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直行,直到紫宸殿的侧门才停下。
“你们去吧,让小喜子领你们进去,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四个孩子跟着小喜子往里走去。
小喜子见圆圆腿短人又小,想去抱她,圆圆不让抱,说要自己走。
这是几个孩子第一次皇宫的前庭,第一次见到如此巍峨高大的宫殿,都是不由自主屏息静气,连向来调皮的三郎都罕见地安静。
台阶太高,小喜子怕圆圆摔了,一路上半弓着腰双手展开护在后面,一行人就这样出现在侍候在紫宸殿外的一众太监面前。
“喜爷爷,您这是?”
一个小太监讨好地凑到近前来,又好奇地看了看几个孩子。
小喜子挥挥手道:“去,一边去。”
转脸面向大郎四人,又是一脸堆笑道:“陛下在里面见大臣呢,几个小主子要不先跟奴才去茶房歇一会儿,吃些糕点?”
大郎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三郎皱着脸看着小喜子道:“宋喜你干嘛这样,我不习惯。”
小喜子似乎有些无奈,声音小小的细细的:“小主子,这是在宫里呢,宫里有规矩的。”
这时大郎似乎思索完了,道:“我们就不去茶房了。”
“可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时候能结束呢。”小喜子有些为难道。
“没事,我们等等就是。”
“那要不奴才让人挪个椅子来?”小喜子又道。
大郎摇了摇头:“哪有儿女拜见父亲,坐着等的……”
正说着,殿里有了动静,几个身穿朱红色官袍、年纪都在花甲之年以上的老大人,从殿中走了出来。
不同于面对大郎他们,这次小喜子又换了张面孔,腰杆直起来了,还是笑着,却笑得含蓄客气。
“孟大人,钱大人,赵大人,李大人……”
几位大人对小喜子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几个孩子身子。
“宋公公,这几位……”
这是明知故问呢?
小喜子又把腰杆挺了挺,道:“这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大公主。”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似乎十分诧异。
可年纪再小,那也是皇子公主,紫宸殿前,是不可能不行礼。
似有人在埋怨其中一位老大人,为何没事要多这句嘴,看了对方一眼。但这些都十分隐晦。
几人纷纷躬身行礼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大公主。”
大郎挺直着小身板,故意学着爹平时从容不迫的样子,微微抬了抬手。
“几位大人,不用多礼。”
二郎三郎心里有点慌,但想着来之前,大哥特意交代过,让他们少说话,若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学着他。
便也学着大哥的模样,让几人不要多礼。
这三个稚童,明明最大的年纪还不足十岁,小的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偏偏仪礼极好,一看就是平时教养得极好,让几位老大人不禁侧目。
这时,却响起一个娇娇软软又稚嫩的童声。
“我不是大公主,我是小公主。”
这话是当初还在黑城时,福儿和王家人收到卫傅的来信,当时王家人调侃圆圆,说以后就是小公主了,谁知被圆圆给记住了。
一听见别人称呼自己是大公主,她顿时反驳。
“我是小公主。”圆圆又重申一遍道。
小喜子忍住笑,弯下腰来对圆圆解释道:“公主殿下,几位老大人称呼您为大公主,是由于您是陛下长女,小公主是用来称呼幼女的。”
圆圆才不懂什么是长女幼女,她只知道爹爹只有她一个宝贝疙瘩。
“爹爹只有圆圆一个宝贝儿。”说着,她往殿里看了看,“爹爹呢,你的小公主都来了,爹爹怎么还不来?”
这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出来了。
“喜爷爷,陛下召几位小主子进去。”
见此,几位老大人自然先行告退了呢。
……
目送着几个孩子随着太监们进了殿中。
几位大人的眼神皆是意味深长。
几人顺着台阶往下走,其中一个大臣凑到孟河身边道:“孟大人,你觉得有这么几位在,那些人的主意能成?”
“钱大人觉得?”孟河抚着胡子,不答反问。
这位钱大人也抚了抚胡子,徐徐才道:“我看有些难,这可是…皇子啊。”
说到‘…’时,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位皇子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哪怕就算有人把皇后之位谋了,有这么几位在,也不过是个摆设。
皇后的意义在哪儿?
在于中宫,在于嫡出,在于能生下嫡子,被封为太子。
可前头排着这么三位皇子,就算真生出‘嫡子’,能不能被封为太子还是未知。
尤其这位大皇子,颇有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的仪范,陛下未尝不喜欢这位长子。即使不提他和那位原配的结发之情,陛下未尝愿意让自己的长子出身不正。
不看其他,就看看方才大公主之言。
恐怕陛下对这四个孩子也是疼爱至极。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这些历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这么想着,钱大人瞟了瞟身后明显脸色有些不好的两人,和孟河对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不再说话。
……
另一边,四个孩子进了殿中。
看见爹爹了,圆圆当即就想跑过去,没成想被大哥拉了住。
“不要跑,小心摔了。”
大郎弯腰对妹妹叮嘱着,又示意三郎牵着妹妹。
之后他在前,二郎和三郎牵着圆圆在后。
快走到卫傅面前时,大郎停下了脚步,另外几个也都跟着大哥下意识停下脚步。
“爹,你要负了娘吗?”
第190章
卫傅在得知几个孩子竟来到皇宫,虽有些诧异,但高兴占大多数。
但他是何许人,只从大郎故意拉住圆圆,又说出之后这句话,再结合几个孩子竟独自来到皇宫的行径,就看出了大郎的目的。
几个孩子恐怕是知道了什么,这是联合一起,打算向他替娘讨回公道?
这个念头顷刻闪过他的脑海,他面上还是笑着,似乎对大郎带着弟妹摆出的略有些敌视的姿态视若无睹。
“怎么会如此说?”
不等大郎说话,三郎便嘴快道:“爹,你是不是打算给我们娶很多后娘?我不喜欢后娘。”
“怎么又说到后娘了?”
这时,大郎说话了。
“不管爹你打着什么主意,都不该将娘放在风口浪尖上,娘会不安。”
这句话惹来卫傅的重视,让他的目光郑重起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长子。
他没再笑了,朝几个孩子走来。
走到近前时,将一只手伸到大郎面前。
大郎犹豫了一下,像小时候那样牵住爹的手。
卫傅领着几个孩子去了偏殿。
比起正殿,偏殿显得没那么威严肃穆,要随意很多。
偌大的地方被多宝阁、落地罩和帘幔,隔成了几处地方。整体色调以各种深浅不一的黄和黑为主,衬着繁复华丽的雕龙纹样,摆设简洁大气又不失华丽威严。
临着大窗下,有一排大炕,炕上摆放着深黄色的靠背、引枕和扶手,并设有炕桌。一旁有圈椅花几,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另一侧似乎是书房,背景是一副玉雕的山河日月图,两侧是书橱书架,正中摆着一张偌大的龙案。龙案上有笔墨纸砚等物,还有一些看到一半的折子。龙案前的一侧摆着个半人高的珐琅金雕香炉,挨着墙有矮柜,柜子上放着西洋钟、地球仪等物。
三郎进来后,目光就被殿中的各色玩意吸引住了。
先跑去看了看那座珐琅的香炉,又去看西洋钟和地球仪,还喊着二郎去看。圆圆不愿跟他们一起,非要来卫傅身边,让爹抱着。
卫傅抱着女儿,在炕上坐了下。
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大郎坐下,显然是将他看做对等关系,而不是当做一个孩童。
小喜子方才一直在边上,没想到父子刚见面就剑拔弩张,正心急着,幸好进来后,气氛缓和了不少。
他忙让太监们上了糕点果子和茶。
给二郎和三郎那边送了一份,又在卫傅这摆了一份。
本来他还想把圆圆抱走,免得吵了主子和大皇子说话,可圆圆不让他抱,只能算了。
“你在有限的所知下,能看出大局,即使是管中窥豹,也不枉我教你多年。”
这是卫傅坐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算是回应了方才大郎所言。
“你带着弟弟妹妹一同进宫,是想告诉众人,你娘并不是孤立无援,还有你们?”
所以大郎才会在宫门处,如此大张旗鼓。
新皇登基,正是局势不明之际,皇宫必然被各家府上盯着,这里发生的事,恐怕不要顷刻功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光进了宫还不够,大郎还想显示他们兄弟妹四人的存在感。
所以在来到紫宸殿后,明知殿中有大臣,卫傅正忙着,却婉拒了小喜子要带他们去茶房等候,而选择了在殿门外等待。
刷存在感是其次,恐怕还图谋在‘大臣’面前露脸,借此来敲打和警告各路图谋他娘位置的人马。
想来图谋皇后之位?
先问问他们兄弟妹四人答不答应!
大郎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心思,又能整件事计划得如此周全,各方各面都考虑到,着实有些出乎卫傅的意料。
但他到底还小。这是他第一次动用心机手腕,还是对着亲爹,又被爹当面揭穿,他不免有些紧张。
小脸一片凝重,嘴唇紧抿,两只手在袖子下悄悄握成了拳。
“你做得很好,恐怕爹在你这么小的时候,也不如你聪慧。”
卫傅突然笑了,这一笑让略有些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
“只是还是有所疏漏。你应该做得更自然一些,更偶然一些。你虽背着你娘和太公他们,让契准送你来皇宫,但还是显得目的性太强。”
他将糕点盘子往大郎推了推,又拿起一块,用帕子包起来,放进圆圆手里,让她捧着吃。言行之间一派轻松之态,似乎并不介意儿子对自己使手腕。
“目的性太强,而你又太小,即使你极力撇清他们,在他人眼里,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大人利用了孩子,故意如此。如果不是爹了解你娘,了解你太公外祖他们,恐会产生误解。”
大郎恰恰怕的就是这点,所以之前才会背着家人让契准送他们进来。
此时听见爹这么说,不禁解释道:“整件事都是我自己想的,娘和外祖他们都不知道。”
“爹当然知道你娘不知道,爹了解她,她要做什么事,自己就做了,才不会拐弯抹角使着你们来,而且我昨晚回去见过你娘了。”
爹昨晚回来过?
听到这话,大郎瞠大双目。
如果是爹昨晚回去过,以娘的性格,他必然会有所交代,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又离开了。
难道他误会爹了?或是爹和娘其实暗中有什么计划?
大郎隐隐有些懊恼,又有些羞愧。
卫傅笑着拍了拍儿子,道:“你想保护娘的心思没错,这说明你长大了,不愧是爹娘的儿子,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记住,做什么事,主动便落了下层,最好的办法是让敌人动,而你不动。”
“可我不动,怎么让敌人动?”
父子俩谈着谈着,竟进入了父教子的环节,偏离了正题。但看二人相处,显然这也不是第一次。
“你可以用局势让他动,用大势驱使他,在不显眼的地方,利用一些细枝末节去影响他的想法,你现在还小,以后多看多听,慢慢就懂了。”
这短短一段话,似乎又引发了大郎什么想法,让他陷入沉思中。
想了一会儿,他问道:“爹,那你任由事情发展,坐视不管,是因为暗中有什么盘算?”
卫傅也没瞒他,点了点头,并把其中一些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是眼界?眼界就是经常站在高处去看下面的问题,站得够高,视野才能足够宽广。
卫傅年幼时,元丰帝并未认真地教过他什么,教他的都是老师都是太傅。他现在对大郎做的事,就是曾经太傅对他做过的。
直接拿着一件事,讲给他听,教他在各种事中变幻着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纵观全局地看。
年纪小不要紧,不懂也不要紧,看得多了,知道的多了,慢慢也就懂了。
“今天爹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要信任父母。”
提到这个,卫傅格外语重心长。
“从今往后我们会留在京城,住在皇宫里,权利地位和以往不同,所处的环境和面对的人也会改变……
“……以后我们身边会环伺着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这些人里有好的有坏的,有想利用你的,有想在你身上图谋什么的,若是没有信任,会让你很容易就被人挑唆的和父母失和,只有信任……”
自古以来,因为权利因为地位,皇家出现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事太多太多。
难道有些人天生就狼心狗肺?
当然不是。只是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各种势力盘踞,外在的蛊惑,内心的不满,这种种一切交杂起来,一个不慎,就会被人推着走向不可预估的灭亡之路。
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彼此之间缺乏信任。
自己既然当了皇帝,大郎就是以后的太子,卫傅并不想让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事在自家人的身上发生,所以这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
圆圆吃了一块糕点,可能是累了,竟在爹怀里睡着了。
隔着一座落地罩,二郎和三郎本在讨论小玩意的说话声,不知何时也消失了。他们似乎也在静静聆听爹和大哥说话。
冬日的暖阳从窗外洒射进来,投下许多光柱,有细微的灰尘在这些光柱里旋转着,晕染着这一副父教子的温馨画面。
契准听了大郎的话,要等他们进宫后,才能把这事禀报给福儿。
所以等福儿知道时,大郎他们已经进宫了。
她还以为是几个孩子想爹了,故意给卫傅一个惊喜,直到大郎几个被卫傅命人送回来,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儿子竟然去宫里给自己讨公道了。
福儿哭笑不得,没想到几个小家伙竟会‘私下图谋’了,但高兴还是占多数。
听完小喜子的转述,她专门去了大郎屋里。
“来给娘看看。”
大郎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又羞又愧,心里还有些担忧怕娘怪他自作主张。
谁知福儿把人拉过来后,在他脑门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又把人抱在怀里拍了拍。
“娘的乖儿,不枉娘养你一场。”
大郎被亲懵了,小脸红红的。他已经很久没跟娘如此亲近过了,尤其他渐渐长大后,不光福儿,连他自己都注意着不能和娘太过亲近。
“娘,你没觉得我做错了?我竟然误会了爹。”
福儿一挥手道:“做错啥了?儿子觉得娘受了委屈,替娘出头那是天经地义。娘不怪你,反而还要夸你,这才不枉我养你一场。怎么?难道你爹责怪你了?”
说着,她眉毛隐隐已有了要竖起的苗头,那架势仿佛卫傅真责怪了大郎,她就要去找他算账。
“爹没有,爹夸我了。”
“那就对了嘛,有误会,说开就好了,老子和儿子,能有什么说不开的。”
此时的福儿并不知道,就因为她这句话,在未来的日后给卫傅和大郎解开了好几次误会。
自古以来,皇帝和太子,既是父子,又是对头。
不是他们本性愿意敌对,而是局势造就,恰恰就是因为大郎记得这句话,每次有什么误会,都及时解开了,才谱写了一场皇家难得会出现的父慈子孝。
当然,这是后话。
这事自然也被王家人知道了。
知道后都是啼笑皆非,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王家人初入京,哪里知道外面的事,王多寿怕家人担心,根本没把外面的乱象跟家里人说,福儿也没说。
还是这次的事发生后,他们才知道外面有人图谋福儿的后位。
赵秀芬平时看着温柔贤惠,实则最是沉不住气。
“这到底是哪家女子不要脸啊,竟然抢别人男人!”
牛大花道:“我就知道,男人一有钱,外面的祸根就都来了。”
说着,她还看了看老爷子。
老爷子和王铁栓听得哭笑不得。
“行了,你懂个什么!”老爷子斥道。
王铁栓也对赵秀芬道:“不是哪家女子的事,这事跟你说不清楚。”
他到底当了好几年的官,对官场对时局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像这种事跟男女私情没关系,应该是哪个大家族大权贵动了歪主意。
想到这里,他有些发愁地看向老爷子。
“爹,这事咋办?”
老爷子瞥了他一眼,道:“问你女婿和你姑娘去。”
福儿被家人这一连串反应逗笑了。
“行了,你们别担心,我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卫傅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大致把卫傅的打算说了说。
王铁栓听完,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如果照多寿说的,他们说你不成礼怎么办?”
福儿笑道:“他们不敢。”
“为何不敢?”
这时,老爷子已经站起来了,牛大花一看老爷子站了起来,也忙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王铁栓看着亲爹的举动有些发愣。
福儿知道爷这是明白了,觉得没啥事了,才打算走了。
忙在后面喊了一句:“爷,你以后有空多教教爹,我再从宫里找两个嬷嬷来多教教我娘。不然就他们这样,以后在京里行走,啥时候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银子。”
老爷子在门外答道:“知道了。”
等不见公婆的影了,赵秀芬当即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你娘就这么笨?”
王铁栓也有些埋怨地看着女儿,哪有女儿这么说爹的。
福儿无奈道:“爹啊娘啊,我不是嫌你们笨,而是你们不懂京里的情况,也不了解那些人的想法。以后你们要在京里行走,少不得各家走动,那些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狐狸,一副心肠百个心眼,我怕你们吃亏。”
说着,她又把那些人为何不敢的道理,跟二人解释了一遍。
“那些动歪主意的人,他们所有的想法都是建立在卫傅想拉拢朝臣的基础之上。在这些人的想法里,女人不算什么,不过是工具,什么都是可以利用的,所以他们觉得换个皇后,得来一个死忠势力,这是两利的办法,卫傅不可能不答应。
“但他们不懂,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利用的,你们女婿就算想收拢朝臣,也不屑用这种办法。他骨子里多傲气的一个人啊,你打死他他也不会卖妻求荣……”
说到这里时,福儿神色隐隐有些小得意还有些小爱娇。
把赵秀芬看得,没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
“你们怕他们用不成礼为由,但你们女婿不是死的啊,他是皇帝,他说成礼那就是成礼了,谁敢说个不字?只要你们女婿没变心,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若是那些人联合起来反对怎么办?卫傅被他们逼得没办法了,不得不……”
福儿用‘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个喜欢看大戏的爹’的眼神,看了看王铁栓。
“爹,你是不是大戏看多了?他们大臣,卫傅是皇帝,还想不想做官了?还反对皇帝?九族不要了?那些人他们充其量也就只敢在台面下搞点小动作,借着机会浑水摸鱼,明面上他们是不敢的。
“爹你说的那种软弱的皇帝确实也有,但肯定不是卫傅,军功起家的皇帝,没那么容易受文官钳制的。爹,我说多了,你现在也不懂,反正你们放心就行了。”
说到底,王铁栓以前那个官身,出身不太正,属于半路出家,又长久待在黑城那种地方,隔绝于世俗。
对于官场,对于皇家和朝臣,对于世家豪门勋贵,他不懂的东西太多了。
这让福儿不禁上了心,打算不光要让她爷多教教她爹,还得让小弟多回家,争取早日把她爹教出来,不然没得让人操心的。
就如同福儿说的那样,有些人确实只敢在下面搞点小动作。
而京里的人精太多。
那日大皇子带着弟妹出现在皇宫大门的事,很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隐喻,能让人想的东西实在太多。
那些人倒没觉得这事是大郎的主意,不约而同觉得是受人指使的。
受谁指使?
肯定是孩子他娘。
因此得出了新皇那个原配不是个善茬的结论。
同时,这件事也让有些人家冷静了下来。
图谋后位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生太子,以后皇后太子都是自家的,一家子的光荣。
但现在问题是,且不说能不能把人家原配打成妾,这前面还卡着三个皇子,新皇能让三个儿子从嫡变为庶?不惜冒着被三个儿子恨的危险?
如果新皇真这么做,说明不是明君,说明不是社稷之福,是未来会父子反目天下会大乱的征兆。
于是朝堂上又冒出一股新的声音,建议陛下早日把原配立为后,以安社稷之稳。
是的,都上升到社稷了,都只差指着有些人的鼻子骂祸乱朝纲了。
朝堂上也不是所有人都为了一己之私,也是有很多人关心江山社稷,忧国忧民,而这样的人还不少。
此消彼长,借着这个势头,再加上卫傅该看的也看明白了,便顺势下了封后的诏书。
借着此事,卫傅又给大郎上了一课,这里就不细述。
第191章
正武十年十一月,新帝册封原配王氏多福为后。
由于临近年关,封后大典实在来不及办,只能先入主坤元宫,于明年再举行封后大典。
事隔十年,福儿这个昔年不过是个小小宫女,从皇宫走出去,如今再度归来。而这次归来,则是作为皇宫的主人而归。
入主了坤元宫的福儿,面临着许多事。
尽快掌管后廷各项事宜是其一,先是腊八,再是年节,年节之后还有元宵节,这几个节日对皇宫来说都是大节,考验她这个皇后的时候也到了。
幸亏外有卫傅,内有小喜子、汪椿、胡尚宫、王尚食、陈司膳她们协助,一切倒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大年初一,是为一年之首,又被称为元日。
这一天,卫傅于大朝会之上,正式改元,年号永泰。
同时,福儿在坤元宫接受众命妇朝拜。
自然有人质疑,还没举行封后大典,按理不该说有皇后的朝贺大礼。
可都说是按理说了,理向来都是上面人制定的,上面人说让你来朝拜,也无人敢质疑。
之前外面一直闹得沸沸扬扬,新皇的一纸封后诏书,终于让一切都暂时消停了。
毕竟皇后的位置虽香,前提是你能拿到,拿不到一切都是白搭。而龙椅上的这位新皇,显然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也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主儿。
有些人不敢明晃晃和新皇和大势对着干,只能暂且按捺下。
料想得到,也许当年在正武帝身上上演的事,也会在卫傅身上上演一遍,皇帝的后宫如何,从来牵扯着前朝,牵扯着大利益,总有人想在上面动心思。
但就如同卫傅对大郎所言,身份地位变了,身边所处的环境和面对的人也会变,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难题,静心面对就是。
……
福儿一身后服,端坐在以前黎皇后所坐的位置之上,接受众命妇的朝拜。
以前置身事外,只觉得这个位置好威风,如今她亲身坐在这里,总算明白当初皇后娘娘的感受了。
这一次前来朝拜的命妇里,多了不少生面孔,排位也与以往有所不同。
不过这些面孔对福儿来说,是熟面孔。
老爷子被封为定国公,牛大花则是定国公夫人。相对应的,福儿的爹成了定国公世子,她娘赵秀芬则成了世子夫人。
王家人对京城诸家来说是新贵,面有些生,但只看排位,看皇后的态度,就知道这些生面孔的身份。
这其中还有宝宝。
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妃,瑞王妃。其丈夫是新皇的亲兄弟,所以别看她年纪小,排位却很靠前。
福儿自然不可能让祖母和亲娘对自己行跪拜大礼,所以不过意思下,就让宫女把两人请去了偏殿休息了。
这次的命妇中,还有个福儿的熟面孔,那就是谢玉琴。
……
谢玉琴的心情很复杂。
她虽是早已和卫傅退了亲,但这些年一直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她和卫傅退婚后,祖父谢首辅又当了两年首辅,就告老了。她也出嫁了,但由于她曾和废太子有过婚约,再加上当时她年纪也不小了,其实亲事并不是那么好说。
好一些的人家,都忌惮她与废太子有过婚约,差一些的人家,谢家人又看不上。
反正她退亲后,在家中又蹉跎了两年,才择了个在通政司当参议的官员嫁了。
嫁给人当续弦。
这位姓施的参议年过三十,病故的原配留下了一个儿子,但对方人品端方,谢家人也考虑再三,还是把谢玉琴嫁过去了。
这些年,她的丈夫从参议,慢慢升迁到右通政的位置,如今是正四品的官衔,所以这次谢玉琴也在朝拜皇后的命妇之列。
早些年谢玉琴的夫家便知道她和废太子婚约的事,但人既然已经娶回来了,谢玉琴的丈夫又是她祖父的门生,施家人倒也不至于给她脸色瞧。
可后来随着卫傅考中进士,正武帝对对方的态度越来越暧昧,再加上有流言谣传卫傅是正武帝的私生子,谢玉琴早先不明白的事,终于明白了。
为何祖父明明身体还好,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却偏偏选择告老。为何当年陛下要她亲自去退婚。
也是打从这时候起,谢玉琴身边的闲言碎语渐渐多了起来,不光娘家人,夫家人也对她颇多微词。
谢玉琴知道夫家和娘家都是怕退婚的那件事,再度被人旧事重提,牵连上两家。
娘家随着祖父的告老,光景早已不如当年,而夫家自然不用说,施家一向处世谨小慎微,怕被牵连也是正常。
这些委屈,谢玉琴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她以为磨难迟早有尽头,万万没想到太上皇竟然把皇位让给了卫傅。
这下好了,曾经被她退婚的人成了皇帝,曾经被她讥讽不过是个通房的人成了皇后。
而她现在,要跪在下面,给对方行三拜九叩大礼。
现在的谢玉琴,只希望皇后不要瞧见自己,就当她是路边的花儿草儿的,让她藏在人群里,漏掉她。
可怎么可能藏得住?
四品命妇谓之恭人,不像五品以下,只能站在殿外,对着殿内行叩拜礼就罢了。而是一拨一拨,数人一排,被人领着进入殿中向皇后行礼。
……
福儿实在被凤冠给压得不轻,偏偏她还要保持端庄的仪礼。
期间,她动了好几下脖子,都被一旁的胡尚宫悄悄用眼神制止了。
胡尚宫见娘娘可能实在难受,忙示意一旁的宫女端了一盏茶来,又亲自递到福儿手边。
“娘娘,喝些茶。”
福儿接过茶,对胡尚宫感激地笑了笑。
借着喝茶,她活动了几下筋骨,由于有胡尚宫的遮挡,倒没让人瞧见去。
这期间,命妇的朝拜并未停止,依旧在礼官的唱声‘跪’、‘拜’、‘起’中,行着大礼。
福儿正喝着茶,眼角瞅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禁偏了偏头。
“娘娘?”胡尚宫弓着身小声问。
福儿还想去看,可对方已经跪了下来,自然看不见了。
“没事,我好像看到个熟人。”
胡尚宫接过茶盏,递给一旁的宫女后,才不着痕迹地去看下面的几个正行着跪拜礼的命妇。
就在福儿认出‘果真是谢玉琴’时,胡尚宫也认出了对方。
她下意识去看了看皇后,谁知福儿却又收回了眼神,就仿佛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
虽然皇后并没有再看自己,但谢玉琴莫名就是知道皇后认出了自己。
她心里既慌又怕,以至于朝拜大礼结束后,她跟着其他人一同出了殿都没自觉。
恍惚中,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直到自己摔倒,谢玉琴才恍然发觉她是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有宫女扶起了她,并问她有没有摔伤。
谢玉琴看着一旁其他命妇诧异的目光,羞得面红耳赤。
“我没事。”
她强忍着疼,低着头匆匆走进人群里,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
朝拜大礼终于结束了。
但事情并没有完,因为宫里还要摆宴款待这些王公大臣和命妇们。这是一贯的老习惯,所以福儿只能借着更衣的功夫,歇上一会儿。
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宫女拥簇着福儿,为她摘去凤冠,脱下后服,又帮她换上一身比后服轻便一些的礼服。
同时为她打散发髻,重新梳一个稍微简单的发髻,换一顶轻的凤冠。
这期间,福儿什么都不用干,坐着让人服侍便是。
很快镜子中的人又换了一副模样,还是依旧的雍容华贵,但没有方才全套朝服那般严肃。
宫女半跪着给福儿戴护甲时,胡尚宫来了。
胡尚宫先跟福儿说了,等会儿宫筵在哪个宫殿里进行,作为皇后的福儿要去哪个宫殿露面,之后自然而然把话题转移到谢玉琴身上。
胡尚宫作为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历经三朝的老人,自然不会明晃晃就说谢玉琴如何。
而是以方才有个命妇在殿外摔了一跤为引,顺势把谢家以及谢玉琴近十年的近况,都一一告知了福儿。
这就是为何有人能当尚宫,有人只能当个小宫女的原因。
有些人就是能迅速摸清楚主子的心思,想主子所想,福儿心里不过刚刚好奇上,胡尚宫就能迅速把她想知道的事递上来。
不过胡尚宫岁数也不小了,头发都白了。
看着比十年前老了不少的胡尚宫,福儿想到当年自己被胡尚宫引着去见皇后,想到在坤元宫外碰见贵妃,她至今还记得甄贵妃鞋尖上那颗光晕吞吐的明珠。
想到当年自己之所以会进东宫,其实和胡尚宫也有些关系,自然而然又想到当年,谢玉琴来东宫退亲,轻蔑地说她只是个通房奴婢,卫傅出来护着她的场景。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啊……”福儿感叹道。
可不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谁能想到当年她并不看好的一个小宫女,历经过年,竟然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恐怕那位施谢氏也是难以接受,才会大庭广众之下摔那么一跤。胡尚宫在心里感叹着。
宫女来报:“娘娘,尚宫,到时辰了。”
福儿叹了口气,在胡尚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走吧,去赴宴。”
当晚,累了一天的两人,终于能脱下沉重的衣裳,沐浴后换上清爽松软的寝衣,躺在床上。
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干。
懒懒地躺了一会儿,福儿活过来了。
“这皇帝和皇后真不是人干的,我现在总算明白你那个皇叔为何要带着娘娘跑了。”
“怎么说话的?”
说是这么说,卫傅却一点都没有责怪的神色,他躺的姿势比福儿更不像话,四肢摊平,一动都不想动。
“我说的是实话嘛,不然人家好好的皇帝不当,扔给你跑了。”福儿侧过身来,趴在他肩头上道。
卫傅侧过身来,打了她屁股一下。
“那照你这么说,皇帝是个苦差事?”
“你是皇帝,那肯定要问你,反正皇后是个苦差事。”福儿道,“你是不知道,今儿我坐在上面,那些个命妇个个偷偷地瞧我,还以为我没看出来。”
“人家瞧你是觉得你漂亮,觉得你威风。”卫傅调侃道。
“威风是挺威风的,就是累得够呛。”
福儿又抱怨起皇后全套朝服有多沉重,真就不是人穿的。
卫傅笑着看她胡说八道。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来了精神。
“对了,你猜我今儿看到谁了?”
“谁?”
“谢玉琴。”
之后,福儿把看到谢玉琴,以及胡尚宫告诉她的关于谢玉琴和谢家的事,讲给了卫傅听。
卫傅倒不奇怪这件事,因为他早就知道施嵩的妻子是谢玉琴。
“我听胡尚宫说她在殿门外摔了一跤,出了个大丑,她是不是害怕我报复她啊,被吓到了?”
“那你会报复她?”
福儿睨了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报复她做什么?”
“那当年是谁拿棍子要打人家的?”
“那谁叫她嘴那么臭!退婚就退婚呗,还跑到门前来说!”
其实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转头再来看看,谢玉琴能进宫,肯定是有人默许的。
默许的那个人不用说,自然是正武帝。
反正福儿是挺看不懂太上皇这个人的,你说他这个人坏吧,他确实干了不少招人恨的事,你说他是个好人吧,他又经常干那些扎人心窝的事。
就像谢玉琴退婚那事,让人跑到东宫门前来退婚的是他,转头又让谢首辅告老的也是他。
福儿不懂太上皇,但并不代表卫傅不懂,他那个皇叔是把谢玉琴当成他的磨刀石了。
之后二人再未说谢家的事,又或是谢玉琴,就仿佛这个人只是个过客,不过是想起来了提上一句罢了。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就睡下了。
第192章
连着数日,宫里都是一片熙攘繁忙之态。
几乎每天都有赐宴,除了赐宴外,还有外藩宴。
每年的大朝会之时,都有外藩的贡使进京朝贺,尤其今年是新帝登基改元的第一年,更是众外藩贡使云集,以示对宗主国皇帝的尊重。
交趾、琉球、暹罗等周边小国,每年都会来‘上京’朝贡。由于他们距离京城路程遥远,几乎形成了一个惯例,每年会派出两支队伍前来朝贺。
这支队伍还未回去,另一支队伍已经在路上,以确保不会错过大燕的重要节日,诸如皇帝万寿、皇后千秋节以及年节、元宵节等,以示尊重和敬畏。
当然他们付出的辛劳也不是没有回报,每次前来朝贡,大燕的皇帝都会根据他们的贡品,赏赐下价值高于贡品数倍不等的回礼。
除了这以外,他们还会带上本国的商品,前来大燕售卖。
既是朝贡,也相当于是通商。
由于之前和罗刹国定下通商协定,如今两国也是友好关系。所以这次罗刹国的使节也在其列。
除了罗刹国,漠西卫拉特也派出了使臣,另有漠南漠北诸部派出的贡使。
可谓是一片繁荣,万国来朝。
这次卫拉特汗国派出的使臣是卫璠,估计乌格也是心中有些酌量,才会派他前来。
曾经的三皇子摇身一变成了漠西贡使,此事引来了许多大燕官员的诧异。
当年漠西和大燕联手,击溃了漠西叛部,具体是怎么联合上的,大燕这边知道详情的人极少。
此时见到曾经是三皇子的卫璠,成了漠西卫拉特的国师,又是这次的使节,一切似乎真相大白。
由于这次番邦使节众多,几次设宴卫傅都没找到机会和卫璠说话。
这日,借由单独给卫拉特使节的赐宴,两人才算找到机会。
在单独面对卫傅时,卫璠的脸上难掩阴郁之色。
到底今非昔比,彼此的年岁都长了,自那次不欢而散后,显然卫璠另有经历,又或是来之前乌格就叮嘱过他,他倒未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
“若是你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卫傅略有些感叹道。
太上皇临走前,还送了卫傅一个大礼。
他临走时留下了两张诏书,一张传位诏书,一张是恢复元丰帝帝号的诏书。
在那张诏书上,他大致说了些,诸如他不仁,我不能不义,我拿回皇位是为遵从皇考遗愿,如今仇已报气已消,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其实太上皇本不用留下这张诏书,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诏书中说的都是虚言,其根本目的不过是不想让卫傅这个继承人为难。
也是不想让卫傅立身不正。
须知做皇帝,最是讲究合法性和正统性。若是正统性遭到质疑,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能打着匡扶正统的名号造反。
亲儿子之说,本就是虚妄,就算正武帝想认,恐怕卫傅也不会愿意,再来于黎皇后的清誉也有损。
嫁给小叔子,和丈夫没死就跟小叔子有一腿,是有很大区别的。
私底里的流言,与留下铁证在青史上留一笔,也有很大区别。
估计太上皇也考虑到怕卫傅当了皇帝后,恢复亲爹的帝号,哪怕不为父子情义,只为了自身的正统性?
不如先做在前头,也免得到时自己尴尬。
总之,太上皇给卫傅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现在回归正题。
既然元丰帝的帝号被恢复,他的儿女自然可以恢复以前的身份,卫琦被封为亲王,就是在此事的基础上,结合他之前的军功,名正言顺拿了王号。
卫璠也是卫傅兄弟,他也是有资格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卫璠的脸色就阴了。
“你觉得我会接受?”卫璠紧捏着酒盏,“卫傅,我们兄弟一场,不食嗟来之食这话,我不是针对你。你明白意思,我不想多说。”
卫傅怎会不明白?
说白了卫璠并未放下心中仇恨,他也没资格劝卫璠放下仇恨,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卫璠之所以现在没能报仇,是碍于实力,碍于大势。
估计他也没想到正武帝会突然把皇位传给卫傅,所以他现在也应该很纠结。
其实时隔多年,回头再看往事。
正武帝夺位就是为了报夺位和夺妻之仇,他本身行径,站在他自己的立场并无错,却由于他的行为,导致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
其中最无辜的,当属卫璠这些皇子以及那些嫔妃。
因为这场事,卫璠和卫兆的母妃死了,二人失去皇子身份,历经重重磨难,才重获新生。
如今让他们摒弃前嫌,回头再来当他们的皇子亲王,等于是让他们向仇人低头,吃仇人给的饭。
以二人的性格,在卫傅开口之前,他就知道此事不可能能成。
但他必须是要开这个口的。
他坐上这个位置,等于承了正武帝的恩。做人不能只受好处,不受坏处,所以正武帝留下的烂摊子,他自然要收拾。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