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安琳琅愁眉苦脸地抬起头,“但是总觉得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
“营销企划书?”不仅字缺胳膊断腿,其实周攻玉也发觉安琳琅说话用词的古怪。很多时候,他甚至怀疑安琳琅的说话口音不是如今大齐京城的官话。只是听起来相似,细细分辨下来有明显区别。但他虽然发现了,却没有指出来。当初若非追查她身边的心存不轨之人,他并不会追究安琳琅的来源。
如今虽然觉得违和,他也并不在意。周攻玉太清楚自己心悦的就只是眼前的琳琅这个人罢了,与她的身份,她的来历,和她到底是不是京城安家的姑娘并无关系。
“嗯。”
安琳琅于是将自己准备开奶茶店的事情说了。
周攻玉听完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你做这桩事,目的是为羊奶茶扬名。就跟你在武原镇一样,只需利用些手段被当地人认可,后面的事情自然就好办。”
说着,周攻玉略一思索便道:“最简单便捷的方式,请个当地德高望重的人当众夸赞两句。百姓都是有从众的习性,得了当地声望很高的人一两句赞美,足以让大众肯定东西的好。”
安琳琅:“……”
……人比人,气死人。真的,有时候她总怀疑自己跟玉哥儿这家伙比,到底谁才是从后世来的。怎么这厮的脑瓜子就是这么好使。她坐在这想了半天的办法,脑子里反复筛选最高效的宣传方式,她连请人来将后世广告的内容复制地演出来这种办法都想了,结果到了他嘴里就是这么简单。
细细一想,比起请人来演戏,确实是请人代言更高效便捷。毕竟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演一场戏能给几个人看?当地的名人效应可比一场戏强得多。
瞥了一眼周攻玉,安琳琅一手捂着额头沉思:“唔,主要是武安县也没什么德高望重的人……”
周攻玉看她别扭的表情忍住了笑,点点头附和:“这武安县确实没有什么德高望重的人物,若是非得矮子里面拔将军。大概就只有当地父母官,或者当地书院的隆安先生了。”
要论影响力,一地之内自然是父母官最有影响力。其次,自然是当地有学识的读书人。
安琳琅尴尬了片刻,也思索起来。
武安县的县令是今年新调任过来的。上一个县令张县令刚被撸下去,张家也被连根拔起。如今的新人至今为止没露过面。安琳琅只知他主家姓封,听说是个什么京城大家族的旁系子侄。也算是个富贵出身的文人雅士,喜好书画,为人很是清高。据说此人有极看中门第,不屑于商户粗人为伍。
隆安先生倒是常来西风食肆打牙祭,也颇为欣赏玉哥儿的画作。为了玉哥儿见上一面,次次都要问。可近来听说他有要是出远门,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来食肆用膳。
“你不必操心了。”窗外一阵风吹进来,玉哥儿身上淡淡苦涩的药味儿袭了锅来。安琳琅只觉得一只手伸到她跟前,将她鬓角散落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安琳琅一愣,就听到他继续道:“这桩事我来处理,你且做你想做的事吧。”
……别的不说,玉哥儿就是这样靠谱的。
“琳琅。”
“嗯?”安琳琅握笔的手一顿,抬眸看着他。
桌子前的烛火随风微微摇曳,烛光映照了他半张脸,将他本就浓密的眼睫拉得纤长。玉哥儿的姿容确实是惊艳得少见,即便羸弱,他的身姿也笔直挺拔如雪松。眉眼之中雪粒子不知何时已经化了,雪水微微润湿了他的如黛的眉峰。此时他一双沉静的双目在火光中目光影影绰绰,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他嗓音清淡,如山间清风:“等邹大夫来号完脉,身体无碍,咱们就成亲吧。”
安琳琅心口咚地一声跳,倏地瞪大了眼睛。
“我等不及了,琳琅。”玉哥儿微微低下头注视着她,眼波流转之中芳华转瞬而逝。安琳琅第一次注意到他微微翘起的眼角是有一抹殷红的阴影,仿佛涂了胭脂色,“我想娶你。”
心跳一瞬间失了序,安琳琅感觉耳朵热起来。
事实上,安琳琅虽然在事业上有不小的成就,其实她两辈子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结婚。因为长得漂亮,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其实并不太擅长处理男女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她心思不在这里,对待追求者可以算是冷酷。但玉哥儿不一样,她自从穿到这里,跟玉哥儿可以算是朝夕相对。
一个普通的朋友朝夕相对也会变得不一样。何况玉哥儿是如此出众的一个男子。
说不喜欢,那都是假的。正常人身边出现这样一个惊艳的人,都会有点感觉。安琳琅虽然迟钝,或者说刻意地去抵触,但在这一年的相处之中也会软化。
可以说玉哥儿不离开,她的眼睛就看不到别人。此时玉哥儿说出这样的话,她哪里能不慌?
“啊,我,我想想。”
喜欢这个人是真的,但成婚还是得慎重考虑:“我想想,想想。”
周攻玉看着她,内心其实不如面上那么镇定。
“琳琅,”他跟安琳琅朝夕相处,太清楚她的心性跟大齐许多女子不同。琳琅会不会拒绝他,他也没有把握。毕竟琳琅并不在意夫婿的家世,他的出身没有半分忧势:“若是为周家内宅之事担忧,这个你可以安心。有我在,自不会叫那些事闹到你的跟前来。”
“……倒也不全是。”安琳琅看了他一眼,虽然她不觉得成亲就是一辈子绑定了。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彼此深入的相处。这个选择还是得好好考虑清楚。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烛台的灯芯摇曳了一瞬,劈啪作响。
从来都沉稳的周攻玉难得捏紧了手心。他眼睑低垂着,莫名有种被宣判的味道。
安琳琅:“唔……”
窗外又是一阵风,烛光又是一阵晃动。
“那,琳琅……你要考虑多久?”寂静忽然被一声轻轻的嗓音打破。
说出这话时,周攻玉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可怜巴巴的。或许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在安琳琅这里,他不仅学会了撒娇还无师自通了装可怜。
“至少得一个月……”安琳琅吞了口口水,对上他期盼的眼神默默吞下后面的话,“十来日吧。”
周攻玉垂下了眼帘,神情略有几分失望。
“玉哥儿,成婚乃是人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桩事。”安琳琅被他这可怜巴巴的神情弄得心软,“不是古话说,说女子成婚是第二次投胎?我投胎之前考虑几日是应该的。”
“确实。”这一点周攻玉很同意。
“对吧!”安琳琅又道,“况且你确定,我真的适合你么?”
“为何会这么说?”周攻玉呼吸一轻,顿了顿,才问。
安琳琅忽然不想插科打诨糊弄了:“其实,我是什么人,没有人比玉哥儿你更清楚。我的性子粗,许多事并不能面面俱到。如今在外面,我的很多事都需要玉哥儿你帮我善后……如今是因为你和我人在外面,日子里除了柴米油盐,没有烦忧。若是将来回到深宅大院面对种种明枪暗箭,我能否胜任你妻子的身份,玉哥儿你是真的觉得我合适么?”
“我娶妻,不是让她来替我料理庶务的。”
周攻玉看着他,面色虽然淡然,却无端透着一股自负的味道:“我周临川的妻子,是要陪我终老一起白头的人。若只是为料理庶务而娶妻,早在十五岁我便已经娶了。”
“琳琅,说出这样的话,你小看我了。”
安琳琅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他。
“若是还没有想清楚,你再慢慢想,我不逼你。”周攻玉忽然起身,一只手按住了安琳琅正在写写画画的纸,一只手捏住了安琳琅的下巴。微微抬起,他倾身低头含住了安琳琅的唇。
一股清淡的药香袭来,安琳琅只觉得唇上一软,周攻玉紧闭的唇猝不及防地与她相贴。她心口剧烈一跳,眼睑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睁开了一条缝隙。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流动着光华,安琳琅都看到了自己骤然通红的双颊。
然后,感觉自己的唇被他轻轻地吮了一下。
须臾,周攻玉的舌尖轻扣,想要启开她的唇舌。奈何眼前的人呆傻的只顾看他,没反应,他才微微退开身子:“但是我们说好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安琳琅的脸上,周攻玉微微勾起嘴角,“你不要嫁给别人。”
安琳琅:“……”
“曾经说过拜为兄妹的这句话,我收回。”周攻玉白玉也似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的薄红,他眼睫垂下来,密密地覆盖了眼睑,看不清他的眼神,“我绝不会承认做你的兄长。”
安琳琅:“……”
然后,他就起身离开了书房。
安琳琅:“……”
大约过了许久,或者也没有许久,安琳琅突兀的一个嗝打出来。她双目圆睁,脸颊烧红如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玉哥儿这小荡夫,竟然青天白日的勾引她……
窗外的大雪越来越大,天色也阴沉得仿佛是傍晚。
安琳琅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走到了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的缝隙。让外面的冷风吹散她这突然被撩得冒泡的春水。吹了好半天,终于让外面的凛冽寒风扑灭她差点烧起来的春心,她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美男计?呵~以为她会那么容易就上当吗?
好吧,她其实可以上当。嫁给玉哥儿也算不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玉哥儿跟她更亲密了。若一定要嫁人,她只能接受玉哥儿。
但,安琳琅你一定得冷静啊!!
这男人他麻烦得很,娶了他等于娶一堆麻烦,你得冷静啊!!!
烦躁地直抓头发,安琳琅就是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才迟迟不敢下嘴。
周攻玉,周临川,那是公主都搞不定的男人,她何德何能?
安琳琅虽然是穿越,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特别,也不觉得比谁更聪明。周家家大势大,人多心杂,安琳琅不觉得自己比安玲珑更有先见之明或者聪明才智去应付这些算计。她真的极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况且她手头还有许多生意要做。
玉哥儿的家世若是简单些就好了,至少他说娶她,她就绝不会犹豫。
思来想去,安琳琅决定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
嗯,还有十天呢,她可以最后一天再想。目前来说,先把奶茶店给筹办起来。赚钱要抓住时机。冬日眨眼就过了,她刚好又想出几个适合冬日的口味。
奸商满脑子都是银子,安琳琅惆怅了半刻钟,然后就投入到她的奶茶店畅想中。
与此同时,安家人蹲了好几日,终于蹲到了人贩子。
这人贩子机警得很,孤身一人从外面回来,都是走的靠人迹较少的北门。若非安家人将这一个屋子里里外外翻过一遍,或许还不晓得这里开了一个小门。
那人贩子从小门进去,出来就换了一身人模人样的打扮。若是不认识的见到他,或许还以为他是从哪里做买卖回来的大老板。不过安家人早就把他的底细打听清楚,几乎王麻子一出来就被安家人给按倒在地。然后直接拖到了他们租住的小院里。
安管家做事,可就比一般人狠辣得多。他作为一个官宦之家的管事,打杀奴仆也是有过的。王麻子被丢进来的当下,他直接命人打断了他的两条腿。
王麻子做的缺德事多了,被人打断腿都没有问缘由,张口就是求饶。
“我问你,去岁的七八月份,你是否从金陵带走了一个十四岁的姑娘。”
“啊?什么十四岁的姑娘,我不知道。你们认错人了!你们是谁啊,青天白日里竟然将我从家门口托到这里来!还有没有王法!”王麻子这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他趴在地上,目光迅速将这一屋子人扫了一遍。常年干拐人的勾当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他立即就叫起来:“我可是良民。你们这些歹徒好大的胆儿!这扣押良民还动手打人,我要去县城府衙告你们!”
然而他这一顿叫嚣,安家管家直接从身后拿出一把刀。
他也不跟这人牙子废话,下令让家仆按住王麻子。自己蹲下来,一把攥住王麻子一只手按到地上,缓缓地抠出他的一根手指头。安侍郎派出来找人的,自然是家里最得力的人。管家本身就是武行出身,下手从来都不带眨眼的:“我给你一次机会。胆敢说错一句话,我便剁你一根手指头。”
“我再问你一遍,”安家管家低声道:“去岁的七八月份,你是否从金陵带走了一个十四岁的富家姑娘。”
刀锋闪着寒光,王麻子冷汗都冒出来。
他剧烈地吞了一口口水,吞吞吐吐的:“我,我……”
这一犹豫,安家管家直接一刀剁下来,一声尖叫突破天际,王麻子鲜血飚出来,瞬间断了一根手指头。那安管家又缓缓拨出来他一根手指头,王麻子尖叫:“啊啊啊!别,我想起来!有!有!去年七月中旬,有人给了我一百两,让我一天之内将一个富家姑娘带出金陵城!”
“有人给你一百两?”安家管家没想到,脸色微变,“竟然是有人指使?”
“是,是!”王麻子倒豆子似的吐出来,“就是一个婆子,她给了我一百两,让我把那姑娘往腌臜的地方卖。越腌臜越好,必须远离金陵城!”
第一百零一章 安玲珑是不是跟他一样,……
王麻子的嘴根本就不严, 何况这么久了也没见那个贵人再联系过他。
贵人的警告,他已经顾不上。安家管家要剁他的手指头,今天不说, 他就没手了。权衡利弊, 他当然就倒豆子说出来:“我真的不认得那个婆子!是她自己找到我的, 我不晓得她怎么知道在哪儿能堵到我, 她警告我不听她就要把我送去官府!我只能听她的话, 她给我银子,给我人。白送的人,还能得一百两赏银, 这种便宜谁会不占?这不能怪我,我也是被人逼迫的……”
这里头有人害人是安家管家没想到的, 他原以为走失是场意外。但既然不是意外,这桩事就不能轻易了结。
安家管家抬手给了王麻子的脑袋重重一击,打得他眼冒金星,“谁指使你做这件事事后再算,现在告诉我,去岁七八月, 你把那个金陵的富家姑娘弄去哪里了?”
“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王麻子此时已经满口的血, “每年拐那么多姑娘,各地的都有。大部分都是十几岁的姑娘,人混在一起谁还记得哪个是金陵城的富家姑娘……”
看他还打算蒙混过关,安家管家左右一看。两个人上前就给他一顿揍。
带到一阵惨烈的叫声之后,王麻子满脸是血地摔倒在地,牙齿都掉了几颗:“别打了别打了!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
遇上了硬茬子,他今儿若是不给个交代,估计会被打死在这里。
“那群姑娘都被我一车卖到柳巷的兔儿爷……”王麻子这句话没说完, 眼看着安家管家那一刀差点切下去他立即想起来:“还有!等等!还有一个姑娘!十两银子卖给了一个乡下老汉!”
“乡下老汉?哪里的?”窑子里那一批林五早就找过了,根本就没有他们二姑娘。
“也是武原镇的,是哪个村的我不晓得。”这件事王麻子自然有印象,毕竟他手头最贵的货也不过卖三两。有个乡下蠢老头儿拿十两银子买下那个富家姑娘,大赚一笔的事怎么可能忘记?
冒着寒光的刀就顶在头上,王麻子身子抖如筛糠,用尽全力地想要把两只手挣出来。可是压着他的几个人手劲大的跟千斤重的石头似的,根本就拽不出来。王麻子涕泗横流,鼻涕糊了一张脸,直打哆嗦地道:“我可以肯定的是那老头儿就是这个镇上的人呢,不远的。”
安家人面面相觑,安家管家抬了抬下巴。
那压着他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把王麻子给拎起来:“还有呢?说得清楚点。”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王麻子的下身。
王麻子浑身一哆嗦,赶紧夹住了腿:“我想想,我想想,对了,我想起来,那老头儿是个瘸子!对!他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半截,就是个瘸子!!”
具体特征表现出来,找人就方便了。安家人将王麻子捆了丢到屋里,立即就分成两拨出去打听。
他们来武原镇也有几日,各处都有打听过一些消息。这个镇子虽然不大,但武原镇下属有十几个村庄。要说起来,其实还是有些大的。他们只有十来个人,真要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找,耗费的时日估计不会短。既然是个瘸腿的老汉,能到镇子上来,他们自然率先考虑住得近的村子。
“不管如何,明日你们分头先去近的村子里打听。”终于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安家人欣喜若狂,“如今的状况比预想的好太多,老爷总算可以安心了。”
安琳琅尚且不知安家人已经找到村子里,她在筹划了几日后,就将这件事交给杜宇去做。
杜宇的办事效率是完全靠得住的,不到十来日的功夫,奶茶铺子他就已经熟能生巧地置办完毕。奶茶铺子开张的当日,整个县城的读书人都来凑热闹。安琳琅特意给了第一日开张半价的优惠,所有人在这一日来一律半价。这热闹的场景甚至都不必安琳琅特意宣传,奶茶早就在西风食肆的食客之中打下市场。不过鉴于宣传的必要,安琳琅还是将隆安先生给请来,请他给铺子提了一幅字。
隆安先生很给面子,痛快地给题了一首诗。
且不说早有市场的奶茶铺理所当然是开张大吉的,安琳琅收到了一封来自省城柳家的信。
是一封请帖。
晋州刺史柳家嫡三子即将与赵家三姑娘定亲。看到这个请帖之时,安琳琅还没反应过来柳家是谁,被杜宇提醒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柳家嫡三子,正是当日在西风食肆住了小时日的柳豫章柳公子。当时他为了确认玉哥儿的身份,拖着病体在食肆住了好些日子。
说起来,也算是玉哥儿手下的亲兵。
请帖是他亲手写的,虽然只是定亲,但他还是诚挚地邀请安琳琅和周攻玉前去观礼。
安琳琅是知道古代成亲的程序很繁琐,但是还是第一次听说定亲也要设宴的。一般来说,就算定亲设宴也只是邀请双方的亲眷,她跟玉哥儿算哪门子的亲眷?
没搞懂。
“柳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安琳琅思来想去,不觉得自己或者西风食肆有这么大的面子,估计还是冲着玉哥儿去的。说起来,这个柳豫章当初言之凿凿自己对玉哥儿的推崇,如今回想起来,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到底怎么样,安琳琅其实不清楚:“玉哥儿,你怎么看?对这个柳家嫡三子你有印象么?”
周攻玉自然是有印象的,毕竟是手底下的亲兵。这个柳豫章算是手底下比较骁勇的一个将士,胆子大,敢冲。但是脑子不算很灵活。去军营三四年,从小兵做起,性子还算踏实。
原先不愿意跟柳豫章打交道,只是他当时还在犹豫。周家那边,军营那边,都是一团糟,他当时没有决定好何去何从。周攻玉对柳豫章不理不睬,却不会隐瞒心爱的姑娘。他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抬眸问道:“琳琅想去么?”
说实话,安琳琅是有点想去见识一下的。
说起来也是巧合,主要玉哥儿刚跟她求婚,听到定亲的请帖自然免不了关注。先不管有没有答应玉哥儿,安琳琅还是想去见识一下古代成亲的具体程序。最主要的是,琳琅的生意是要继续往外扩张的。她昨夜刚算了这段时日的收入,已经逼近五百两。
当她手里的盘子越铺越大,赚钱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安琳琅已经不满足在县城待着了,她已经有了去省城的打算。若是去省城,那未来免不了要跟省城的官宦之家打交道。安琳琅到现在还深刻地记得,楚芳就是借势在省城做生意做的如鱼得水。
西风食肆想要在省城的商圈立足,没有比在刺史府亮相更好的场合。
她抿着嘴一脸沉思的模样,没有说话,周攻玉坐在一旁,一眼看穿她的那点儿小心思。他忍不住一巴掌捂住额头无奈:这丫头到底是多喜欢赚钱?
“琳琅若是想去,那便让周战周城跟你一道去。”
“啊?”安琳琅抬起头。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定亲宴要办,估计会在男方这边。
说起来,周家的私兵虽然明面上没有官职,但在军营之中的威望不输有正式朝廷任命的校尉。往日周攻玉在北疆大营之时,周战和周城是明面上出入军营的两人。周攻玉的亲兵都认得这两张脸,柳豫章作为他手头下的百夫长自然听说过周战和周城。
有他们跟着,柳家人就算有那等不长眼的人,也都得好好供着琳琅。
“不必,不必,我又不是孩子,自然能照顾好自己。”
安琳琅多少还是有点常识。古代士族最是讲究男女大防,到时候估计男宾和女客是要分开。周战周城即便是跟去,也没办法跟她进后宅。再说,她哪有那么糊涂,去别人家做客还招惹麻烦?
“我不放心。后宅之事并非那么非黑即白的。”不长眼的人,做出来的事情都匪夷所思。周攻玉实在是怕安琳琅吃亏,她性子太直。
“我也不是真没脑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清楚。”
“你清楚个屁!”
两人就在后厨里说话,其实也没有避人。刚说到这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回头一看,只见章老爷子撑着一把伞从台阶下面走上来:“琳琅的这张嘴啊,毒得很。得罪人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几步的距离,章老爷子已经走到近前。他的身后,章谨彦嘴角含笑地收起纸伞。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章谨彦抖掉伞面上的雪粒子也走进来。
“……偷听别人说话,”安琳琅忍不住反驳:“再说,我怎么就得罪人?我说话也是很会看人眼色的!”
“谁偷听你说话了?你俩说的那么大声,外头都听见了。”说着章老爷子大步跨过了门槛,理所应当地进了后厨,“再说,就你会看人脸色?你平日里跟我这老头子说话都能没大没小,憋不住火气。要是被外头几个磨磨唧唧的妇人一激,急脾气上来,指不定说出什么口出惊人的话!”
老爷子这嘴说哈也是毒。
安琳琅还没说话呢,他身后的章谨彦都笑得肩膀直抖。
这祖孙俩是真的拿西风食肆的后厨当暖房用了。自己的屋子不呆,成天儿地就往她这里钻。章老爷子是半点不见外,一进来眼睛就往灶台上瞥。没瞥见什么好吃的,又上手去揭锅盖:“咦?今儿个没点心?琳琅啊,今儿是没包酸菜肉沫包子么?老夫刚歇了一个午觉,如今肚子空的难受。”
“没,哪有空。”
安琳琅忍住了翻白眼,顿了顿,又道:“……灶洞里有红薯,过一会儿才好。”
章老爷子笑眯眯地点点头,一屁股在周攻玉身边坐下来:“说起来,老夫跟柳刺史还有几分交情。三十年前他科举,还是老夫主持的。说起来,柳刺史也算是老夫的门生。正好老夫在这闲着也是闲着,去门生府上恭贺一下他的子嗣成婚,也是应该的。琳琅可以跟老夫一道走。”
他这话一出,周攻玉的眉头皱起来。
“怎么着这个脸色?不信老夫,怕老夫给你人弄丢了?”老爷子嗤了一声。
周攻玉倒不是不信任老爷子,而是忌讳章谨彦。
他的目光瞥向坐在老爷子另一只手边坐下的人,章谨彦垂着眼帘,嘴角带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忌讳章谨彦不是一日两日,事实上,这种毫不掩饰的觊觎让周攻玉十分烦躁。
安南王世子,周家的继承人周临川,多少女子趋之若鹜,他都懒得看一眼。二十多年甚少会因为男女之事对一个人有成见,但如今他就是忍不住对章谨彦有成见。在情爱之事上玉哥儿头一次爱慕一个姑娘就遇上这样难缠的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