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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湘王所为?!”
“那几名刺客说辞不一……”
“须知无空穴来风之事……且大行皇帝驾崩,储君被刺身亡……试问何人最有望顺理成章登上帝位?湘王之嫌疑动机,已无需赘述!”
一片争论声中,一道虚弱的女声传入了殿中——
第240章 自荐为傀儡
“诸位大人请听我一言……”
众人循声先后看去,只见是永阳长公主在一位嬷嬷的相扶下,慢步走了进来。
众官员抬手施礼,大多无甚值得一提的表情,也有人微拧眉,不解这位向来病弱的长公主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议政的大殿之上。
“本宫已听说了,那几名刺客当中,有人指认了湘王。”永阳长公主走到了众大臣面前,垂首掩口咳了一阵,才得以继续说道:“澄儿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生性纯良,绝做不出弑兄之事……”
有大臣闻言微露出嗤之以鼻之态——果真妇人之见。
偏那长公主神色逐渐笃定:“这背后,必是有人蓄意构陷,以图绝我李氏嫡系血脉!”
嫡系血脉吗?
数名官员沉思了片刻。
的确。
大行皇帝有三名嫡子,太子殿下为长,此前造反被诛的晋王为次,如今湘王的确是唯一的嫡系皇子了……
而再往上数一代,先皇嫡子有二,长子是大行皇帝,次子为已故老河东王,老河东王早几年因病离世,其子李瑾也于前不久遭刺杀身亡……
面前这位永阳长公主,则是先皇与先皇后唯一的嫡女。
“皇室嫡系血脉固然紧要,但谋害储君,亦是大罪!”有大臣声音振振地道:“难道仅仅因为湘王为仅存的嫡皇子,便要对其所行视而不见吗?”
“若单以此治国,法理何存?”
“长公主殿下纵笃信湘王是被人构陷,却也当拿出证据来,只一句生性纯良,实在无法服众。”
“一句纯良固然做不得证据。”永阳长公主看向开口反驳的几名大臣,缓声反问:“可单凭刺客的一句所谓指认,且是互有出入的指认,便要定澄儿的罪,是否同样缺少证据?”
不及那几名大臣再说话,她便继续说道:“本宫并非是要替澄儿开脱,既有指认,便当彻查。即日起,自当将澄儿禁足于湘王府内,直到真相查明为止——”
女子的视线扫过百官,声音虚弱缓慢却有力:“但同样的,在查到可证澄儿罪名的实证之前,谁也休想借机妄动我李家儿郎——”
不少官员暗暗交换着眼神。
永阳长公主这是怀疑刺杀太子,“构陷”湘王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很快,有人站了出来:“长公主之见,属折中公正之法。”
“没错,自当交由三司继续彻查。”
“不可放过真凶,亦不宜急于下定论,错冤了湘王殿下。”
一时间,殿中再无此前的争论不休。
永阳长公主眼眶微红,面色感激:“本宫也知诸位大人是因昶儿突遭奸人所害,悲痛难当之下,难免心急了些……本宫是昶儿的嫡亲姑母,比任何人都盼着能够早日查明真凶,以慰他泉下之灵。”
众官员看向那站在御阶之下,一身丧服愈显面容虚弱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支撑不住倒下去的瘦弱女子。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面前之人曾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女将军。
很快,礼部尚书提议道:“太子妃昨日已经病下,如今无法理事,而大行皇帝与太子殿下的丧仪皆急需有人料理,不若便由长公主代为操持一二,亦可免去诸多无谓争议——”
此言一出,陆续有人出声附和。
永阳长公主为皇室中人,不同于那些手握权势的亲王郡王,辈分却又足以服众,由其操持这些,再合适不过。
见那御阶下的女子轻轻点了头,众官员只觉心中稍定。
大殿内,将一切看在眼中的内监,在众人散去之后,悄悄去了东宫,将议政殿内发生的事,隔帘细细禀于了太子妃听。
很快,便有一封从东宫传来的密信,送到了吉家,交到了衡玉手中。
衡玉拿着那封信,去寻了尚在养伤的兄长。
“什么?他们竟推举出了长公主殿下料理丧仪……”吉南弦皱起了眉:“还听从了长公主的提议,只暂时将湘王禁足府中,等候彻查?”
“所谓听从,自然不会是因为长公主如何有威望,足以震慑他们。”衡玉道:“这场朝议,众官员未邀任何宗室子弟到场。而百官之间,之所以会有争论,说到底不过是因立场不同,各有算计,势力制衡之下,任何一方也无法全然把控局面——”
“偏偏这个时候,长公主出现了,她无权无势,病弱无害,从头到脚都写着好欺负,好利用,好摆布。”衡玉的语气格外平静,也无讽刺,只有一丝自骨子里而起的寒意:“看似为湘王说情,实则也是在刻意暴露‘妇人之仁’的弱态,以让那些官员放松警惕——”
“没错……”吉南弦语气复杂:“除却太子殿下与湘王殿下这一脉嫡系皇子之外,大行皇帝另有二子,再往外数,宗室之中的郡王子弟,更是不在少数,更不必提那些诸侯了……”
吉南弦说话间,心中寒意渐重:“如今皇位储君之位皆空悬,这些朝臣之中,难免各有站队,即便是中立者,为大局虑,自然也有思量……如此关头,各方正需要一个便于掌控、却又不会生出威胁的傀儡,来暂时平衡局面。”
所以,他们在推举永阳长公主一事之上,出现了空前的意见一致。
而自荐为“傀儡”的长公主……
吉南弦抬眼看向妹妹,心头无比沉重:阿衡……果真被你料中了。”
太子殿下出事后,妹妹将怀疑永阳长公主的猜测说与他听,他尚觉不可置信。
而眼下,已由不得他不信了。
回想这些年来的一切,吉南弦一时说不上是悲愤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被他们视作亲人的长公主殿下,将阿衡捧在手心上的长公主殿下……
每一步都是算计,病弱温和的面孔之下是血腥獠牙……
那只手,于暗中无声掌控着一切,包括最难掌控的人心。
从兄长处离开后,衡玉回到自己的书房中,独自静坐至天色发暗。
五日后,为便于处理丧仪琐事,体弱不宜每日来回奔波的永阳长公主,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宫中。
“奴恭迎殿下回宫。”
昔日皇帝身侧的掌事太监刘潜,含笑躬身行礼。
第241章 只能杀掉他了
行礼罢,他恭谨地跟在永阳长公主身侧,往殿中行去。
“这些年来,你侍奉在皇兄身侧,实在辛苦了……”永阳长公主由其蓁扶着,慢慢走进殿内,边环视着殿中陈设,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宫中事杂,本宫仍少不得需要你帮衬着。”
刘潜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此乃奴分内之事。”
“全然不是从前模样了啊。”永阳长公主看着四下,感慨道。
这是她未搬出宫之前的住所。
刘潜笑着道:“殿下不过是暂居此处罢了。”
永阳长公主笑了笑:“这倒也是。”
“殿下,礼部几位大人前来求见——”一名内监走进来通禀。
“此处乃本宫居殿,怕是不宜议事。”永阳长公主含笑道:“请他们去甘露殿偏殿中相侯。”
内监面色微怔。
甘露殿乃帝王居所,偏殿是帝王用来召朝臣议事之处……
刘潜看过去:“愣着作何?没听到殿下的吩咐吗?”
他发了话,内监忙应“是”,出去回话了。
“这个瞧着不甚机灵。”刘潜笑着道:“待奴回头再给殿下换一个伶俐些的过来侍奉。”
殿中其他内监宫娥闻言皆垂下头去。
“无妨。”永阳长公主语气随意,转了身往内殿去:“其蓁,替本宫更衣。”
其蓁应下,跟了进去。
在甘露殿见罢了礼部官员后,永阳长公主随手翻阅起了一旁龙案上堆积着的奏折。
她轻轻“啧”了一声,叹道:“皇兄病了这许久,还要逞强过目军国大事……若果真有几分能耐且不说了,偏偏又这般无用昏聩,半点也派不上用场,历来都只会帮倒忙罢了。”
听得这番话,一旁的内侍将头垂得不能再低。
很快,殿内掌了灯。
在刘潜的示意下,晚膳也送来了甘露殿。
“殿下早些歇息吧……”晚膳后,其蓁提醒道:“您近日服药调理,不宜太过操劳。”
永阳长公主掩口打了个呵欠:“也好。”
然下一刻,便听殿外传来宫人略显慌张的说话声:“……令公稍候,请容奴先行入内通传!”
永阳长公主眉尾微微扬起。
“令公止步……!”宫人追着那道身影走了进来。
永阳长公主出声道:“本宫与姜家阿兄乃是自幼一同读书长大的情分,有何可拦的。”
宫人这才垂首退下。
“都退下吧。”永阳长公主缓步回了书案后坐下。
其蓁无声看了一眼短短时日发髻已然花白、消瘦身形显出了几分老态的姜正辅,带着殿内宫人退了出去。
“殿下如今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甘露殿——”姜正辅看着那坐在龙案后的女子,抿直了嘴角,一字一顿地道:“这是意图篡位吗?”
“姜家阿兄遭丧女之痛,久病难起,如今极不容易入宫一趟,竟就是为了给我定下如此罪名吗?可眼下帝位空悬,又何谈篡位二字。”永阳长公主笑微微地道:“我一介弱质女流,不过是被朝臣们推至此处,在他们推举出新君登基之前,暂替那些子侄们处理些琐事罢了。”
姜正辅定定地看着那自若随意的女子,片刻后,才道:“李蔚,我早该猜到是你了。”
他脚步发沉地往前两步,朝她走近了些:“……原来当年构陷时家之事,是你所为!时家出事后,你甘冒性命之危,也要出面替时家军士求情……当真是做得一手好局,演得一场好戏!”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般信任她,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想过要往她身上去查!
“而今你又故技重施,先害太子,栽赃湘王后,又出面替湘王说情作保,以此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落得个心软良善之名!”
“早在九年前你对时家下手之前,便已经存下夺位之心了,是吗?”姜正辅看着永阳长公主,目色咄咄。
“夺又如何呢。”永阳长公主微微含笑看着他:“本就该各凭本领的,不是吗?”
“各凭本领?”姜正辅眼眶红极:“这便是你构陷挚友,害得时家满门灭族的理由吗?时大哥于战场之上冒死救过你性命,李蔚,你可曾有半分人性!”
“是啊,时大哥救过我……不过,九年前,我也算还他一条人命了。”永阳长公主轻叹道:“战场上杀敌,不为错。只是我的战场,不止在沙场之上。”
“我与时大哥,情谊深重是真。”她回忆道:“从前还常有人猜测我心仪时大哥,起初我不愿选驸马时,传言皆道我爱而不得……”
说到此处,她忽地笑了一声:“真是好笑,在世人眼中,女子便只该拘于这些情爱之事么。”
她语气遗憾:“时大哥处处都好,文韬武略,心志坚正,我一直将他视作兄长来看,比起我那傻子般的皇兄,我无数次想,若时大哥是我亲生阿兄,这江山交到他手中,我也不必如此费心力了……”
“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个臣子,且是个极忠直的臣子。”
“有他在一日,我的计划便不可能推动分毫——”
“于是,我便只能杀掉他了。”
“没了时大哥,皇兄便等同失了臂膀。不过这臂膀,也算是皇兄自己砍下的。”
“谁让他是个傻子呢。”永阳长公主嗤笑一声:“谁都瞧得出他是个傻子,并无帝王之才,可偏偏只因他是嫡长子,父皇便非他不可了。”
“起初,我倒也未想过要与他争的,到底是自家兄长——”她略觉好笑地道:“可谁知,他不识抬举。”
说到此处,她看向姜正辅:“姜家阿兄该是记得的,他登基次年,我与时大哥初凯旋,他于大殿之上,当众予我的赏赐,竟是赐婚,替我择了个废物一般的驸马。”
“我求他收回圣命,我与他如实说,尚无意婚配,此生只想替他护卫大盛江山,甚至自请去往封地守一方疆土,他都不愿松口——”
她说着,轻抬起左手:“彼时我太过天真,自认以死相逼,总能叫我亲生阿兄心软一二……我当着他的面,要以碎瓷割脉,被宫人拦夺之下,错伤了虎口。这疤,便是那时留下的。”
第242章 本宫给她时间
“可我那阿兄只是叹气,还说他也是遵循父皇临终前的交待,想为我寻一处安定归宿……蠢人虚伪起来,真是半点都藏不住。”永阳长公主将手慢慢收回,看着那道长长的疤痕,道:“自那日后,我便未再求过他了。这双手,也未再握过长枪刀剑了。”
关于成亲之后的种种,她未再说下去,只是含笑看向姜正辅:“姜家阿兄怎么和当年一样,事事只听着而不说话呢?”
“疯子。”姜正辅强压着心口处的翻涌:“你再有不如意之处,却也非是你不择手段、屠戮无辜亲人挚友的理由!”
“是,我是疯子。”永阳长公主笑着起身,慢慢理着广袖,感慨道:“却也好过姜家阿兄浑噩盲目,至今连杀子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姜正辅的身躯蓦地一僵,脑海中同时闪过两道声音——
那日他于大理寺暗室内,曾听萧牧质问顾长武,声称云朝是于晋军营中“离奇身死”……
之后严明也同他说过,所谓萧牧急功近利之说,也只是晋军的挑拨说辞……
他明面上不曾轻信这些话,但一步步走到今日,最初的那些笃定也早已逐渐动摇了。
而此时,看着面前之人……
“云朝当真是个好孩子,当年他们一群小辈当中,除了敬之,我最喜欢的便是他了。”永阳长公主叹道:“可惜啊,他实在太过多事了些,当年坚持要去劝降晋王……偏偏他们情义深重,晋王果真就要被他说动了。”
久病之下的姜正辅听到此处,脑中已是一片嗡鸣声响。
但仍能听得清那道淡然自若的声音慢慢说道——
“既挡了我的路,我便也只能忍痛将他除去了。”
姜正辅的眼眶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李蔚——!”
永阳长公主只是笑微微地看着他。
“原来晋王造反,也是受你挑唆!你为逼晋王走上绝路,杀了云朝……!”一贯镇定的姜正辅此刻连声音都是发颤的:“他们一个个……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无不对你敬重信任有加!你怎能狠得下心来!”
“我常也觉得十分可惜……他们本都可为大盛栋梁之材,偏偏运气如此不佳。”
姜正辅肝胆俱裂,怨愤交织:“你这个疯妇!”
“恨不能杀了我,是吗?”永阳长公主神态舒展:“我便在此,姜家阿兄若有本领,只管杀便是了。”
她抬手,指向一旁檀木架上挂着的那把代表天子威仪的斩马剑。
姜正辅蓦地攥紧十指,走向那斩马剑。
抬手欲取剑时,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他闭了闭眼睛,试图强压下心口处几近无法承受的悲怒。
“你不必以此激将于我……说到底,不过是想借机寻了罪名将我除去,以便把控中书省……休想!”
姜正辅目光如刀,定在她脸上:“你想监国摄政篡位,且要问过我中书省上下是否答应!……我迟早会找出证据,将你之罪行昭之于众!莫说帝位,你日后只能是世人眼中人人得而诛之,遭永世唾骂的乱臣家贼,李氏宗谱与祖坟之内,也绝不会有你李蔚容身之地!”
永阳长公主笑了一声:“好啊,那我便等着姜家阿兄早日将我治罪。”
姜正辅再不愿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地。
“殿下……”其蓁很快走了进来。
“怕什么。”永阳长公主转身走向窗棂处,淡声道:“这是只老狐狸,即便是面对杀子之仇,仍是如此冷静……我倒盼着他朝我举剑,或是跑出去大声宣扬我要篡位,如此,疯子便是他来当了。”
其蓁只是道:“殿下无事就好。”
“他竟不好奇,这些年来我为何要独独留着他吗。”永阳长公主抬手将窗棂推开:“一则,姜家树大根深,轻易撼动不得。二则,我需要他们这帮士族来牵制东宫势力,以免让昶儿大权独握……”
“这第三个原因么……自然是需要他来做替罪羊。”
永阳长公主看向窗外那株老梅树:“他若也早早死了,时家之事便不好同敬之他们解释了……只可惜,我如此煞费苦心,一次又一次将证据摆给他们瞧,敬之那孩子这些年来还是一直心存疑虑,真是不叫人省心。”
她叹道:“时至今日……既是瞒不住了,这替罪羊,便也无用了。”
其蓁闻言垂下了眼睛,低声道:“殿下还是勿要太过扰心了,不然怕是身子要撑不住的。”
“这怎能是扰心呢,我等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此刻吗。”永阳长公主忽有些出神地道:“窗外这株梅树,我幼时便喜欢。但长大之后,我便知道,这甘露殿日后是皇兄的。而我,只能配了驸马搬出宫去——”
“长公主府内也种满了梅树,但终究都比不上甘露殿里的这一株。”她渐回神,心满意足地笑了:“今年冬日,便可在此赏梅了。”
其蓁只静静听着,而后取过一件罗衣,替她披上。
“对了,我家猫儿……可有找过我没有?”永阳长公主随口问道。
其蓁摇了头:“回殿下,自那日太子出事之后……婢子便未再见过衡娘子了。”
永阳长公主轻叹了口气:“也好,暂且叫她冷静冷静也好。”
其蓁难得语气犹豫地道:“殿下,衡娘子只怕是……”
“她应当会想开的,只是迟早之事,本宫给她时间慢慢适应接受。”永阳长公主温声道:“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与我一样,心中皆向往公正二字,不满世俗对女子的桎梏……而我,可以帮她去做成她想做之事。”
“可……”其蓁欲言又止。
“莫要拿那些庸人的眼光去衡量她。”永阳长公主眼中含笑:“明日便让人在这甘露殿中,单独收拾一间书房出来,给我家猫儿,以备日后之用。”
其蓁沉默片刻后,应了下来。
姜正辅在一名候在甘露殿外的官员的搀扶下出了内宫,刚坐进马车内,便再支撑不住,蓦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243章 故人对坐(求月票
“郎主!”
随行的仆从大惊失色,连忙取出备着的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让姜正辅服下。
这是“姑爷”给的,说是必要时可拿来应急。
姜正辅吞下药丸后,倚着隐囊靠在车壁上,纵是闭上了眼睛,仍可让人察觉到情绪的起伏涌动。
仆从不敢多问任何。
直到许久之后,姜正辅开口:“我无碍……回府吧。”
仆从这才吩咐车夫回去。
姜正辅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张开了眼睛,道:“换一条平日里不熟悉的路走。”
“是。”
马车缓缓驶入夜色。
车夫依照家主交待,特地选了一条平日里几乎没走过的路,因此绕远了近一半的路程。
夜色静谧,马蹄与车轮声极为醒耳。
马车平稳地行上一座青石板桥之际,前方两侧桥下忽有黑影飞身而出,如挟着寒光的鬼魅一拥而上。
马儿受惊扬蹄,发出嘶鸣。
车夫神色大变,下意识地拼力握紧缰绳,车厢却仍被惊马猛地带着往前冲去。
然而惊马也未曾能带他们逃离——
桥头布下了极为锋利的绊马绳,几乎将两条马前腿生生截断了去。
“哐!”地一声巨响,随着马儿挣扎倒地,车厢也被这巨大的惯力甩得往一侧翻落,仅靠着桥栏相阻,才未至于跌落桥下河水之中。
“郎主!”
车厢内的仆从艰难地爬坐起身,去扶姜正辅,边急声道:“保护郎主!”
如此时局下,纵是再如何急着出门,堂堂一品中书令身侧也绝不会只带一名仆从与一位车夫——
很快,暗中跟随着的十余名近随便现了身,同那些黑衣人缠斗厮杀。
然而很快,双方局势便分出了上下。
那些黑衣人出手狠绝,显然就是冲着将人杀光而来,半点不欲给姜正辅活着离开的机会。
眼看着自己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姜正辅面色寒极。
他料到了李蔚会对他下手,但却未曾想到他已绕路而行,却仍遭到了对方伏杀!
下一刻,一名护在他身前的近随被长刀刺穿腹部,坠入河中,“砰”地砸出一圈巨大的水花,鲜血很快染红了一方河面。
姜正辅退至桥栏边,左右皆有黑衣人持刀朝他靠近着。
已经退无可退……
姜正辅咬紧了后牙,没有恐惧,只有不甘。
他不甘才得知真相,就要死在那披着人皮的恶鬼獠牙之下!
长刀朝他袭来的一瞬,有寒光刺目——
姜正辅下意识地抬手阻挡,余光内却见另有一道黑影闪身而至,手中长剑抹穿了那黑衣人的脖颈。
鲜血喷洒,黑衣人手中长刀坠地,捂着脖子抽搐倒地。
下一刻,那挂着血珠的长剑指向了另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连连后退抵挡之际,被那人飞身而起踹在心口处,仰面坠入了桥下。
看着那持剑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姜正辅一时大感意外——定北侯?!
来不及多做反应,姜正辅下意识地看向四下,只见桥头两侧皆有侯府亲卫极快地涌上桥面,将那些黑衣人团团围住。
“姜大人可需活口吗?”萧牧微侧首,问身后之人。
姜正辅眼神肃寒:“不必了。”
他们是谁的人,他甚至要比这些黑衣人还要清楚。
见自家将军微一点头,王敬勇会意。
在一片围杀声中,姜正辅跟着萧牧走下了青石桥。
“便由萧某送姜大人回府吧。”萧牧提议道。
换作往常,姜正辅必然肃容冷目拒绝。
但此刻:“有劳萧节使了。”
他身上也染着血,面上有擦伤,花白的发髻些许凌乱,弯身欲上萧牧备下的马车时,背影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与苍老。
他身形不甚稳,动作艰难之际,青年有力的手掌扶在他身后,托着他上了马车。
姜正辅微微回头,看向那青年。
青年很快上了马,跟在马车旁。
马车驶动,一路平稳地将他送回到了姜府。
郎主深夜入宫,姜府尚未闭门,门人听得动静迎出来,见得自家郎主如此形容,不由大惊,忙上前将人扶住。
“多谢萧节使此番出手相救……”姜正辅看向那无意下马的青年,道:“还请萧节使入府一叙。”
对方亲自出面搭救于他,已不存在所谓基于立场明暗的避嫌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