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夫姓白,在黑城开了多年医馆,在城里还算有些声望,听他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就信了这酒是没问题的。
也有人是个小机灵,心想也许就是这碗让大夫验过的酒没问题呢,别的酒都是有问题?
所以白大夫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急不可耐上前来。
交了钱要试酒,而且不试别的,就要试白大夫尝的这一碗。
李如山也就任他尝。
这次这个人谨慎多了,没有像之前那名壮汉那样直接一口闷,而是小口小口地慢慢地喝完。
喝完后,他砸了砸嘴。
“味道倒是不错,但也没多大的酒劲。再给我来一碗!”
李如山接了酒碗,递给伙计,眼睛却看着这个人。
果然酒还没打来,这人脚下已经开始打晃了。
“白大夫,你别晃。”
被抓住的白大夫失笑道:“老夫没晃……”
正说着,人已经人事不省了。
……
这连倒了两个。
人群里发出一阵阵惊哗声。
但人就是这样,都有侥幸心,都觉得别人不行,那是因为别人不如自己,也许自己就行了呢?
一碗不倒,就能得五百两银子。
付出的却只是一两银子,和醉一场的代价。
这代价不高,而回报实在太高。
但凡手里能凑出一两银子的,都想上去试试。
于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第102章
倒的人越是多,后面的人越是不信邪。
当然也吓退了一些人,但还有更多人的而来,因为机灵的可不止一个人,还有更多的小机灵。
这些机灵人多是附近屯庄的。
一两银子让一个人拿,确实有点多,但若是让一个屯里的人凑,再挑几个屯里最能喝的汉子去,这成功的几率可就大太多了,而且不伤筋动骨。
一石粮食一百二十斤,十石就是一千二百斤。
拿着这些粮食,再添点粗粮和之前打猎晒制腌制的肉干,足够一个不大屯庄吃一个月了。
再加上那两千两银子,着实能富一个屯庄的人。
关键打着这种主意的屯庄不在少数,于是经常能看见几个汉子一拥而上,围着其中一个汉子看他喝。
这个倒了,还有下一个。
其中甚至还有马匪。
马匪们向来觉得自己是最能吃肉最能喝酒的那一批人,寻常的人都不如自己,现如今喝酒还有银子拿,还说这酒神仙喝了也要倒?
所以今天混入人群里看热闹的马匪还真不少。
……
萨伦山一直带着人守卫在高台旁,知道今日人多混杂,他的警惕心一直没放松过。
中间多次有他的手下来禀报,说在人群里看看秃鹰了,看见山猫了……
马匪多有‘花名’,一般都与飞禽走兽的名称有关。
以前毛苏利从不管这群马匪,任其在城里聚众来来去去,自然就有不少人认识他们。
听说人群里竟然混了这么多马匪,萨伦山也不敢轻忽,忙去禀报卫傅。
卫傅看似一本正经地坐在官椅上,实则却小声在和福儿说话。
听了禀报,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冒出了同一种光。
……
不多时,就有人发现安抚使大人离开了,估计是嫌这场面闹腾。
能在这里坐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也不知这‘神仙倒’花了多少银子,才说动安抚使出来镇场面。
现如今场上已经没人关心安抚使如何如何,都关注着到底有没有人能喝下一碗酒不倒的?
为了能喝下一碗酒不倒,许多人都绞尽脑汁。
得知一碗酒限时一炷香时间喝完,喝完后超过一炷香不倒就算不倒,特意让李如山点了香,掐着时间一点点地把一碗酒喝下去。
这样确实能让人能多撑上一会儿,但也就是多撑那么一会儿罢了。
有些人根本坚持不到把一碗酒喝完,半碗人就倒了。
“阿鲁,再撑一撑,马上就快一炷香了。”
几个汉子围成一圈,在给那个叫阿鲁的壮汉鼓气,同时几双铜铃大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正在缓慢燃烧的香。
香是没有问题的,这么多人,若有问题早就发现了。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觉得那像烧得太慢。
“阿鲁,你再撑一撑,那香很快就烧完了。”
其实才不过烧了四分之一不到,这个叫阿鲁的汉子是目前为止,坚持地最久的人,喝了一碗酒后,竟还能站着不倒,只是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阿鲁!”
又过了几息,人还是倒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感叹,仿佛那倒下的是自己。
“娘的,让老子来试试!”
如此热火的场面,被冲昏头的马匪再也忍不住了,掏出银子上前要试酒。
上去的时候,气势汹汹。
一碗酒下肚,人就晕了。
他的同伴忙把人搀扶到一旁,现如今随着倒的人越来越多,‘神仙倒’的伙计也不知从哪儿找了块大毡布,铺在地上,又在地上扔了几床被褥。
一些喝醉的,又被同伴搀着挤不出人群的人,都在这上面扔着。
马匪作威作福惯了,见上面堆满了人,正要呵斥酒铺伙计,这时酒铺一个伙计和颜悦色走过来。
说他们东家考虑喝倒的人实在太多,光这么躺在大街上也不是事,天这么冷,已经在附近找了间房子,暂时安置这些醉倒的人,还有热茶热水侍候。
马匪估摸这酒铺是见倒了这么多人,怕出事或激起人愤怒,才特意做的安排,便搀着同伴去了。
谁知跟着伙计从侧面小道离开人群,却发现迎面就是官衙的侧门,而那里正有一群官兵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类似这样的马匪还不止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一个个被引着来的,简直让萨伦山一干人乐开了花,直骂马匪们太蠢,蠢得直接自己送上门。
其实不是马匪们蠢,是他们平日里嚣张惯了,从来视城中的百姓为无物,明白即使有人恨他们,也没人敢说什么,做什么。
官署易主不过一个多月,新来的安抚使就是斩了一批马匪哪又怎样?那是独眼豹那个蠢货不中用,有他们在当地的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轮到他们肯定不会这样。
卫傅说是不让马匪入城,其实很多马匪就住在城里,他们还有不经过城门就能进出城的通道,这也是他们为何能在城里来去自如,还被萨伦山带人巡街时抓了好几个的原因。
上面虽说下了命令,说让暂时避避风头,但下面不一定有人听。
像今天这种情况就是如此,总有人闷在屋里憋不住,忍不住跟着来看看热闹,于是就这么被抓了许多人。
虽然都是些小鱼小虾,但聊胜于无,关键是经过一番审问,有人还透露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说独眼豹已经联合病虎、黑熊、豺狼一干马匪,打算袭杀安抚使。
其实这个消息卫傅早就知道,虽不知道具体,但大概知道毛苏利和马匪是不会放过自己,这群人一直搅合在一起。
他甚至还知道阿尔丹氏给了马匪一批粮食。
阿尔丹氏族想凑一批粮食给马匪,自然不是一个人出的,而是整个氏族家家户户都要出一部分。
可有些人家屯的粮食仅仅也够自己吃,这拿出一部分,就要少一部分,少出的那部分就需要有人挨饿来解决。
当然也不是全然没办法,那就是找别的屯亲戚们借一些,等过了今年再还。
萨伦山手下有个差役,就有亲戚是阿尔丹屯的人。
对方来管这个差役家借粮,又抱怨屯长把粮食给了马匪,今年寒冬屯子里恐怕有人要挨饿。
这差役知道后,立马禀报了卫傅,于是消息就这么被卫傅知道了。
所以仅凭卫傅获知的消息,就能猜个大概,这一番审问,不过证实了他的猜测,且具体到有哪些人和大概什么时间上。
既然消息已经掌握,自然不能被动挨打。
卫傅去找了老爷子。
老爷子最近主要做的事,就是训练那些买回来的部落汉子。
把官署最大的一个偏院,划给他们做训练场地,那些部落汉子吃喝拉撒都在此地,每天院门都是紧闭的,只偶尔经过这里时,能听到里面传来呼喝的训练声。
“爷……”
卫傅和老爷子说话时,那些部落汉子正在进行操练。
这院子还是太小了,虽黑城当地的宅院,是不做那些花圃花坛的,顶多在院子里种两棵树。
如今这院里一切阻碍之物,尽数被拆除,就剩个空旷院子,也只够一半的人进行操练。
卫琦为首,其他人列队其后。
这些人只练一招,突刺。
每人手里都有一根长枪,和老爷子所用的白蜡杆的枪不一样,他们用的是铁抢。
抬枪,突刺。
上次卫傅来这里时,他们就练得是这一招,如今还在练这一招。
“呼——哈——”
随着一呼一哈声,铁抢势如破竹地突刺而出,若枪尖所刺不是空气,而是一块铁板,恐怕也会被这一下洞个穿。
卫琦尤其彪悍。
不同于平时在哥嫂侄儿面前的傻憨,此时他就穿了一件破棉花袄子,胸膛有大半都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雄壮的肌肉虬结,随着他抬枪突刺的动作,隐隐能看到鼓胀的肌肉紧绷收缩。
看来平时吃的那么些肉,也不是白吃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以自身为饵,诱敌于荒野,一并都解决了……”
听卫傅说完,老爷子挑了挑眉:“你不怕福儿担心,不让你去?”
卫傅似是犹豫了一下,遂面露坚毅之色道:“虽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有些危险是避不得了,必须正面面对。”
“好!”老爷子拍了拍他肩膀,“其实你练武的天赋不下于那小子……”
他朝正练得汗流浃背的卫琦瞅了一眼。
“只是你的体格走不了刚猛路子,而且你所处位置,也没办法让你专心致志练这些。他就不一样了,一根筋地莽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你嘴上不说,心里是不是觉得我让他们练这一枪练了近一月,没什么用?”
“爷……”
卫傅面色微窘。
他确实在心里质疑过,但出于对老爷子的信任,他觉得爷既然让这么做了,必然有其意义。
“这一次,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一枪有什么用。”
试酒会终于在天黑之前结束了。
黑城这里天黑得本就早,本来酒铺这定下的时间便是天暗之前,但由于想试酒的人还有很多,最后不得不延长时间,直到外面都快看不见了,才结束。
福儿回去让人数了下银子,光试酒钱收了一千多两,也就是说光今天来试酒的人就有一千多人?
看似这一千多两不少,但几乎把福儿手里所有的神仙倒都耗尽了。
这些神仙倒要经过四次蒸酒,五百斤酒也就出了几十斤酒。算下来,她确实也赚了,但赚得并不多。
其实今天试酒结束之前,还有人不服输说明天还要来,但福儿已经不打算再办了。不过她让人借机做了个宣传,明天铺子里所有酒都按半价售,只卖一天,限量两缸。
她算了的,以她手里现在所存的酒,一天一缸应该能坚持到姐夫回来。
接下来几日不多叙述,总之酒铺生意极为火爆。
一是试酒会造成的震撼还没过去,很多人都好奇当日除了那一坛神仙倒外,另外两种叫神仙醉和神仙酿的酒,味道如何。
二则听说只花一半的钱就能买酒,许多人都打着试一试的想法,打个半斤一斤酒回去尝尝。
回去一试,果然是好酒。
神仙酿的酒劲儿没有神仙醉大,但口感醇厚,香气十足,而神仙醉更适合能喝一些的汉子。
两种酒都十分容易入口,不会有劣质烧刀子的烧嗓辣口之感,但暖身效果不下去烧刀子。
刚开始只是为了尝鲜,但酒打回去都说这酒是好酒。
尤其是有些妇人,生在极北之地,她们若是出门,也需要有酒暖身,却一直厌恶烧刀子的辛辣苦涩。
见丈夫打回酒,如获至宝,不免也尝尝,一尝觉得甚是好入口,以至于之后来照顾福儿酒铺的生意,竟有一半都是妇人,这倒是让福儿始料未及的事。
而且好酒的作用可不光是好入口,即使喝多了也不怕宿醉头疼。
尝到这个好处的人们,哪怕觉得‘神仙倒’的酒比别处要贵上一倍,还是络绎不绝前来买酒。
毕竟如不是真穷,谁都想吃点喝点好的,喝酒头疼明显是因为酒劣对身子有害,如今有好酒自然想买点好的。
不提酒铺这边,连着几日,卫傅都显得很闲。
之前他每天睁开眼,简单洗漱吃过早饭,就是去前衙。
福儿知道他忙,忙于把前衙班底凑起来,忙于收集那些马匪的消息,他一直想剿灭那些马匪,福儿是知道的。
甚至他爷最近忙的事,都是与剿灭马匪有关。
这是卫傅到黑城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仗。
这一仗一定要打好,只要这一仗打好,在当地算是站稳脚跟了,后续想做的事才能慢慢着手。
可突然有一天,天天忙的人不忙了,竟还有功夫跟大郎玩耍,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103章
福儿惯是比卫傅起的晚。
他有晨间练武的习性,所以每天要早起。他的习惯是每天早上起来练一会儿,再回来洗漱用早饭。
而福儿怕冷又懒,每天最让她艰难的事,就是从被窝里出来。
即使醒了,她也要在被窝里赖一会儿,磨磨蹭蹭半天才起。
今天就是如此。
她人已经醒了,但不想起,就躺在被子里听他和大郎的动静。
听大郎的笑声在满屋子打转,听大郎一会儿说一句‘爹来找’,她正寻思着这是做什么,突然听到有一个小步子朝自己奔来,兼带着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她身上的被子被人扯了一下,福儿掀开一点眼皮往外看,就见大郎正专心致志地往炕上爬。
可能穿得厚,也可能毕竟人小,个头不高,大郎爬得很艰难,那呼哧呼哧声,就是他爬炕给累的。
但小家伙很专心,也很机灵,见仅凭手脚爬不上来,他就用小胸脯往炕上蹭着使劲,像条小毛虫,一点点往上蹭。
终于上半身上来了!
终于腿也上来了,可以使劲了!
他往前一窜,掀开娘的被子,把头埋进去,把上半身藏好。
静静地趴了一小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句:“爹来找。”
福儿的脸一直在外头,儿子爬炕时,小脸蛋子就在她眼皮子下面呢,现在再看已经‘藏好’让爹找的儿子。
小家伙就藏了个脑袋,上半身藏在被子里了,两只穿着破裆棉裤的小胖腿还在外头呢。
这是顾头不顾腚?
福儿忍住伸出手揉儿子屁股蛋一把的冲动,慢慢把头缩进被子里。
尽量把动静放轻,让大郎察觉不到。
直到她蠕动着来到大郎脸旁,悄悄问他:“大郎你在干啥?”
大郎疑惑地看着她,心想娘不是睡觉觉呢,怎么醒了?
但为了防止被爹发现,他忙道:“不说话,爹找。”
福儿便就不说话了。
可等了一会儿,爹还没来找。
爹怎么这么笨呢?每次都要让他提醒。
大郎又喊了一声:“爹来找。”
福儿快忍不住了,他藏在这里喊,卫傅就算是个聋子,也能寻到声音找来。再说这不屁股蛋子还在外头呢。
她心里想着,慢慢又蠕动着悄悄离开了,把头脸从被子里伸出,果然看见炕前站着个人。
那个人也正看着大郎的屁股蛋失笑呢。
两口子对着笑。
福儿小声嗔道:“你教他这样躲猫猫的?”
卫傅摸摸鼻子:“我可没教他这么躲,是小五教的。”
其实卫琦也没这么教大郎,只是这两口子总把儿子扔给他带,他有时哄不住大郎了,就让大郎在屋里藏起来,他来找他。
反正就在这几间屋子里,也不怕危险,就当哄小孩玩。
至于大郎为何这么藏,估计小孩觉得把头脸藏住了,就算是藏起来了,他自己兴致勃勃,放在大人眼里自然满是破绽。
“傻小五,把我儿子都教傻了。”
大郎在被子里似乎听到娘在说话,忙又道:“不说话。”
福儿忙道:“好好好,娘不说话,让你爹找。”
这两口子也损,就这么看着小家伙藏着,卫傅甚至在炕边蹲了下来,一边看着儿子的屁股蛋,一边用手摸着福儿露在外面的发丝。
摸着摸着,手就摸到了细滑的颈子。
渐渐就开始不规矩起来。
“我还没漱口……”
可男人都不在意这个了,她说这个也没用啊。
大郎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爹来找,没忍住又道:“爹来找。”
这次爹终于找到了,拍了拍他小屁股蛋,大郎嘎嘎笑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娘红着脸颊散乱着发丝坐在一旁,也不能再睡了。
卫傅和大郎都提前吃过早饭。
福儿吃的时候,大郎嘴馋也要,于是就成了母子俩吃,当爹的喂儿子。
“你这两天不忙?”福儿好奇问道。
“也没什么可忙的,不过今天要出城一趟。”卫傅一边喂大郎吃粥,一边故作轻描淡写道。
“出城?”
自打卫傅来后,他还没出过城,这突然说要出城。
“去附近几个屯庄看一看,毕竟对这里来说,黑城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
这倒是真的,黑城确实不小,但各个有名或是无名的屯庄却遍布整个黑江中游,这些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里面的人靠什么为生,都是什么族群,所在什么地势?
卫傅既然经略一地,自然要把这些都了解到,而不是仅凭听来的只字片语。
“会不会有危险啊?”
“能有什么危险,爷跟着呢,姐夫也回来了。”
刘长山昨儿回来的,给福儿拉回来了十几车酒,说后续还会有酒送来。
本来他还好奇等雪封山,车在雪地里不好走,怎么送过来,但人家卖酒的人说让他不用担忧,反正到时候自会送上门。
听说爷跟着,于是福儿就不再问了。
之后等她吃过早饭,卫傅换了身外出的皮袄就出了门,好像他等在这,就是为了陪她吃个早饭一样。
福儿本打算把大郎交给卫琦带一会儿,听说卫琦也跟去了。
只能带着儿子先去了一趟种洞子菜的院子,看了看菜,已经可以收第一茬了,她交代说明儿便拿去酒铺里卖。
专门管着洞子菜这一块事的郑家大嫂忙记了下。
又去了平时她蒸酒的地方。
这地方由于她用来蒸酒的那一套东西要保密,平时是不让外人来的,除了自家人,就是李、郑两家人。
即使这两家人来之前,福儿也专门把铜罩子和铜管外面做了一层伪装,是她爷和她姐夫连夜用木头箍了一层外壳。
所以从外表看去,这套蒸酒的家伙什和一般酒坊里也没什么区别。
福儿把缸里的酒倒入锅中。
她力气大,一个人完全可以。
然后是烧火点灶。
其实她知道卫傅是去干什么,但他既然做了这么多不想让她担心,她就假装不知道罢了。
在眼线眼里,安抚使骑着马,也就带了十多个护卫,就出城去了。
这一行人所骑的马膘肥体壮,带着精良的武器和弓,看得出安抚使外出也不是没防备的。
以为仅凭着这些,就能保证自己安稳无忧了?
未免也太天真了!
寒风呼啸。
黑城的风格外利,至少比建京的风利多了。
卫琦穿着棕色的皮袄,戴着同色的皮帽,一边策马一边对身旁的卫傅道:“你是怎么说服守财奴让你跑这么一趟的?”
卫傅皱眉:“她是你嫂子。”
顿了顿,又道,“而且她没你说得那么凶悍,福儿平时挺温柔的。”
“温柔?”卫琦龇牙咧嘴。
卫傅不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她是只对你温柔吧。”
这话让卫傅神色怪异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道:“她明明性格很好,你不要总是惹她,把她惹火。”
卫琦顿时不说话了。
这两口子是一家人,一伙的,就他是个外人。
这时,卫傅突然神色一变:“先不说了。”
卫琦也顺着往远处看去。
除了二人,大抵也就只有戴着皮帽子,将脸遮了大半的老爷子察觉到了。
“加快马速。”
一行人二话不说,策马往前奔去,非但没有避开前方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反而迎面而上。
就在这里不远处,以独眼豹为首的一众马匪,正在策马狂奔。
上次吃了亏,同样的亏独眼豹不会再吃第二次,所以他们这次行动之前,可是进行了一番很周密的部署。
不光让毛苏利出面,故意向安抚使示好,还邀他前去今日会在阿尔丹屯庄进行的草市。
草市乃当地习俗,每年入冬时节,都会有几个大屯庄办草市,也是以前没有黑城时,当地人为了方便以物易物。
后来有了黑城,渐渐变成了以黑城为交易所在,也不再使用以物易物,而是用金银铜钱交易。
但多有屯庄不愿被朝廷势力管制,还是选择在草市进行交易,所以每次哪儿有草市,都是十分热闹的。
除了交易外,草市还起到屯庄与屯庄之间互通消息,联络交情的作用。
毛苏利把这个消息告诉卫傅,又盛情邀请他,就是笃定他一定会去。
毕竟自打安抚使到了黑城后,就一直龟缩在城里。他若想做出一番事情,必然少不了和那些屯庄打交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安抚使果然答应了。
这是独眼豹等人部署的第一步,为了防止再发生上一次的事,他们还利用城里的眼线窥得对方带了多少人马,打算走哪一条路。
得知安抚使果然走的是他们提前预料到的那条路,独眼豹以及一众马匪大喜。
这条路和阿尔丹屯之间,有一片开阔的平地,此地虽不适合埋伏,却最是适合利用人多势众进行碾压。
十多人对上自己这边七十多个马匪,独眼豹已经预料自己的胜利了。
他甚至想好了,到时他一定把这个安抚使的头颅砍下了,悬挂在黑城城门上,是时不光能为亲弟弟报得血海深仇,还能一振自己威势。
一个自认有心算无心,多番部署。
一个是就等着你来。
两个队伍在不断地靠近,都在朝同一个目的地而去——那片空旷、宽敞的平地。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能远远看见对方人马奔驰而来激起的尘土。
双方还在不停地拉近距离。
独眼豹甚至呼喝起各种话语,给一众马匪鼓舞士气。
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朝廷的官兵实在太碍眼了,还要我们去遵守他们的规矩,不如这票干完,直接打进城,把那官署占了,咱们也来当个官兵做做……”
“这主意甚好。”
“先拿下这个‘大人’再说,你们也别太冲动,死了他,还有个毛总管。”叫做病虎的马匪,一脸病怏怏的样子,可他却能在无数马匪中独占一把交椅,显然不光表面这点本事。
只是现在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他间隙喊出来的话,也没什么人听就是。
病虎隐隐地扫了前方的独眼豹一眼,又暗示身边的手下往后让一让,让其他人冲在前面。
换做平时,人数相当作战,一般是要先用弓箭扫射一通,再进行近战。
可肉眼可见对方就那么点人,还至于费劲儿停马射箭?
独眼豹还在喊‘先射箭’的话,但已经有人越过他冲上去了,且人数不少。
他只能一脸阴沉地跟着追上去。
……
与此同时,卫傅一行人已经停马了。
远远地朝对面眺着,老爷子还不忘教卫傅。
“看到没?这些人就是游勇散兵,不听指挥。打打普通人也就罢,上了战场,不够一合之力。”
眼见着一群悍匪奋不顾死往这里策马而来,那阵阵马蹄声,以及扬起的尘土,哪怕冷静如卫傅,也忍不住眼皮直跳。
老爷子还在谈笑风生。
似乎看出孙女婿的不镇定,老爷子拍了拍他肩膀道:“两军对垒,轮不到帅出马,帅是运筹帷幄,将才是冲锋陷阵。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