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走出大杂院》作者:女王不在家

文案:
顾舜华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年代文女配时,她正在大栅栏胡同里买烤红薯。
熟悉的京腔传入她耳中:“您到底买不买?”
顾舜华放下烤红薯,转身就往火车站跑。
接下来,按照书中设定,她必须各种作死,为了回城和丈夫离婚,之后假戏真做,高攀教授,抛夫弃女。
她表妹陈璐将嫁给自己前夫,为前夫生儿育女,前夫飞黄腾达,表妹享尽荣华,自己的一双儿女却因挪用公司资产而锒铛入狱。
书中用惋惜而充满优越感的笔调提起:“顾舜华这个人要说多坏也不至于,不过是有些小市民的自私和短见,又被下乡苦日子吓怕了,一心以为自己凭着美貌可以当教授夫人。”
顾舜华:去你大爷的,这都什么阴间剧情,我能干出这种事?!
她一路杀回乡下,看到自家双胞胎儿女,一把揪到怀里:“妈妈去哪儿,就带你们去哪儿,咱们三人一辈子不分开!”
正摆弄收音机的任竞年看到妻子:“怎么这就回来了?”
看着书中那个宠爱女主却对自己儿女漠视不理的丈夫,顾舜华挺直了背:“你希望我永远别回来了?你想虐待我儿子女儿?”
任竞年:“?”
顾舜华:“离婚可以,孩子归我,毛驴归你。”
任竞年:……我做错了什么?
陈璐仰慕顶头上司,写了一本以上司为原型的爱情小说,结果她自己穿进来了。
此时改革开放的浪潮已经响起,大老板虽然结婚了却还年轻,她觉得自己大有可为。
只是……
为什么他们还不离婚?
为什么还不离?
为什么还不?
为什么?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舜华,任竞年 ┃ 配角:他们不需要名字 ┃ 其它:完结文《八零之改嫁隔壁老王》《福宝的七十年代》了解一下
一句话简介:七零京味美食风,温馨萌宝一家人
立意:七十年代回城知青努力奋斗自强不息

作品简评:
上世纪七十年代,北京城生于御厨世家的顾舜华响应屯垦戍边号召前往内蒙古兵团,八年后,她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终于回城。只是离开八年,拥挤的北京城里已经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为了自己的人生,为了孩子的将来,顾舜华苦练厨艺,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靠着小商小贩起家,终于承继祖业,成为了北京城第一御膳传人。
本文通过对北京老胡同栩栩如生的描写,反映了北京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也描绘了七十年代北京回城知青的艰辛历程,弘扬了中国御膳文化,并展示了改革开放初期人们的艰辛奋斗历程。


第1章 大栅栏的觉醒
顾舜华从下了火车就觉得哪里不对,头疼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往脑子里撞,太阳穴一下下地突突着,一些画面就像黑白老电影里的残片一样进了顾舜华脑子,她也分不清这是什么,整个人稀里糊涂的。
她坐了电车,赶过去大栅栏,路过取灯胡同,看到合作社门前卖着烤红薯,这种红薯都是歪瓜裂枣,不用票,就是价格贵,她便想着过去买两个红薯。
却有更多的片段涌入脑中,她脑子更疼了。
之后,轰隆隆一声,仿佛炸雷一样,所有的情节片段全都衔接起来了,她醍醐灌顶,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恍惚中,她睁大眼睛,眼前的一切如同电影院里特殊镜头效果,从模糊到逐渐清晰。
从胡同口看向街道上,正对着的修钟表的,红字黑底的大木招牌,门前停着两辆二八大梁自行车。
街道上,人流穿梭来往,有穿着棉猴儿的讲究人,有穿着劳动布工作服昂首阔步的工人,有围着手织围巾的,也有戴着雷锋帽的。
周围的景象真切地呈现在她面前,让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对,这就是七十年代末的首都大栅栏,空气中弥漫着的干燥酷冷以及一丝烤红薯的甜香,让她明白这是再真实不过的世界。
这街道,这画面,这气息,一直都是那样,和几分钟之前并没什么区别,但是此时的顾舜华,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了。
她在这一瞬间,仿佛灵魂经过了洗涤,大脑中一下子拥有了许多她从未有过的信息。
如果说之前她是浑浑噩噩的,现在则是大脑前所未有地清明,她看到了自己所在的世界,看到了这不过是一本书,也看到了这本书中所有的文字,更看到了自己以及周围人的人生脉络。
当看到这一切后,她两脚无力,两手颤抖,她惊得后背发凉。
她扶住了街道旁的电线杆,大脑慢慢地整理着这一切信息。
十五岁那年,她初中刚毕业就响应号召前去北疆沙漠“屯垦戍边”,加入了内蒙古建设兵团,阴山脚下,茫茫沙原,她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就在这难以煎熬的困顿中,她认识了比她大一岁的军人任竞年,十九岁那年就和他结合了,两个人结婚过日子,婚后一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取名叫满满和多多。
本来她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谁知道几年前,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被撤销,而他们所在的后山煤矿也交归当地的自治区进行管理,兵团战士和知青全都转为国企职工了。
这两年,知青们陆续都办了“困退”和“病退”,特别是之前边远地区知青出了个事,这方面的流程一下子就松起来了,各地大开绿灯,不少身体健康的知青也都陆续“病退”回城了。
大家都在想法子,顾舜华也动心了。
后来她就听其它知青的,弄了当下最时兴的“肾炎”,开到了证明,可谁知道,她是结婚的,别管你和谁结婚,反正结婚了就算是“扎根”了,一旦结婚就失去知青身份,这种就别想回来了。
顾舜华听说这消息都绝望了,她想回啊,回首都,回她从小长大的大栅栏,回她魂牵梦萦的大力胡同!她就是结个婚而已,怎么就不算知青了呢?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那表妹陈璐竟然千里迢迢过去看她了,带着香喷喷的驴打滚点心去看她。
陈璐很关心她,帮她出主意,建议她离婚,说办了离婚先回城再说,她回城了再想办法把丈夫和儿女弄进城。
她就有些心动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丈夫开口,谁知道丈夫已经知道了,竟然主动劝她离婚,说她先回城,她回城了后,他想办法考大学或者办调动,这样一家子就都能进城了。
她就这么被说服了,办理了离婚手续,拿到了盖着大红公章的返城证明,这才回来首都,打算先家里落脚,之后就赶往知青办登记落户口。
谁知道,冷不丁地,她就像是开光了,脑子里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信息。
她生活在一本书中,在这本书中,她只是一个没多少戏份的男主前妻,一个不太上台面斤斤计较的前妻,下乡后吃不得苦不得已嫁给了建设兵团军人任竞年,为了回城又和任竞年办了离婚手续抛父弃子,回城后,别人给她介绍了一个丧妻的教授,那教授儒雅有风度,她贪人家是教授,想当教授夫人,便嫁给了人家。
而书中的女主则是她的亲表妹,在男主任竞年带着两个孩子进城找她却被她无情拒之门外的时候,她那温柔解语花的表妹陈璐宽慰了任竞年,给任竞年温暖,给任竞年信心和勇气,之后任竞年考上了大学,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艰苦创业,结果却凭着惊人的天分,研究发明了“中华字型输入法”,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突破汉字输入电脑每分钟一百字大关的汉字输入法,并且获得了中国、美国和英国的专利。
还没毕业呢,就狠狠发了一笔财,任竞年却不骄不躁,进入科学院工作,深入研究计算机技术,后来可以说是踏着国内计算机发展的浪潮,成立了计算机公司,开发研制高性能计算机,以至于再过二十年,任竞年将成为国内最大的高性能计算机制造商。
任竞年功成名就时,获得了国家级的表彰,在接受电视采访时,他特意感谢了陈璐,陈璐是那个在他落魄时一直陪伴着他不离不弃的人,他说那是他这一辈子最爱的人。
陈璐陪在任竞年身边二十年,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儿子聪明懂事能干,任竞年对那个儿子宠爱有加。
这就是书中的男女主角,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而顾舜华的一双儿女,则是被作者各个击破,儿子满满沉稳善良,被继母感化,孝敬继母如亲生母亲,女儿多多却叛逆嫉妒,学习差不上进各种找继母麻烦。
顾舜华作为前妻,看到这番情景,也是嫉妒得不行,恰好自己因为种种原因被教授抛弃了,又得了病,狗急跳墙之下,干脆联合女儿要抢夺公司财产,最后男主痛心疾首,将这母女俩送入了监狱。
顾舜华想起这些剧情,痛得心都缩起来了
她知道那不是什么小人书里的故事,那就是她后面活生生的人生!
她清楚地记得,故事的最后,她的亲生儿子痛心疾首地看着她:“我妈知道你竟然这么对付她的时候,你知道她多伤心吗?她告诉过你,如果你非要抢,那她可以离婚,把爸爸还给你,你还要她怎么样?”
儿子口中所谓的“妈”,就是她那个表妹陈璐。
而在她入狱后,小说的作者更是以旁观者角度,用一种充满优越感而惋惜的笔调说:“顾舜华这个人要说多坏也不至于,不过是有些小市民的自私和短见,又被下乡苦日子吓怕了,贪图享受,一心以为自己凭着美貌可以当教授夫人,以至于什么都顾不上了。”
甚至于后来还说“她自己贪图男人的钱,就以为天底下女人全都是为了男人钱,任竞年和陈璐之间的爱情,她是怎么都没法懂了”。
顾舜华深吸口气,恢复了力气。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任竞年要和陈璐发展爱情,她也没办法,不懂就不懂,随他们去吧,但是孩子她不能让人这么糟蹋,她的孩子她得自己养。
她生下的儿子帮着继母谴责亲妈,她受不了。
她宠爱的女儿竟然嫉妒人家嫉妒到发疯,她更接受不了。
顾舜华什么都顾不上了,拎着大行李拔腿就往回跑。
往回跑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人。
对方穿着一身平纹布工作服,戴着棉帽子,看到她,愣了下,之后笑起来:“哟,这不是舜华嘛,可真是赶巧了,刚才你老家儿还惦记你呢!你回来了?”
顾舜华认出来这是她的发小儿,叫勇子,和她住一大杂院长大的,听说现在分到了木材加工厂的木炭车间工作。
她放下行李包,打开来,从里面掏出大捆小捆来:“勇子,你和我爸妈提一嘴,就说我有点事得耽误几天,再过去一趟内蒙,这里是土豆甜菜还有钢丝面,土豆甜菜是我们兵团自己种的,钢丝面是当地爱吃的特产,你拿给我爸妈,在院子里分分吧!”
说完合上行李箱,拔腿就跑,只留了勇子在那里喊:“舜华,舜华,你老家儿天天盼着呢,就等你回来,你好歹回家招呼一声啊!”
然而顾舜华哪里顾得上!
在醒悟一切之前,她心里只有回城,回城,好像不回城,她这辈子就完了。
但是醒悟了后,她满脑子就是孩子了。
她可以接受任竞年爱上别人,也可以接受她终究不能获得幸福,但是她的孩子凭什么要遭遇那一切,凭什么成为人家幸福家庭的垫脚石背景板!
她不忍心!
她必须将孩子带到身边自己照顾,如果不能带着孩子回城,那就干脆不要回来好了,她怎么着也不能丢下孩子!


第2章 内蒙煤矿
顾舜华飞奔到了公交车站,火烧火燎等来了公交车,公交车晃悠到了火车站,她跑去火车站一看,也是赶巧,一周才有两趟的列车即将发车,是从首都到包头中转,最终会到达刘召火车站的。
顾舜华扑过去买了票,又赶在火车关门前冲进了车厢里,当车轮碾压铁轨的声音响起,她还算松了口气。
只是松了口气后,更多的思绪却翻腾出来。
她这已经离婚了的丈夫任竞年就是男主,以后可是要干大事业的人,她倒是对这个丝毫不怀疑。
她参加内蒙古建设兵团的时候十五岁,任竞年也才十六岁,但人家在老家已经读完了高中,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人特聪明不说,还很能干,团部但凡修理个什么,汽车坏了拖拉机坏了或者水泵哪里坏了,都是他来修。
和任竞年结婚后,她甚至发现他很喜欢看书和报纸,也不知道他怎么弄来的书,反正人家有办法,到处搜刮,有些是她根本看不懂的英文,他竟然能读得很通顺,当然更多的是什么物理啊电路啊什么的,反正都是她看着就头疼的。
而听说恢复高考的消息后,头一年他们因为煤矿遭遇暴雨,错过了考试,就这么失去了机会,今年任竞年是铁定想报名的,他对自己挺有信心。
顾舜华也相信,他一定能考上,他那样的人,考上大学后,一定会大鹏展翅任意翱翔,将来能有书中所说的成就,她一点不奇怪。
只是这人发达了,却开始追求和她表妹陈璐的爱情了。
顾舜华嘲讽地冷笑一声,开始回忆着这件事的蛛丝马迹。
其实她结婚后和任竞年还算是恩爱,任竞年对她也非常好,在兵团日子过得苦,他为了拿到煤矿每天三毛钱的补贴,都是自己请令要下煤矿,他去团部帮人家修理拖拉机,人家给他一个苹果,他硬是没吃,藏在兜里,到了第二天回来给她吃,掏出来的时候都把苹果捂热了。
要说他以后和陈璐发展爱情结合在一起,还说什么“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陈璐”,那也是见了鬼了。
不过这好像也有可能。
顾舜华想起前些天,陈璐突然带着一包稻香村糕点过去看她,过去后叹息连连,说姐你在这个地方真是亏了,一辈子埋没了真可惜,怎么也得想办法回城。
后来陈璐就提起她同学的哥哥离婚回城的事了。
顾舜华想起这个,牙咬得嘎嘣响,心想这陈璐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她明面上好心告诉自己离婚的事,其实就是故意撺掇自己离婚的。
自己离婚了,她就可以搞姐夫了?
顾舜华努力回忆着陈璐过去自己家中的点点滴滴,突然就想起当时陈璐正在屋里炕上坐着,任竞年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进来,陈璐要吃,顾舜华忙着做饭,任竞年就削了苹果皮给陈璐吃了。
当时她也没多想,但是现在一想,不对劲啊,这不就是应了书中的发展吗?!
原来任竞年已经对陈璐动了心思?
顾舜华脑子血往上涌,她想起来自己离婚的前前后后,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两个人的诡计?
毕竟自己和任竞年已经生儿育女,任竞年想离婚也得有个理由,现在陈璐和任竞年勾搭上了,任竞年就用这个法子假戏真做,和自己离婚,这样两个人就能追求美好的爱情了?
顾舜华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恨,我怎么也不让你们这对贱人如意!
一时她又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所作所为,她隐隐意识到,好像自从陈璐出现开始,她的一些表现就有些失常了。
本来她确实盼着能回城,但是也没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
结果等陈璐一出现,她脑子里就只有回城一个念头了,好像为了这个,怎么着都愿意。
她这么一想,也开始后怕起来。
想着自己生活在这本书中,而陈璐就是女主,可能女主一出现,自己就会受影响,最后甚至一步错,步步错,沦落到书中进监狱的地步?
她再次深吸口气,心想自己幸亏醒悟了,意识到了,跳出这一切世事来看问题,回城当然好,但是不能带着儿女回城,她是死也不肯,宁愿在大漠老死也不能抛弃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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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最初顾舜华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是震惊愤怒,那么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她想明白了,人也平静下来了。
五原隶属于巴彦淖尔盟,而五原的刘召火车站只是一个三等小站,停车时间一分钟,顾舜华趁着那一分钟匆忙下了车,出了火车站。
此时夜色将将褪去,薄雾冥冥,她将围巾重新围紧,又裹紧了军用棉衣,背着包袱,跟着火车站的人流往外走。
别看这么一个小站,但最近一两年客流从来不会少,从遥远苍凉的沙漠通往繁华的首都,这是知青之列。
而她所在的三间房煤矿距离五原县大概一百多里地,她得想办法搭乘到机修连过来运送甜菜的汽车拖拉机。
今年团部种的甜菜收成特别好,最近大家伙都在拼命运甜菜过来五原县的火车站。
出了火车站后,就看到路边胡同破败的平房前有人生了煤炉子,上面放着锅,锅里冒着热气。
顾舜华闻到了包子的香味。
她犹豫了下,拿出来粮票和仅剩下的钱,买了两个包子。
包子烫嘴,但很香。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吃了后有了些力气,背着包袱过去找车,机修连的车总是凌晨天没亮就出发,头一趟过来这里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也是她运气好,很快就等到几辆,并不认识司机,不过人家一看她穿着的衣服,什么都没说就挥手让上。
曾经的建设兵团是参照部队管理,她身上的棉大衣是以前兵团发的,到了首都别人看到只觉得土,但是来到了巴彦淖尔,兵团里人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
兵团被撤销了,但大家伙都还在。
司机一行人很好,看她是女同志,又一脸憔悴,便把副驾驶的位置给她,自己却坐后面车斗里。
她感激,但没推让,连夜的奔波,去而复返,她真得太累了。
汽车走在土路上,顾舜华转首,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阴山巍峨,大漠苍凉,北国的风呼啸着卷起黄沙,沙土打在窗户上,遮天蔽日一般的昏黄。
就在这风沙呼啸中,她想着自己的未来,想着孩子的未来。
离开兵团前,任竞年找了民政局的冯富贵,他和人家熟,冯富贵拿来了一张打印好的表格让她填,表格上除了要填个人信息外,还要填财产分割和子女抚养归属。
财产的话,她和任竞年这几年也就那么一点工资积蓄,经不起几折腾,根本没什么好分的,而她想回城就不能带孩子,所以孩子也归了任竞年。
等于她什么都没落着,就这么离开了家。
离开的时候,她以为一切都还是自己的,全都是临时的,现在来看,真是天真了,其实人家任竞年就没指望着自己回来吧。
苹果皮都给人家削好了。
顾舜华抬起冻僵的手,扯了扯围巾。
天太冷,鼻子嘴巴的热气往外呼,水汽凝结在围巾上,已经要结冰了。
她扯着围巾让自己舒服一些,心里却想,杀回来,找那个冯富贵,把离婚表格改改,反正她不管别的,首都还是内蒙兵团,哪怕是要饭,她都得带着孩子。
你们是男女主你们爱怎么风花雪月都行,但是她的孩子可不要遭那洋罪!
汽车抵达机修连的时候是中午,不过这里距离她安家的矿井还有十几里路,顾舜华拒绝了司机的好意,迈着两腿往家走。
冷风吹过来,厚实的皮帽子和棉大衣都仿佛单薄起来,她两腿几乎要冻僵了,肚子里也空荡荡的。
一天多了,只吃了两个包子。
她咬着牙往前走,在心里念:“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
这句话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总算是在天晃黑的时候,她抵达了三间房煤矿。
矿井旁边有三十几户老兵以及职工,都住在矿井南边那片土房子里。
这个时候各家已经起来了炊烟,顾舜华快走两步,进了干草垛围成的院墙前,就见她家儿子满满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轰鸡,天晃黑了,他要把鸡轰到鸡窝里去,她闺女多多在旁边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瞎凑热闹,在那里蹦啊蹦。
小人儿穿着红棉袄,圆滚滚的小身子,两只羊角辫晃悠着。
嫩生生的小娃儿,软萌萌的,这还是什么事都不懂呢。
顾舜华想起那本书里他们的结局,想起那里面闺女多多嫉妒的面孔,还有满满冷漠排斥的眼神,她眼泪又差点落下来。
这是什么书,太作践人了!
这么想着时,多多先扭头看过来,她一看到,就惊喜地跳起来:“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麻……”
说是三岁,其实还没真到这岁数,这么小的娃儿说话还有些含糊,叫起妈妈来是一连串的叠音,加上突然看到顾舜华兴奋,激动得一串妈出来了。
满满虽然和多多同龄,不过却比多多懂事多了,听到这话,一边轰鸡一边说:“妈妈回首都了,等妈妈安顿好了才能接——”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
这时候多多已经像皮球一样连滚带爬地向顾舜华扑过去:“麻麻!”
顾舜华哭着将闺女搂进怀里:“多多,我的多多,我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你了!”
满满看到妈妈,喜出望外,也扑过去,于是顾舜华一手搂一个,死死地搂着。
多多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满满也忍不住抹眼泪,顾舜华更是悲从中来,这都是她的孩子啊,软乎乎的小身子,不懂事的小娃儿,他们的人生就被那可恶的一本书写尽了啊!
这时候,灶房里的任竞年出来了,他围着围裙,戴着袖套,一手拎着铲子,另一只手还粘着黄面。
看到顾舜华,他显然也是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上次分别,也不过是四天前,不过此时的顾舜华,只觉得和任竞年隔了一生那么长的距离。
曾经的眷恋和依赖荡然无存,她现在满心都是提防。
她抱紧了一双儿女,抬眼望着任竞年:“离婚的事,我后悔了。”
任竞年听这话,望着顾舜华,神情复杂,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舜华,不离婚你没法进城,离了你才能回去,不是说好了吗?”
他的声音坚硬而温柔。
曾经的顾舜华听到这个,会扑到他怀里,会全身心地相信他。
但是现在——
顾舜华笑了下:“离婚的事,我不后悔,我只是后悔财产和孩子分配。”
任竞年疑惑地扬眉。
她抬起眼皮,淡淡地道:“财产依然归你,但是孩子归我。”


第3章 永不分离
任竞年望着顾舜华,皱眉,过了好一会,才终于道:“先吃饭吧。”
说完,便回去厨房了,厨房里很快传来大铁铲子擦过铁锅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甜菜的香味,那是他在炒甜菜。
顾舜华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多多依赖地趴在自己怀里,满满却在用期望的目光看着自己。
小娃儿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见底,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渴盼。
顾舜华鼻子一酸,心想孩子其实什么都明白,他当然不想和妈妈分开,而自己之前竟然忽略了孩子的期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迷了心窍,竟然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她抬起手,揉了揉儿子略有些卷曲的柔软黑发:“我们先进屋。”
进去房间,屋子里依然是她离开时的摆设,靠墙一张土坯盘炕,炕头摆放着自制的红漆桌子,两把椅子,左边是一个没刷油漆的木头衣柜,角落里放着洗脸盆架和热水壶。
这就是她和任竞年的全部家当了。
这些对她来说是熟悉的,都是自己像燕子垒窝衔泥一点点攒起来,以前对她来说,这就是家的味道,但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成样子了。
在那本小说里,好像提到了这些,陈璐过来帮忙,任竞年做主卖给别人了。
她正想着,就听满满突然开口:“妈妈,你和爸爸还是要离婚吗?”
稚嫩的小声音,却问出来一个让顾舜华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她看向自己儿子,清澈的眼睛单纯而固执,他望着自己,忐忑地渴盼着一个答案。
旁边的多多似乎也意识到了异样,仰脸看着自己。
顾舜华便笑了下,将两个孩子都揽到怀里:“爸爸和妈妈之前办离婚,那都是为了妈妈的户口能回首都,妈妈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到了首都,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就能去见识很多好玩好吃的,也不会受冻,不用在风吹起的时候被沙子糊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