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荷把卡扔到桌面上,侧过头看向沈云棠,期待看到她脸上挫败屈辱的表情。
但没想到,沈云棠只是撑着下巴,静静看着她,嘴边还带着微笑。
沈云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感觉有一丝不妙。
柜姐的笑容变得十分热情:“好的这位女士,稍等一下,现在我们店里人力比较少,已经在调了,马上就打包好。”
“……?”沈云荷有些隐隐的不安,不解道,“店里没货还是没人?”
“都缺,不过马上就好了,请您稍等。”柜姐笑容甜得牙疼,好像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什么情况?
沈云荷的脸有点僵硬起来,她有个荒唐的想法,甚至让她不敢相信,强笑着问沈云棠:“姐姐,你这是买了多少……”
仓库里的人终于打包完了,喜气洋洋地推着一排袋子出来:“沈小姐,您看看齐吗?”
“……”
沈云荷呼吸一滞,颤抖着数了数推车上面的袋子,一、二、三……三十六件!
就在此时,里面又推了一辆小推车出来,依旧满满当当,“沈小姐,您清点一下。”
沈云荷猛地扶住柜台,眼前有点发晕。
第三辆车又推了出来,“沈小姐,第三批齐了!”
“第四批也到了!”
沈云棠这才点点头,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对沈云荷道:“付吧。”
沈云荷气得手都抖了。
她微笑的表情难得破碎,几乎是扭曲地问沈云棠:“我把你当姐姐,你把我当人傻钱多的宰?”
沈云棠这才遗憾地放下了水杯。
“原来你没有钱啊,我还以为你比霍聿言有钱,才敢让我随便刷。”
她面容依旧甜美,音色也如往日软绵,还是那副理直气壮任性的样子。
沈云棠理着裙子站起来,问她:“也不知道我妈留给沈安国的钱花完了没有,看样子你们小日子过得挺好的,都闲得出来到处给人耍杂技了。”
“我要是讨债,也不至于太过同情你们。”


第10章
沈母本来就被她气得不行,看见这些密密麻麻的纸袋更是站都站不稳了。
听见她的话,立马就大声斥道:“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妈留了什么钱,家里把你养这么大你还有脸讨债了——”
她嫁给沈安国的时候沈家条件已经很好了,公司也经营得如火如荼,钱像流水一样涌进来,她只需要享受和花钱就行。
对于这个可能分走财产的前妻女儿,她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恨不得早些把她赶出去。
所以沈母给她说定了那样一个未婚夫,可没想到,她竟然来了一出鸠占鹊巢。
沈母眼看着这个前妻女儿踩着她往上走,恨得心肝脾肺肾都要裂了,哪里会被她的话唬到。
而作为刚刚回忆过剧情的人,沈云棠的信息和她是不对等的。
原主的疯批和作跟她形成的原因不一样。
并不是因为过得太顺风顺水,所有人都顺着她,没有经历过挫折。
而是因为被后妈针对打压太多年,所以她嫁给霍聿言之后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唯恐别人分走属于她的财产和关注,让她再次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因此,才会把寄居的霍溪淮当成了仇人,顺便把对后妈和继妹的恨都转移到了他这个“外来者”身上。
她需要不停的“折腾”,不停的“被关注”,来得到满足感。
于是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疯和作。
前期剧情里,原主并不知道沈安国做了什么。
而等她知道了,她已经被霍聿言厌弃,自身难保,更没有机会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这是对这个作精女配的打脸点,让她汲汲营营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站在女主的角度去看得多爽啊。
但沈云棠不一样了。
属于沈云棠的东西就没有人敢拿走。
她点点头,将沈母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我还以为你们夫妻关系多好呢,原来他也没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
这下沈云荷也忍不住皱眉,“沈云棠,你说得好像你就知道爸爸的秘密一样,你可别告诉我是什么刚结婚的时候拿过你妈一笔钱发家的故事,就算有过,养你这么些年也早还清了。”
她隐约听说过父亲是白手起家,到处借过钱,所以顺理成章有了这个猜测。
如果沈云棠说的就是这个的话,她也并不心虚,那个年代再借钱能借多少,养沈云棠这么些年花的早就还回去了。
沈母也才反应过来,冷笑道:“你还真是会糊弄人,说得那么严重,原来就是这种破事,眼皮子里也就只有那几个钱了。”
沈云棠讶然:“你还真不知道公司是我妈建立的?”
“……”
现场陡然一片寂静。
听到这种家庭秘辛,柜姐都支起了耳朵兴奋起来,一起低着头装没听见,假装自己还在盘点存货,把已经算过的账单又重新算了八遍。
沈云棠看也没看傻了眼的那对母女,继续道:“不是你们特地找上我我还想不起要追究这回事,多亏你们提醒我了。”
“我会请律师起诉,限他三个月之内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割清楚。”
“如果沈安国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告诉他,是他手底下的老人透露的,人能反水一回,就能反水两回。”
虽然她也记不清楚原主是怎么得知真相,但是甩锅总没错,让那些白眼狼狗咬狗不快乐吗。
她挎起自己的包,临走之前还说了一句:“他养我是天经地义的,我妈养他可不是天经地义的。”
她笑着点了点沈云荷的肩,戳得本就失神的她一个趔趄。
“大小姐,下次记得多带点钱。”
她随手刷了卡,让人把东西一装送去车库里,走了。
现场清货的柜姐柜哥都一脸仰望地看着她的背影。
近千万的货,就这么买走了,眼都不带眨的。
刚才那个人还说要帮她付,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大款,没想到是个装大款的,不仅装逼翻车,连她本有的那些都是剽窃来的,啧啧。
再瞧瞧别人那气度,刚才那个美女才是真霸气。
沈云荷眼睁睁看着她大步离开,想拉住她说清楚,可惜手脚发软,完全使不上力气。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周围鄙夷的目光看着,只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赶紧低头拽着沈母走了。
直到离开店门,沈母才声音发颤地喃喃道:“她怎么那么有钱?霍总对她有那么好?”
沈云荷心里一刺,想起她眼也不眨刷卡的样子和霍聿言的脸,酸得要命,当即打断了她道:“妈,别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沈云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那她这些年所有的骄傲和倚仗岂不是即将毁于一旦了!
况且,如果让爸知道是他们遇见了沈云棠,才让沈云棠想起要追究这件事的话,她们俩都没有好果子吃。
沈母也脸色发白起来,说:“我去试探试探你爸,万一……”
万一那都是真的,那她绝对不会把今天遇见沈云棠的事说出去的。
沈安国心眼狭隘,要是知道了她给他惹事,她的好日子就走到头了。
她还要这段婚姻。
至于沈云棠会不会真的追究……那就不关她的事了,说不定只是放放狠话呢?
母女两人心思各异,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商场。
沈云棠走进电梯,看见司机发来的短信,说他们在17楼。
她看了眼就给霍聿言拨去了电话。
那头响了好一阵都没接,甚至还给挂了。
她本就在酝酿的脾气更加猛烈地烧了起来,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
而那头,一无所知的霍聿言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秘书给他递上手机,他随手揣进了口袋里。
一行人小声讨论着刚才的会议内容,秘书突然想起来,说了一声:“对了霍总,刚刚您太太给您来电,我心想您不想接就替您挂了。”
霍聿言脚下一个急刹。
后面一堆人差点撞上来,正在莫名其妙呢,就听见他们霍总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问句:“——挂了?”
谁挂了?
其他人一脸茫然。
然后,只见淡然冷漠的霍总立马慌乱地摸向口袋,随即动作顿了顿,镇定下来,拍了拍衣角的灰。
看似无波无澜,实则脚底生风,以谁都赶不上的速度大步走向办公室,迅速地把门甩上。
秘书:“……?”
霍总干嘛?
往常不是应该赞许地点点头吗?
沈云棠收到霍聿言回电时笑了一声,转眼就给他掐断。
她脸色不耐地扫了眼衣架,抱着臂问司机:“霍溪淮还要试多久?”
从来只有别人等她逛街,没有她等别人。
司机:“……沈小姐,刚进去半分钟。”
沈云棠手指敲了敲手臂,催促道:“让他快点。”
司机:“……好的沈小姐。”
他无奈地跑进试衣间,刚敲了敲门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碎发微微汗湿的少年走了出来,和他对上眼睛。
司机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
往常霍溪淮总穿着那几件灰不拉叽旧兮兮的大体恤,又无趣又单薄,总让人忽视了他这张脸。
而现在他换了件亮橙色的卫衣,那张脸就被显出来了。
神情寡淡的漂亮少年,被明亮的颜色拥在中心,显得分外干净清白。
他和司机对视了一眼就低下头去,默默地向外走去。
沈云棠靠在沙发上,自在得好像这一片都是她家的产业似的,导购甚至迫于气势给她放了碟甜点,小心翼翼地倒了茶。
霍聿言的电话已经未接了二十多回,最后一回她终于有兴致接了,懒懒靠着沙发背,也不应声,听他说。
“……”霍聿言没想到突然接通了,话堵在嗓子里,沉默片刻才道,“尊敬的沈小姐,有什么事找我吗?”
本以为那边会带着哭腔生气地骂他混蛋,居然敢挂她电话,可没想到这回沈云棠根本就没出声。
霍聿言的心里却是更不妙了起来。
要是闹不高兴还好说,他好歹知道怎么哄,可这沉默……
沉默往往酝酿着更大的风暴啊……
沈云棠抬眼正好看见霍溪淮埋着头走了出来。
这才发现他皮肤白,个子高挑,脸瘦,原来还是个衣架子。
她又看了看,觉得不少衣服都适合他,打扮欲一下子上来了,信手一扫,“鲜艳的颜色全都带走,彩虹什么色他穿什么色。”
导购一愣一愣:“……好、好的。”
她看了这个漂亮少年一眼,顿时心下了然。然后像是怕沈云棠反悔似的,立刻飞奔去衣架前拿衣服,红橙黄绿青蓝紫,手里大刀阔斧唰唰抱了几十件。
她在这干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过这种离谱的要求。
这位任性的美女简直是——
该死的有魅力啊!
她要是那个男孩子,早就从了!
霍溪淮也愣了,下意识开口:“沈……”
但沈云棠没有分半分注意力给他,而是再度拿起了手机。
那边的霍聿言听得一头雾水,拿下来看了看手机屏幕,试探着问道:“沈小姐?沈云棠?在吗?”
沈云棠终于对他轻笑了一声。
不知为何,在霍聿言耳里,就好像是上绞刑架前的讯号。
“霍聿言,”沈云棠声音甜美,慢吞吞道,“听说你爱我妹妹?”
“……”
“……”
一时,听见这句话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
霍溪淮表情僵住,错愕地看着她。
霍聿言刚张开的嘴呆滞,迟迟合不拢。
他看着落地窗外的人潮,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几乎都变了个调:“……哪个王八蛋造谣我?”
沈云棠一声冷笑:“你求而不得的爱人。”


第11章
霍聿言很是沉默了一阵。
等他消化完这个词之后,有些艰难地问:“……爱而不得?”
沈云棠温柔地应答:“嗯。”
“……”霍聿言张开嘴又闭上,觉得自己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人生,“别告诉我是你妹妹?”
“那可不嘛,差点我就是你小姨子啦。”
沈云棠的声音越温柔,霍聿言的心情就越沉痛。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深深地吐了几口气出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着腰,最后腾出手按了按太阳穴,终于把这件事理顺了。
“意思是说,你的妹妹告诉你,她是我……求而不得的爱人?”
“难道不是吗霍总?”
听到这个称呼,霍聿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得她的语气非常可怕。
他默了默,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样一段悲惨的过去,我打算去了解了解我过去的人生。”
“哦,原来你不知道啊,还以为霍总余情未了所以挂我电话呢。”
这口锅怎么也甩他身上!
霍聿言怒了,用最有底气的音量说:“那是秘书挂的,不是我!沈云棠你不准冤枉我!”
沈云棠:“你又凶我?”
霍聿言:“……”
来了,来了,又来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给自己找回场子,就听见沈云棠先发制人:“秘书怎么了?秘书会挂我电话还不是因为你不重视我!要是你重视我人家敢挂吗?”
最后总结陈词:“霍聿言你不是人!”
霍聿言一噎,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句,电话就被挂了。
霍溪淮和司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打电话,直到她挂断才瞬间别过头去,一个抓起柜台上的衣服看袖子,一个拿起一件镭射拼接的炫彩短裤往对方腰上比划。
沈云棠把手机扔回小包里,冷着小脸道:“把隔壁店也包了。”
导购瞠目结舌,收回“这一家人真复杂”的表情,砸吧砸吧嘴,“隔壁是母婴店。”
“母婴店不能包吗?”
看着沈云棠的脸色,导购小姐非常有职业素养地改口:“——那当然可以!我看那个就很适合您和先生……要是您改嫁了也是可以二次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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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聿言看着被挂断的屏幕,一口气欲上还下,刚想摔手机,一会儿又想起万一等会儿沈云棠再来一通他没接到,那不就完了。
于是他又把手徐徐放了下去。
真是可笑。
他连个霸总式发泄都做不到,却有人怀疑他仗势欺人花心大萝卜。
霍聿言重重坐回椅子上自我开导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叫了秘书进来。
秘书本就在为他刚才的事忐忑,种种猜想让她坐立难安,焦灼踱步。
她是不是坏了霍总的事儿了?
谁说备注老婆就是家里那位了?万一是别的人呢?
完了,要是霍总今晚进不了金屋藏娇的门,那她岂不是前途终止于此?
好不容易听到霍总喊她,秘书一个激灵站起来,旋风一般跑向办公室。
霍总果然脸色很阴沉,秘书的心跳得更快了,感觉自己就是老板夹菜她转桌老板开门她上车的极品,失业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
霍总脸色非常不好看,抬抬眼说:“以后她的电话不准挂,第一时间送到我跟前来。”
果然是因为这个事!秘书暗自叫苦不迭,假笑答应道:“好的霍总,我懂。”
霍聿言顿了顿,“要是我在开会,实在脱不开身……”
秘书支起了耳朵,那怎么办?
霍聿言透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淡,“你找个男的接,告诉她我很快回。”
秘书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娇花是得多受宠啊?
她赶紧答应下来,随后,霍聿言又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
“你再去,把沈安国的联系方式以及我跟他还有他家人的来往都理出来。”
沈安国,那不是沈云棠的父亲?
听老板这副清理余孽的口气,估计是要出大事啊?难道这就是感情出现裂痕的起源?
秘书自觉抓住了真相,对自己的言行更加谨慎了起来。
有些人,可千万不能惹。
霍聿言看完了资料,更加困惑起来了。
他和沈家的人接触只有三次,两次都是为了讨论婚礼。
唯独有一次,是去年一场宴会。当时爷爷身体不好,迫切想看他成家,所以特地操办了一场名为联谊实为联姻的宴会,搞得有模有样的。
那场宴会沈家人也参加了,不过他并没有印象,只是去点个卯应付一下,宴会是在山里还是海边办的他都忘了,他和沈云棠也不是那次认识的。
所以,他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能和沈云棠那位让他求而不得的妹妹发生交集呢?
霍聿言百思不得其解,决定还是让人去查一下,他有没有网恋过。
听到这个要求后,助理看着他的眼神莫名敬畏,就是不太友好,好像在看着什么刚从院里逃出来的神经病。
霍聿言有些不爽地扯了扯领口。
虽然他的记忆里确定没有这一段。
但万一他也有双重人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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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溪淮回家路上还是一动不敢动。
尤其是穿着这一身亮橙色的衣服,他感觉自己动一下整个车里就熠熠生辉。
他从没有这么引人注目过,一路上看他的人太多了,十分不自在。
霍溪淮抬头看了看沈云棠。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能在这样的注目下昂首挺胸行走自如。
最后他们买下的东西叫了两辆房车才装得下,现下,霍溪淮微微侧头看了看后视镜,只看见那两辆房车跟屁虫似的跟在他们这辆车后面,十分听话,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霍溪淮又将目光移过去看向沈云棠。
沈云棠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他赶紧避回去。
大概是双重人格的事让他暂时浅浅地放下了一点心里的执念,也可能是沈云棠今天的做派让他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总之,霍溪淮沉默了一下,竟然终于对今时今日的沈云棠开了口。
“……沈小姐。”他嗓子干涩地喊着这个称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哥哥应该是被误会的。”
他确定霍聿言没有什么婚外情。
至少在一年后,遇见那个女人之前。
但那时他和沈云棠也已经离婚了。
他不希望沈云棠的第二个人格也要和哥哥闹到撕破脸皮,让哥哥筋疲力尽。
没料到沈云棠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知道。”
霍溪淮愣了一下。
沈云棠一声冷笑,“我只是想折腾他而已,让他之前对我那么差。”
霍溪淮:“……”
他无言地别过头去。
但莫名地,竟然觉得现在的这个作得坦坦荡荡的沈云棠,比从前那个好相处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曾伤痕累累的手心。
至少,不用恐惧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疼痛。
沈云棠除了包了那三家店,还把一家花鸟市场都快给清空了。
霍宅的院子不小,要打理出个样子来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沈云棠对各种耗资巨费的事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耐心。
花可以慢慢种,钱必须得先花。
下午请的园艺师到了,她就拉着人在屋檐底下一通指点,园艺师不停点头点成了筛子,也不知道理解速度跟没跟上她的输出。
这边指点完,她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说:“给我倒杯果汁来,冰的,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要零上四度。”
最后给她送过来的是霍溪淮。
沾着雾气的玻璃杯一放在桌面上,她就随手拿起来,和霍溪淮的手指侧有极小面积的接触。
而这让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缩回了手,紧蜷起来。
沈云棠惊讶了一下,叼着吸管仰头看是谁的手这么冷,看见是霍溪淮的同时滋滋吸了一口橙汁。
明净的阳光镀在她的下巴上,尖尖的小脸仰过头倒着看他时,有种猫似的好奇和自在。
霍溪淮看了一眼就仓促地收回目光。
“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沈云棠有点讶异,甚至疑惑,随即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去那边把手晒晒。”
霍溪淮:“……”
顿了顿,还是没有反驳沈云棠的话。
他安安静静地屈膝半蹲下,在阴影地里,单把双手伸出去,接受夏日太阳的照晒。
日光将本就白皙的手映照得更白。
他的指节微微弯曲,线条鲜明。
霍溪淮沉默而认真,像怕温度过渡不均匀似的,翻面晒了好几遍。
沈云棠没说停他就没停。
直到太阳都西斜了,看园艺师设计得热火朝天的沈云棠才想起来他还在那晒着,把他叫了过来。
“晒够了没有?”沈云棠问了句,“我看看。”
霍溪淮刚想说话,手背就被她贴了一下。
感受到肌肤的温度,她这才满意了点:“不错,继续保持。”
霍溪淮僵硬着,她又转过头去和园艺师讨论起树到底种三米的还是五米的,仿佛完全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会儿,甚至还听见她和园艺师讨论起育儿来,感叹了一句:“带孩子真是什么都要管,累死我了。”
霍溪淮实在是花了有些时间才明白自己就是那个快累死她的“孩子”。
“……”
他不懂了。
为什么他无波无澜的情绪到背后,竟然会有一点……无奈?
霍溪淮顿了顿,转身跑上了楼。
沈云棠没注意到他消失了,她只注意到自己该吃晚饭了。
刚坐到餐桌前,打算和这位十分理解她概念的知己园艺师展开一场涉猎范围宽广而深邃的交谈,宅院的门锁就开了。
管家道:“沈小姐,先生回来了。”
被打断了交谈兴致的沈云棠不悦地顿了顿。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回家一趟的霍聿言,刚打开大门,就隔着客厅里层层叠叠的……孕妇睡衣和婴儿游泳盆,和他太太对上了视线。
大约三分钟后,他的目光十分艰难才从地上挪起来,嘴唇微张,呆滞地看着沈云棠。
又小心地看了看她对面那个还挺周正文雅的男人。
“这是……”
他动作轻轻地动了动脖子,失神地问,“准备二婚要几胎?”


第12章
不怪他有此想法,他实在是对自己在沈云棠心里的地位没什么信心。
就连问出这句话,他也是茫然且试探的。
等小心地试探完过后,霍聿言才反应过来,他才是沈云棠的老公啊!他应该是兴师问罪才对!
霍聿言顿了顿,重整表情,变得阴沉而严肃起来。
冷漠精英味又回来了。
他把外套搭在衣架上,一手插在裤袋里,大步越过客厅向餐厅走去。
沈云棠坐着一动不动,撩起眼皮看他。
霍聿言顶着无形的压力,面上状若无人,一边解开手上的腕表,一边冷淡问道:“这位是?”
随着他表带落到桌面的一声脆响,那个周正的男人就笑了,“先生您好,我是沈小姐请来的私人园艺师。”
霍聿言动作停了停,突然抬头对他说:“你也好。”
好像一点也不尴尬似的,动作流畅地拉开了椅子,自然地坐下。
说得很好,如果没有那私人两个字就更好了,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的发色有点危险。
他就这么理直气壮地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交叠着手指,仿佛什么都没说过一般,自在地靠在椅背上。
看见两人不说话,他还非常坦荡大度地示意了一下,“两位继续,不用在意我。”
听完这话,沈云棠左偏了30度,面向霍聿言。
她的神情比他的发色更危险。
“我倒是不想在意你。”
霍聿言心头略紧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
沈云棠接着说:“就是我的妹夫离我太近了,我觉得有点背德。”
霍聿言:“……”
他都不用转头就能看见园艺师脸上略显惊悚和尴尬的表情,而后便听见椅子腿擦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