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灌了热水袋,放到了被窝里暖着,现在带着两个孩子钻进去,一边一个,抱着两个软糯糯的娃,身心全都放松开了。
两个娃儿也有些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一些孩儿气十足的话。
顾舜华笑着问:“红烧肉好吃吗?”
两个孩子齐声说:“好吃!”
顾舜华:“你姥爷说了,赶明儿给你们买炖排骨,已经要到票了。”
不过这事今儿个没在陈耀堂一家子跟前提,估计是不想让他们来吃了。
听到排骨,两个孩子便都笑起来,亲昵地搂着她胳膊笑,笑得眼里脸上都是满足。
顾舜华又问起孩子愿不愿意和院子里孩子玩儿,两个孩子倒是都愿意,说院子里孩子对他们挺好。
顾舜华这就放心了。
孩子能玩得好,交几个小伙伴,对孩子心理健康也有好处。
她便计划着,赶明儿把孩子托给佟奶奶帮着照看一眼,其实就让他们在院子里随便跑着玩就行,就是万一有个什么事帮衬下。
她呢,就过去知青办,再去一趟房管所。
她是下乡的知青,屯垦戍边下乡八年,按说这八年都得算工龄,现在回城了,组织上得有个安置。
她知道现在工作不好安置,毕竟一下子回城了太多人,不过顾舜华想着,哪怕是再辛苦,哪怕是钱再少,也得出去挣点嚼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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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顾全福果然带回来排骨,陈翠月看到喜欢得不行了,顾全福看了她一眼,便说:“就这几斤排骨,炖了缩缩水,也没几个,你再把他们一家子叫过来,那咱孩子也吃不到几口了。”
陈翠月听了,便犹豫了,她想起来昨晚上陈璐盯着锅的馋相。
她就不明白了,吃了大块的红烧肉,怎么还那么馋,你说那么馋一个孩子,谁供得起呢!
她以前一直觉得陈璐是好孩子,懂事,听话,现在——
她要细想,可脑子就一阵阵地懵,浑身不自在起来,整个人像是泄了劲儿,难受得要命。
顾全福:“最近舜华回来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我就想不明白,咱们舜华怎么命那么不好,受那么多委屈,许多过去的事,我现在一想,都觉得稀里糊涂的,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那样了,当时你让舜华下乡,我为什么不拦着你呢?我也不明白我当时脑子在琢磨么玩意儿。”
陈翠月听了,冷不丁地吓一跳,顾全福的话,倒是好像一根火筷子,嗖的一下捅进她的心窝,让她吓得不轻。
她竟然下意识地说:“这怎么了,这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陈璐那孩子长那么好,人心善,这不是应该的吗?”
顾全福听到这话,一愣,瞪眼看自己媳妇,憋了好一会,终于说:“你这是放什么屁?好,好哪儿了?你瞧昨晚上那贪相儿,那么小的孩子多吃一口她眼睛还盯着呢!”
陈翠月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她只觉得自己脑子晕晕乎乎的,她觉得顾全福说得有道理,确实不应该啊,孩子那么小呢,一个大人怎么就和孩子一般见识。
可,可那是陈璐,陈璐不都是对的吗,陈璐不是好孩子吗?
顾全福瞥了她一眼,有些没好气了。
他一向是个脾气好的,不过昨晚陈耀堂试探起他工作的事,让他不痛快。
他便板着声音说:“就这么定了,排骨咱们自己吃,别叫你家那亲戚了!”
陈翠月一愣,瞪大眼睛,到底没吭声,不过她还是觉得别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对陈璐好,想到她不能把排骨给陈璐,她就难受,难受得要命。
最后她叹了口气:“算了,你做主吧,我不行了,我难受,我浑身没劲儿……”
说着,干脆躺床上去了。
顾跃华哼着曲儿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他妈躺床上:“妈怎么了?病了?”
顾全福没好气:“身上没病,心里有病,甭管她!”
顾跃华更纳闷:“怎么了这是?”
陈翠月:“我没事,就是躺躺。”
顾跃华喔了声,过去看看没大事,不像发烧,也就没管了,很快顾舜华带俩孩子过来,看到了,自然也纳闷,问了一番,还是说没事,便忙起来。
这个时候排骨已经炖好了,掀开锅后,排骨的香味随着热气飘散开,可真香啊!
顾舜华:“爸,拿两块给佟奶奶吧。”
顾全福点头:“行,送过去吧。”
佟奶奶人不错,当时运动时候,顾全福差点出事,那时候佟奶奶自己也是遭罪,不过还是帮着遮掩了遮掩,因为这个,顾全福记佟奶奶一个恩。
顾舜华心里挺高兴的,她小时候最喜欢端着碗给佟奶奶送吃的了,也许小小的她就已经明白,这是一件“落好儿”的事儿。
而且佟奶奶是老派人,有些老讲究,每次端了碗送好吃的,那碗都不会空着回,总会塞给她一些好吃的。
这样回来后,她把好吃的给哥哥弟弟一分,大家也都高兴。
现在的顾舜华,自然没了小时候那点小孩儿的心思,不过给佟奶奶送排骨,依然是一趟美差。
她取了几块排骨,端给了佟奶奶屋里,佟奶奶正给老猫儿喂水,见到她,笑呵呵地让她坐下,口中笑着道:“我这老骨头真是有口服了,你爸那手艺绝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旁边老猫儿摇着尾巴伸着小舌头舔水。
顾舜华的目光便落在了猫喝水的碗上了,那是一只半新不旧的碗,上面沾了陈年的饭痂,从顾舜华的记忆里,这只猫一直都在用这只碗喝水。
那本书里后来提到了,这碗竟然是古董,据说还是当初皇宫里用过的,能值不少钱,在那本书里,陈璐看到了碗,认出来了,便给了佟奶奶一些钱,要买那碗,佟奶奶不愿意卖。
谁知道后来,佟奶奶遇到了事儿,着急用钱,到底是把那只碗卖给了陈璐。
佟奶奶遇到了什么事,书里没细说,不过顾舜华却记得那个卖碗的价格,是一百四十块钱。
陈璐转头就把这只碗卖给了港商,卖了一万三。
一万三,在现如今看,那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一笔钱了!
她想提醒佟奶奶把这瓷碗收起来,不过想想,佟奶奶是知道的吧,知道这瓷碗值钱。
她是王府里格格出来的,哪怕是经历了许多事,手底下藏着一些好东西也是有可能,这碗天天喂猫,估计也是为了这个,怕人看出来。
自己提醒了,倒是多此一举。
倒不如自己好好过日子,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到时候佟奶奶遇到什么事,自己才能帮衬一把,不让陈璐趁人之危,沾了佟奶奶这个大便宜。
想着间,便和佟奶奶说了几句闲话,说起自己的打算来,佟奶奶自然是赞成:“别管好的赖的,先有个活儿干。”
顾舜华便提起让佟奶奶帮照应着,佟奶奶自然没二话。
回来的时候,佟奶奶给顾舜华碗里放了栗子羹:“这还是你潘爷上次给我带回来的,快拿着吧!”
顾舜华知道佟奶奶的性子,也没客气,只是笑着说:“潘爷一直顾着您,对您可真好!”
要说潘爷,也是有些来历的,以前他家老爷子据说是皇宫里造办处的砚工,后来清朝玩了完,便流落到了琉璃厂的笔庄里,做些修缮镌刻的买卖,潘爷自然承继了他爸的手艺,现如今在笔庄里当砚工,日子也算过得滋润。
不过这位打小儿性子倔,也一股子大爷劲儿,没人能管得了,到现在大几十岁的人了,也没结婚,光杆一个,不上班时候就拎着鸟笼子溜鸟儿,去地坛打打拳,日子过得滋润。
因他当年可是能打的主儿,之前大杂院遇到事儿,都是他出头,日子久了,人人都喊他一声爷儿,那就是大杂院没头衔儿的官。
可这潘爷,对佟奶奶一向照料,过去那会儿,也有人传过,男未婚女未嫁的,可大家传来传去,当事人没个动静,这事儿也就没人提了。
如今顾舜华这么一说,佟奶奶笑骂道:“瞧你那嘴,仔细我不让你进门!”
顾舜华忙笑着求饶,端了栗子羹回去了,这栗子羹也是老北京特产了,是栗子粉加了红枣粉还有藕粉做成的,吃起来绵软香糯,口齿边隐隐有着栗子的清香。
顾舜华拿回来放在一边,先给顾跃华和孩子分着吃了几个,家里也就开饭了。
顾全福炖出来的排骨酥烂,吃起来那骨肉都仿佛要化在口中了,两个孩子吃得腮帮子都鼓着:“好吃,好吃!”
顾舜华忍不住看看她妈:“妈,你也起来吃吧。”
陈翠月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爬起来:“我这人没福气啊,好不容易家里有排骨,我竟然脑壳疼。”
不过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吃了,毕竟那味儿确实香!
吃过饭,顾舜华又和两孩子说了说,把他们带过来佟奶奶这边,这才戴上帽子出门去。
先去了房管所,和房管所提了自己的困难:“我现在回了首都,带着两个孩子挤在娘家,根本没法住。”
房管所一听,也是头疼:“这个我们暂时没办法解决,大批回来的知青,都没房子住呢,我们就算想帮你们解决,可去哪里变出来房子?”
顾舜华其实也没指望房管所给自己分房子,想那种美事就是做梦了,不过她是另有打算的。
于是她道:“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院子里的窝棚里,前几天下大雪,冻得脚趾头都要冻掉了,同志,就算不分房子,您看能帮我解决下眼下的困难吗?”
房管所同志听得皱眉:“您娘家不能住?”
顾舜华:“娘家一个哥哥,哥哥娶了嫂子马上也要回来,弟弟也得相亲结婚了,家里就十二平。”
她一说家里的情况,房管所同志就明白了,这就是现实情况。
当初下乡那么多知青,呼啦啦走了,呼啦啦又回来了,走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小年轻,回来的时候二十几岁,恰好要结婚了,一下子工作需求住房需求都来了,但哪能安置那么多?所以就得挤啊,一家十几口三代挤在一间小平房里是常有的事。
房管所同志只好说:“同志,现在就是这情况,您也努力克服下困难。”
顾舜华听了,眼圈便红了:“同志,我自己克服下困难没什么,可我孩子才两岁多,让他们整天冻着,我没办法克服啊!我每天睡觉都给孩子盖三层被子,但他们还是喊冷。”
房管所同志是个老爷们,四十多岁,老派人,看到女人红眼圈,也有些没招了:“那怎么办?”
顾舜华想了想,便说:“同志,您看这样行不,我们家那窝棚,实在是没法住人,太冷了,冷得人难受,再这么下去,我怕冻死人,这万一我回城冻死了,传出去,上面也得说咱房管所工作不利是吧?”
房管所同志吓到了:“同志,您可别乱说,有什么困难咱慢慢商量,别说死不死的。”
顾舜华:“行,那咱不说那话,我是想着,您这边能不能批准我在院子里盖个房子,不用多大,六七平就行,够我们娘几个住,我就满足了。”
房管所同志:“盖房子?这事可不是那么简单,材料哪来,地儿哪来?盖房子是上下嘴皮一碰说出来的吗?”
顾舜华却早已想明白了:“房子材料的事,我自己来想办法,不需要您这里出什么力,只需要您点头让我们盖,别到时候我们盖了您要拆了,那我们就知足了。”
她提出这个,其实是有想法的。
因为在这个年代,大家还是可以自己搭建扩充房子的,没办法,家里人口多住不下,你能把人给挂墙上吗?只能是往外悄没声儿地扩,扩了,上面不说,大家伙就这么住着。
再过一些年,那些私搭乱建的,其实上面也都变相承认了,等到以后拆迁,还能给一些补偿。
顾舜华当然不指望多少年后的补偿,她现在就想着,舍了脸面,拼尽一切,在这大杂院里扒拉出一间房给孩子,好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遮风挡雨的地儿。
哪怕再小,好歹头顶有片属于自己的瓦,孩子有个安生立民的地方,有一个家。
任竞年将来再是飞黄腾达,他变了性子变了心,他再有钱,自己和孩子不必非扒着他过日子。
房管所的同志一听,忙说:“我们不至于干那种缺德事,不过您可得想好了,院子里那么多户人家,您要盖房,别人家不乐意,吵起来,到时候我们就难办了。”
顾舜华听这话里意思,知道差不多成了,便笑着说:“同志,要不这样吧,我去写一个申请,申请在我们大院里盖一间房,大小肯定不超过八平,我写好了后,让我们大院里每户人家给我签字,如果大家伙都签字,您这里就给我盖个章,同意让我盖,至于我怎么盖,是我自己个儿的事。”
房管所同志想了想,又进去和里屋商量了商量,最后出来说:“您要盖房子,只要院子里同意,我们肯定管不着,但要我们盖章,没这个先例,这可不行。”
顾舜华无奈,房管所同志也不是吃素的,警惕性高着呢,到底是没被她给绕进去,毕竟盖章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只好说:“那这样吧,到时候我请大院里都给我签名了,拿过来给您过过眼,您觉得没问题,我们就盖,也不用盖章了,可以吗?”
房管所同志连连点头:“那咱肯定没得说!”
顾舜华听这话,算是彻底放心了,她的房子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解释:嚼裹儿=嚼谷=生活费
这时候房产分为好几种性质,像女主家大杂院,其实是房管所的房子。这种房子是只有居住权,不允许买卖的。不过即使这样,到了后来拆迁,依然是高额补偿分几套房子那种拆迁,甚至有些人做小买卖路边随便占一个地儿盖窝棚,只要能一直占下去,到了后来拆迁的时候也发大财了。
具体到大栅栏的胡同,是在06年左右就风传要拆迁,但是很难,因为成本太高,回报风险太大,那个地方离某某海太近限高。当时好多人把户口疯狂往大杂院里几平的房子上迁,10平房子能有全家所有亲戚的户口,但一直没拆,一直到大概前两年,大栅栏胡同才终于拆迁了(我为什么很清楚因为我有个亲戚就住大力胡同)
除了房管所的房子,还有其它几种性质的,比如解放前私人拥有地契的,解放后换了新地契,这种可以买卖,是永久产权的,也有后面单位分配的,单位分配的归属权开始属于单位,后来房改房交少量钱财归私人所有了。
那种四合院私产小房子曾经一度很便宜,我记得2010年左右,当时也就一百万出头一个10平小屋,而且不限购(这种不属于商品房性质),还带很好的学区。当然后来很贵了,翻了几倍,北京曾经一度炒得很热的“过道学区房”就是这种析产出来的。
后面我们女主会买四合院的!!


第17章 电话粥
顾舜华离开了房管所,心情格外愉快。
其实她回来后,就发现路边有低矮的棚子,开始还纳闷,后来才明白,这是简易的地震棚。
几年前唐山大地震,首都也受到了影响,当时她给家里发电报问起来,说是他们院子里有一道墙也出现了裂痕,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不过被这么一吓唬,大街小巷都搭了简易地震棚,他们大杂院也不例外,各家都挑地儿搭了,这两年,大家不再想地震这个事了,有的地震棚就拆了,不过她家的还没拆,就在她家和苏建平家之间的空地,现在主要用于堆放杂物,有她家的,也有苏家的一些零碎。
她观察过,那块地是很小的一块,虽不是什么规整形状,但好歹是那么一小块地儿,挤一挤的话,大约摸能盖出来六平的小屋。
她早已经把大杂院里各家的性情都咂摸了一遍,大家伙都是好心人,她现在日子过得艰难,她说说难处,大家应该没有不同意的。
毕竟那块地本来就是自己家搭了防震棚的,别人也没法用,她如果盖成房子,没妨碍着别个,主要就是妨碍了苏家。
其实苏家现在也惦记着这块地,想盖房子,从原书中提到的一些线索来看,他们这几个月就会提这事儿,提了后,大家也都没意见,自己爸妈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苏家便把自己家的简易防震棚拆了,在原地盖了房子,那块地后来就算是他们家的了。
顾舜华决定,先下手为强。
苏家自然会反对的,但是她也不指望着好声好气解决问题了,先把苏建平带着靴子的事说出来,他们要面儿的人,可能就会同意,万一不同意呢,那就只好武斗了。
顾舜华早把这事翻来覆去想明白了,对她来说,最大的阻碍就是房管所,房管所没意见,她先和大家说好了,冬天积攒着材料往上面堆,占住那块地皮,等明年开春就可以盖房子。
她又坐公交车,过去了知青办,提起来自己工作的事,孙主任一看她就犯愁,实在是怕了她了。
提起工作来,孙主任让她填一个表进行登记,登记了后就能排着,排到工作就给发通知单。
顾舜华忙填了表格,又和孙主任说了几句,打听了消息,这才离开。
离开知青办后,顾舜华直奔电话局。
房管所松了口,那她必会不惜一切代价盖起来这房子,万一大杂院里别人家不愿意,她会适当给对方一些补偿,万一苏家不愿意?
那就好办了。
内蒙兵团的北京孩子,当初可是一块儿下乡的,大家伙管这叫“插友”,“插友”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窝棚里睡觉熬过来的,这感情一般人理解不了,“插友”间招呼一声,能办的大家肯定尽量办。
苏家要是真和自己抢,那就只能来横的,到时候叫上一群“插友”,仗着人头上了。
所以顾舜华现在什么都盘算明白了,唯一要操心的就是怎么建房子了。
说起来,也得感谢这八年的塞外生活
当初走的时候,是要让他们这些城里孩子去广大的农村接受锻炼,她这八年熬下来,可不就得到锻炼了。
刚到内蒙那会儿,根本连房子都没有,就窝临时草棚子里,后来为了盖房子,什么事没干过,跑过去挖坟拆棺材板的事都干了!
这事说起来也缺德,可那条件下就这样,你不挖坟拆棺材板,自己就得冻死,再说,当时都信唯物主义,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现在,顾舜华脑子里一转,都能想明白,她要把房子给支起来,得要黄土,要石灰,要砖头,还得要木头做檩条。
砖头的话,她知道雷永泉有砖厂的关系,应该能帮她解决,黄土她可以借板车去郊区大兴那里自己拉。过去没解放时候,不少拉黄土的跑去看哪里城墙露了口子,就趁机挖黄土来卖,这肯定是破坏文物,但这个法子好歹不至于饿死,解放后不让挖城墙了,立下规矩了,但郊区的土没人管,还可以随便挖。
石灰她可以找王新瑞爸爸想想办法,她记得王新瑞家亲戚以前盖房子用到石灰,王新瑞爸爸就帮着弄了一点,瓦片的话,实在没有,可以先用油布或者草来代替,反正先把房子给支起来,哪怕不够好,以后可以想办法修缮。
唯一不好办的就是木头,木头现在是紧俏货。
这两年大批的知青回城,知青回城恰好到了结婚的年纪,结婚条件再差,也得有个家具啊。
可买家具也是要票的,家具票都是由物资局统一规划,发到各单位的,单位再给个人,每年只发一次。
家具的票还是分开算的,椅子圆桌五斗柜,不同种类就有不同的票,甚至床还分单人床票和双人床票,衣柜也分大衣柜五斗柜。
家具票这么困难,打家具的风气便有了。
可打家具也需要木头啊,木头又哪里来,大家伙八仙过海,凡是人能想出来的招儿都想过了,反正首都城内外的木头,差不多的都给搜刮过了,甚至有人把一些老坟头的棺材板也给挖出来了。
这当口儿,谁能弄到木料,谁就是爷儿。
因为这个,顾舜华当然不指望在首都弄到木头,她把目光放到了大兴安岭林区。
把脑筋动到大兴安岭,是有原因的。
内蒙古兵团下面有六个师部,三个师分布在内蒙古西南一带,包括他们所在的巴彦淖尔盟,还有三个师主要驻扎在中部锡林郭勒盟一带,可是六师的一部分人马,是在一个叫乌拉盖农场的地方,那地方位于内蒙古东北一带,接壤阿尔山,东部紧挨着大兴安岭,那里生长着大片的白桦林。
以前兵团修建房子所需要的木材,全都是由乌拉盖进行统一调度,分配到兵团各处,后来兵团撤销了,原本的农场归属内蒙古自治区农牧场管理局,可是过去白桦木的运送调度模式一直保留着。
因为任竞年会开车,经常会运送甜菜以及当地特产到刘召火车站,那些运送木材的货运车在卸下木材后,会把整车的甜菜运往乌拉盖农场,有一次事故,他救了那位调度的命,对方对他感激不尽。
也因为那次差点丧了性命,对方被调去负责乌拉盖铁路车皮货运调度了。
有大兴安岭的大片木材,有一位负责铁路调度的朋友,想拿到木材,并不难。
顾舜华走入了邮局,写了电话单,等了三十分钟后,便被叫名字,拨通了五原矿井的电话。
这次并没有上次那么幸运,拨通后,不是他接的,顾舜华说明了找谁后,对方让她等会再打回来,说任竞年正在外面,马上去叫。
顾舜华便先挂了电话。
电话费很贵,顾舜华很节俭,当然不敢随便再打,怕万一打过去任竞年没回来,白浪费一次电话费
所以她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重新填电话单,写城市写电话号码,可谁知道,这次等了二十分钟还没接通。
顾舜华便过去问了问,接线员很没好气地说:“市总机占着呢,正在排队,等着吧!”
顾舜华没脾气了,只能耐心等着。这次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接通了,距离顾舜华第一次打电话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不过好在电话接通后,那边就是任竞年,显然任竞年一直守电话机旁。
“是出什么事了吗?”任竞年声音绷着。
不怪他多想,前天才打了,今天又打,电话费这么贵,没什么要紧事她不会随便打。
顾舜华听到他声音,便笑了:“办成了。”
任竞年:“什么办成了?”
顾舜华语气中有些小小的得意:“户口的事啊。”
任竞年:“孩子户口也能落下了?”
顾舜华:“非常顺利,已经拿到了户口本,我和孩子都落下了。”
任竞年沉默了片刻,才道:“很好,这样就能放心了。”
无论怎么样,孩子户口落首都了,这就意味着孩子是首都人了,不用留在矿井上熬苦日子了。
这年头,户口和粮食关系那是顶顶要紧的,能把人卡死。
顾舜华:“我今天还办成了一件事。”
任竞年:“什么?”
顾舜华笑着说:“我去房管所问盖房子的事了。”
说着便把自己和房管所谈的结果说了。
任竞年:“那你想办法买点东西,给大杂院里街坊送点礼,不然怕人家万一不同意。”
顾舜华:“我明白,都是从小认识的老街坊,我能摸准大家的脉,就是盖房子得用木头,这个首都太紧俏了,我弄不到木材。”
任竞年便道:“这个好办,我给老徐挂一个电话,和他说一声,让他想办法帮解决一下,这个应该不难,之前联系过他,他说现在正负责木材厂到全国货运的调度。”
顾舜华:“那太好了,你和他说说,尽可能帮忙解决吧,不用很多,有几根当檩子就行了。”
两个人就这么商量着木材的事,说着说着,便提到了现在的情况。
不知怎么,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了,不吭声了。
离婚是为了让顾舜华顺利回城,现在顾舜华户口落下了,孩子户口落下了,按说可以复婚了。
最后,还是任竞年先开口:“看你的。”
顾舜华听出他声音中的滞涩。
他在怕自己不和他复婚?
顾舜华攥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任竞年这个人怎么样?顾舜华心里只有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