泥砖替代红砖,用水泥当粘合剂,水泥墙的制作更加方便快捷。
洪都的百姓们看着朱家军们把泥糊上去,没几日就变成了坚固的石头,甚至都不需要发动他们百姓做艰苦的劳役,朱家军自己把砌墙当训练完成,都惊讶极了。
“不用我们啊?”
“感觉浑身不对劲。城墙该我们来修筑吧?”
“徭役呢?我们的徭役呢?这不该是我们的徭役吗?”
“我本来还说,这次徭役真良心,还有大白馒头可以吃。结果不是我们的徭役?”
“现在农闲了,不该我们来服徭役吗?”
“我们做什么啊?”……
百姓们窃窃私语,越说越忐忑,赶紧推举宿老作为代表,询问朱家军正在忙碌的将领们,自己需要做什么。
从古至今徭役都是百姓做,是赋税的一部分。
他们听说要重新修筑城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怎么能没有他们的事呢?
这么反常,他们害怕啊!
陈标得知此事后,先哭笑不得,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十分惆怅。
陈英帮陈标擦干头发,心想陈标该蓄发了:“标儿,你叹什么气?”
陈标道:“我只是想,这个世道百姓活得太难了。当政的给他们一点点好,他们都不敢相信,不敢接受。”
陈英敛眉道:“嗯。标儿想做什么?”
陈标道:“没想做什么。他们想干活,就干活吧。和朱家军一起干活,这样也能增进军民感情。英哥,你负责指挥百姓筑墙。换了其他人,我担心会克扣百姓的口粮。”
陈英道:“好。”
陈标摸了摸头发,感觉半干了,就伸手让陈英把他抱起来,去找正在核对耗费钱粮情况的朱文正和李文忠。
要让百姓们一起来,钱粮恐怕又要多耗费一些了。
不过邓愈发现城墙作假,气得发了狠,学着常将军搭着高台抄了几家富户,钱粮足够。
陈标琢磨着,能不能再想些法子多囤积些钱粮。
这年头动不动就打围城战。未雨绸缪,他就算用不上,将来正哥和英哥倒霉被围了,也能多坚持一些时日。
陈家的商队该动起来了。
陈标又想起离开应天时,他爹抄给他的富户们“腐蚀”应天将领官吏的名单。
陈标不由抿嘴笑了笑。
就你们会用钱财开路吗?谁还不是个豪商?
他想,陈友谅、张士诚、陈友定麾下一定有许多将领,对陈家前来买粮的商队翘首以盼了。
卖主公的粮,钱进自己的口袋,美滋滋啊。
呵。


第73章 由曹氏想到的疏漏
陈家的商队带着陈家工匠在应天偷偷仿造的海外珍宝四散离去,找老客人们以物易物。
朱文正从陈标手中要了一箱子海外珍宝,说要送给自家夫人。
陈标无语极了:“这玩意儿又不值钱。你要送东西给嫂子,问我要啊。”
朱文正道:“就是这东西不值钱又看着值钱,我才要一箱子给她。否则她肯定不收。”
朱文正把玩着海外珍宝,啧啧称奇:“比我从元朝官吏府上抢得的真海外东西还漂亮。”
“请称呼你的行为为缴获,不是抢。”陈标纠正,然后得意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外国。”
他现在做出来的西欧宫廷风,说不定西欧自己人都还没做出来。
陈标准备等自己年纪再大一些,就拿着这些仿造的金银器物、首饰,去打通海外宫廷的关系,让咱们大明制造真的成为西欧宫廷特供高档首饰。
到时候谁还说咱是仿品?
陈标早就在研制玻璃。但只有无色平板玻璃才能制作化学物理实验器械,陈标和工匠们绞尽脑汁尝试了几年,也没试出如何制作无色平板玻璃。
知道化学式后,做玻璃容易,做出自己想做的玻璃真是太难了。别说大块的无色平板玻璃,就是有色平板玻璃,陈标都没做出来,连做窗户都得用小碎片拼接。
什么古法吹制玻璃,工匠们都在说陈标强人所难!
陈标能做出的最大玻璃碎块,给自家爹墨了一副平光墨镜,在大太阳天行军途中保护眼睛。
废品玻璃都被陈标融了做成装饰品。它们也只有骗钱这一个用途了。
为了让玻璃废品利益最大化,陈标特意把玻璃商品藏着,没有透露陈家已经掌握玻璃制作方法的事。所有的玻璃制品,都被陈标打造成了“海外珍宝”。
以陈标对海外的了解,就算是海外本国人来了,都挑不出这批海外珍宝的错。
甚至陈家在朱元璋占领的那几个福建港口附近贩卖“陈标特制海外珍宝”时,抢得最疯的都是海外商人。
他们坚信,这些颇具自己国家文化特色、宗教特色,材质珍贵做工精致的海外珍宝,一定是陈家豪商从海外贵族手中拿到的宫廷流出的珍品。
陈标让自家顶尖工匠专攻一国艺术品,取了相应国家的外语名,并设计了花体字符号来代表自己的签名。这些顶尖工匠们所制作的海外珍宝都会被他们刻下自己的外语名。
有了工匠名刻印,海外珍宝就更值钱了。
经过从华夏返回欧洲的海外商人们的造势,等陈家的商船能周游西欧列国,有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在他国进行商业布局时,这些珍宝要变成真正的海外珍宝,就非常容易了。
这些商业上的事,陈标和哥哥们说过,哥哥们听过就忘,只记得这些东西虽然是假的,但陈标要卖得比真的还贵,并用来骗敌人的粮。
他们虽不懂,但都非常配合陈标,将这个秘密瞒得死死的。
原本这条线是陈英在管,陈英从军后,陈标无奈自己接下了这些事。
他也想找个信任的副手,但他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陈标知道自家性质特殊,管着朱大帅的钱袋子,恐怕他要找副手,必须得朱大帅点头。
一定是朱大帅从中作梗!
陈标不会埋怨自家爹,就私底下气鼓鼓地给朱大帅又记了一笔。
反正他给朱大帅记再多笔,也没办法从朱大帅那里讨回来。所以他已经习惯有事没事就给朱大帅甩锅,朱大帅债多不用还,他和朱大帅都不愁。
朱文正也记得陈标的话,他一边把玩着一个漂亮的多彩玻璃黄金镯子,一边道:“你嫂子说,你以后有什么想卖的首饰,可以咱们先买一套,穿戴出去给你打开销路。”
陈标道:“嫂子倒是很有商业头脑。其实我也和娘说过,还给朱大帅写过信。但秀英夫人和我娘现在走的都是简朴款,不适合推销奢侈品。嫂子没关系吗?”
朱文正呲牙笑:“你嫂子确实简朴,但我不简朴啊。谁不知道我这个朱大帅唯一赐予‘朱’姓的义子最爱这些俗物?”
陈标生气道:“谁又说你坏话吗?亮晶晶的东西谁不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陈家是豪商,豪商拿不出几箱子金银珠宝叫什么豪商?何况你还有战功,那是你该得的战利品!别理睬那些人,他们就是酸你,哼!”
朱文正放下桌子,把陈标抱起来,揉搓了一下陈标的婴儿肥,遗憾道:“标儿,你长高了啊。再过一年,哥哥我可能就没法把你顶在脖子上跑了?”
陈标捂着自己被揉搓的脸颊,抱怨道:“那不是更好吗?说的好像我喜欢被你们顶着到处跑似的。你和爹都跑得飞快,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我都想吐你们一头。”
朱文正哈哈大笑。
他把陈标放下,道:“东西我给你嫂子送去了。你想怎么展示这些东西,自己和你嫂子说。我可不想帮你传话,传得头疼,根本记不住。”
陈标道:“男女有别……哎哟,别揪我脸,知道啦知道啦。”
陈标气呼呼地踹了朱文正一脚。
朱文正一边喊着痛,一边扛着箱子跑得飞快。
陈标蹲下身体,捂着脚呻吟。
不知道他堂哥是不是真的被他踹痛了,但他的脚是真的踢痛了。
堂兄的小腿是铁打的吗!哎哟我可怜的脚……
陈英张罗完工作,回家找陈标时,就见到陈标蹲在地上喊痛,不由大惊失色。
当知道陈标的脚痛是踹朱文正的小腿,把自己的脚踹疼时,陈英不由背过身。
陈标气得跳起来,不断捶打陈英的后腰子:“你是不是在笑话我!你是不是在笑话我!英哥你学坏了!”
陈英单手捂着嘴,肩膀颤抖个不停。
李文忠拎着一只荷叶包着的烤鸡晃悠悠走进来:“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笑笑。标儿,邓愈推荐的这家烤鸡不错,尝尝?”
陈标跳脚:“不准笑!”
李文忠:“噗嗤……哈哈哈……咳,虽然不知道文英在笑什么,但标儿你现在的表情和动作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
陈标气得变成了一只弹跳玩偶,不断无能狂怒。
当晚,陈标在三个哥哥饭里放了少量巴豆作为报复。
三位哥哥在茅厕相遇时,立刻就知道是自家标弟小心眼犯了。
朱文正不断喊冤:“你们嘲笑他,为什么我也遭殃?”噗!~
陈英拿着一卷书,边蹲边看:“因为标儿是因为踢你腿把脚踢疼了,我们才笑。”噗!~
李文忠双手捂着鼻子:“对,罪魁祸首是你!”噗!~
陈标背着手从茅厕路过,听到茅厕里的声音,仰起小脑袋转身离开,骄傲地就像是斗胜了的小公鸡。
邓愈来找朱文正的时候,听已经从陈英下属混成陈标专属保镖的燕乾说,朱文正、陈英、李文忠三人都在茅厕中出不来,有什么正事可以和陈标说。
邓愈疑惑:“同时吃坏了肚子?不会是我推荐的那家烤鸡店的问题吧?”
燕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陈标掀开门帘走进来,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干的坏事:“我给他们下了巴豆。”
邓愈立刻道:“那一定是他们活该。来,标儿,看看这份……呃,是叫验收报告吧?”
燕乾见邓愈和陈标无比亲近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然后露出无奈的笑意。
自从邓愈在工地上被陈标喂了几次饭后,对陈标的态度就大转弯,对陈标的宠溺,快赶上陈标的三个哥哥了。
不过陈标过分聪慧,给洪都带来了许多好处,以及朱文正、李文忠二人拉着陈英一同太过“顽劣”,经常“欺负”陈标,也是邓愈想也不想就站在陈标这边的原因。
陈标翻看完验收报告后,疑惑道:“怎么受罚的还有伯颜哥你?你在建城墙上能出什么事?你还能自己坑自己?”
邓愈表情黯然。
陈标看着邓愈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是你夫人?”
邓愈没有隐瞒:“是曹家的亲戚。”
“你究竟怎么想的,就任由你婆娘乱来?!”朱文正捂着屁股过来,正好听到邓愈这句话。
“婆娘”在这个时候不是指“妻子”,而是对已婚女性的贱称,即骂人的脏话。
朱文正虽性格暴躁,但被陈标逼着读书,又娶了个顺心如意的妻子后,脾气已经好许多。
他当着邓愈的面骂邓愈的夫人,可见是气得狠了。
陈标一看朱文正捂着屁股的动作就不由咧开嘴无声笑了。
朱文正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陈标,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邓愈垂着头,一言不发。
朱文正和陈标“眉来眼去”后,视线转向邓愈,表情变得非常严肃冷酷:“如果再出一次这种事,我就向义父禀报,你不适合待在守将的位置。”
邓愈抬起头,嘴张了张又闭上,半晌才艰难开口:“我会处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逼死她。”
朱文正深呼吸,然后烦恼地挠了挠头发,道:“我能理解你。逼死她,你的名声也好不了。本来你家让你娶个名门闺秀涨涨身份,结果……唉。标儿!”
因为事不关己,正在走神的陈标:“啊?”
朱文正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伯颜休了那女人,还不伤及那女人的性命。哪怕过几年再死也成?”
燕乾知道以自己的现在的身份不应该出声,但他实在忍不住了:“标儿才九岁!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陈标翻了个白眼。
没错,他如今九虚岁,周岁还未满八岁,怎么能掺和别人后院的事?
谁给了蠢堂哥遇事不决问标儿的习惯?是我爹吧?肯定是我那个傻子爹吧?!
朱文正央求道:“标儿,快动动你神童的脑子想一想,想不出来就算了。”
陈标:“……”堂哥的表情倒是很诚恳,但说出的话好像已经放弃邓哥了呢。
朱文正央求完后,对着邓愈叹气,耸肩肩膀道:“连聪慧如标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你那个不要脸的婆娘和岳家,我看你还是狠心一点吧。”
邓愈被朱文正这一番唱念做打搞得有点懵,神情更颓然了。
陈标实在是看不过去,狠拧了一下朱文正的胳膊,让朱文正发出“嗷”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标道:“这件事要解决很容易。伯颜哥只是寻错了路。不要从你夫人那里着手,她决定不了自己的未来。能解决此事的,只有曹家。”
朱文正揉了揉被陈标狠拧的腰,得意笑道:“果然问标儿就没错……嗷!我肚子又痛了!你们慢慢聊!”
朱文正夺门而出。
陈标颇有些风中凌乱之感:“还没拉完,他来干什么?”
邓愈:“……”不知道。
燕乾:“……”谁知道。
陈标单手扶额狠狠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有个这么奇葩的堂哥默哀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咳,总之你后院的问题只在曹家,只要能对付曹家,你夫人不足为惧。”
邓愈低声道:“对付曹家……”他脑子里好像抓到了什么,但又仍旧想不明白。
陈标无奈道:“伯颜哥啊,你完全被曹家那层所谓高门世族的光鲜外皮蒙住眼睛了。这里是元末乱世,不是两晋南北朝。你还以为现在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的时代吗?什么高门世族,早就已经被揍了无数次,就剩一层皮了。”
邓愈和燕乾同时茫然出声:“啊?”
陈标爬上椅子,在桌子边缘冒出一个脑袋。
快满八周岁的他,终于能坐在椅子上时脑袋高出桌子,陈标十分满意,认为自己很威严。
“伯颜哥‘啊’就罢了,燕叔叔你读了那么多书,你‘啊’什么?”陈标疑惑,“这些东西看看史书就明白了吧?”
燕乾心说,不是人人看了书就自己明白了,不然老师是干什么的?
但他嘴上只能道:“我少年从军,荒废书本多年。有空我一定把书本捡回来。”
“标儿!你在为伯颜出谋划策吗?你说到哪了?”李文忠一扭一扭地外八字走进门,打断了陈标的出谋划策。
陈标虎着脸道:“闭嘴,安静地待在一旁听。”
“哦。”李文忠看了一眼只冒出一个脑袋的陈标,把陈标抱起来放桌子上,然后肚子咕噜咕噜一叫。他脸色大变,夺门而出。
坐在桌子上的陈标怒道:“他来干什么的?!”
邓愈:“……”有点想把茅房的门用石头堵住。
燕乾:“……”朱文正和李文忠不愧是表兄弟。
陈标指挥邓愈和燕乾把门关好,又派人站岗,不准人进来后,才继续出谋划策:“就算是两晋南北朝,那些世族也会用女儿去笼络新出现的军阀豪强。到了唐时,世族就只剩下一层皮。到了元朝……世族?要是真的有点脸的世族,吃了汉家王朝这么多年供奉,早就陪南宋皇帝一起跳海了。首鼠两端的家伙,你们究竟对他们什么有什么滤镜!”
陈标说完之后,才想起有些词他们不懂。他解释了了一下叫滤镜,又用唯一不灭的世家孔家做例子。
要是孔圣人泉下有知,肯定会从九重天上一个流星爆捶,把如今的曲阜孔家砸成一个陨石大坑。
“乱世之中,唯一有用的就是兵。你爹和你岳父就是一拍即合,一个要清名,一个要靠山。怎么在你口中,就好像你欠了他家似的?”
“曹家不肯让你与他家女儿和离,哪是为了什么贞节牌坊。曹家既然生活在朱大帅的领地里,他们需要什么贞节牌坊?啊?秀英夫人做了那么多事,你没看到了吗?”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牢牢和你邓愈绑在一起。就算你夫人被休弃,回家被他们父兄逼着自杀了,以你的性子,肯定会因为愧疚而继续对曹家好,把曹家当岳家。”
“我的傻哥哥啊,不是你巴着曹家,是曹家巴着你啊。你明明掌握着主动权,可以让曹家跪下来求你!”陈标盘坐在桌子上,抱着双臂,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拘着曹夫人,不准她出门,也不准她和曹家人联系,然后可劲儿地欺负曹家!”
“欺负曹家的理由很简单,你把你家曹夫人那些事,都说成是曹家让她做的。曹家看不起你,不准你和曹夫人一起住,否则就要除曹夫人的名;曹家看不起你身边的同僚,所以不准曹夫人和同僚女眷交流,否则就要除曹夫人的名;曹家用陪嫁仆人牢牢控制住曹夫人的一言一行,你娶了妻子和没娶似的。”
“这些都是因为你当时父兄双亡,拿着婚约上门的时候,曹家人想悔婚,但曹夫人说既然已经有婚约,所以一定要嫁。所以曹家故意用这些条件为难你。”
陈标伸手。
燕乾正想给陈标递水,被邓愈抢了,恭恭敬敬递过去。
燕乾:“……”有些无语。罢了,看来邓愈听进去了。
陈标喝了一口茶水,把杯子放一边,继续道:“曹家对外宣称,曹氏是个熟读《女诫》的世家贵女,对贞操观念看得极重。若是你休弃她,她就活不成了。”
陈标讥笑了一声。
曹家对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曹氏若自杀,可不是曹家要什么贞节牌坊,而是曹氏自己是个知书达理的世家贵女,太过懂事。
曹氏若死,怕是曹家和与曹家相好的文人们立刻就会造出一个烈女典范出来,邓愈就被踩着成为千古渣男了。
可不要小瞧文人的笔杆子。陈世美怎么变成渣男典范的?
邓愈不敢休妻,除了不想莫名其妙的担负起一条人命,更是不想莫名其妙遗臭万年。
他既然娶了曹氏女,就得一辈子供着曹氏女和曹家。即便他最后忍无可忍,良知磨灭,杀了曹氏女,他也得继续供着曹家。
甚至曹家还希望邓愈杀了曹氏女,这样他们就有更好的把柄。
而且更重要的是,曹氏女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出格——或许换一个平民女子,她的行为已经很出格。但作为世家女子,她所作所为确实是在底线之上。就算说出去,别人也挑不出她的错。
邓愈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曹氏女不需要奉养邓愈的家人;曹氏女虽没有生儿子,但生了女儿,也同意给邓愈纳侧室,并送了邓愈几个自己的丫鬟……至于心向曹家,生活奢侈,视仆人为私有物,这就是被精心养大的世家女该有的模样。
从古至今,世家女都是向着自己娘家的。这一点,娶世家女的世家们也都知晓。这就是联姻。
至于曹氏不肯和邓愈的同僚女眷往来,这才更显示出曹氏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质。
邓愈只要不够狠,就完全被套住了。
陈标甚至觉得,不仅邓愈被套住,他爹和朱大帅也被世家女的光环蒙蔽了。
朱大帅甚至听说曹氏生了女儿后,想与邓愈结亲。在朱大帅心中,恐怕也认为世家女的教养一定非常好。
至于那些清高孤傲,那不是夸奖的词吗?世家女就是这样啊。
“我本来不想管你家的事。我一个陈家的小孩,管你邓家的后院,这手实在是伸得太长。”陈标皱着小脸,揣着手手道,“但他们居然在城墙上动手脚,这我可忍不了。我两个哥哥都是洪都的守将,以后都会长期驻守洪都。若洪都出事……”
陈标咬了一下嘴唇。
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来洪都,没有发现城墙的事。若有谁攻打洪都,那几段城墙正好塌了,他两个哥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即便他是豪商,在打仗的时候,最恨的就是偷工减料滥竽充数的奸商。
什么曹家的远房亲戚,谁不懂世家这些弯弯道道?世家自己清高,从不经商。那怎么维持他们奢侈的生活?就让旁系经商供养他们,他们刷清名和官名,给旁系当保护。
曹家人能在洪都承建城墙,派来的人绝对是嫡系直属的商人。出了事,倒是远房亲戚打着曹家的旗号招摇撞骗了。
邓愈看到了陈标的后怕和难过,手足无措,用眼神向燕乾求助。
燕乾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陈标的脑袋,道:“不要为不会发生的事害怕。只要把错处都推给曹家就可以了吗?曹家会认吗?”
陈标收敛心神,继续道:“曹家太自大。他们以为伯颜哥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出手很直白。而且……唉,他们对自己很自信,认为伯颜哥不敢和他们翻脸,需要他们曹家的名声来提高自己的地位。”
“伯颜哥,你需要他们的名声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把自己从泥腿子拔高成世家女婿吗?”陈标问道。
邓愈使劲摇头:“我去曹家求亲,只是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陈标点头:“你已经娶了,遗愿已经完成。我相信伯颜哥的父亲肯定不会留下遗愿让你捧着曹家。”
邓愈嘴角轻轻抖动了一下,燕乾也干咳了一声。
“曹家已经把自己女儿塑造成一个一心向你的贞洁烈女。你顺着曹家的话来就成。只要你不想对曹家好,就等着曹家来跪着求你。”陈标道,“我们陈家的写书人可以借给你,但你得出钱。”
亲兄弟明算账,出手帮人时什么都不要,反而会被人看轻。陈标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摊开小手:“出谋划策咨询费也得付。这个你用劳动来付。你还有很多兵吧?你能指挥他们帮我干活吗?”
邓愈当即道:“随标儿吩咐!要多少钱,也随标儿说!”
能解决曹家的事,多少钱多少人他都能出!
陈标收回手:“爽快。我就喜欢爽快人。具体的措施,你按照我写的办。关键就两点,第一点,看住你夫人,别让她出门;第二点,你自己演技好一些,对外装出个深情的模样,让你的侧室也配合一点。这件事,就看谁脸皮更厚,更会恶心人。”
燕乾提出了问题:“曹家不会否认,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曹夫人身上吗?”
陈标挑眉:“不会。世家女性格骄奢,心向娘家,对丈夫高傲,虽然是世家的潜规则,但潜规则的意思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他们又太过自信,早早给曹夫人刷爆了贞洁烈女的名声,就不敢主动说曹夫人的不是。”
“他们主动传出的世家女典范曹夫人若不是个好妻子,谁还敢娶他们曹家宗族的女儿?没有兵的世家,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他们也是太看不起伯颜哥,才会做出如此粗劣的事。”陈标摊手,“换了个稍微聪明老辣的将领,曹家早就趴在地上了。啧,伯颜哥你真的太年轻。”
曹家人运气很好,但如今主事人真的不聪明。
遇到邓愈这种十六岁统领万余人部族、父母兄弟皆亡的孤儿统帅,他们真的运气太好了。
但他们明明可以稍稍放下世家的傲气,对邓愈稍稍好一些,便能让亲缘断绝的邓愈把曹家视作亲人。他们却欺负邓愈这个孤儿不懂,非要用强压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