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看到她,心里有些泛酸,又觉得喜欢,曾经已经逝去的人就那么鲜活出现在面前,为了一场音乐会窃喜期盼着,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慨的。
这个嫂子,其实也有些小毛病,比如有些虚荣,爱面儿,有时候不太有眼力见儿,不过那又怎么样,活着最好了,如果她能活着,怎么着都成。
林家人郑重其事地打扮过,看着到了时间,决定早早出发,大杂院里大家伙都知道他们全家要去红塔礼堂,那个羡慕劲儿,让林家人去了好好看,“回来也给我们讲讲”。
到了音乐会,自然是长了大见识,看看这里那里,最后肖爱红发出感慨:“人家茅房比咱们家厨房都干净,我可算是开了眼!”
关彧馨倒是还好:“其实和我们以前看戏的戏院差不多,我们以前唱戏都是化妆,现在外国老头不化妆,就一白胡子。”
大家听了关彧馨的话,都笑起来了,无论天大的事,关彧馨都可以一句话总结“和我们当初差不多”。
而这几天林望舒逐渐对学校工作也适应了,她想着和学生们打好关系,这天林望舒干脆也给自己准备了盒饭,这样中午还能一起吃饭,一大早,她拎着背包轻快地往学校走去,这个时候正是学生老师往里面走的时候,她随着人流进去,之后打听了炊事房方向,把自己的饭盒送进去。
出来后,就听到一阵口哨声,一抬头,几个男生正靠在墙根底下站着,笑着冲自己吹口哨,还大声喊着“真晃眼”。
应该是高中生,十六七岁的样子,也就半大孩子,竟然一脸痞子相。
林望舒很威严地瞪了他们一眼,谁知道他们却哈哈笑起来。
周围有人好奇地看过来,林望舒便懒得搭理他们,径自往前走。
走了两步,一个女生追过来:“小林老师!”
林望舒一看,竟然是她那天选出来的小组长冯秀荷,她便笑了:“你也放饭盒是吗?”
冯秀荷:“对对对,放饭盒!老师,刚才那几个你不用搭理,打头的那个叫李红柱,他们就是不正经混,满世界茬架,仗着家里有点臭钱,整天玩儿闹,没事就在大街上骑自行车拍婆子!”
这几年,这些半大小子根本不正经混,就在大街上瞎晃荡,慢慢地也就衍生出一些圈子里的话,比如拍婆子,其实就是在大街上勾搭那些不认识的年轻姑娘。
林望舒一听:“他们竟然连我都敢调戏,他们不知道我是老师吗?”
冯秀荷无奈地看向林望舒,心想还能不知道啊,只不过现在都传开了,我们高二甲班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师,高中男生一个个都心痒痒想跑来看看呢。
她也不敢说实话,只好道:“小林老师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被别班男生欺负。”
林望舒简直哭笑不得:“老师谢谢你们了!”
冯秀荷很认真地道:“我说真的,别班的老师都没你好看,也没你年轻!小林老师你来我们班,我们班可有面儿了。”
林望舒:“难道就没人说我英语好吗?”
冯秀荷:“他们又不懂英语!他们只知道看脸!”
林望舒越发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一时冯秀荷赶紧去教室了,她也先去了办公室。
现在她在办公室有了一个抽屉,可以把自己学习用的书本放进去,这样平时不上课就可以在这里学习了。


第二节 课才是她的英语课,她打算先备一下课,准备下今天要教的英语歌曲中的单词。
这样可以一边教歌,一边在黑板上写一些单词让他们来认。
这么整理着的时候,她想起冯秀荷说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沉下心来想想,她倒是能理解现在学生的状态。
这些学生大概生于1960年左右吧,懂事开始就闹哄哄的,没正经上课过,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混着过来的,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没事干逃课出去玩儿闹,这在他们来说都是正常的,他们不去搞整人都算是安分了。
所以要求他们尊师重道,要求他们遵守纪律,那简直是胡扯了。
当下她让自己放平心态。
她就是来混一混的,原来的目的是来混一混,挣一份工资,顺便找个好的环境好好学习准备高考。
现在看到这群半大孩子,希望他们能学习,她也想尽自己的一份责任,所以她会努力
但是他们能走到哪一步,还是看他们自己,她不可能硬按着牛吃草。
所以她只需要努力就好了,但求无愧于心。
想明白这个,她倒是放松了许多,反正今天任务没别的,就教他们唱歌就行了。
备课后,她又趁机做了几道物理题,做完后,看看时候,差不多到了她上课的时候,她走过去教室,上了讲台。
林望舒心想,看来这个“小”字是去不掉了。
于是也就认了:“同学们好,今天小林老师要教你们唱一首歌。”
班级里就开始鼓掌了,有人开始大喊:“小林老师来一个,来一个。”
林望舒补充:“英文歌。”
林望舒便开始给大家唱《IHaveADrea》,这首英文歌曾经红极一时,她现在唱,虽然超前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太让人大惊小怪。
她唱完后,底下全体疯狂鼓掌,大家喊着:“小林老师唱得好!太好听了!”
林望舒笑着说:“你们想不想学?”
底下所有人都喊着:“学!”
林望舒眼尖,看到叶均秋没喊,便说:“叶同学,你是不是会唱?”
叶均秋笑看着林望舒:“报告小林老师,我不会。”
林望舒:“你不会你怎么不想学?你肯定会,现在,我们有请我们的英语课代表叶均秋上台表演!”
她这么一喊,底下人也都开始鼓掌。
林望舒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均秋:“我们的英语课代表,有请了——”
叶均秋皱眉:“我确实不会。”
林望舒:“行,那叶同学,你好好学,等下课时,我们要从你这个英文课代表开始检验,请英文课代表给我们展示学习成果。”
叶均秋皱了下眉,其它同学却都哈哈大笑,一个个表示可以。
他们对于这位英语课代表的出丑行为都很欢迎。
林望舒:“看到没,这是群众的呼声,作为一个民主集体,我们要少数服从多数,请叶同学认真学唱歌。”
叶均秋无精打采地点了下头,之后就坐下去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兴致更高昂了,林望舒成绩在黑板上写了“IHaveADrea"这几个单词,并大致讲了讲每个单词的意思,之后便开始教大家唱歌。
不得不说,教唱歌这个教学方式非常管用,大家学习气氛热烈,一节课下来,大部分竟然都能哼几句了,哼得还挺像回事。
除了叶均秋,林望舒还抽调了其它几个学生唱几句,都还不错。
她心情大好,想着这是一个很好的教学方式,回去后可以和陆殿卿好好学习探索下,没准还能有其他灵感呢。


第52章 (“现在我们应该再亲一下)
连着几天,林望舒上班的教学就是唱歌,学生们高兴,她也觉得轻松,唱歌中也试着在黑板上写几个单词让大家认认,学生们一个个倒是有些兴致,这么一来,确实也学了几个单词。
林望舒和陆殿卿商量了自己的唱歌教学,倒是被他大力褒奖了一番,又道:“我去给你找一个收录机,你可以带到学校,放给学生听,这样也省的你自己费力气唱了。”
林望舒:“这样倒是不错,不过也麻烦,再说刚开始,我还是低调点,先自己教几首再说。”
一时又道:“不过我的歌都快教完了,你会唱什么英文歌吗?”
陆殿卿想了想:“我只会唱几首最简单的儿歌,看样子你都会。”
林望舒:“我的婆婆那么多才多艺,你怎么没多学一点?”
陆殿卿无奈地看她一眼:“可能我比较笨。”
陆殿卿:“不过我记得我爷爷那里有一些老唱片,我小时候还听过,回头我翻出来,要是还能用,你倒是可以多听听。”
林望舒:“那敢情好,你帮我找找吧。”
陆殿卿:“昨天我姑姑回来,这次老宅装修的事,是她来经手,所以周日的时候,你看看腾出时间,我们和她一起吃个饭,说一下情况。”
林望舒:“好,其实我能想到的,那天都告诉你了,一时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她要做主,那就随她做主。”
她知道陆殿卿那个姑姑,可是一个讲究的人,那是超越于时代的生活品味,凡事精益求精,所以这么一个姑姑来负责老宅装修,她觉得,就算她要挑剔,那就随便她。
反正越挑剔,最后自己住着也舒服。
陆殿卿看她这样:“姑母一向掐尖要强,其实我怕你和她处不来。”
林望舒:“放心好了,她要怎么着都成,反正别问我,问就是不懂。”
到了周日的时候,陆殿卿带着林望舒去见了这位姑姑陆知义。
正如上辈子所记得的,果然是悠闲从容的模样,那讲究简直写在每一根头发丝里。
陆知义见到林望舒,自然有几分打量,很有些婆婆打量儿媳妇的样子,眼神里也很有慈禧太后巡查秀女的挑剔和居高临下。
林望舒其实早料到这个了,便也不变应万变,她问什么,她就答,她不问,她就不说。
她若说你觉得这个该怎么办,林望舒就说不知道,我不懂,我不会,全由姑母做主好了。
最后陆知义看着林望舒,淡淡地问:“你和殿卿结婚,除了亲朋,这四九城,你觉得该请哪些客人?该摆多少桌,该有哪些菜,又想着该用什么茶酒才不失了体面?”
林望舒心想这问题就有意思了,自己小门小户,除了亲朋还能请谁?请哪些人还不是陆家的关系。该用什么茶酒什么规格也不是自己能说的。
左不过一个下马威,让自己知道自己分量和无知罢了。
当下便道:“可是我没嫁过人,怎么会有什么想法呢,姑母嫁过,姑母应该懂吧。”
这话听得陆知义脸色几变,狐疑地打量着林望舒。
她当然知道林望舒家世一般,还和雷家有牵扯,就这么一个媳妇,嫁给自己家殿卿,不是应该求着捧着,小心翼翼低头当小媳妇?
陆殿卿见此,便问起老宅廊子前壁画的整修问题,陆知义听了,也就不再搭理林望舒,和陆殿卿讨论起来。
林望舒乐得从旁清闲了。
其实房子怎么着不是住?她并不讲究那么多,关于旧家具新补的漆到底是用什么工艺好,她实在是也不想知道。
这么听着听着,她就有些困了。本来也不至于,不过她昨晚学习到很晚,加上那些什么补漆什么布料什么木骨,实在是太过乏味,她听得竟然上下眼皮打架,打起瞌睡来。
冷不丁的,陆知义突然看向她:“小林,你觉得这个事怎么好?”
林望舒一脸茫然地看向陆殿卿,心想不带这样的,还能突然提问?
陆殿卿从旁,笑而不语,竟然也不解围。
她无奈,只好说:“姑母,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陆知义:“怎么,你没听?”
林望舒:“姑母和殿卿所说,太过高深,我学识浅薄,实在不懂。”
陆知义撩起眼皮,淡淡地道:“不懂的话,还是要学,以后你是要站在殿卿身边的人,如果百事不懂,少不得让人看笑话,这些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学问,但还是应该知道,不然和人聊起来,一问三不知,难免贻笑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陆家娶了什么样的儿媳。”
林望舒再次看向陆殿卿,谁知道他依然没有出口的意思。
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姑母,如果要看笑话,那就只能看笑话了,这些我确实不懂,学的话,脑子不好使,也学不会。”
陆知义愣了,看着她,半响没说出话来。
之后,她用嘲讽的目光望向陆殿卿。
陆殿卿神态自若,诚恳地道:“姑母,她性子一贯如此,我早已习惯了,既然是嫁给我,我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不懂,那姑母做主就是了,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商量,倒是不必非要她去学什么。”
陆知义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么说,这就是护着媳妇随便她瞎胡闹了!
她深吸口气,看看陆殿卿,看看林望舒,好笑地道:“好。”
两个人终于离开后,林望舒也有些无奈:“你怎么也不帮我说话?”
陆殿卿笑道:“你自己不是也应对得很好?”
林望舒想想刚才:“你姑估计被我气死了。”
陆殿卿:“这些事,不懂就不懂,都是老一辈的讲究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你又不需要去故宫修文物,懂这些有什么用?所以我说你应对得好,与其以后后患无穷,倒不如现在让我姑母念头断个干干净净。”
林望舒想想也是,他这位姑母现在五十多岁,解放前那绝对的是顶尖的千金大小姐,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宠爱自己的父亲。
她又命好,嫁的丈夫也有出息,全都赶上了好时候,过去十年别人最难的时候,她照样日子过得舒坦。
可以说,这位千金大小姐这辈子就没吃过任何苦头,她身上的大小姐做派可以说贯彻一生。
陆殿卿的母亲在香港,除了母亲外,最亲近的女性长辈就是这位姑母了,于是这位姑母看起来很有挑起婆婆大梁的意思,以后少不了对自己各种教诲调理。
自己今天来这么一出,只盼着她早日断绝了念头,可别想着改造她,放她自由好了。
林望舒长出了口气:“那你姑母生气了,她会怎么样?”
陆殿卿:“她应该会和其它长辈提起你。”
林望舒:“然后呢?”
陆殿卿:“没然后,我家里长辈对于我姑母是什么性子比较清楚,他们自然会有他们的判断。反正你确实不懂,装也装不来,装也没意思,就这样吧。”
林望舒:“……”
好像也有道理。
她狐疑地望着他:“对于这种事,你好像还挺有经验?”
陆殿卿笑道:“这是我从小见惯的戏码,习惯了。”
林望舒:“什么意思?”
陆殿卿却不提了:“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对了,以前一些老唱片都在我爷爷那里,我那天整理了下找出来,现在带你过去看看。”
林望舒:“好啊!”
不过一时想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得拍结婚照?”
陆殿卿:“顺路,先拍照,然后再去东交民巷,我们可以在那边吃个饭,上次你不是喜欢吃东安市场的奶酪吗?”
林望舒便来了兴致:“好!”
当下两个人先赶过去照相馆,拍了结婚照,因为陆殿卿脸上的淤痕还有些印,便涂了一层粉。
林望舒憋笑:“再打扮打扮,可以上台演戏了。”
陆殿卿不悦地扫了她一眼:“少说话。”
拍好照片,照相师傅看他们两个长得模样出挑,很有兴致,开始劝说他们拍婚纱照。
“一般人都没拍过,多时髦洋气啊!我们店里这是头一个引进的!”
林望舒看了看,其实兴趣不大,她甚至觉得那个婚纱太过繁琐,太多缀饰,有些幼稚傻气,还不如穿着简单的西装和衬衫拍,这样至少不会留下浓重的时代气息,就是再过十几年,不会特别老气。
拒绝了拍照师傅的盛情邀请,两个人赶过去东交民巷。
东交民巷很有些历史了,据说元朝时候就有了,那时候还叫东江米巷,到了乾隆时候,东江米巷的骚达子馆成了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迎宾馆,南京条约之后,这里一度沦为国中之国,中国人不许居住在此,就连清朝皇帝祭祀的堂子都因此北迁,一直到解放后,这里才焕发了新貌。
不过因为这些历史,东交民巷也保留了大量的西洋建筑,成为迥异于周围胡同的一道风景线。
陆殿卿爷爷的宅子是一处中西结合的宅子,红砖砌墙,里面是砖木结构的,雕花的门窗罩,在周围一片西洋建筑中,并不起眼,甚至略显寒酸。
陆殿卿拿了钥匙打开门,带她进去,里面现在没人住,院子里有飘零的银杏叶子,靠墙有一处石桌,旁边是绿意盎然的葡萄架,上面葡萄眼看着要结果子了。
这么走进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胡奶奶的意思是,回头白纸坊的房子退还给政府,她就搬到这边来,也能顺便照顾我爷爷的起居。”
林望舒有些惊讶:“为什么?我以为她会和我们一起搬过去新街口。”
上辈子就是这样的啊,现在自己和陆殿卿结婚,结果她不搬过去了。
她想起那天胡奶奶的话:“该不会和那天的事有关吧,其实她说她的,老一辈人都这个想法,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就恼,我根本不会在意这个。”
陆殿卿:“不会,我没说什么,是胡奶奶自己的意思。”
他略沉吟了下,道:“她的意思是,我们刚结婚,她在的话,怕不自在,所以干脆住这里,况且她也喜欢这里,说是做什么都方便。”
林望舒:“其实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吧。”
陆殿卿听了,侧首看她一眼,低声道:“我觉得可能确实有点不太方便。”
本来这话也没什么,但是林望舒却一下子多想了,她脸上竟然有些红,便软声嘟哝道:“你都在想什么!”
陆殿卿的声音便有些沙了:“嗯?我想什么,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林望舒好笑,软软瞪他一眼:“好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陆殿卿却捏住了她的手指:“这边。”
于是他带她过去了朝东的一间房,并不算大,不过里面布置得还算干净整齐,有床,有一个小小书架。
“我小时候住在爷爷这里的话,就住这个房间。”
林望舒听了,便好奇起来,不过因为太久没住了,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只有旁边相框里的照片,有一些陆殿卿的痕迹。
她凑过去,看到里面的小男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小小的背带裤,小绅士气派十足,头发微卷,深邃的大眼睛,皮肤很白。
她笑了:“你小时候真好看,像个洋娃娃!”
陆殿卿:“应该是我幼儿园时候照的了。”
林望舒看后面背景,确实是幼儿园的样子,是很讲究的那种幼儿园,靠窗户的位置还摆放着钢琴。
她叹道:“你小时候上这么好的幼儿园。”
她小时候干嘛,上树掏鸟下河捞鱼?幼儿园,没这么一回事。
陆殿卿:“就是那天说的教会幼儿园,解放前就有,我现在想想,是很西式的幼儿园,钢琴,圣诞树,启蒙式教育,什么都有。不过等我上小学,这幼儿园就没了。”
也不是没了,确切地说是被改了,很社会主义特色了。
说着间,陆殿卿打开旁边一个黑漆木盒子,林望舒这才发现,这就是他所说的唱片。
陆殿卿道:“这是以前旧式的钢针唱片,这个很费针,不过我找到一盒以前的备用唱针,可以随便听了。”
林望舒看着那些唱片:“这里面都是英文的吗?”
陆殿卿:“各国家的都有,都是进口的,我记得我小时候,寄卖行会卖那些非社会主义国家的原版唱片,当时我母亲设法买了一些。”
他很快摆弄好了,放进去一张唱片,打开,于是徐缓的音乐响起,林望舒听出来,这是曾经流行美国的民谣歌手NeilDiaoe》,这首歌应该是六十年代发行的。
陆殿卿道:“需要歌词吗?”
林望舒:“要,竟然还有歌词?”
她只知道这首歌,但是歌词确实不知道。
陆殿卿笑,温声说:“我来给你写。”
林望舒也笑了:“好。”
她自己听的话,并不能保证每一个单词都绝对正确,毕竟唱歌的语调发音有时候会模糊,她未必一定能清楚地听出每个单词。
于是他便拿了一支钢笔,找了白纸,在旁边的桌子上听写歌词。
林望舒望着窗外,专注地听着唱片里流泻出的歌声。
这位曾经红极一时的民谣歌声音沧桑古朴醇厚洒脱,好像能触动人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落日的余晖变幻着颜色,映照在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棂上,洒进了房间内。
于是在那细腻温和的旋律中,她看到他修长干净的手握着笔,正低头认真写着歌词。
她看过去,他恰好写到一处“Goodtisneverseesogood”。
很漂亮的花体字。
林望舒便觉得,有一种细腻而躁动的情愫在自己心口蔓延,她甚至恍惚觉得,此时此刻,便是最美好的。
因为她身边的他,是这么美好。
这时候,歌声终了,陆殿卿也写完了,他抬头道:“再听一遍,对照一下,就没问题了。”
抬头的时候,看到林望舒正望着自己。
她的眼睛很亮,很专注。
他在她的目光中,瞬间停住了手中动作。
四目相对,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狭窄的空间中流淌,呼吸也已经紊乱,好像不需要说什么,彼此都懂彼此的意思。
开口时,陆殿卿的声音已经哑了:“林望舒。”
林望舒:“嗯?”
他的眸色变深,线条紧绷,不过声音依然是压抑而克制的:“我们的婚礼,大概还有一周。”
林望舒没说话,眼睛晶亮地看着他。
陆殿卿:“我们可以把最美好的留到婚礼那天。”
林望舒脸上红红的,依然没说话。
陆殿卿:“不过——”
林望舒安静地等着。
陆殿卿:“现在我们应该再亲一下。”
因为刻意的压抑,他的声音紧绷到几乎失了平稳:“也可以试试别的。”
房间内的空气凝固,林望舒的呼吸已经停止。
她看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你想试什么?”
陆殿卿手里依然握着那支钢笔,眼睛却仿佛着了火:“就上次那样,你觉得呢?”
林望舒:“那你动作要轻。”
陆殿卿喉结颤动,哑声道:“好。”


第53章 (双倍的喜欢)
林望舒想,陆殿卿天性内敛而克制,以至于他对外表现出的总是过度理智冷静。
当表层的平静被打破后,犹如火山熔浆,他反而会有激烈的爆发力。
当然了,即使这样,他依然在紧要关头克制住了,并没有踏入最后一道门槛。
当结束后,面对一片狼藉,他好像有些手足无措,楞了一会后,才帮她清理,让她坐在一旁。
上一次太匆忙,她并没有留意到什么,这次却是触感清楚。
她从旁安静地看着他收拾,他眉梢泛着红,薄唇紧紧抿着,微微低头时的侧影看着那么鲜明深刻的好看。
他被她看得无奈,也有些别扭,便抬头道:“你在看什么?”
四目相对,林望舒下意识躲开了,咬着唇说:“也没什么……”
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本身就比一般男人长得高一些,也更挺拔修长,她想着,这个可能是成正比例的。
陆殿卿动作停顿了一会,才重新开始收拾,收拾好了后,才发现钢笔掉到了地上。
他记得当时他正要给她写歌词,钢笔是握在手中的,现在钢笔掉了,磕在地上,钢笔水也磕出来一些,洒在了地板砖上。
他将钢笔拾起来,从旁边的宣纸中拿出来擦了地上。
林望舒听到他的动作,回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该不会把钢笔摔坏了吧。”
陆殿卿将钢笔收好了,这才走到她身后,俯首下来,低声说:“你觉得怎么样?”
林望舒含糊地道:“什么怎么样……”
陆殿卿神情微顿,之后才说:“你不是说让我轻点吗,刚才,疼吗?”
她希望他不要提这些,一提她就想起来刚才,心就跳得厉害。
陆殿卿定定地看着她,她头发现在剪短了,乌黑的发和衣领间露出隐隐的白,就很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