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一见来人了,当即不让五皇子玩了。
“你不行,让我来!”
五皇子正想反驳,人已经被福儿搡开了,就见这小太监大拇指死死按在三哥人中上,狠狠一掐,倒在地上的三皇子顿时宛如被滚水烫了的鸡,从地上蹦了起来。
三皇子嗷了一声。
这一声嗷是宣泄方才积攒了所有的疼,几乎整个鞠场都能听见。
福儿忙往后窜了两步,一边拍手笑道:“三皇子醒了,真是太好了。”又对李德妃道:“娘娘不用担心,三皇子殿下已经醒了。”
李德妃捂着胸口,指着她。
“你……”
三皇子捂着口鼻,原地蹦了好几下,才停住。
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醒’了?
可实在不能怨他,他本就忍耐了许久,各种疼痛屈辱,若不是……他觉得自己能忍受的,可就在那一刻,一股锥心的刺痛突破了他的临界点,他从不知道被人掐人中竟会这么疼。
“泥介哥大坦到害欠(你这个大胆的太监)……”
李德妃这时也能说话了。
“你这个大胆太监,你竟然敢对三皇子动手,来人啊……”
太子正欲说话,这时后面的大部队已经来了,皇后走出来斥道:“德妃,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在胡闹?”
李德妃一愣:“娘娘,他……”
“方才所有人都看见了,若不是他危急之际撞开三皇子,这次三皇子恐怕危矣。”
李德妃十分委屈道:“若不是太子,三皇子也不会……”
“是啊是啊,三皇子殿下也太不小心了,”福儿大声地打断她道,“太子殿下明明给留出了空距,偏偏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突然往前跑了两步,害得太子殿下差点撞到他,奴才也是情急之下才撞开三皇子,以免两位皇子相撞,实在不敢居功。”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除了事发时在附近,又或是一直关注三皇子和太子二人。
且一切发生太快,大多数人只看见那个小太监骑马撞开了三皇子,又及时拎住了从马上摔下来的三皇子,至于到底是如何致使这种情况,根本没看清。
此时听见这小太监这么说,当即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竟是三皇子自己往太子马上撞的?
三皇子气急想辩解,可说出来的话都是含糊不清。
这时五皇子道:“是啊三哥,你也太不当心了,方才吓死我和四哥了。四哥你说是不是?”
方才看情况不对就先往旁边跑的四皇子,这时也过来了。
“可不是,只是我跟五弟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幸亏这个小太监眼尖,救下了三哥。”
老实的其哈玛道:“是不是马不听使唤?因为用的不是自己的马,我也觉得挺不顺手的。”
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都看着这个老实人。
其哈玛被看得有点慌,忍不住看了看太子。
“难道你们没觉得马不太顺手?”
太子沉默。
他看了三皇子一眼,道:“三皇弟以后注意一些,以后凡事别逞强。”
调子就被几个离得近的人定下了,旁人还能说什么?
李德妃似心有不甘,可看看根本说不定了话的儿子,只能闭上嘴。
元丰帝看了几人一眼,着重看了看福儿,道:“把三皇子送回去,找个太医看看,还有没有哪儿伤着的。时候也不早了,太子这边领先三球,这次就算太子这队赢。冯先,让人把赏赐发下去,都散了吧。”
众人各自散去。
太子一行人则跟皇后去了她的大帐。
见进来后,皇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福儿左看看右看看,又可怜巴巴看了看太子,当即跪了下来。
“娘娘,奴婢错了。”
“你也知道你错了?”
“奴婢错了。”
“你错哪儿了?”
卫傅见福儿可怜,没忍住道:“母后,福儿她也是担忧儿臣,若不是她,儿臣今日……”
“你别替她求情,你难道没错?方才为何突然换了打法?还是没忍住想出风头的那份心?”
卫傅辩解道:“儿臣不是,儿臣只是想自己是太子,一直避着不太好看,就想趁着所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抢几球,儿臣当时已经打算好了,这球抢过来,儿臣就不再出头了……”
福儿道:“娘娘,你不能怪殿下,三皇子这个阴人好几次鞠杖都是冲着殿下的腿去的,太气人了,若奴婢是殿下,也想吓一吓他。”
好好好,都有理!
皇后这会儿心里都扑通扑通地跳,她无奈地摇摇头:“行吧,你回去吧。福儿留下来。”
卫傅当即望了过来。
皇后没好气道:“本宫不会拿她如何的。”
等太子走后,皇后略有些复杂地看着福儿。
“你起来吧。”
福儿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你今日也算立了大功,本宫不是有功不赏的人,等太子妃进门后,本宫会让太子给你个良娣的位份,就当犒劳你一直尽心服侍太子。”
福儿忙装得一副惊喜样,又跪下连声道谢娘娘。
心里却在想,其实我一点都不惊喜,因为你儿子已经说过了。
不过说归说,皇后的承诺显然又给了福儿一份保障。哪怕迎春晴画等人都知道,这一遭后这位未来的王良娣以后的地位非比寻常,恐怕在娘娘心里,那位还没进门的太子妃还不如她。
只是主子们做事都讲究体面,只要那位太子妃不会想不开对付这位,该有的一切和体面还是有的。
“行了,你退下吧。”
福儿走出大帐,在距离大帐不远处,看到停在这里等她的太子。
“殿下。”
太子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先回去再说。”
等福儿离开后,大帐里安静下来。
此时端坐在座上,看着尊贵无比的皇后,才松开了紧握了多时的手。
“呀,娘娘你的手!”迎春惊道。
皇后的手心竟被她握出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其中有两道已经见血了,尾指上的指甲也崩断了两根。
“本宫没事。”皇后轻吐一口气道。
“怎么会没事?”
迎春噙着泪道:“十指连心,娘娘肯定疼极了。”
为何会如此?
不言而喻,堂堂大燕的皇帝竟纵容其他皇子对太子下毒手,毒手没下成,还想来一出栽赃,幸亏福儿力挽狂澜,破掉了三皇子的阴谋诡计。
若没有福儿半路杀出,三皇子受伤,哪怕人没事,恐怕也会闹得翻天覆地,是时终于能抓到太子把柄的那些人,必然群起而攻之。
太狠了,这些人简直疯了!
可迎春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去找东西来为皇后处理伤口。
处理罢伤口,皇后让迎春二人服侍褪下发饰环佩,睡了半个时辰。
醒来后,她也没起来。
这期间外面发生的一些事被报了过来,诸如元丰帝去探望了三皇子,德妃向陛下哭诉,陛下晚上要设宴宴请几位蒙古王爷,以及之前击鞠赢了的人等等。
皇后去赴了宴,太子也在其列。
中间好酒好肉自是不必说,今日参与击鞠的一众儿郎都在席上,包括福儿这个立功的小太监。
元丰帝说有赏是真有赏,当场赏了福儿一百两金子,可把福儿给高兴的。
太子有些吃醋,怎么孤给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她都像没现在这么高兴?
除了‘受惊’的三皇子没有出现,不过这种场合,也没人能记得住他。
宴散时,夜已经有些深了。
元丰帝喝得酩酊大醉,路都有些走不好,皇后赶在冯先之前,搀住了他。
“皇后?”
元丰帝醉眼惺忪地看向皇后。
今晚有月,月下的皇后无疑是极美的。
乌鸦鸦的黑发,冰肌玉肤,秾艳的眉眼下又带着一股清冷,仿佛不会像任何人屈服。
“皇后!”
“陛下你喝醉了,臣妾扶你?”
元丰帝握紧了皇后搀扶自己的手,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随侍,渐渐远离。
甄贵妃愣了一下。
陈淑妃眨了眨眼,瞧了她一眼,带着笑离开了。
太子也有些错愕,福儿轻轻地戳了他一下:“殿下,我们也回去吧。”
卫傅点头,望着皇后背影的目光中有一丝忧虑。
……
大帐前,元丰帝紧紧握着皇后的手不丢。
皇后低声道:“陛下,容臣妾回帐中梳洗一二换身衣裳。”
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元丰帝浑浑沌沌地想,她可极少向自己示弱,这是知道自己错了?明白了仅凭她自己,是保不住太子的?
不管如何,她能示弱是好的。
元丰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一眼,道:“那朕等着皇后。”
皇后朝自己的大帐走去,直到进了帐篷,她才使劲搓了自己的手几下。
一旁的迎春仓皇道:“娘娘?”
皇后深吸一口:“服侍本宫洗漱更衣。”
迎春和晴画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说,忙去准备东西。
待皇后一番更衣梳妆后,俨然又换了一副模样,褪去了属于皇后的后服和妆容,此时的她,清冷如尘,仿若月上的嫦娥仙子。
皇后知道元丰帝最喜欢自己这副模样。
她微微抿紧嘴唇,趁着迎春晴画转身之际,从妆匣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藏在袖子里。
迎春服侍她穿上披风。
“你们别跟去了。”
两个宫女错愕。
“这里离陛下大帐不远,本宫自己去便是。”
二人以为皇后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屈辱低头的模样,虽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坚持要跟去。
夜凉如水,月光洒射在草叶之上,像给其铺了层银粉。
营地里,隔几米的位置,就有一个半人多高的火盆,里面彻夜不息地燃着火,用以照亮。
皇后捏着手中的纸包,遥望不远处明黄色大帐,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低头往前走去。
忽然,一阵大力袭来,她竟被拖到一个帐篷后的阴暗处。
皇后下意识想叫人,却被人堵住了嘴,直到她站稳了,才看清对方是谁。


第32章
对方双鬓微微有些泛白,长相刚毅冷峻,身材高大。
不是宣王还能是谁,可他竟穿着一身侍卫服。
“娘娘若是不大声嚷嚷,我就放手。”
宣王很谨慎,等了一会儿见皇后没再挣扎,才放开捂着皇后嘴的手。
“宣王你为何在这,你不是在留守在京城?你好大的胆子,还不放开本宫!”皇后震惊道。
宣王笑了笑。
“娘娘若是不怕被侍卫听见,尽管大声吵嚷便是,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就会被人瞧见娘娘正与穿着侍卫服的本王私会,等到那时候……”
她将清誉扫地,轻则被废幽禁冷宫,牵连太子也被废,重则牵连一家人。
皇后咬紧银牙,低声道:“那你放开本宫!”
宣王表面平静,可在收回手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捏了手下的软腰一把。
皇后当场扬起手要扇他巴掌,却被宣王钳住了手腕。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
皇后深吸一口,拽回手。
“宣王若是无事,就赶紧走吧,本宫看在你初犯的份上,就饶了你。”
“娘娘这么着急是想去干什么?”
“本宫做什么,难道还要跟宣王你说?宣王你僭越了!”
望着她清凌凌的眼睛,宣王暗咬牙关,怒极反笑:“本王这可不算是僭越,若不是本王拦住娘娘,娘娘恐怕已经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皇后心口一紧,偏开脸道:“本宫不知你说什么!”
“娘娘不知本王在说什么,那这是什么?”
宣王突然钳住皇后一直缩在袖中的另一只手,举了起来,而那只手正紧紧地握着一个小纸包。
宣王突然低笑了两声:“娘娘这是终于忍不住了啊?娘娘这是打算去做什么?弑君?弑夫?”
“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
宣王非但不放,反而顺势钳住了她腰肢,将她紧紧钳在怀里。
“若本王不拦着娘娘,恐怕娘娘现在已经去了陛下大帐,娘娘打算怎么让陛下心甘情愿服下这包药,是掺在酒里,还是掺在醒酒汤里?恐怕为了让陛下服下这药,娘娘还要牺牲些,屈意承欢……”
宣王越凑越近,声音低沉却又似乎含着怒焰。
“可光把人毒死,并不能解决整件事,所以本王猜,娘娘定是打算和陛下一同服下此药,到时一死死俩,谁也不会怀疑这毒是娘娘下的,是时陛下暴毙,太子顺理成章即位,娘娘是不是这么打算的?”
“你胡说什么,你放开本宫!”
宣王像疯了似的,一改平时冷峻稳重,重重地钳着皇后,在她耳旁低语。
“本王这是该夸娘娘呢,还是该赞娘娘?娘娘可真是一位好阿娘,为了太子,你可真是什么都愿意做!你厌恶他已久,却为了太子,愿意假装去低头,还打算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娘娘既然这么想让他死,为何不来找本王?”
“是本王暗示的不够明白?本王可是愿意为了娘娘做一切事情,当年太子出阁读书,如今太子观政,哪次本王没帮忙?本王只差主动送上门了,为何娘娘总是故意对本王置若罔闻?”
“宣王,你疯了,疯了……”
皇后使劲挣扎着,可根本没有用处,男人强壮的胸膛和结实有力的手臂,像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狱,紧紧禁锢着她。
“本王疯了?本王是疯了,本王就算疯,也是你逼疯的。”
“宣王,本宫可是皇后,是你的皇嫂!”
不说还好,一说宣王更是冷笑。
“当初父皇本是打算将你指婚给本王,若不是他横插一脚,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先帝既然把本宫赐婚给了陛下,本宫就是陛下的妻子,是宣王你的皇嫂,宣王你放开本宫……”
不远处,巡逻的侍卫问同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这地方蚊子都飞不进来一只。”
整个营地是一层包着一层,陛下的皇帐就在正中央,处在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的巡逻也就做个样子罢了,若真有人闯营,外面的侍卫早就该发现了。
“可我怎么好像听见有女人的声音。”
“我看你是想女人了……”
……
低沉的喘气声充斥着彼此耳膜。
是压抑、是愤怒、是激动、也是颤抖……
直到皇后狠狠地咬了一口,宣王吃疼退了开。
皇后愤怒地看着宣王,只可惜她此时的装扮实在吓不住人。褪去后服的她,格外显得柔弱、可怜,眼圈红红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宣王松开手,站直了身。
皇后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放弃了,捂着嘴仓皇而逃。
宣王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一下,摸了摸嘴唇。
“殿下,你怎么了?”
见太子似乎有心事,福儿不禁问道。
“我在想母后。”
“娘娘怎么了?难道是方才……”
福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是知道皇后娘娘不怎么得宠的,可方才娘娘却和陛下一同离了开,两人还是手牵着手。
她看着太子的眼神,渐渐怪了起来。
难道说殿下见不得娘娘和陛下亲近?
卫傅敲了她脑门一下:“你在想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想啊……”福儿装傻。
“你当孤看不出你这小脑瓜又想歪了?成天总喜欢胡思乱想,想那些有没有的。”
这么说福儿就不服了。
“我哪有成天胡思乱想?是殿下你自己说在想皇后娘娘,那我就以为是方才娘娘和陛下一起离开的事。殿下,不是我说,娘娘和陛下是夫妻,两人嗯…那啥也是正常的。”
“什么叫嗯那啥?”
福儿小脸红红的,“就是那啥嘛,夫妻一起过夜不是正常的!”
卫傅见她敢妄议父皇母后内帷之事,当即斥道:“你赶紧给我噤声,什么都敢说。”
福儿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也就私下跟殿下说说,而且殿下昨晚才说的这种事很正常,怎么这会儿就不正常了?”
说着说着,她有点没忍住红了脸,卫傅也面现赧然之色。
为了掩饰尴尬,他将她扑倒,又一把拽起被子蒙住两人。
“闭嘴,不准再说了,睡觉!”
好吧,睡觉。
迎春见娘娘跌跌撞撞地撞了进来,被吓了一跳。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半垂着头:“本宫无事。”
可迎春却看到娘娘脸很红,嘴唇也有些红肿。
她正想说什么,被晴画拉一把,晴画对她摇了摇头,她当即住了声。
“本宫累了,想要睡了。”
皇后匆匆往里面走去,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若是陛下那来人问,就说我有些发热。”
皇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内帐,迎春却愣在当场。
难道娘娘还没去陛下那?那娘娘的脸和嘴……
晴画低声道:“行了,娘娘怎么说就怎么做,先别管别的。娘娘既然这么说了,皇帐那肯定要来人,先想着怎么打发吧。”
……
元丰帝已经等睡了。
睡了一会儿,他猛然惊醒:“皇后呢?”
坐在角落里的冯先也昏昏欲睡,听到声音,当即惊醒过来。
“娘娘还没来。”
“朕睡了多久?皇后怎么还没来?派人去问问。”
“是。”
不多时,去问的小太监回来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晴姑姑说,娘娘好像吹了风,沐浴的时候便有些发热,喝过一些退热散便睡下了。”
“发热?是真发热,还是……”
说到这里,元丰帝突然停了下。
“你下去吧。”
“是。”
小太监退了下去,出门后才抹了一把冷汗。
……
宣王目送皇后进了自己的大帐后,转身没入黑暗中。
一路上他借着帐篷和帐篷之间的阴影,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很快来到一个帐篷前走了进去。
帐篷里,烛光摇曳。
一个四方矮桌上,放了两盏茶。
一盏后有人,一盏后没人,显然是给他准备的。
“你不该现在露面,若是按照时间,你应该是明日下午才会到承德。”
宣王低头摩挲着指上的扳指。
“早来晚来都是来。”
只可惜他这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瞒过过对面的人。
“他素来多疑,若知晓你提前到了一日,你是知道后果,更何况你又怎知她不会暴露你的行踪?”
宣王没有说话,显然拒绝回答这种可能。
“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心软。”
“本王不会心软。”
既然宣王这么说了,对方只能信了。
“如今蒙古各部都来了,阿蒙纳部和沙哈里部害怕路上对方下暗手,各带了五百骑兵,如今驻扎在承德城外,沙哈里部倒是不用担忧,但阿蒙纳部……还有建京那边驻兵再有两日……”
两人密谈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宣王离开帐篷,再度隐没于黑暗之中。


第33章
皇后娘娘病了。
据说昨晚从宴上回去就发了热,本以为吃些太医配的退热散就能好,谁知第二天还是请了太医。
知道这一消息后,让昨晚就‘过夜’之事还争论了两句的太子和福儿,不禁汗颜羞愧。用罢早饭,就匆匆来了皇后的大帐。
两人到时,太医还没走。
为了不打扰太医诊治,两人便去了大帐的一个小间里静候,殊不知情形并不如两人所想那样。
皇后是真病了,但太医却不是她派人请来的,而是一大早元丰帝派来的,打着关心的幌子,却格外让迎春和晴画二人觉得羞辱。
她们都觉得羞辱了,更何况是皇后娘娘。
晴画去送太医了,迎春眼含泪水地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皇后。
“娘娘……”
“行了,哭什么,他素来就是如此,他这是以为本宫故意耍他,或是本宫在玩什么手段,故意让太医来看看本宫是真病还是假病。”皇后眉眼淡淡的,声音虚弱,“不用理他,若本宫因这点事生气,恐怕早就气死了。”
迎春擦了擦眼泪,道:“对了,殿下来探望您了。”
“让他回去,本宫又不是什么大病,也免得过了病气给他。”
“是。”
没想到来了一趟却没见到娘娘,不过福儿见太子神色正常,显然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看来娘娘并不愿让太子看见自己病弱的样子。
卫傅叮嘱了迎春一番,就带着福儿走了。
下午,听说宣王来了,太子被元丰帝叫了去。
福儿没事做,想着有些日子没见着师傅了,便打算去找师傅。
这趟尚食局也跟来了营地,就是不知师傅有没有跟来,自打来到这处营地后,福儿已经有一阵子没吃过师傅做的菜了。
也是来了后,大多吃的草原上的食物,多为肉类和各种奶制品。福儿第一次吃这种食物,满新奇的,连吃多日都不腻。
而且她也不想让师傅辛苦,便特意让钱安去说过这阵子不用给她做菜。
其实福儿本心是想自己弄个小厨房,想吃什么自己做,之前是身份不够,弄不了小厨房,这趟从行宫回去,她若开口求一求太子,想必弄个小厨房应该不难。
一路找到尚食局所在的位置,只看到许多帐篷陈列其中,外面用一人多高的木栏杆围了起来,门前还有侍卫把守。
福儿进不去,只能说找小豆子。
不多时,小豆子匆匆赶了出来。
“福儿姐姐。”
“怎么成这样了?”
两人去一旁说话,小豆子道:“姐姐也知道尚食局这儿是做吃的,来了这么多蒙古人,营地里人员混杂,咱们跟过来后,这地方就被人看守得很严格,不是里面的人,一概不能进去。”
福儿倒也能理解这种做法。
毕竟陛下和这么多娘娘皇子公主都在,谁要在吃食里做点手脚,不说一网打尽,也能打掉一半,由不得不上心。
“师傅呢?师傅最近还好吧?”
“爷爷啊?爷爷很好,如今在里面忙着呢,这不是宣王殿下来了,宣王殿下最喜爷爷做的那道梅花豆腐,这不陛下刚下了命,爷爷正在里头忙着。”
小豆子并不是个多话人,现在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且方才福儿问起王来福,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走神在想别的事。
福儿不禁看了他一眼,见他袖子是挽着的,出来前应该洗过手,但没洗干净,估计是太过匆忙的缘故,手指甲缝隙里还有些白白的东西,正是豆腐。
福儿没多想,倒有些感叹。
“你侍候了师傅这么多年,以后多跟着师傅好好学,说起来以前还是我抢了你的位置,不然你现在应该能出师了。”
小豆子愣了一下,似乎被吓到,忙道:“姐姐说什么话,姐姐没来之前,我就是个搬菜坛子的小太监,姐姐来了后,因为我跟姐姐亲近,才能去到爷爷身边,偶尔帮姐姐打个下手什么的,还管那么一群小太监。
“姐姐如今出息了,我给爷爷打下手,其实早先爷爷就不瞒着我了,爷爷也不是那种怕偷师的人,只是给陛下做御膳,容不得经手人太多,才会不让人随便进那厨房。”
福儿失笑。
“行了行了,你别慌,以后跟着师傅好好学就是,师傅其实是个面硬心软的人,你多磨磨他,要不就学我当年觍着脸叫师傅,指不定过阵子我还能多个师弟。”
小豆子被调侃的有些面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小豆子就匆匆进去了。
进去时,看门的侍卫似乎还盘问了小豆子什么,见小豆子安稳无恙地进去了,福儿才转身离开。
……
直到进来后,小豆子才敛住脸上的笑。
他一通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帐篷前,迟疑了一下,掀开帐篷的帘子。
若不去看四周用木条和布围起的墙,其实这地方跟灶房没什么两样。正中是一排现砌的灶台,有五个灶眼。正对灶眼的上方,有一个木制的梯形的大罩子,罩子上还接了一个粗木管,木管通往帐篷外,像是一个特制的烟筒。
挨着墙放了许多粗瓷坛子和箩筐,里面放着各种干货、腌菜、米粮、佐料之类。另一边有一排木制的橱柜,橱柜旁有几个大水缸,还有一面墙则被一个很大的台案占据。
此时灶眼里烧着火,但灶台前却没有人,本该站在灶台前的王来福,躺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一把躺椅上。
他半阖着眼睛,似乎比以前更瘦了,脸色有些发灰,整个人蜷缩在褥子。
小豆子进来后,看见王来福的模样,没忍住抹了抹眼睛。
“把她打发走了?”
“走了,幸亏外面有侍卫,不让外人进,不然……”小豆子哽咽道。
“哭什么?你不是正做菜,快做,不然等会陛下那派人来催。”
小豆子这才想起还有活儿要干,忙去洗了洗手,去了台案前。
“……你刚才泡的葱姜水应该可以用了,往剁好肉馅儿里放盐、酱油、胡椒、一些花雕酒,打一个鸡蛋拌匀,葱姜水分三次放进去,顺着一个方向把馅儿搅上劲儿……”
“爷爷,馅儿我刚才已经弄好了,现在是往豆腐里填肉馅。”
“……哦,现在是填豆腐?这时就看你刀工了……也怨我,教你太晚,你的刀工不行,若是福儿,她能填得严实合缝的……”
小豆子回头看了看王来福说话有气无力的模样,抹了抹眼泪,道:“爷爷,我是不如福儿姐姐,但我会认真学,总有一天能学会,我现在就怕这菜等会儿送上去,让陛下不满,连累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