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因为挨了打要进宫告状的,可他被拦着进不去宫城,现在又挨了淮王四个耳光。
“好,打的好!”阿若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开心心的为淮王叫好。
“阿若你想不想打他?”淮王微笑问道。
“我就不动手了。我太小了,打也打不疼他,怪费劲儿的。”阿若轻轻叹了口气,煞有介事的说道。
江峻朗和其余的近卫们忍不住哈哈大笑。
永城王脸本就热辣辣的,这无情的笑声更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一样,扇得他那张胖脸更疼更辣了,“李颎,江峻朗,江家丫头,杜家小丫头,你们给我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明天我再拦你一天,后天让你进宫。你想见皇祖母可以,想见我父皇、母后也未尝不可。”淮王笑容可掬。
“仗势欺人,李颎你仗势欺人。”永城王手抖身抖,眼皮抖,嘴角也抖,气得都没形儿了。
“兄弟之间打个架,何必说得这么严重。”淮王轻描淡写。
“李颎你别太得意了,你是皇祖母的孙子,我也是,咱们身份是一样的……”永城王捂着发烫的面颊,和淮王讲理。
“都是孙子呀。”阿若津津有味的听着,一声惊呼。
“阿若,这是骂人的话,不许这么说。”江蕙轻声责备。
“哦,是骂人的啊?我不知道。”阿若无辜的眨眨眼睛。
“之前你是无意的,那现在你知道了,应该怎么做?”江蕙问妹妹。
阿若撅起小嘴,“我知道啦,说错话要道歉,骂错人要道歉。”她冲淮王甜甜笑,“充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骂人的话……”
阿若眉眼弯弯,笑得很甜,让人没法和她生气。
淮王以阿若的表哥自居,当然就不会和她计较了,耐心告诉她,“阿若,充哥哥和永城王确实是太后娘娘的孙子,这话没错。不过,单说孙子两个字通常有骂人的意思,所以你方才的话还是不大妥当的。跟别人不要这么说,明白么?”
“明白,明白。”阿若快活的点着小脑袋。
“淮王表哥,对不住。”江蕙歉意的道。
“童言无忌,没什么。”淮王语气柔和。
永城王不怀好意的看过来,淮王没等他开口说话,眉头微皱,扬起马鞭子在永城王的马背上狠狠一抽,马受惊狂嘶,如脱兔一般向前狂奔而去。
“跟着他。”淮王命令。
两个随从应声上马,追着惊马的永城王一起去了。
“今天看了杂耍,还看了戏,还看了这场好戏,真好玩。”阿若开心极了。
江峻朗正要过去和江蕙、阿若说话,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沿着青砖铺就的大路一路小跑着向宫门这里来了,不由的心里一紧。
“永寿宫的何公公来了。”江峻朗笑道。
淮王听出了江峻朗的话意,“表妹,阿若玩了一天该累了,你们回吧。”
车夫掉转马头,江蕙跟淮王、江峻朗告别,抱着阿若进去了。阿若很是舍不得,从车窗中伸出小手频频挥动,“叔叔,充哥哥,再见了啊。”
何公公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有辆朱轮华盖马车徐徐离去,也没有放在心上。
“淮王殿下。”何公公见了淮王,陪笑行礼问安,之后便四处张望 ,“永城王殿下方才不是在这里么?”
“方才还在,现在走了。”淮王神色自若,“他明天有事进不了宫,后天或者大后天,应该会到永寿宫向皇祖母请安。”
“是,是。”何公公点头哈腰。
江蕙带阿若回到安远侯府,阿若和江苗、江蓉见了面,便一手拉起一个眉飞色舞说起今天的见闻,又把买来的东西一人一份给分了分,“别的是一人一份,这些小书册咱们轮着看吧,蛮好玩的。”
“好呀好呀。”江苗、江蓉都很高兴。
阿若扭捏起来,“那个,我还买了支钗,是想给我娘的,珠光宝气只有那么一支……”
“那可真好。”江苗像听到有趣的故事一样,赞叹着点头。
“那可真好。”江蓉比江苗小,有样学样,连语气都学江苗,和江苗一模一样。
“真好,嘻嘻。”阿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摸摸怀里藏起来的东西,偷眼瞅瞅两个小玩伴,更加热情洋溢,“苗苗,蓉蓉,今天你俩到我家吃饭吧。姐姐答应给我做野菜饼,野菜饼可香了。”
“野菜饼啊。”江苗和江蓉听得很是稀奇,纷纷表示要吃。
“姐姐,今晚我请客,行不行?”阿若拉拉江蕙。
阿若是江蕙看着长大的,她那点儿小心思,江蕙哪有不明白的?知道妹妹是偷偷藏起了纯银脚环,没有告诉江苗、江蓉,心里内疚,想要请客弥补,便笑着答应了,“阿若请客,姐姐下厨,你们想吃什么尽管说。”
三个小姑娘一起欢呼起来。
江畅、江略几个男孩子放学之后过来,听说这件事,也很是动心,“姐姐,连我们一起请了如何?”
“也不怕把你们大姐姐累着。”苏老夫人嗔怪。
江老太爷乐呵呵的道:“其实我也想尝尝蕙蕙做的菜。”
老两口的话却是一齐说出口的。
江老太爷赧颜,“这么多人一起去,蕙蕙得做多少菜啊……”他正想要说自己考虑不周,江蕙却趁着他语气停顿的时机笑盈盈开口,“祖父祖母,弟弟妹妹们都到稻粱园,今晚我亲自下厨,请你们尝尝田园风味。”
“好啊。”阿若、江苗、江蓉三个还不懂事的小姑娘乐不可支。
姐姐请客,而且要请这么多人,那一定很热闹。小孩子哪有不爱热闹的。
江畅、江略已经上学,懂事多了,虽然心里也很想去,却眼巴巴的瞅着江老太爷、苏老夫人,要听祖父祖母发话。
“蕙蕙一片好意,你看……?”江老太爷乐呵呵看着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也很动心,道:“我也喜欢稻粱园,喜欢田园风味,就是怕蕙蕙累着。”
文氏忙道:“让厨房过去几个人帮忙打下手,最要紧的时候蕙蕙动动手就行了。我也能帮忙的。”
江峻朗啧啧,“娘子,你也会下厨啊?那以后为夫是不是能尝尝你的手艺了?”
江蕙抿嘴笑,“叔叔,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婶婶要忙多少事家务事呢,她哪里有下厨的功夫。”
“蕙蕙,你就知道向着你婶婶。”江峻朗故意抱怨。
“我娘说了,女人就该向着女人。”阿若大声说道。
众人一起笑喷。
丹阳郡主是最后进来的,她来的时候江蕙和文氏已经扶着祖父祖母准备出门了。丹阳郡主忙道:“这请客能不能算我一个啊?”
“欢迎之至。”江蕙笑。
“欢迎之至。”阿若以小主人的姿态热情邀请。
大家都笑,一起去了稻粱园。文氏命厨房五六个手脚麻利的媳妇子过来给江蕙打下手,洗菜切菜、洗鱼洗虾这一类的事有人代劳,江蕙熬了香喷喷的小米粥,摊了野菜饼,几样清淡小菜,另外做了烤鱼,鲜虾粥。这时天气转热,文氏便请示了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命人把饭桌摆在院子里,也不分大人孩子了,团团围坐。
野菜饼是由新鲜野菜混合面粉、鸡蛋摊成的,既有野菜的清香,又透着蛋香和面粉香,软和香嫩,面饼微黄,吃起来真是香得不得了。阿若今天请客,很有小主人的样子,野菜饼上来之后她先推到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面前,“我姐姐做的饼可香了。”然后又给丹阳郡主、江峻朗和文氏等人,最后才拿了一碟子饼到她和江苗、江蓉面前,馋涎欲滴,“苗苗,蓉蓉,快来快来,咱们一人一块。”
江苗和江蓉早就洗干净手脸坐在桌边眼巴巴的等着了,两人学着阿若的样子夹了一小块野菜饼,在蒜汁儿里蘸了蘸,放入口中,“真香啊。”三个小姑娘一起闭起眼睛,满脸陶醉。
“我说了姐姐做的饼好吃吧?”阿若得意非凡。
“真好吃。”江苗和江蓉一个比一个吃得专心。
江蕙把鲜虾粥也端上来了,坐在苏老夫人身边替她剥虾,“祖母,这虾很鲜的,您尝尝。”苏老夫人眉花眼笑,“蕙蕙,你也吃。”江老太爷往这边看,“蕙蕙,这虾粥看着就香啊。”江蕙嫣然,“祖父,我这就给您剥。”也给祖父剥了一只虾递过去。
“鲜,好吃。”江老太爷呵呵笑。
丹阳郡主照顾江蓉,江峻朗、文氏照顾江苗,江畅、江略很有风度的替阿若剥虾,这顿饭吃得很融洽,人人脸上都有笑容。
江蕙原来是坐在苏老夫人身边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换了座位,在祖父和祖母之间坐了。
她笑盈盈和祖父祖母说着什么。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居高临下,默默看着这一切。
“侯爷,您不下去看看么?”另一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了,我还有件紧急公务要处理,稍后再向老太爷老夫人请安。”良久,江峻熙方缓缓答道。
“是,侯爷。”另一黑衣人唯唯诺诺。
江峻熙深深向山下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暮色笼罩下来,他身上如漆如墨的黑衣浸入夜色之中,渐渐消失不见。
☆、029
晚饭过后, 大人们在院子里喝茶谈天,小孩子跑来跑去玩笑打闹。
江畅在这些孩子当中年纪最大,已经开始学骑马了, “骑马蛮好玩的, 我现在能自己骑小马驹了。”他一说起骑马,阿若便来劲了, “我会骑豹子,还会骑狼狗。”小手放到嘴边吹哨, 她才吹了两声, 灰灰便呼哧呼哧跑来了, 围着阿若撒欢。
“灰灰真听话。”孩子们都很羡慕。
阿若命令灰灰趴下,她骑到了狼狗的背上,“你们看我骑狼狗。”
灰灰站起来了, 阿若骑在狼狗身上居然也有模有样的,比江畅还要高一头,得意洋洋。
江畅吓了一跳,“不行阿若, 我骑小马驹也是有马鞍的,你这什么也没有啊。不行,快下来, 这太危险了。”
阿若笑嘻嘻,“狗怎么会有马鞍呀?用不着。”
江畅劝不了阿若,忙跑去向大人求救,“爹爹, 阿若要骑狼狗,狗背上没马鞍,能骑么?”
江略伸开双臂拦在灰灰前面,“不许这么骑,太危险了!”
“阿若,没鞍太危险了。”江苗仰起小脸。
“没鞍,不能骑。”江蓉奶声奶气。
“没事,我骑过很多次了。”阿若叫江略让开。
江峻朗本来是陪江老太爷谈古论今的,听了江畅的话,唬了一跳,“灰灰那么高,跑得又快,摔下来可不是玩的。”忙不迭的站起身往这边跑,“阿若,快下来!”
江蕙也不陪苏老夫人说家常了,和江峻朗一起过来了,“阿若,不许骑。”
“为什么呀?以前我骑过的。”阿若叫道。
江蕙柔声道:“以前你也是背着爹娘和姐姐偷偷骑的,对不对?阿若你知道么,最初骑马是没有马鞍的,骑士需要骑跨于裸马的背上,仅靠抓住缰绳或马鬃,用腿夹紧马腹使自己在马匹飞驰的时候不致摔落。那时候骑马便非常危险,后来有了马鞍,就能帮骑士固定位置、减少疲劳,而且能够奔跑的马背上使用弓箭、刀剑……”
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听的入了迷。
阿若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灰灰身上没有鞍,那骑灰灰就容易摔落,不安全。”
“对极了,我们小阿若真聪明。”江蕙冲阿若伸出双臂,阿若嘻嘻一笑,任由江蕙抱到了怀里。
江蕙小小声的对阿若说道:“阿若,你会骑豹子和狼狗,苗苗和蓉蓉可不会啊。她俩年纪和你差不多,平时常在一起玩,你如果骑了,她们也想跟着一起,对不对?那样她俩就危险了。尤其是蓉蓉,她年纪最小,姐姐们做什么,她便也想跟着做什么,她如果像你一样偷偷去骑狼狗,摔着了,你是不是会过意不去啊?”
江蓉拉着她哥哥江略的手站在一边,小小人儿,一脸稚气。
阿若偷眼瞅瞅江蓉,连连摆手,“不骑了,我不骑了。”
江蓉这样的小娃娃如果和她一样偷偷骑灰灰,不摔下来才怪。阿若可不愿意有这样的事发生。
虽然阿若决定不骑灰灰了,但狗还是要蹓的。阿若牵着灰灰在田间地头转了一圈,江畅、江略、江苗、江蓉几个孩子也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阿若和江苗、江蓉一人搂着个白萝卜,乐得合不拢小嘴。
玩了一会儿,孩子们一起去看小黄鸡。天黑了,小黄鸡已经偎依在一起睡着了。
“咱们也一起睡吧。”阿若和江苗、江蓉看得心里痒痒,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热切的商量。
有侍女快步过来,悄悄向丹阳郡主禀告了什么,丹阳郡主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茫。
“娘,我和四姐姐、阿若一起睡,可以不?”江蓉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软软糯糯的央求。
丹阳郡主唇角上扬,明明很高兴,却装出幅可怜样子,“蓉蓉啊,你爹爹不在家,你哥哥晚上要挑灯夜读,你再不回去,就只有娘一个人,很孤单的。”
“这样啊。”江蓉细声细气。
江蓉小姑娘为难了。她想和江苗、阿若一起睡,可她不忍心让丹阳郡主孤单啊。
“蓉蓉今晚先回去,改天再留下来和苗苗、阿若一起,好么?”江蕙笑道。
“好啊。”江蓉点头。
她是个好脾气的小姑娘。
江蓉既然留不下来,江苗也就和江峻朗、文氏一起回去了。三个小姑娘商量好了,改天还是要联床夜话的。
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今晚心情很好,两人都是一脸笑,江蕙送他们回去的时候,苏老夫人交代道:“这稻粱园虽说是田园风光,到底还是荒凉了些,不便常住。等阿若慢慢适应了,你还是搬到芙蓉园或是蘅芷轩吧,那里才是闺阁气象。”
江蕙知道祖父祖母是一片好意,满口答应,“我闲着没事的时候便带阿若过去逛逛,若阿若喜欢了、适应了,随时可以搬过去。”
祖父祖母很是欢喜。
送走客人之后,阿若一声欢呼,跃上灰灰的背,骑着灰灰转了几个圈,院子里传出阿若快活的、银铃般的笑声。
江蕙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唉,没办法,阿若这小娃娃从小就调皮,机灵得像小猴子一样,大人一眼看不见,一会儿看不住,她便要生事了。
等阿若玩够了,和灰灰挥手告别,江蕙才抱阿若回去,打发她洗了澡,换了身嫩黄色的小睡衣,把她抱上了床。
自从养了小黄黄们,阿若忽然喜欢起嫩黄色,睡衣便按照她的要求换成了这样的颜色。
灯光下的阿若比白天乖巧,躺在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枕头上,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布娃娃,听姐姐给她讲故事。
“听完三个小猪的故事就睡觉了,好不好?”江蕙温柔和她商量。
“好。”阿若晚上还是很乖的,并不讨价还价。
江蕙用轻柔的声音讲着故事,阿若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看样子就要睡着了。
江蕙轻轻拍着妹妹,嘴角勾了勾。
阿若晚上乖乖睡觉的时候,是很可爱的。
一阵轻快的笛声穿过重重夜色透入屋中,笛声清亮悠远,宛如朱雀在林间鸣叫。
江蕙脸上闪过惊喜之色。
这笛声吹奏的是首《两只老虎》,她小时候冯兰教过她的。彼时她还小,大概和现在的阿若一样大,那时还是一家三口幸福团圆,冯兰教她,江峻熙也跟着学,很快便学会了,一家三口同时吹奏,其乐融融。
冯兰告诉过她,这只曲子来自另外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个时代是没有的。也就是说,这曲子只有她们一家三口会。
“我爹爹回来了么?”江蕙心中雀跃。
江蕙正要轻手轻脚下床,阿若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一脸嫌弃,“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小阿若这时简直是义愤填膺了,对外面那吹笛子的人很有意见。
江蕙纳闷,“阿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阿若理直气壮,“娘睡着了,我吹小喇叭,娘就是这么说我的呀。”
江蕙这才想起从前的事,很有些哭笑不得,“阿若,那是大夏天啊,中午大家都困了要睡,你非但不睡觉,还举着个小喇叭在院子里吹,还吹得……”那么难听,那么刺耳……
“吹得什么?”阿若追问。
“没什么。”江蕙不忍心打击妹妹。
“反正我睡着了,有人在吹笛子,就是没有公德心。娘就是这么说的。”阿若振振有辞。
江蕙笑,“姐姐吹个口哨,把外面的人吓走。”
“好呀。”阿若大乐。
江蕙响亮的吹了几声口哨,外面的笛声果然停下了。
“姐姐真厉害。”阿若对江蕙佩服得不得了。
江蕙轻轻拍着阿若,总算把阿若哄得又睡着了。
江蕙给阿若盖好被子,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出门。出了屋门,她辨清方位,下了台阶,灰灰在台阶下面卧着,听到有声音,嘶哑的吠了两声,看到是江蕙,也就停了。
江蕙到了矮篱前,看到一个黑色的高大人影,心情激动,飞奔过去,“爹爹!”
“蕙蕙!”江峻熙心情激荡,握住江蕙的双手仔细打量着她,“蕙蕙长大了,我的蕙蕙长成大姑娘了……”
“也不大。爹爹,人家现在还没有及笄呢。”江蕙撒娇的说道。
及笄了才是大姑娘,没有及笄,也就是还没有成年。
“是,我的蕙蕙年龄不大,还是小姑娘呢。”江峻熙声音低沉有力,听声音应该是铁腕人物,对女儿却很迁就。
“爹爹,外面凉,咱们进去说话。”江蕙拉起江峻熙的手,笑着让他进屋。
“好,进去说话。”江峻熙语气宠溺。
父女二人携手进来,灰灰看到有陌生人,警觉的站起来想要咆哮。江蕙笑道:“灰灰,这是我认识的人。”灰灰讨好的摇摇尾巴,目送江蕙过去,慢悠悠的又卧下了。
进到屋里,灯光明亮,父女二人互相打量,都是感慨万千。
七年没有见面,江蕙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面色如朝霞映雪,身姿如弱柳扶风,眼眸中的慧黠之色,却一如从前。
江峻熙身穿黑色常服,如墨染般的颜色映得他面容如玉,皑如山上雪,皎似天上月,他还是那样的英俊出众,却平添了说不出道不明的威严和肃杀之意。
七年前的江峻熙要明快得多,没有眼前这位江侯爷这般给人厚重、沉重的感觉。
“蕙蕙,你……你不恨爹爹吧?”江峻熙看着爱女,鼻子一酸。
“爹爹,我曾经迷惑不解,后来我知道了废太子谋逆案,知道江家不幸牵涉其中,也便明白了爹爹的苦心。”江蕙轻声道。
江峻熙当年狠心把妻子女儿赶出家门,不是不爱她们,而是要保全她们。
冯兰、江蕙当时如果跟着江峻熙,会被锦衣卫一起抓到京城,投入大牢。等待她们的,如果不是人头落地,就是流放、官卖,处境悲惨……
“蕙蕙,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江家安全之后,爹本想把你们接回来的,可是……”江峻熙满怀歉疚,虎目含泪。
“爹爹,您不用说了,我知道。”江蕙心有不忍,柔声打断了他。
“姐姐!”阿若掀开门帘,声音清清脆脆,眼睛明明亮亮。
“阿若,你怎么醒了?”江蕙吃惊,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不穿鞋子?赤脚踩地上不凉么?”一边责怪,一边取过鞋子给阿若穿上了。
阿若不回答江蕙的话,倚在姐姐怀里,盯紧了江峻熙,“姐姐,他是谁呀?”
江峻熙缓缓转身,看着这个白皙粉嫩、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目光复杂难言,
江蕙搂着妹妹,温柔告诉她,“阿若,他是我爹爹,是生我养我的爹爹,是我最亲的人……”
“那我呢?”阿若紧张了。
“你是我妹妹,也是我的亲人,最亲最亲的人。”江蕙见阿若小嘴一撇,想哭,忙柔声安慰她。
阿若搂紧江蕙的脖子,一脸警惕的看着安远侯江峻熙。
这样的一双桃花眼,这样略带敌意的神情……江峻熙眼前浮现出一张俊美少年的面庞,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爹爹是客人,客人来了,咱们应该怎么招待?”江蕙把阿若当大孩子,柔声问她。
“要请客人坐下,请客人喝茶。”阿若说道。
“阿若真乖。”江蕙夸奖妹妹几句,把她放下来,“姐姐去倒茶,阿若自己坐一会儿,好么?”
“好。”阿若答应了。
江蕙起身去拿茶壶、茶杯,阿若眼珠转了转,蹬蹬蹬跑到安远侯面前, “姐姐说了,等我长大了,我爹和我娘就回来了。”
“甚好。”江峻熙沉默片刻,低沉的说道。
阿若认真看看他,挺起小胸脯,骄傲的宣布,“我明天就长大了。”
“甚好。”江峻熙还是那两个字。
“在说什么?”江蕙端着茶盘,笑盈盈走过来。
“没什么。”江峻熙接过茶杯,淡淡的道。
阿若伸出小胳膊要姐姐抱,江蕙抱着她坐下来,“阿若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阿若明明不渴,却点头道:“要喝水。”江蕙倒了温水给她,她捧着小杯子半天抿不了一口,时不时的看向安远侯,也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江蕙和江峻熙面对面坐着,时不时相视一笑,却极少开口说话。
江峻熙目光中有浓浓的父爱,也有淡淡的哀伤。父女相见固然是喜悦的,但分离多年,没有亲自抚养女儿长大,这其中的辛酸痛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江蕙和父亲多年没见面,重逢之后本来还是很激动的,被阿若打断之后却蓦然添了些异样的感觉,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和父亲说些什么了。
“怎么不说话呀?”阿若转着手中的小杯子,奶声奶气的问道。
“此时无声胜有声。”江蕙回过神来,微笑告诉她。
“啥意思?”阿若不懂。
“闷闷无声比有声音更感人。”江蕙道。
阿若打个呵欠,“我没听懂。”
江蕙见她实在困极了,便轻轻拍她,哄她睡觉,“阿若困了,快睡吧。明天起床你还要和苗苗、蓉蓉玩耍,还要蹓灰灰,要养小黄黄们,好多事等着你做呢。”
“唔。”阿若眼睛不知不觉闭上了,含混的答应了一声。
灯光下,小女孩儿的睡颜恬美天真,惹人怜惜。
“蕙蕙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照顾起小孩子了。”江峻熙心疼女儿。
江蕙低头看看熟睡的阿若,爱怜横溢,“爹爹,她是我妹妹,我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现在我娘和我继父不在她身边,阿若只有我了。”
江峻熙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江蕙觉察到他的异样,忙道:“爹爹,有些事情不便在信里说,我还没告诉您呢。我赶到悬崖边的时候,看到一根粗藤……”在屋里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到窗台上放着的一株松树盆景上。江峻熙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取了盆景放到桌上,江蕙轻轻将盆景放倒,取刀在树上划了一道,“爹爹,您把这树拽下来。”江峻熙依言用力,因为有江蕙方才用刀划的那一道,这松树便在那个断裂了,断裂处上方端口是整整齐齐的,下面却完全不是。
“张伯伯生气,踹飞一块大石,石下露出一根粗藤,大概就是这样的形状。爹爹,我一看到那粗藤便心中狂跳,穆王府的人大笑着过来了,我把阿若塞到张伯伯怀里,让阿若装哭,然后从张伯伯腰间抽出剑,好像发了疯一样的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