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下雨,在家拘了好几天的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你追我赶,嬉戏打闹,大人们追在后头不停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热闹极了。
江雨恒初来乍到,见到这么多张陌生面孔,有些胆怯,躲在两个姐姐身后,警惕地观察四周。
江雨彤随便找了个位置,拿出两顶不一样的帽子,和姐姐一人戴一顶,站在花园空处开始吆喝。
她这么一吆喝,立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不少女孩凑过来。
“哎,这帽子不就是含香戴的吗?真好看。”
“好漂亮啊。”
“小姑娘,这个帽子多少钱?”
这些人说的是省城口音,与S市方言有些不同,江雨欣听得一知半解,因为不知怎么说普通话,憋了半天都没开口。江雨彤很快开口回答,她说的是普通话,丝毫没有S市的乡音,江雨欣和江雨恒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她的普通话怎么说的这么好?
江雨彤这次带来的帽子比较多,她没提高价格,要价依旧是三十。
同样三十块钱,S市百姓嫌贵,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接受这个价格,但省城这边却接受良好,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要了一个。
“给我也来一个。”
“我买两个,能不能便宜?”
一会儿功夫,江雨彤和姐姐就卖了十几顶。
江雨恒见两个姐姐忙得不可开交,忘了害怕,想上前帮忙,但他很快就被人群挤出来。
等一波人走了,江雨彤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拿了一顶帽子递给他,“你也戴上吧。”
江雨恒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可是男人,他怎么能戴女人帽子,太丢脸了。他怒目而视,“我才不戴。”
江雨彤有些好笑,“你真不戴?赚了钱,可以买好玩的哦?”
江雨恒头扭向一边,“打死我也不戴!”
江雨彤也没勉强,她身边很快又有人围了过来。
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两个姐姐身边就没缺过客人,江雨恒始终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边上。
等两人身边没了客人,他臭着一张脸,从袋子里拿出一顶帽子戴在头上,“不就戴帽子嘛。反正这也是蓝色的。男人女人都能戴。”
江雨彤和姐姐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偷笑,还挺会为自己找理由,就是这张脸怎么看都不像自愿的。
江雨彤捏捏他的小黑脸,“要是今天全部卖完,我就给你买一个飞机模型。”
江雨恒眼睛亮得惊人,他早就想要飞机模型了,就是一直没钱,现在二姐亲口许诺,他也顾不上面子,大力吆喝起来。
他是个男孩,又黑又瘦,像个黑人,却戴着美轮美奂的香妃帽,怎么看怎么搞笑,立刻吸引不少人围观。
江雨恒小脸通红,好在他皮肤黑,看不出来。他忍着羞耻,上前询问,“香妃帽一个三十块钱。要吗?”
有人喜欢这帽子,就从他这边买了。有的小男孩冲他指指点点。
江雨彤见弟弟居然没有恼羞成怒把帽子摘下来,偷偷给他翘了个大拇指。这心理素质不错。值得鼓励!
江雨恒得意地哼了哼,这算什么,只要给他买飞机模型,让他干什么都行。
江雨彤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男孩的叫声。
“哎!小恒,你快看!这边有卖香妃戴的帽子,花花绿绿,你堂姐肯定喜欢,买下来送给你堂姐当生日礼物也不错呀。”
江雨彤听到声音,猜到生意来了,下意识回头,笑脸迎客。
四目相对,江雨彤整个人呆住,陆景恒也有些惊讶,“是你?”
江雨彤愣过之后,神色自如点头,“是啊,我今年来省城过年。”
陆景恒旁边的小男孩和他年纪一般大,名叫孙文杰,他手里正抱着一只篮球,正来回打量两人,“原来你们认识呀?”
陆景恒担心江雨彤说露嘴,先一步开口,“是啊,之前我们去S市的时候,车爆胎了,我们就是在她家借宿。”
孙文杰点了点头。
人多眼杂,陆景恒和江雨彤不好说太多,在她这边买了两款帽子,一个蓝色和一个花色。
江雨彤和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收完钱,就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陆景恒拿着两顶帽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满满都是抱歉,他堂姐好不容易才能那件事忘记,就别让她再想起来吧。
姐弟三人卖到晚上八点,天边黑透,路灯亮起,他们才走向车站。
江雨恒耷拉着脑袋一直往前走,因为他们只剩下六顶帽子没卖完,要是全部卖完,他就可以得到飞机模型了。
江雨欣拍拍弟弟的肩膀给他打气,“今天一天就卖出294顶,已经很厉害了。你别伤心了。”
江雨彤身上揣着钱,警惕地看着四周,心不在焉回道,“是啊。省城消费能力就是比咱们县强。”
江雨恒扭头看着二姐,“明天咱们还来这边吗?”
他有些不甘心,如果他之前没有闹别扭,说不定300个帽子早就卖完了。
江雨彤想了想,“再来一天吧。”
江雨恒松了一口气。
姐弟三人上了公交车,发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江雨彤给姐姐和弟弟使了眼色,然后三人坐在最前排,并排坐在一起。
这一排有四个位置,江雨彤旁边还有个空位置。
已经到了晚上,车上位置还没坐满,跟上来的人却坐到江雨彤身边,更让她确信这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江雨欣想到上回妹妹被人抢动的事儿,身体崩得直直的,神情戒备,好似下一秒就会冲过去和那人拼命。
江雨彤神色自如,好似半点没发现异常,还和跟对面的老大娘聊起来了,“大娘,你们知道离这儿最近的派出所在哪儿吗?”
那大娘一愣,下意识回道,“再过三站就有一个派出所。”她打量小姑娘好几眼,“你去派出所干什么?”
江雨彤随意瞄了一眼,视线落到旁边的男人身上,又若无其事移开,“我想知道抢劫要判多少年?”
那大娘觉得这小女孩问的问题太奇怪了,但对方很有礼貌,又面带微笑,大娘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那要看抢多少钱吧?要是金额大,少不得要坐好几年呢。”
江雨彤甜甜道了声谢,又故作天真道,“我们村有户人家半夜来了个小偷,偷了一千块钱,判了一年牢。在牢里被人欺负,打断了一条腿。出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可怜死了。”
江雨欣觉得她妹妹可真能吹,他们村除了蓝家被偷过苹果,啥时候出过小偷了?
她视线扫到旁边年轻男人,发现对方额头滴汗,一直藏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攥成拳。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妹妹是在警告对方。
这时广播正在播报,“前面站是XX,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公交车缓缓停下,前后车门打开,年轻男人挣扎再三,飞快下了车。
江雨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搂着妹妹的肩膀,责备又心疼,“你胆子也太大了。”
江雨彤刚刚也吓了一跳,她身上装了辣椒水,但是这玩意要是真伤了别人眼睛,回头她还要赔钱。现在将人吓跑,最好不过。
江雨恒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刚刚那人是要……”
他还没说完,江雨彤冲他使了个眼色,江雨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一路上,姐弟仨战战兢兢,终于下了公交车。
这个地方没有路灯,只有小卖部门口还亮着一盏白炽灯。走进小巷子,是黑得化不开的浓墨,三人走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生怕突然有个陌生人蹿出来,拦住他们去路。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三人平安到了租房的小木屋。
木门敞开着,江建业和李秀珍并排坐在床上,齐刷刷看向三人。
江雨欣有些害怕,却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妈”。
李秀珍不理会大女儿,一把推开她攥住江雨彤的手腕,啪啪先给她屁股来了两下,打完还不解气,“昨天刚跟你说过不许再自作主张,你怎么又带你姐和你弟疯玩了?还跑去绣球花公园那么远的地方。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你眼里还我这个妈吗?啊!”
屁股被打的那一刻,江雨彤整个人都懵了。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被谁打过呢。
等她反应过来,立刻甩开李秀珍的掣肘,生理性盐水自她眼尾流下,她愤怒得失去理智,眼里冒着熊熊烈火,“你凭什么打我!要不是你们没用,我会这么小的年纪就想方设法挣钱吗?你们明明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为什么要生这么多!从小到大将我们仨扔在老家,任我们野蛮生长,你们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现在却要我乖乖听你的话,凭什么!”
这段话前半部分是江雨彤问的,后半部分却是替原身问的。
她实在不能理解,明明家里很穷,连砖瓦房都建不起,为什么还要生三个孩子。难道他们生孩子之前都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养得起吗?
她前世的父母疼她宠她,无条件信任她;有什么好东西,他们都会想着她;她做错事时,他们会鼓励她;她想做什么事,她第一时间都会跟父母商量;有男孩追她,她也愿意向父母讨主意。他们是她的支柱,是她累了时,最可靠的港湾,他们是她最亲密无间的家人。
这世的父母哪怕她有原身的记忆和情感,她也没办法把他们当真正的父母。因为他们并不是毫无保留爱他们,只要没达到他们要求,他们就开揍,丝毫没有想过孩子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以为只要让孩子吃饱喝足,供他们上学,孩子自然而然就能成才。实际上,没有父母呵护的孩子只会像书里那样,像个没头苍蝇到处乱撞。最后为自己的任性付出惨重代价。
而他们心心念念养儿防老更是成了笑话。这到底是谁的错?
小女儿一声声声嘶力竭的质问狠狠敲打江建业和李秀珍的心,他们为了孩子省吃俭用,住最差的房子,吃最没营养的饭菜,没日没夜赚钱,没想到孩子对他们只有埋怨。
她在质问他们,为什么明明很穷,还要生这么多。她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们生这么多,她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第44章 省城卖帽子
呜呜北风透过缝隙刮进小木屋,枯树枝迎风而断,吱呀声打破这一方寂静。
双方都沉默下来,江雨彤泄气地站在墙角,怀里还抱着钱。父母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脸转向一边。好似进行无声拉锯战。
江建业见气氛尴尬,主动打圆场,“你妈也是为了你好。省城这边管得非常严,你们又是三无人员,要是被民警发现要被逮进收容所的。”
江雨彤撇嘴,不以为然,“现在放寒假,街上到处都是孩子,民警查得过来吗?”
江建业噎住,这孩子咋那么难糊弄呢,他声音拔高,语气急转直下,“就算民警不查,要是人贩子把你们拐跑了呢?”
江雨彤弯腰从裤管抽出一个小纸包,亮出里面的刀片,赫然是江建业丢的刮胡片,“我有这个。”
江建业和李秀珍对视一眼,两人都无语了,这出趟门准备得还挺齐全。
江雨欣见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将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钱,讨好地冲他们笑,“爸,妈,我们去绣球花公园卖帽子去了。这是我们赚来的钱。”
她刚说完,江雨彤就将袋子夺了回去,戒备地看着这对父母,“这帽子是我想出来的法子。挣的钱都归我。你们别打主意。”
江建业有些头疼,女儿太聪明也不好,这翅膀还没硬呢,居然就跟他们分得这么清了。等她长大了,还能孝顺他们吗?
李秀珍也气得不轻,示意大女儿继续说下去。
江雨欣下意识看了眼妹妹,见她没阻止,将剩下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李秀珍是做生意的,得知他们一天卖了近三百个帽子,每个三十块钱,将近九千块钱,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生意这么好做了。
她又问得更细致一些,比如帽子怎么做的?成本多少?人工费多少?
江雨欣全部据实以答。
得知成本是十块钱,利润有二十,李秀珍惊喜得不成,“真这么赚?”
江雨欣点头,“是啊。”
她有心想替妹妹求情,又巴拉巴拉把自己和妹妹在县城卖帽子的事说了,“咱们县城消费水平不如省城,也有人买这帽子。”
江雨恒怒目而视,啥玩意?不是说没在县城卖吗?感情是骗他的?
李秀珍刚刚只瞅了一眼,没有细看,把帽子翻出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帽子是个半圆还漏风,说是帽子,还不如说是块布来得恰当,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什么帽子?为什么买的人这么多?”
反正换成是她,绝对不会花三十块钱买个不挡风不保暖的帽子。
江雨欣解释,“《还珠格格》的香妃帽。很火的。”
李秀珍和江建业要做生意,自然没时间看什么电视剧,但大街小巷都在放《还珠格格》主题曲和插曲,听得多了,他们自然也知道《还珠格格》有多火。原来女儿是借了这个东风。
李秀珍转了转珠子,觉得找到一个大商机,心里有个念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她目光灼灼盯着大女儿,“这帽子村里人都会做?”
江雨欣不明白母亲要做什么,老老实实回答,“是啊。很容易的。”
李秀珍气消了大半,把桌上盖的罩子打开,露出切得整整齐齐的咸水鸭,招呼三个孩子快点吃饭,“这是特地给你们买的。快吃吧。”
江雨欣和江雨恒赶紧找位置坐下。咸水鸭啊,省城咸水鸭可是一绝,他们早就想尝尝了。
江雨彤站着没动,将钱袋往身后藏了藏,戒备地看着父母,“这钱是我的。”
打都打了,她的钱绝对不能让。
李秀珍翻了个白眼,“行,是你的。我们不要。快吃吧。”
江雨彤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本也没指望她这世的母亲会给她道歉。现在说句软话,不拿她的钱,她就心满意足了。
江雨彤姐弟仨吃饭,李秀珍和江建业商量把这帽子做大。
江雨彤放下筷子,“这次我们带了1200个帽子,做太多,恐怕不好卖。”
这帽子毕竟不是消耗品,她这次卖了1200,就算还有人没买,但也不可能很多。做大,她提心父母亏本。
李秀珍脑子就比较活络了,“你只在S市和省城卖过,全国那么多地方,《还珠格格》这么火,其他地方也有市场啊。我就是一个市一个市地卖,也能把帽子全部兜售完。”
江雨彤目瞪口呆,可她突然想起一事,“去其他地方,得要办到务工证吧?你们能办到吗?”
这本强国文许多地方和她前世比较像,比如许多网站网站都是她所熟悉的那些。但有些地方也有点出入。比如她前世1998年发洪水,在这个剧本里,许是作者不忍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没有安排这个剧情。
这里没有三个证件(无身份证、无暂居证、无用工证明)会被当三无人员遣送回乡,不过民警并不像前世1999年时民警无法无天。她爸妈之前靠着卖菜,办过务工证。去别的地方,不可能也要弄个摊位,再办个务工证吧?
李秀珍没想到小女儿居然连务工证都知道,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也不再拿当她小孩糊弄,“当然要办务工证了。有许多厂子都会到乡下招工,我肯定能找到工作,休息的时候再去卖东西。”
江雨彤无话可说了。
她没话说,江建业却有话要讲,“咱们这废品生意干得好好的,你干啥要全国跑?这样多累啊。你把这摊生意丢下,老主顾肯定都跑别人那去了。”
做生意都有个积累过程。老主顾都是一点点攒到的。一段时间不干,肯定都跑别人那去了。到时候再拉回来,肯定要费不少工夫。
“那有什么。”李秀珍丝毫不在意,“这废品生意确实比卖菜挣钱,但是咱们没有场地,收的废品根本卖不上价。有好些商机都白白错过了。咱们借着这帽子赚一笔快钱,到时候咱们租个大场地放这些废品,肯定能挣大钱。”
废品是按量给价格。想要卖价高,就找更大一级的收购商。但是通常这些人起收量也很大。李秀珍和江建业想要卖好价格,必须一次积攒几千斤,人家才愿意跑一趟。可他们没场地,东西收到就得运去废品站,赚的差价很少。
江建业想到竞争对手出的价格比自己高,他只能跟在后头捡漏,也有些不甘心,到底答应了。
江雨彤心里吐槽个不停。赚了钱居然不想个来钱路子,居然是继续收废品。可是细细一想,她爸妈小学文化,他们没别的本事,可不就只能卖废品嘛。算了,收废品也挺好的,至少有钱赚。
她吃到一半,手突然伸到李秀珍面前,舔着脸冲她笑,“妈,这个香妃帽可是我的主意,你拿去了,怎么也得给我点好处费吧?”
李秀珍拍了她一巴掌,没好气骂道,“我看你钻到钱眼里去了。你不是刚挣了钱吗?怎么还问我要钱。你那什么破网站,都填进去两万块了,还不够啊?”
“不够”江雨彤头摇成拨浪鼓,“我同学都花了几十万了。我要是不往里添钱,以后份额会越来越少。”
李秀珍头疼,恨不得把这个糟心女儿给撵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她捂着胸口按压好一阵儿才平复好心情,忍着不耐答应给她五千块钱,“不过要等赚到钱才能给你。过完年,我和你爸回去,做香妃帽需要不少本钱。家里存款不多,钱得省着点花。”
江雨彤也没非要现在就给,“只要你别忘了就成。”
李秀珍打开床头柜取出一张银行卡,唠叨个不停,“你们三个孩子真是大胆,居然敢带着这么多钱坐公交车。明天可不许再这么干了。赚了钱就在附近找银行存起来。”
江雨彤接过银行卡,这是一张邮政卡,在老家那边也能取。
将银行卡收好,李秀珍又不放心问他们,“你们仨明天还去吗?”
江雨欣心虚低下头,江雨恒担心像二姐一样挨揍,一声不吭,只顾着吃咸水鸭。
江雨彤不怕,夹了三块咸水鸭到自己碗里,理所当然点头,“去啊。”
李秀珍想了想,让丈夫明天一个人去收货,她陪着三个孩子去卖帽子,“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可不放心,还是跟你们一块去吧。”
江雨彤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不是耽误你挣钱了吗?”
李秀珍揉揉她脑袋,“比起挣钱,妈更不放心你们三个。”
江雨彤动了动嘴唇,其实她这个妈也没她想得那么差劲,还是很疼孩子的,她眨掉眼中的泪,若无其事笑了,“那我付你工钱。”
李秀珍捏了下她的鼻子,“小滑头,算得那么清干什么,你能挣到钱,妈也高兴。”
江雨彤咧嘴一笑。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李秀珍就带着江雨彤三个孩子去了绣球花公园。这附近有好几个小区,还有一家邮政银行。
李秀珍让江雨欣带着弟弟先卖帽子,她带着小女儿先去存钱。
存完钱,两人又折回来,江雨欣和江雨恒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全都是要买帽子的。
李秀珍立刻过去帮忙,江雨彤在边上吆喝,突然有人叫她名字。
江雨彤一回头,就看见陆景恒躲在一棵树后面,正在冲她招手。
江雨彤凑过去,这才发现树后还站着陆言采。
跟去年相比,陆言采整个人荣光焕发,好似变了一个人。
当然陆言采本来长得就漂亮,但现在她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羽绒服,头发烫成大波浪卷,高高扎起,又别了个精致的蝴蝶结,显得整个人青春又亮丽。
陆言采昨天在三叔家看到小恒,得知上回救她的小姑娘也来了,就想过来道声谢,“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江雨彤打量她的腿,完好无损,想来没大事,她摇了摇头,“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你好好的就成。”
陆言采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江雨彤不肯要,“上次你叔叔已经给了我一个红包。我再要就太不知足了。”
陆言采好说歹说,江雨彤就是不肯要,陆言采看到她头上戴的帽子,想到她刚刚在吆喝,立刻猜到她在卖帽,于是提出把她帽子全买了。
江雨彤以为她是想帮自己,忙道,“你买那么多也没用啊。想要的话,买两个就成。我这边有两个花色。”
这丫头年纪不大,说话却像个大人,胆子还大,陆言采越看越爱,没忍住掐了一下她的小脸,“傻丫头,我哪是为了感谢你呀。我在省大上学,负责明年的文艺表演,我觉得你这帽子不错,可以排个节目。”
江雨彤将信将疑,仔细观察她的眼睛,确定她不是故意骗她,也就信了,“那你需要多少?”
陆言采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我们排的是回族舞蹈,大概需要124个。你这够吗?”
江雨彤点头,“当然够!”
她看了眼手里的袋子,她这边不够,但是她姐和她弟那边还有,她示意他们在这边等她,“我去取。”
江雨彤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我救你这件事,我家人不知道。所以……”
未尽之意就是不能让她家里人看到陆言采。
陆言采明白她的顾虑,也是被人贩子拐卖,她才知道农村有多恐怖。
他们有淳朴好客的一面,但有时候又能狠心剥夺一个女孩的自由。
她不能否认江雨彤是个好孩子,但她的家人未必都像她这么好心。
为了不给这孩子添麻烦,陆言采很乐意配合,甚至江雨彤能帮她永远保密更让她心安。
江雨彤很快拿回帽子,确认数量没错,重新将袋子扎好,陆言采从红包里钱数了3800块钱递给她。
她本来在红包里装了5000块钱,现在还剩下1200。
江雨彤要找她八十块钱,陆言采推了回去,“给你5000不要,这多出来的80,你总该收下吧?”
江雨彤想了想,这钱也不多,收了也就收了吧。
陆言采看着面前这小姑娘,在她跌入深渊之时,只有她向自己伸出了双手,她真诚建议她,“看到你,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你以后要好好加油,争取离开那个愚昧的村庄,到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留在那个村子,没有前途的。”
愚昧无知是陆言采对那个村子最恶意的评价。她希望这个善良勇敢的小姑娘能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江雨彤没有为林庄村说好话。诚然他们村并不都是坏人,但他们对陆言采做的事,早已败坏她好感,说再多都是虚伪。江雨彤点头道了谢,目送他们远去。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李秀珍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大姑娘带着一个小男孩,手里还提着他们家的袋子,“你这是全卖完了?”
江雨彤知道她妈不认识陆言采,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对啊,我刚好碰到个大主顾,他们学校明年有汇演,要跳回族舞蹈,于是就把我的帽子全买了。”
今天带了五百个帽子,李秀珍想着绣球花公园要是卖不完,下午就带她们换个地方,没想到才一个小时,居然就卖了两百个。这生意比她以前卖菜还要热闹。也让她添了几分自信。
接下来几日,李秀珍又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市中心以及几个公园卖帽子。
李秀珍在省城混了这么多年,哪片区域有钱多,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没到过年,他们就将1200个帽子全部卖完了。


第45章 小程序
除夕这晚,狂风吹打着枯树,漫天雪花不知疲倦被风裹挟卷进小木屋,给本就贫瘠的小家又添了几分寒冷。
江建业和李秀琴给三个孩子掖好被角,紧紧靠在一起却怎么都睡不着。
江建业跟媳妇咬耳朵,“小彤卡里有三万多呢。咱真不要回来?”
他和媳妇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才有两万存款。她女儿凭着帽子就挣了三万多。要说不心动是假的。
李秀珍何尝不想要,但她看出来了,小女儿性子独,不像大女儿好糊弄,万一惹恼了她,回头该跟他们不亲了,“你听她说的话,就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怨咱们呢。要是把她推远了,她以后不孝顺我们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