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千葵:“……呜!”
她答不上来。明明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林暮晃的逻辑非常通顺,直接把她的话都堵得死死的,半句也说不上来。
“你说完了,那现在轮到我说了。”少年慢慢道,“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也必须要说,我的逻辑是‘你不带我,你把我当菜狗’,但反过来说……我带着潘同学,就说明,我从来没有把你当累赘看待。”
……哎?
“你其实帮助我很多,虽然可能你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少女的瞳孔惊吓地一缩,难以置信。
不、会吧……
她从来没感觉到这一路有出过什么力,这句话是男主在安慰她吧?
绝对是的!
她知道自己有点应付不来林暮晃这种性格的,因此,她本做好了准备,林暮晃接下来无论说什么,她都得当成“善意的鬼扯”来处理。
可是,他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滔滔不绝地阐述“你帮我很多”的论据,而是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其实呢,我带你过浮桥,并不是你连累我,反而是我连累你。”
潘千葵:……?
男主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潘同学,你似乎没有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
他抓紧了手铐的锁链,往前轻轻一扯。
仅仅这么一个小动作,便让少女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扑倒了过去——
“如果真的要过桥,你就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个动作直接引得整块木板晃动了起来,地面宛如地震般摇动,浮木像是要坠下去一般,水花扑腾的声音不绝于耳。
站在这种不稳定的地面上,天然就会升起一种恐惧感。少女虽然面上不显慌张,但手却是下意识去找周围的支撑物,而这一下便是——
直接抱住了少年的腰。
他的卫衣是宽松款的,平时不显腰身,但实际用手一环,就能察觉到卫衣下方的空荡,以及薄薄布料下瘦劲而有爆发力的肌肉。
“你的生和死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来决定。你得祈祷,我不会出现致命的失误,也不会突然因为嫌麻烦就把你扔进湖里。”
“我要这么做,没人会在道义上指责我,因为大多数人都和你想的一样,会觉得走这条浮桥是很辛苦的事——但对我来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黑色的运动鞋往后踩住,木板下方立刻响起了不断扑棱棱的噪音。
鞋底传来的震动能间接让人体会到下方撞击之激烈,但木板却一直保持着水平的平稳状态,像拧了钉子一样稳固。
泥鳅的横冲直撞只能让人想到一个词——无能狂怒。
“明白了吗,我不是你想象中不爱惜生命的赌徒,你才是。”他看向怀中的少女,平静道,“你把身家性命都梭哈给我,唯一的要求是让我再把本金还给你,甚至只要求折损了一部分的本金——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潘同学,你竟然先假定一个可以对你为所欲为的人是个好人。”
鞋面上绯红的跳色像是触目惊心的一抹灼烧痕。


第17章
原本有些心浮气躁的心情,在少女纤弱的指尖拢上来的那一刻,突然安稳了下来。
他垂着眼,看着怀中的少女——发丝下露出的小半只耳廓洁白柔软,像是一颗很好咬的兔子软糖;纤长的眼睫毛向上微卷,缓慢地眨动着;漆黑的眼瞳中带着懵懂和迷茫,但唯独没有害怕。
不管是对脚下切切实实的危险,亦或是……对他。
防备心实在是太弱了,他无法理解。
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
都展露出恶人的形象了,偏偏唯一的观众还在投入地鼓掌,为他找寻各种开脱的理由。
“但你不会把我扔下去啊。”她软软地说道。
看吧。
但果然,更无法理解的是他自己吧。
这种时候应该是要生气的场合,他的唇角竟然压不下去。
“会扔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愣是说不出口,只因为觉得少女是那种会把他的瞎话当真的认真性格。
「因为……是你说的啊。」
「我不好骗的,但你不一样呀。」
于是便迟疑着、犹豫着,想着“她会不会害怕”,最后只能说:“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我。”
她皱了皱眉,反驳道:“我也只会对你这样呀。”
她的话语里是全然的信赖,仿佛是剖开真心摆到他的面前,再告诉他——
你是特别的、特殊的、唯一的。
“你对每个人都会这么说吗?”——这句话几乎就要说出口了,但在嘴边转了又转,还是咽了回去。
这不是他应该说的话。
这句话背后表现出来的距离感太亲密了,近得会让敏感的人生出一种隐私被冒犯的不悦。更何况——
她跟多少个人说这种话,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的心情,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懂了。
*
经历了一番(完全不激烈的)争论后,男主总结道:“所以,还是我连累你了,因为你只会对我这样。如果换一个人过来,你肯定不会想要离队单独去面对危险,就会安安心心被他保护了——对吧?”
潘千葵真有点急眼了,这会儿就忍不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学点“演讲术”之类的高超谈话技巧,不然也不至于让男主误会成这样。
她丝毫不知道,她那副想辩白但又说不出话的着急模样,像是一只试图靠挥舞猫猫拳而飞上天的小奶猫。
虽然没有半点成效,但……看得出来,她努力了!
比划了半天没说出来半点大道理,她挫败地垂下头:“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
林暮晃纠正道:“那是我学艺不精,跟你有什么关系?”
“但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不是该怪寺庙吗,搞的什么设计。”
“之后还会有危险,我在的话,你会……”
“有危险这一点,在来湖心寺以前,我俩就都知道了……没点心理准备我过来干什么,就为了拍照合影留念吗?”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了,模仿她的语气道:“我保护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我啊。”
潘千葵:……呜!
她满脸通红地去捂他的嘴:“别说了,我知道我很伤人了……伤害到你了,对不起!”
*
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
她单方面认为“更好”的决定,对于别人来说,是不是也觉得“更好”呢?
她不知道。
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因而也就无从知道对错,就好像失去光的世界无法描绘何为“色彩”。
她只知道,她不能打扰别人,不能麻烦别人,不能依赖别人。
为什么呢?
因为——
“会被讨厌的。”她的声音僵硬得几乎不像是声带发出来的,“我……想要跟你成为朋友,但是,现在的我……”
还够不上条件。
所以,才想要逃跑了,不想要再接受自己根本还不起的人情。
“我帮上你了吗?嗯,不客气哦。你看,我很有用吧,那……你能和我做朋友吗”——在她的设想里,交朋友的过程应该是这样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一般地把自己本应该藏好的真实想法一箩筐地倒出来。
男主的表情明显是愣了一下。
果、果然……没有人会愿意跟一个一开始就抱了算计想法的人交朋友的……
系统适时地发出一个表情包:[(还没认识你就想跟我交朋友,接下来你想干什么,我不敢想.jpg)]
啊啊啊这是什么雪上加霜现场!
这是在往油锅里加酒精吧,是吧是吧?
潘千葵真实感觉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尤其是男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后,这种煎熬感便愈演愈烈。
好一会儿,终于在潘千葵在心里已经写了千字悔过书的时候,林暮晃说话了——
“我们……竟然不算朋友关系吗?”他的语气非常之困惑,“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潘千葵:……?
等等……他在纠结的东西,跟她所想的,怎么会完全不一样!
男主,你抓错重点了!
他显然并不是在追问答案,遂又道:“算了,那既然如此的话……能跟我成为朋友吗?我现在说应该还来得及吧?”
少女霍然抬起头。
她的声音中竟然带着点委屈:“连台词都被抢了,怎么能这样……”
“那入寺以后你再问我一次吧,刚才那次不算。”他忍着笑,提醒道,“该走了。如果你怕‘抱’会影响到我,那么我背你过去也是一样的。”
“可是……”
这么“重要”、“严肃”的问题,怎么能这么轻轻松松地带过呢?
她可是……包藏祸心,心怀鬼胎,精于算计地来接近他了啊!
林暮晃:“……潘同学,你是不是没有朋友?”
看到少女眼中的“啊你怎么知道”的震惊,他的唇角微妙地抿了一下。
最后,他只是道:“我人缘不太好,所以我不在乎这些。”
潘千葵呆住了。
天哪,这是什么绝世大好人……
为了安慰她,男主竟然能昧着良心说他人缘不好……
系统:[……]
它不想说话了。
它觉得是它的问题,绝对是论坛逛多了,导致现在看什么都感觉有问题。
在男主问“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并得到少女的肯定后,它竟然觉得那一刻男主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很愉悦。
见鬼了,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总之,一起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有什么问题,就两个人一起解决。我说过的,我把你带过来,那么,保护你就是我的责任。”
她耳边是少年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脏缓慢地泵着,仿佛是血液在慎之又慎地刻下誓言。
“我……”
林暮晃的语气寻常自若:“没关系,如果要拒绝的话,只要说‘不’就好了,那湖心寺我们就不去了。你可以想一会儿再告诉我。”
说罢,他转过身背对她,半蹲下身,像是把所有的选择权都全交在了她手里似的。
他没有等待太久。
脖颈处被一只纤细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上,他听见少女怯怯的声音:“麻烦你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笑容加深。
*
木板下的水花声减弱,直至渐无,整片湖又恢复成了先前脆弱的寂静状态。
……她会不会很重?背起来会吃力吗?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看不见林暮晃的脸,无法去准确捕捉他的表情,她又陷入了不安的情绪中。
想起男主说“有什么问题就两个人一起解决”,她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就这个呼吸声都仿佛太过嘈杂的时刻,她听见他清清楚楚道——
“你可以更依赖我一点的,千葵。”


第18章
[他叫你名字了。]
“嗯,是朋友了。”
系统沉默了数秒钟,神经质一般又道:[他叫你名字了。]
潘千葵不解道:“这是你第五次说这句话了。”
[有这么多吗?]
“有。”
那说明它现在已经非常焦虑了——系统流着泪想道。
它觉得自己也许是太多疑了,毕竟小宿主这会儿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对她而言,叫“潘同学”还是“千葵”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甚至于,系统还能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这个称呼怎么了吗”的真心迷惑,这显得它奇异的敏锐格外格格不入。
大概是感觉到了它的抓狂,她问道:“那要让他跟你一样,喊我‘葵葵’吗?”
[不行!绝对不行——!]
笨蛋葵葵,就算没自觉也要有个度啊!
“为什么?”
[就!是!不!行!]
潘千葵“喔”了一声。就在它以为对方会追问时,却发现她不说话了。
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一安静,系统莫名也有点慌。但有道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因此,它清了清嗓子,道:[葵葵呀,来,我们谈谈心。关于我们工作人员吧……]
谁知道,它刚起了个话头,潘千葵就很自觉地说:“我知道,不要破坏剧情,牢记我不是主角,我只是路人,我跟主角只是短暂交集一下;
“他以后会交更多比我能派得上用场的朋友,但都我没关系了,他的世界、他的生活和他的未来都跟我无关,我死后他会过得更好;
“千万要记住,我的定位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消耗性道具,跟一个杯子、一个碗碟没有本质区别……还有要补充的吗?”
系统:[……好,背得好。]
这些都是它说过的话——当然它也是鹦鹉学舌,干巴巴地背诵上边发下来的教材。
这算是所有系统的共识:第一次和新人员工见面时,把情况说严重点,得把人吓唬住了,之后才好带。
但这会儿潘千葵一条一条诵出来的时候,它竟然有那么一丝心虚,仿佛自己是个十足的坏蛋。
实在说不下去了,它干巴巴道:[葵葵,嗯,总之,牢记于心啊。]
“嗯。”少女应了一声,柔软的黑发从她的眉眼边垂下,依然是淡然疏冷的样子,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只是睫毛的弧度略略下压了一些,被阴影遮蔽住的眼眸宛如一潭平静的死水。
——她一直记着呢。
*
一时间,一人一统都陷入了无言的状态。
恰逢这时,林暮晃的脚步慢了一些,她正想问,却听他道:“千葵,要进阵里了。”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下一秒,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上掠过了一道宛如肥皂泡似的触感,视线也跟着模糊了一瞬。
……什么东西?
她向后看去,却发现在刚才的位置立着一道透明的“气墙”,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符咒。
符纸颜色黯淡、纸面皱缩,看着就是有一定年代了。
它们一张叠着一张,直至把整张透明墙贴满,小小的符咒竟然铺出了“拥挤”的感觉。
她的视线向上望去,却发现这并不是单纯的“墙”,而更近似一只倒扣在湖心寺上方的玻璃碗。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水下符纸浸染不到的地方,泥鳅盘踞在一起,正形似疯狂地撞击着透明墙——浮桥下的泥鳅原来只是一小部分,其余的泥鳅大军则将这只巨碗给团团包围了。
“是结界。”林暮晃道,“它在阻止妖物入侵。”
结界在外是看不见的,只有进入了以后,才能一睹真容。
即便是“天空”的位置,也全都是写满了咒语的符纸,明亮的光芒在其周身萦绕,映得白昼般明亮。
湖心寺“金碧辉煌”感的来源,恐怕就是这些东西。
“这些泥鳅……都是妖吗?”
“恐怕不是,但也不是单纯的泥鳅,是被妖气侵蚀后的魔化物。”林暮晃顿了顿,“应该是什么东西长期影响的结果,导致这里的动物发生了异变。”
“等一下……”她轻轻拍了下林暮晃,示意他看那些趴在结界外的泥鳅,“那个,头……不对劲。”
这和她刚才在浮桥上看到的不一样。
林暮晃止住了脚步,凝神看去。
这黑黢黢的一团几乎要跟水体融在一起,并且它还在不断敏捷灵活地游动,更使得观察增加了不少难度。
加之,其滑溜溜的外皮实在是,有些恶心……
这让人很容易让人瞥一眼就忽略过去,不愿多看。
但是,一旦停下来仔细看的话,便能瞧出来——
泥鳅的头部绽开了一条裂痕,一个更细小、也更脆弱的“芽”从中探了出来。
这是,双头泥鳅。
“这寺庙里恐怕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林暮晃下判断道。
一方面,它使得泥鳅发生畸变,另一方面,也吸引着它们不断靠过来,哪怕是被符咒灼烧得伤痕累累也不罢休。
能操控生命的东西,至阴至邪,却也至阳至明,是光与暗的一体两面。
起码是四阶以上,或者……更高。
搞不好,这整座寺庙都是为了守护它而存在的。
四阶的器具已经是普通学生很难通过正常途径搜罗到的物品了,多半存在于拍卖会、地下商会以及一些赏金任务。
如果是师资不太好的学校,新入职的老师可能几年都不见得能分配到一个。
按理说,这样惊人的消息,他在陨日多多少少会听到一些风声,但怎么……
想到这里,他回身按了一下结界的屏障——
果然,出不去了。
这是个单向通行的结界。
*
大叔从水里挣扎着探出头,湿漉漉地“站”了起来,呆滞的两颗眼珠一左一右地外扩,仿佛一个初学者在生疏地调试人偶——这一幕若要人看到,恐怕会吓得跳起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它半截身体没在水中,脚底却是空的,像是一根插在地里的木杆。
但如果把视线往上移动的话,便会发现,它原本干瘪的肚子,这会儿像吹气球一样地膨胀起来,被撑得近乎透明。
薄如纸的皮肤下,能看到一条条泥鳅正在里头没头没脑地乱窜,把肚子塞得满满当当。
“跟丢了……”它用力砸向符纸墙,“噼啪”的电弧过后,“手”上顿时泛起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进不去,进不去,进不去……”
它不住地念叨着,仿佛感觉不到拳面的焦黑,只兀自做着徒劳的无用功。
一下,又一下。
烤肉的焦香味在空气中蔓延,正在它打算继续时——
手臂被拽住了。
按住它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笑容的青年。他打扮得颇为古怪,大热天的却穿着黑色为底的盘扣棉服,上绣莲花样式的金色纹路,脚上蹬着一双黑金的布鞋——这让他看上去更适合出现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古玩店。
但若要有懂行的人来看,便会骇然发现,这青年身上穿的竟然是……
寿衣!
它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又是怎么出现的,它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嘶”声,咆哮道:“是你,告诉我的!你说只要那么做,就能穿过去……可是,现在!”
话音未落,水中沉沉浮浮的影子像是受到召唤似的,倏地舞动起来,像是蛇群一般蠕动着。
然而,这场面却像是把它吓到了似的,它愣愣地看着周围比先前多了十倍有余的影子,尝试挥了挥手——
顿在原地的蛇影再次旋转起来。
确实……是它自己的能力。
“看吧,用我的方法是没错的吧,你确实变强了。”青年循循善诱道,“这难道不好吗?”
它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青年当初许诺给它的条件:“你、骗我……!”
“我没骗你,是你太心急了,没等我来就先把桑长胜吃了。”他慢慢悠悠道,“不连着灵魂一起吞下去,怎么能骗过这极致尽责的看守呢?”
说着,他的手搭在了结界上,随后,毫无滞涩地穿透了过去。
无视它张大嘴的震惊模样,他将另一只手举起,露出了手上拎着的物件——
不,那不是物件。那是一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人”。
他面部凹陷,气息奄奄,双腿被啃食得仅剩下累累白骨,俨然是垂死的状态。
“我把你的老父亲带来了。”他笑了起来,“你还有一次补救的机会。”
“妖不能吃人类的灵魂。”它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不信任地看着对方。
“我可以将你和他的灵魂缝在一起。”他的指尖转动,一根细细的缝针探出头来,“这就是……我的异能。”
数分钟后,它感觉到脖颈处有一些异样感,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他的身体里往外抽拉内脏。
“好了。”青年收回手。
它的脖子处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一个一模一样的头从中伸了出来,颤颤巍巍道:“小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万山县,龙子屯村口。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个扎着雪花发卡的高马尾少女跨下了车,但随即忙不迭地一个后仰,捂住了口鼻。
“好多灰!”
她倨傲且嫌恶地看着周遭飞扬的尘土,忍不住展开手中冰晶状华丽扇子,猛扇了两下:“连夜让本小姐来这种地方出任务,卫承乐,你最好给我个理由……这鬼地方,不配两台空气净化器能活?”
她本生得精致秀丽,这会儿被灰土一呛,眉眼全皱在了一起,活像是个带褶的小包子,还是褶了足有十八层的富贵包子。
“是是,严式集团的大小姐大驾光临,那不得铺张红毯子,再找两排穿黑西装的猛男夹道欢迎啊?”
从车门另一侧出来的是一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性,他眯着眼,懒洋洋地挤兑着。
他的尾音拖得长,听上去像是无害温驯的模样,但仔细听却能听出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严雪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卫承乐,没人觉得你鼻子下头的玩意儿是摆设,闭嘴吧。”
“嚯,好大的架子。”卫承乐打了个哈欠,“那不知道严大小姐愿意出多少钱买下我的开口权了?啊,不会真的有人想不出钱就让人闭嘴吧?”
她气得跺了下脚,白眼道:“要不是你说阿晃可能有危险,我他妈才不理你……等下,你这样的咸鱼都火急火燎的,小孩儿不会出事了吧?”
“他能有什么事,一阶和二阶只有被他殴打的份,三阶也不见得稳赢,只要别遇到四阶以上的,一切好说。”卫承乐边说着,边看向手机——
【林暮晃身边有善于伪装、能靠吞噬人变形的妖物,至少是二阶(可能更高),擅长迷惑人心,不确定他有没有上当……判断情况为“危险”,请速去支援。】
这是情报系的学生给他发来的。
善于伪装,迷惑人心。
想到林暮晃平时那助人为乐的“烂好人”的样子,卫承乐沉默了。
不是吧,难不成他救个队友,还得把队友本人先打一顿吗?不能这么狗血吧?
问题是,他打得过吗……?
想了一会儿,他憋屈地承认——
大概率,打不过。
他的指尖敲了敲腰间悬挂的刀鞘,发出“扑扑”的沉闷响声。
实在不行,就找个没人的时机,把那妖物直接偷偷宰了。
他的眼中流露出杀气来。
严雪卿不知道这事儿,看他一副发呆的划水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接下来要干嘛?不会还要爬山吧?啊?我能叫直升飞机过来把我送上去吗?”
他扯扯嘴角:“请便。”
说归说,他还是打开了手机信箱——
【到了龙子屯,打这个号码。】
紧跟着的是一条明显是转发过来的消息——
【如果你感到后悔,有了想要中止仪式的想法,请来穹海市万山县的湖心寺,将有专业人士为您摆脱苦恼,拥抱幸福。】
在拨出电话的前一秒钟,他的脑中突然蹿过一丝不对劲的异样感。
那条由情报系学生发来的消息,怎么不见了?难道是被手机软件自动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