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那儿吧。”
樱桃酱羊奶土豆泥菜谱就很简单了。
就是将土豆蒸熟,撕了皮加去过膻味儿的羊奶一起碾成泥。所谓的樱桃酱也不难做,安琳琅喜欢吃新鲜的。将这樱桃碾碎去核,加点糖腌渍出汁水淋在土豆泥上便好。这道甜点的技术难度不搞,味道好坏,就在于放糖多少。糖放得好,味道自然是好。
正好再过七八日铺子就开张了。樱桃羊奶土豆泥做出来也算尝味儿,若是家里人吃着都觉得好。将来放到菜单里也能当一道糖水。
奸商无时无刻不盘算着挣钱,安琳琅毫无愧疚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周攻玉端着洗好樱桃和土豆进来,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又在琢磨什么东西。看到的就是她盯着冒烟的锅双眼迷离,一副斜嘴冷笑的场景。
周攻玉:“……洗好了,要我烧火吗?”烧火已经成了他的专属,这是工具人在这个家最大的贡献。
背对着他的安琳琅身子一僵,面无表情地转身接过。
“烧。”
工具人任劳任怨地回到工作岗位。
不得不说,安琳琅摘得樱桃确实是多。洗出来竟然有满满一盆。这么一盆至少能腌出两大罐的樱桃酱。安琳琅想想又去问方婆子要来两个干净的罐子。让周攻玉拿热水蒸一蒸,杀杀毒。
方家用的是黄糖,这年头还没有白砂糖,只有黄糖。镇子上有得卖,但这东西不便宜。先前方家存的那点儿被安琳琅吃的差不多。西风食肆开业在即,方婆子又采买了不老少。安琳琅想着既然做樱桃酱便拿出来用。还别说,一大盆的樱桃,真的熬出了差不多两罐的樱桃酱。
周攻玉在一旁看她将小半锅的黄糖跟碾碎的樱桃一起煮,只觉得牙疼:“这东西不会齁吗?”
只是闻都能感觉到那齁甜的味道。
“……这是酱。”
周攻玉诧异:“这不是甜的吗?酱也能是甜的?”
原谅周攻玉在武原镇这一年多时日只知道大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他能认得大酱已经是非常贴近市井。曾经的他,连韭菜和葱都分不清。安琳琅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懒得跟他一字一句解释。从筷笼里拿根筷子沾了一点伸到他面前。
周攻玉的眉头瞬间拧的打结。
“尝尝。”
鉴于对安琳琅厨艺的认可,他慢吞吞地俯下身,伸出粉红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从未尝过的酸甜味道冲上天灵盖,他一双澄澈的眼睛蹭地就亮了。
安琳琅:……就知道他是个甜食控。
“能吃吗?齁吗?”
周攻玉不说话了,盯着小炉子上还剩小半锅的红彤彤的樱桃酱,精神气肉眼可见的雀跃了起来。
安琳琅笑了一声,然后盖子无情地盖上小砂锅。
桌上那二十来个土豆已经削了皮。醋溜土豆丝和狼牙土豆都是要切的,四个土豆大约就能抄一大盘。二十个此时看着有些多。砧板上咄咄地响起切丝儿的声音,周攻玉依依不舍地瞥了眼没装完的砂锅,回到灶下去烧火。袅袅的青眼从烟囱里冒出来,方婆子过来,小厨房已经飘起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她见安琳琅将那什么土豆切成大小一致的丝儿,正丢在冷水里泡着。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在洗粉?”
“对,”安琳琅笑了,“洗掉粉会更脆。不洗粉口感就会有单面面的。”
方婆子哦了一声,就站在一旁看。
这个什么土豆跟寻常的蔬菜也没差什么,无论是煎炸焖煮炖,就还是一样的步骤。方婆子不愧是做了几十年菜的人,一眼就看明白了。上回去林主簿家忙饭,她也跟着做了些。知道孜然花椒这些东西得煸一下更能出味道。正好闲来无事,就在一旁煸调料。拿了个杵子给这些东西都磨成粉末。
周攻玉在灶后坐着,安琳琅不浪费每一个劳力。将蒸熟的土豆拣出来,顺便给了他一个钵。
“碾成泥。”
“……”周攻玉怀里抱了个钵,任劳任怨地继续干活。
碾好了再递回来,安琳琅才慢慢加去了膻味儿的甜羊奶进去搅拌。直到搅拌的土豆泥黏在一起,粘在杵子上。她才将土豆泥都刮下来,放到外头冻上一会儿。
天冷就是好,冻上一刻钟,后厨这边的土豆菜也差不多都做好了。
安琳琅将土豆泥拿进来。厨房没有刮板,她拿菜刀将土豆泥草草垒了个造型。然后一大勺的樱桃酱浇上去。想着味道重些可能会更好,她于是又给添了一勺。红殷殷的樱桃酱浇在土豆泥上,丝丝滑滑地滑下来盖上黄白的土豆泥,别提多诱人。
有人帮忙自然就更快。等这一顿土豆宴上桌,一家人看着金黄的土豆闻着喷香的味道都有些咽口水。
“尝尝,就是西域那边吃惯了的粮食,我给换成咱们这边人的口味来做。”
安琳琅都这么发话,几个人自然就开始下筷子。周攻玉盯着这樱桃酱的土豆泥很久了。正好安琳琅给切成了四块,他便尝了其中一块。
一口下去,酸甜的奶香味在口中化开。这年代没有冰淇淋,无法形容这绵软的口感。摇曳的烛火下,他一双眼睛亮得仿佛得到玩具的孩子。方婆子也是第一口尝的土豆泥。甜点对于女性来说总归是有特殊的感染力,方婆子也逃脱不了:“这个什么土豆的,做出来可真好吃!”
“这道菜能拿上咱们食肆的餐桌么?”安琳琅闻言笑起来。
“自然是能。”方婆子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这东西要是卖不出去,那真是瞎了眼。”
方老汉不爱吃甜的,但也将这土豆泥吃完了。安琳琅见状心里有数。土豆泥做给镇子上的富户太太或许会更畅销。给不爱吃甜食的大老爷们,估计差点意思。
剩下的金丝土豆饼,狼牙土豆,土豆炖肉,地三鲜,就没有剩下的。一桌子菜配了些米饭,几个人吃的撑到走不动路。现在他们心里是没疑问了,从来没有不好吃的食材,只有不会做吃食的人。十五文钱一斤的土豆虽然贵了些,但这东西在大齐算稀罕之物,指不定赚个翻几番的钱回来。
正月里一晃儿就过,转眼就到了二月份。
周攻玉的身子也养好了。他接替了方老汉去镇子上监工。其实修缮的差不多,他过去也只是检查合不合格。只要合格,给结了账,铺子就完工。家里人就能去打扫布置了。方老汉怕桌椅不够,背着自己的家当就差住在铺子里,日日敲敲打打,生怕有坏桌子坏椅子。
有时候不去镇上在家也坐不住,总是这里问问那家看看,就像知道有哪家要杀猪。毕竟食肆开馆在即,肉食少不了的。若是能在村子里买到新鲜的猪肉,可比去镇子上买便宜得多。
老两口第一回 开食肆做生意,又兴奋又紧张。越是临近开张的日子就越慌张,辗转反侧的,有时候天不亮就起来张罗。反倒安琳琅这个主心骨不务正业。
她整日穿得跟挖矿的黑矿工似的,一身破破烂烂的在院里捣鼓她的土豆。
拿了个锄头就在院子后头靠厨房的那块空地上翻土。她力气小,虽说小时候干过农活,但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肌肉记忆了。瞎捣鼓似的这儿翻翻,那儿翻翻。结果翻到天黑都没能翻出什么名堂。还是从外头回来的周攻玉看不过去,依葫芦画瓢学着她的姿势,接过锄头利索地替她翻出两块地。
安琳琅震惊不已:“!!!!”
大开眼界!不由怀疑以前是她猜错了,这厮难道祖上其实是搞地产的,在古代的职业大概是……地主?周攻玉是地主家的儿子??
地主家的工具人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在她瞪大双眼的震惊表情之下,他腰杆笔直地将锄头放回门后头。
回来的时候,安琳琅已经端着盆蹲在他刚翻过的那片菜圃上给里面播种了。
周攻玉披着他的破棉袄蹲到她旁边,眼看着这丫头那双漂亮的手在土地里抠抠抠,抠得指甲缝里都是泥。洁癖发作他实在受不了,一把握住安琳琅抠洞的手爪子:“怎么不去菜圃里种?”
“先育苗啊。”安琳琅一脸无辜。
农书里没写过土豆育苗的知识,突然卡壳的周攻玉顿了一下,不确定:“育苗是这么育的?”
安琳琅:“不然你以为呢?”
她虽然翻土不利索,但还记得种土豆的步骤。块茎类无性繁殖的植物就是这么育苗的。先种到土里,浇水浇透,等它发芽再挖出来移栽。
周攻玉:“……”行吧,他没见过,他不敢乱说。
不晓得他从哪儿摸出来一个抹布,周攻玉眉头皱得打结地替她一根一根擦手指头。安琳琅无语地看他非得指甲缝都擦干净的龟毛动作,心里正诽腹又不是他的手,就听他开口道:“你说,我来做。”
安琳琅瞬间高兴了:行!
这事儿让周攻玉来做,那就干净利索了很多。
这厮果然是地主家的儿子,干活儿都不喜欢脏手。他弄了根棍子,直接给这块地戳洞。安琳琅震惊地看着病秧子一棍子下去一个圆润的洞,且戳戳戳瞬间给戳出一排大小一致距离相等的洞。然后将土豆块一块一块放进洞里,给上面盖了一层土,又加来一层草木灰。
安琳琅:“……”他是人形农业机械设备吗?
人形农业机械设备拿了个瓢又给浇了一遍水,直到土都浇透才扭头看向安琳琅:“这样可行?”
安琳琅都傻了。咽了一口口水,点头:“可以的。”


第二十六章 西风食肆开张!
先不管育苗能不能成, 铺子那边是要尽快开张。
定好了日子,按照武原镇这边的习俗,开张第一日还得请些亲戚朋友捧场办一桌席面的。方家老两口都是不善言辞的老实人, 一辈子只知埋头做活, 倒是没什么来往得比较密切的亲朋友好。方木匠兄弟姊妹倒是有, 但这些年他们做的那些事儿, 方木匠实在是邀不下去。
“那就不请。”方家那些兄弟姐妹能做出为了十两银子的差事就推得方婆子头破血流这种事。要是被他们看到了铺子, 岂不是得杀人夺财?
方木匠要是狠得下心,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么苦:“……请来白吃一顿席面,他们还能不愿意来?”
“不是不愿来。”来是肯定会来, 但是抱着什么心思来就说不准了。这个年代的人对血缘关系看得如何重安琳琅能理解,却不能理解方老汉到这个地步还舍不得, “爹,你想,为了十两银子的差事,那对婆媳都能要娘的命。你邀请他们来咱们铺子吃席,他们能没想头?”
“你看娘出的那事儿,大房那边可来道歉了?”安琳琅忍不住旧事重提, “他们不仅没觉得自己做错, 甚至还跑来院子门口骂,爹,人指不定没拿你跟娘当方家人呢……”
方老汉哪里不知道,但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他都坚持一辈子了这个年岁让他怎么改?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方老汉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还放不下实在是不对,瞥了一眼老伴儿。平常事事顺着他跟他有商有量的老伴儿扭着身子看向一边,一句话不说。
方婆子是难得有人心疼她,心里酸涩得很。
说实话, 她这些年来跟老头子过日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老头子总是先顾念自家的兄弟姐妹,再是别人,把她和他自己都摆在最后头。越是这般上赶着,巴结着,就越被兄弟姐妹们村里人瞧不起。往日方婆子被欺负了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如今有人护着,她突然就为自己委屈了。
方老汉忍不住求助的目光看向周攻玉,周攻玉的脸色就有些淡。
被他看的受不了,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兴许爹邀他们这一回,依大房那一家人的性子,这铺子往后就该是她儿子孙子的。”
倒是忘了,周攻玉是他们夫妻俩捡回来的儿子。老两口的儿子七八岁的时候被拐子拐走,早就找不回来的。虽然认了爹娘,但没有血缘关系。依照大房那一家子行事作风,不仅大房。就是方家那些个兄弟姐妹的性子,这就等于二房绝后了。都绝后了,二房的房产地产可不就是他们的?
方老汉的心口剧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了。他当下也不说话了,一个人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起旱烟。
抽了半天的烟,方老汉携着一身冰凉的气息回堂屋。烟味儿呛人,他重重咳嗽了两声那眼睛瞥阴影里头的方婆子。正好安琳琅晚饭也做好了,摆上桌。方婆子就坐在角落的板凳上一声不吭。平常做好饭方婆子都会喊他,这会儿耷拉着脑袋也不喊他。
老两口难得闹起了脾气,安琳琅与周攻玉对视一眼,无奈地叹气。
“先吃饭。”安琳琅去扶的方婆子,到这会儿了还在抹眼泪。这也难怪,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过一个月的舒心日子,她哪里愿意再去招惹麻烦?
“娘,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何况爹也没去大房那边,这不是还在跟家里商量嘛!”
方婆子被安琳琅这么一哄,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哪里是商量,这分明就是在知会一家人,等着你们松口同意呢!”
方老汉见老伴儿瘦小小的一把趴在儿媳妇怀里哭,瞧着那能不心酸?上回老伴儿那一头血的被抬回来,他一条命都差点吓没了。可若真不邀几个兄弟姐妹来,好趁着家里置业的机会让他们知道二房有本事得高看二房一头。往后他们二房就真的要形单影只,无人帮扶了……
家族帮扶,兄弟姐妹一母同胞骨肉亲情,所以打断骨头连着筋。
周攻玉一眼就看穿了方老汉的顾虑,说到底,有的人就是这样死心眼,家族最大。方老汉这等从小时候就比其他兄弟懂事的人最容易迂。为家里身先士卒,最后反倒落了个什么都不是:“爹觉得穷的时候都来踩一脚,富贵的时候又巴上来的亲戚能安什么好心?指不定心里盘算着谋财害命。”
方老汉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走到方婆子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拍了拍:“唉……”
“不邀了,”方老汉不是看不清,一次又一次,他看的比谁都清楚。他就是想着二房又实在单薄。这年头有家总比没家好,“既然说了往后断来往,那就不来往了。”
安琳琅笑了一声,连忙拉着周攻玉便坐下来。
一顿沉默的晚饭。
吃了饭,老两口就回屋里歇息了。
安琳琅看着两人的背影实在不知说什么。人就是这样,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不好的一面。方老汉心软重情的秉性,这就是见仁见智了。
这事儿僵持了两天,最后邀请捧场的人这事儿还是安琳琅去做的。老夫妻俩没什么朋友,周攻玉也没有,安琳琅直接邀请王家的大奶奶。在武原镇,王员外家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户。除了林主簿一家,就属王家最有名望。王员外也算是个乐善好施的人,王家一家子在镇子上的名声不错。
王家大奶奶没想到安琳琅的请帖能递到她手上来,诧异之下,居然也答应了。西北小镇子也没那么多身份讲究和规矩,王大奶奶那日见了安琳琅觉得这小姑娘瞧着挺机灵,她乐意给脸,自然就来了。
不仅王员外一家,林家的女眷也来捧场。
方老汉本还长吁短叹,一听镇上的富贵人家都来捧场都惊了。他一改颓丧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还是琳琅出息!能请得动富家太太来捧场,还是儿媳妇有本事啊!”
有没有本事不是这么说的,但王家林家都给她脸,安琳琅自然是承情的。
原以为捧场就是带一家人过来吃席,送两盆花什么的。毕竟现代安琳琅开店都是这样。她是着实没想到,王大奶奶捧场这么给脸。竟然弄了个舞狮的过来。一大早咚咚锵地敲得锣鼓喧天,那舞狮一闹,整条西街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王家大姑娘还让下人弄了挂爆竹,噼里啪啦地引来一群欧欧拍手的小童。
还别说,这阵仗一闹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周攻玉站在大门口微微含笑,特地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穿着整个人当真是秋水为色玉为骨。一头乌发拿了根青发带半束,微微一个侧脸看呆所有人。他人高马大地站在牌匾下面,将西风食肆的牌匾上的红布那么一拽。
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露出来,瞬间就是一场热烈的喝彩。
“字写的不错?你写的?”安琳琅一边拍手一边小声问。
“嗯。闲来无事提的匾。”周攻玉面带微笑,也小声的回。
台阶下面的人群里,淅淅索索嘻地响起了说话声。有那不矜持的姑娘家都敢大声地问起周攻玉的年岁姓名是否婚娶来。话音一落,顿时就是一阵哄笑。
不必说,周攻玉病秧子的这张脸,往后可能就是西风食肆的招牌。先不管刚开张往来商旅能吃多少饭住多少回店,就冲着这姑娘妇人不停往大堂挤的劲儿,往后他们家食肆就亏不了。
怪不得后世商家做买卖要找俊男美女代言,安琳琅瞥了一眼心机很深的周攻玉。突然觉得自己也该收拾收拾这一张脸了。
生意做起来,在镇子上把脚给立住了。就不必怕有人再敢拐卖她。
王家大奶奶一家进来直奔二楼厢房,这是安琳琅特地给王家留的包厢。林家女眷则在另一边,这会儿也都坐下了。王大奶奶一看到安琳琅就拉住她的手,问起门口掀牌匾的周攻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好的人总是引人注目的。
只是安琳琅还没说话,从后头出来的方婆子大着胆子站出来说话:“那是琳琅的夫婿,方家的独子。”
不止是周攻玉,新店开张,四个人一人一身簇新。料子是一样的料子,是安琳琅亲自去选的。方婆子难得穿得这般体面,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仿佛体面的衣裳给了她跟王大奶奶搭话的勇气,她都敢接王大奶奶的话了。不过破天荒地一回,态度还是免不了有些瑟缩。
王大奶奶大女儿是要进宫做贵人的,就剩一个儿子。问这一句,不过是难得见到如此惊艳的年轻人。
“那你可得好好保养了丫头。”听说方家这铺子是这丫头一手攒起来的,其中买铺子的银子王家出了不少力。王大奶奶对争气上进的姑娘家格外优待,此时态度更是和蔼,“五官长得不丑,面皮子也得养。”
安琳琅有些尴尬,她顶着这脸冻疮两个多月。被人说多了,都觉得自己有些邋遢了。
“冻疮不好养……”不是没去抓过药,大夫给的冻疮膏也涂了,没怎么好。
一旁靠在王大奶奶身边的王大姑娘闻言一笑,圆圆的脸蛋儿,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她也是个自来熟,看人顺眼就毫不见外。走到安琳琅身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你这脸冻伤得有些严重,单单靠冻疮膏不行。我那儿有消肿的药膏闲置了,给你拿来?”
安琳琅都惊了。王家人是散财童子吗,顺手就把东西送人?心里虽吃惊,安琳琅面上应付得大大方方。先谢过了王大姑娘的好意,转头就半玩笑地称给王家一家子单独做甜点。
王大姑娘闻言又是笑,高兴得很:“那我可就等着了!”
“做的不好吃可不行哦!”
这姑娘身上有种特别的亲和力,长得不算太美,但总是讨人喜欢。
“那是自然。”安琳琅一口答应,也不小气,“大姑娘往后来,都给你单独做一份甜点。”


第二十七章 一勺误终身
托了舞狮的福, 西风食肆开张第一日宾客满门。来人都是西街附近的住户,也是附近开铺子的。真正来捧场的就王家一家子、林家的女眷以及楼下零星几个刚好来西街买东西撞见新铺开张的富户。大多数人都是进来瞧瞧便走,真正留下吃饭的不多。
安琳琅一早料到武原镇的客源不多, 毕竟当地居民的消费水平很低, 不足以支撑他们随时下馆子。既然不在当地的住户, 这般情况倒也没不会太令人焦心。
新店开张大酬宾, 不管来客是真吃饭还是凑热闹, 安琳琅宣布今日到场一律半价。
话音一落,立即迎来一片喝彩之声。
安琳琅在定价之前就已经参考过当地其他食肆的菜单,荤素分开, 定价在平均价格之上一点点。除菜单上需要花时辰的功夫菜和单点安琳琅现做的特色菜,大多数家常菜是当地人也能接受的水平。原本没打算留下吃饭的听说半价, 心里总觉得捡着便宜了,纷纷表示留下尝一尝味道。
她的手艺自不必说,今早天还未亮就跟方婆子在厨房忙活。大多数菜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准备好,如今在锅里温着。此时大堂周攻玉在坐堂,他那个脑子跟旁人不一样,不需要笔头都能清清楚楚。
菜单一传到后厨, 热腾腾的饭菜就能端上来。
安琳琅的手艺自然不必说, 一筷子下去就能见真晓。且不说第一回 吃吃到镇子上没有过的口味,大堂里宾客议论纷纷。厢房之中,王大姑娘看着眼前淋了樱桃酱的甜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还真给我做了?”
药膏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品,放着也是放着。
安琳琅笑了:“倒也不是,就是给二楼包厢的女客都做了一份。”
说着,王家来捧场的女眷孩子面前都摆了一份。安琳琅特意给做了摆盘,采用现代甜点的摆盘手艺。鲜红的樱桃酱淋在奶白色的土豆泥上,里头细腻的纹理都能透过樱桃酱汁看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窗外的光照进屋子里, 木质的平底盘子上一叠晶莹剔透的甜点,瞧着十分喜人。
王大姑娘是个捧场的,拿起木勺便挖了一勺。
果然,甜点对女性和孩子有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力。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一化开,奶香味充斥了整个口腔。王大姑娘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食物还没吃下去就夸张地捂嘴道:“这好好吃。”
她这么一说,王家的女眷孩子也拿起木勺吃起来。
冰冰凉凉的冰淇淋口感,从未有过的特殊体验。王大奶奶素来讲究牌面的人都忍不住将木盘端起来吃。安琳琅笑了笑,道了一声慢用便去隔壁厢房林家那边瞧瞧。
林家来的女眷是林主簿的妻妾,说起来,这也是林家的私事。林主簿跟旁人不同,娶了两房妻室。
武原镇这边的是年少时候林母做主在乡下聘的妻小曹氏,是林母的远房亲戚,嫁过来以后便跟着林家从乡里搬到镇上。林主簿本事大,官越做越高,被调任县城时她没跟去,就留在镇子上伺候林母。林主簿在县城任职三年,瞒着家里又娶了县城一富户的女儿孙氏为妻。
等两边发现,孙氏都生了两胎,肚子里也塞了一个小的。小曹氏也是给林家生过子嗣的,两个姑娘一个小子,姑娘养在林老太太膝下,儿子早几年前就送去县城。兼之照顾林母有功且跟林母沾亲带故的,她自是不可能贬妻为妾。两边折腾了一年多谁也不肯退让。
大齐是有律法规定男子只能娶一妻,但武原镇天高皇帝远。最后两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今两房妻室一个在镇上一个在县城,互不打搅,也互不往来。
林主簿官职在县城,大部分时日在县城跟后来的妻子生活。只有临近年回乡祭祖看望老母亲才会在镇子上的老宅小住。这回林主簿回县城多住了些时日,临走将林母也接去县城。留下小曹氏和一房美妾、两个通房没带走。林家女眷这回来捧场,是看在安琳琅手艺的份上。
她照顾林家母子多年,深知母子俩贪嘴的德行。林主簿那人贪嘴,当真会做到为了一口吃的炮回镇子上的事儿。林曹氏对安琳琅的态度要多和蔼有多和蔼,见着她进来亲自站起来迎。
安琳琅知道这事儿还是去县城办事蹭马车这一路听说的。
先不管这个林主簿为人处世如何,林家的事情她一个小厨娘听说了也只能当没听说。毕竟她只是个做饭赚钱的奸商而已,也不是什么惩处渣男的猫女飞侠给人公道。不过看到林曹氏才三十出头便老得跟四十多的模样,她到底有些触伤其类的感慨。
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信!只有握在手中的事业和钱才是最坚不可摧的依傍!
大堂外给客人点单的周攻玉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眉头几不可见蹙起来:又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