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总算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没让女儿抢词,说完他瞪了女儿一眼,寻思反正话说明了,于是朝男人看去。
“大柱兄弟,你看如何?”
男人倒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
他没意见,牛花儿意见却很大,抱怨道:“那两间屋都多久没住人了,里面又脏又破,大柱哥还要养伤,哪能住在那种地方。”
“那房子怎么就又脏又破了,之前常子家盖屋,不也借住了一阵。”
怕女儿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牛山忙对男人道:“总之大柱兄弟若没什么意见,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儿让人把那屋子收拾一下,大柱兄弟就搬过去。”
“劳烦你了,牛叔。”
牛花儿还想说什么,被亲爹一把抓着胳膊拽出去了。
两人离开后,屋里恢复安静。
男人看了看这间住了多日的小屋,倒没什么不舍的,其实就算今日牛山不说,他也打算提出离开。
无他,人家救自己一场,不想给对方找麻烦。
如今不用住在牛家惹人非议,又另有居住倒也好,他这伤不是普通的伤,乃是火器击中的后留下的伤。
这种伤极难愈合,动辄要人性命。
而他中枪的地方恰恰在胸口。
当日中枪时,他以为自己身死成了定局,没想到他受了如此重的伤,之后又落了水,竟然侥幸活了下来。
醒来后,发现自己顺着水飘了好几天,早已远离那处地方。
勉强上岸,利用身上仅存的伤药包扎了伤口,一路浑浑噩噩往前走,打算能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未曾想伤势加重,倒在了一处乡间小道。
本想着这次自己死定了,谁知被人救下了。
也许,注定他命不该绝?
既然命不该绝,男人就不想再寻死了。
至于以后?
以后也要等伤养好了再说。
男人以为那姑娘不会再来了,今日她爹当着他面将话说成那样,一般女子都会羞于颜面不会再出现。
谁知,他刚把剩下的饭吃完,她又来了。
这才隔了多久?有半盏茶的功夫?
依旧是笑盈盈的,一种带着热度的笑。
“大柱哥,我跟我爹商量好了,其实你搬去那屋住也好。明儿我就去把那地方收拾一下,帮你布置得好好的,咱家的人太多,又有毛孩子也吵闹,那地方安静,离咱家不远,以后我每天给你送饭,也不耽误什么。”
其实牛花儿想得是,那边有锅有灶,以后想帮大柱哥开小灶更方便,也免得被她那两个小心眼的嫂子看见了,还不知又要生什么是非,不如一劳永逸。
“花儿姑娘……”
男人看着她的笑脸,难得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大柱哥,怎么了?”
看着对方灿烂的笑脸,男人皱了皱眉。
“男女有别,你不该和我过多接触。”
牛花儿先是眉心一皱,很快舒展开来,仿似浑不在意道:“大柱哥,你不会把我爹的话听进去了吧?他唬你的,咱们乡下人可没有那么多讲究,难道大柱哥你还会对我图谋不轨不成?”
这姑娘太热情了,不光笑容带着温度,整个人更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男人自从被亲哥哥用□□击伤落入水后,重伤濒危在水里整整泡了七日,自那以后明明正值夏日,却觉得彻骨冰寒。
哪怕他身怀绝世武功,也扫除不了这寒意。
此时却觉出了温度。
见男人不说话,牛花儿继续自说自话道:“大柱哥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我虽没什么见识,但也能看出大柱哥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看得中……”
说到这里,她语气含糊起来,让人听不清剩下那几个字是什么。
却没想到男人耳力惊人,被听了个全须全尾。
怎么可能看得中我这种乡下姑娘?
这话让男人一愣,不免看了她一眼,正好看见她脸色暗了一下,旋即又笑得宛如热烈灿烂。
“所以就不要在意什么礼节不礼节了。”
男人皱着眉,心知改变不了对方想法。
索性他就要挪出去住了……
“我有些累了……”
“那大柱哥你休息吧,我明儿便去帮你收拾屋子。”
她将桌上的饭碗收拾了一下,端着出去了。
临走时,还体贴地帮对方关上了屋门。
见女儿脸上带着笑,端着饭碗往灶房去了,暗处的牛山和宋荷花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尤其牛山,格外无奈,心里还有几分不是滋味。
合则他方才跟这丫头说的话都白说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
“山哥……”
“等他挪出去就好了。”牛山皱着眉道。
似乎在安慰妻子,也是安慰自己。


第209章 番外之落魄将军俏村姑
两间小屋临着山脚, 是整个牛家庄最靠山的屋子。
本来是村里一家猎户居住,这家没儿子,老两口死后, 房子就归庄子里了。平时哪户来了客没地方住,或是哪家盖屋需要借屋子,管里正说一声,就能借到屋子。
屋子是用石头砌的, 很结实。
门前有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 屋后还有一小片菜地。
此时, 两间小屋焕然一新,院子的地面被洒了水,屋门大敞着通风, 一扫早先刚来时的浑浊气。
“花儿,这屋又不是你住,你这么勤快做甚?”一个十七八岁颇有些壮实的青年, 凑到近处,颇有些吃味道。
牛花儿瞅了他一眼。
“不是我住, 我就不用收拾了?人家在我家养伤,说起来也是客,能让人家住脏屋子?”
“我倒不是这意思。”林森搔了搔后脑勺道。
他就是吧, 有些眼气花儿对别人这么上心。
“行吧,活也干完了,我把这俩抹布洗洗也家去的, 你也赶紧回吧,秀秀还等着你呢。”
此时林秀秀正站在院门处等哥哥林森, 其他来帮忙的人都已经走了, 只剩下牛家老四、十五岁的牛茂海等着姐姐牛花儿一同回去。
“那、那我走了啊。”
见哥哥老实地朝自己走来, 林秀秀暗瞪了他一眼。
当时有外人在,忍着没说什么,等走远了才气呼呼道:“哥,你拖着我来帮花儿姐干活,就为了说那一句话?”
顿了顿,她又道:“你下次再这样,就别拉我来给你帮忙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敢和花儿姐说话,还怎么把花儿姐娶回来给我当嫂子?”
林森讷讷不言。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面对花儿嘴就笨了。
林秀秀见亲哥这副木讷样,心里急死了,忍不住埋怨道:“可不光只有你有妹妹,石头哥也有妹妹,你看今儿石头哥和小草也来了。”
石头和小草是兄妹俩,今儿也来给花儿帮忙了。
从表面上,是小草和花儿玩得好,来给她帮忙,石头不过是陪衬的,实际上这中间用意彼此都门清。
“而且我听说隔壁章家屯的章鹏也喜欢花儿姐,你要是再不努力,媳妇就被人抢走了。”
牛花儿可是牛家庄的一枝花,牛家家境好,至少在牛家庄这地方是数得上号的。家里的地多不说,家里的男人也多,牛家就这么一个闺女。
在牛家庄,牛是大姓。
外姓人在牛家庄不占优势,所以外姓人都喜欢和姓牛的后生姑娘婚嫁,如此一来,在村里才能不受欺负。
更不用说,牛山家跟还里正家连着亲。
所以自打牛花儿过了十五,村里盯着的人家可多了。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一听说牛花儿在这收拾屋子,好几个后生都找了由头来帮忙,有的是像林森和石头这样,以自己的妹妹为借口,还有的则是和牛家老三老四玩得好,以此为借口。
“那要不下回……”
“还下回?你每次都是下回,反正我不管你了,你不争气,你以后别后悔就行!”林秀秀气死了,气呼呼地丢下几句话,跺脚跑了。
林森忙追了过去。
“秀秀,你别跑这么快,等等我。”
这一切牛花儿并不知道。
她回去后就把屋子已经打扫干净的好消息,告诉给了养伤的男人。牛家人也知道了,于是第二天他们就帮着把男人挪了过去。
其实男人没什么东西可搬,只有两床铺盖,和两身换洗的衣裳,这些还都是找牛家人借的。
日子就这么开始了,每天牛花儿都会准时跑三趟,给男人送饭。
次数多了,村里人也渐渐知道那个受伤的外乡人,如今借住在山脚下那两间石屋里。
牛山本寻思着把女儿和那男人隔开就好,他甚至连送饭都不想让女儿去。
可最近农忙,家里的男人都要下地,女人们也没有闲着,家里只有牛花儿能帮着做饭,只能暂时由着她。
就这样,随着时间过去,男人的伤也渐渐也好了一些。
渐渐可以走出石屋,走出院子,去到外面看看。
不过他还走不远,经常走一走就回去了,村里人经常能看见一个身材高大但脸色的苍白的男子在村里行走,刚开始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慢慢也都知道了。
而村里关于牛花儿的流言,并没有随着那次宋荷花的大闹而平息,反而随着她往山脚那两间小屋跑得次数频繁,愈演愈烈。
只因牛家人太强势,宋荷花又是个厉害,再加上现在农忙,大家也不太顾得说这些是非,暂时都还隐藏在暗处罢了。
这日,牛花儿挽着一个竹篮,来到了小屋。
她到时,男人正坐在屋前看着远处的山。
这样的情形,牛花儿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好多次她都在想,大柱哥到底在看什么,那山有什么好看的?
她看得出大柱哥似乎有很多心事,她不知道他的心事是什么,大柱哥太沉默了,每次她说十句,他可能一句都不会回。
他是谁?为何会受那样的伤?他身上那些旧伤痕是从哪儿来的?爹总说,让她离这男人远一点,说他不是普通人,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惹得起的。
可他到底是谁?又从何而来?
等伤好后,他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每次想到这里,牛花儿就忘记其他事了,脑中只剩了这个念头。
“大柱哥!”
见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自己,牛花儿不以为然走上前,笑着从篮子里拿出两件衣裳。
“大柱哥,我看我哥的衣裳你穿都短,又给你重新做了一身,你进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衣裳一看就是新做的,并不是很好的布料,用的就是普通的棉布,一套外衣,两套换洗的内衫。
来了牛家这么久,男人对牛家也算有些了解,比一般农户要宽裕些,但也有限。
牛家的男人们一般穿的都是粗布衣裳,只有妇人和孩童里面的衫子用的棉布,外衫多是粗布。
因为粗布比棉布耐磨。
整个牛家,用棉布做衣裳最多的只有牛花儿,由此也看得出这姑娘在家里有多受宠。
所以可想而知,这一身衣裳的珍贵,恐怕又是这姑娘背着家人偷偷给他做的。
“花儿姑娘,王某为牛家所救,这些日子吃喝住用都是牛家所出,即使给了银子,那些银子恐怕也早就用完了,此物……”
他看了看那衣裳,“王某受之有愧。”
“这有什么受之有愧的?布是我攒钱买的,早就买了,一直放在那儿。本打算给我爹做衣裳,但我爹现在又不等着穿,就先给你做了。布是现成的,衣裳是我做的,又不费工钱,怎么就到了受之有愧的地步?”
“……”
“而且你给的银子还没用完呢,我都给你算着呢,还剩的有多,不过是一身衣裳,这点子布花不了几个钱。”
“可……”
牛花儿语速很快,根本不给男人说话的机会。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不就是一身衣裳。快进去试试吧,我看看合不合身,我也不知你的尺寸,都是估摸着做的。”
话说成这样,男人只能拿着衣裳进去试。
可牛花儿等了好久,都没见男人出来。
她心急,往里面闯去,谁知刚踏进门,就看见男人站在门里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来。
新衣裳十分合身,完全把男人高大健壮的体格呈现了出来。
不同于平民穿的短褐,这衣裳是牛花儿仿着救男人时,他穿的那身衣裳做的。有点类似劲装,但由于当时男人身上衣裳早已破烂不堪,所以她仿得有些奇形怪状,但束袖束腿的样子是出来了。
“果然很合身。”
牛花儿的眼睛灼灼发亮,亮到心如槁木的男人都有点受不了她眼中的热度。
男人避让开她的目光,道:“花儿姑娘,还有事吗?若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此地偏僻无人,你我又是孤男寡女……”
来了来了。
之前他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现在最多的话就是告诉她,男女有别,她要懂得避嫌,以免坏了她的名声。
不过她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知廉耻,遂也没多说什么,留下一句晚点来送饭就走了。
看着牛花儿的背影,男人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搬出来能清静些,谁知麻烦非但没解决,反而越加麻烦。
男人自然也不傻,曾经暗中爱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只是他太忙,根本顾不得男女私情,自然看得懂牛花儿眼里所代表的含义。
也许,他真该离开了。
可他的伤……
男人再一次看了看不远处的牛角山。
光凭着牛家给的土伤药,很难快速治好他的伤,只能慢慢养,而且他还有些内伤。
不知道这座山里,可能找到他需要的草药?
“花儿……”
牛花儿转过头,看见林森站着不远处叫他。
“有事?”
“没,没什么事……”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回去了。”
牛花儿也没多想,继续往回家的路走,哪知平时闷葫芦似的林森竟然跟了上来。
“你到底有啥事?”
她停住脚步。
“花儿,你又去那屋子了?”
“是啊,我去送东西,怎么了?”
林森面色既犹豫又为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花儿……”
牛花儿最是讨厌别人跟她说话时,犹豫吞吐,要说就说,不说就别叫住她,叫住她后又这样欲又止,弄得人心情烦躁。
她皱起眉,扭头就走。
林森一见她恼了,忙两步上前道:“花儿,你以后别去那屋子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林森也知道花儿的脾气,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他要是再拖延,她肯定恼了不会理他了。
“现在村里有人私下说道这事,说得很难听,你有时候……有时候也要注意些……”
“我注意什么?”牛花儿扬起柳眉,呸道,“村里那些长舌妇,一天不私下说人是非就会死。我就是去送送饭,她们都能编出一堆是非来。”
“花儿,话不是那么说,你到底是个大姑娘,还是要注意……”
其实林森也知道花儿不是那种人,可关键是连他娘都听说那些流言蜚语了。
儿子喜欢花儿这事,林森的娘知道。
本来林家就不如牛家,早先找上门想娶牛花儿的人家不少,但都被牛山两口子拒绝了。
林森的娘要脸,觉得就算她去,恐怕牛家也不会答应,所以就一直没动这个心思。
本来林森已经说动他娘了,想让他娘和花儿娘套套近乎,说说他和花儿的婚事,可他娘现在却犹豫了。
所以林森怎可能不急。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还怕她们说?她们有本事当着我面说,我让我娘找她们去,看我娘不打破她们的头,撕烂她们的嘴!”
牛花儿气势汹汹地骂了一通,又道:“还有别的事没?”
“没、没……”
“没事那我走了。”
一大早,牛花儿就起了。
这时,牛家人都还没起。
缸里的水,是昨晚牛山刚装满的,虽然昨晚洗漱用了一些,还足够今早做饭了。
牛花儿忙了开来。
先把院子扫了扫,又打水洗漱,接着回屋梳头。梳完头,拿了钥匙去仓房里拿了粮食,先把粥煮了上,又把面和好,放在那醒面,然后又去后院,准备摘些新鲜的菜炒了来吃。
她住在正房的西屋,和东屋就隔着一个堂屋,这一番进进出出,时不时嘴里还哼着小曲,东屋的牛山两口子自是不会错过。
两口子早醒了,躺在那儿听着女儿弄出来的动静,心中一片复杂。
以前这丫头可没这么勤快,平时也帮家里做饭洗衣喂鸡,但她有个早上喜欢赖床的毛病,所以指望她早起做饭那是不可能的。
可自打那男人来到牛家,花儿就一改往日习惯,早上起得尤其早,因为要做早饭给人送去。
“你说咱花儿知道外面议论她的那些话?”宋荷花道。
这丫头可不是个软弱的,脾气比她还坏,知道肯定不会罢休,所以应该是不知道的。
其实外面又议论起女儿这事,宋荷花前几天就知道了。
她在村里有不少交好的妇人,甭管人家是真心来告诉她,还是存心想看她跟人闹起来的笑话,总之她知道了。
知道后她却一直隐忍没发作,一来是实在忙得顾不上,二也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闹起来。
上次借着和吴婆子矛盾闹了一场,宋荷花知道也就只能管一时,关键还是女儿这边。
如今她和男人好说歹说,女儿都不听,再闹一场真有用?
而且——
“你说你问他了?他真说他孤身一人,无亲人也无家?”宋荷花用胳膊肘撞了撞男人。
私下里,牛山也问过男人来历。
甭管是真是假,反正男人是这么说的。
“你说他说自己是个走镖的,镖被人劫了,才会受伤流落到这里,如果是真的,镖被劫不敢回去,说自己没有家也不是不能说通。”宋荷花又道。
毕竟镖被劫了,人家托镖的可不会管,只会让走镖的赔银子,若是赔不起怎么办?只能不回去了,那不就是没家也没亲人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
牛山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一大早,婆娘不睡觉,兴致勃勃跟自己说这些,肯定有目的。
宋荷花瞥了他一眼,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
“我就寻思,他要是真没家也没地方去,你看咱闺女对他这么上心的,那丫头现在是骂不中用,打我们又舍不得,不如把这人招上门做女婿?也不叫他入赘,我看他体格还算健壮,也有一把子力气,走镖的身上肯定有武艺,以后也用担心不能安家立业,咱们再帮衬一把,就让他和咱闺女住在牛家庄,这么一来不是两全其美?”
牛山被气得坐了起来。
“他说他是走镖的,你就信了?”
“他不是走镖的,能是干啥的?现在可不同前几年,到处还乱着,咱这临着建京城,平时逃犯都难得见上一个,若真是什么逃犯大盗,能走到咱们这一片来?你最近也往靖安堡去了好几趟,可看到了通缉大盗的告示?”


第210章 番外之落魄将军俏村姑
乡下人也有乡下人的智慧, 当初把这男人留下后,牛山确实后悔了, 后来骑虎难下, 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暗中去过靖安堡去过好几趟,就想看看官府那儿有没有通缉要犯的告示。
建京乃大燕的龙兴之地,又是辽边第一个大城, 越是靠近建京, 当地民间管控越是严格,若真有逃犯大盗流窜到此地, 官府不可能没有动静。
既然没有, 说明不是外地流窜来的,而牛山听得出男人口音,跟他们相差不大,应该就是关外人。
种种结合下来, 他得出男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的结论。
这些里正也知道,当初让牛山去靖安堡打听消息, 就是里正指点的,他们不可能明知道是个坏人,还将人留在牛家庄。
如此一来, 倒也让他们放下心来。
而对于男人的来历, 暗中牛山和里正也讨论过。
说是走镖的倒也像,辽边民风彪悍, 出了建京越往北走,族群越是复杂, 少不得运货行镖需要武力护持。
可牛山却不觉得男人像个走镖的。
无他, 下意识感觉。
他反而觉得此人像个军户。
此时距离大燕建国不过四五载, 当年辽边处于战火集中之地, 牛家村的一些老人,早年都是经历过乱世战火的。
他们见识过前朝大量屯兵逃离的景象,不光前面那个朝廷的兵跑,燕国的兵夜跑,经常有别处的逃兵隐藏身份逃到这里来,并借着当地的亲戚,在此扎根落脚。
这些事当地的一些老人们都知道。
像牛家庄,真正安稳下来也不过近十几年来。这还是因为地利原因,因为靠近建京,而建京很早就被大燕拿下并建为都城。
在此之前,到处都乱着,户籍也乱,牛家庄除了里正这一支是牛家庄的老人,其他外姓的都是后期陆陆续续迁徙过来的。
那种局面,谁又知道谁的身份?
只是如今新朝初建,百废待兴,朝廷为了安稳民生,决定往事既往不咎,只要你不犯事作乱,愿意当一个普通人,就没人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牛山觉得此人像军户,还有个佐证点,就是气质。
此人能行走后,牛山见其行走坐卧根本不像普通人,反而有些像驻扎在靖安堡的那些官兵。
甚至那些官兵的气质都不如此人。
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总之此人若以前真是个军户,应该不是普通的大头兵,说不定是个军官。
当然,此人到底是走镖的,还是军户,其实跟牛山的关系不大。
他只要确定此人不是个坏人就行了。
但万万没想到妻子竟动了想招赘对方的念头。
一想到要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牛山首先是排斥的,可想想女儿最近一阵子所作所为,那股排斥感又渐渐淡了下去。
其实别说妻子,他何尝不是动了这种念头,不然何至于如此关心此人来历身份?
牛山皱着眉:“行了,先别说这些,该起了。”
他从床上起了来,下地穿了鞋又穿衣裳。
宋荷花瞅了他一眼,知道丈夫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她今日会提起这个想法,也是想让他考虑考虑。
做好饭后,花儿也没吃,先装了一些饭菜放进竹篮,就出门送饭了。
一大早,村里很安静。
淡淡的薄雾笼罩在天上,仿佛给东方淡红色的天空蒙上了一层纱。
走在路上时,花儿还在想,今日自己去的这么早,也不知大柱哥起来没?
推开院门走进去,‘大柱哥’起了,正在捯饬一个背篓。
花儿一愣道:“大柱哥,你这是在做甚?”
见她来了,男人微微皱起眉。
他就是想着她应该不会来这么早,才会起来收拾背篓,并准备进山要用的东西,万万没想到她这么早来了。
男人还在寻思怎么解释,花儿又追问道:“大柱哥,你这是想去哪儿?”
背篓是用来装东西的,若不是要走远路,是用不上背篓的。
难道大柱哥要走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花儿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整个人快不能呼吸了。
下一刻——
“我上山一趟。”
“上山?”花儿错愕,“大柱哥,你伤还没养好,上山做什么?”
在她的一连串追问下,男人无奈地将他打算上山摘一些草药的想法说了。
“大柱哥竟然懂得医理?”
“只是略懂而已。”
“那我陪大柱哥一起上山吧,你现在还虚,若是上山走不回来怎么办?若是迷路了?这山我熟悉,只要不往深处走,我都认得路。大柱哥你等等我,我回去拿背篓,再拿些干粮,不然中午若回不来,会饿肚子……”
之后,她也不等男人答应,就转头回去了。
两刻钟后,再度出现。
她面带笑容,背着一个不大的背篓,背篓里放着一把柴刀。
“走吧,大柱哥。”
男人不显地叹了口气。
花儿果然对牛角山很熟悉。
各种小路她都熟,还一边走一边告诉男人附近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