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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嫔忽然间生了‘重疾’,忽然间挪出永和宫修养,撇去皇上出人意料的反应,要用常理解释,依旧存有少许疑点。
譬如什么病如此凶猛,半日便来势汹汹?为何不封永和宫正殿,反而挪到景祺阁修养?
在李德全模糊重点、太医统一口径的情形下,更多的妃嫔将注意力放在皇上的‘关怀’上头,唯有少数聪明人,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怀疑归怀疑,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上赶着接触传染,八条命也不够赔的。
大总管清理了正殿所有的痕迹,还单独带走了贴身伺候德嫔的人,难不成是……出痘?
后宫谣言满天飞,只不过主角成了德嫔。四贝勒朝后提出探望,被皇上驳回,随即沉默不再开口;剩下反应最大的,当属十四阿哥了。
他们这些没有成年的阿哥,消息渠道有限,往日有德嫔保驾护航,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而今却是六神无主,天崩地裂。
德嫔出了事,十四第二天早上才听说,粥碗‘啪’地一声四分五裂,他一脚踹开报信的奴才,还未变声的清亮嗓音满是恐慌:“额娘病了?!”
不等小太监爬起身,十四立即道:“爷去看看额娘。”
“主子,可不能!”小太监死死抱住他的腿,哆哆嗦嗦道,“娘娘得的是重病,有传播的可能……”
十四的脚步迟疑一瞬,眼眶通红,喃喃道:“就算是重病,汗阿玛怎会不顾额娘的尊荣?景祺阁偏僻,吃的穿的定没有永和宫好,若那些狗奴才不尽心,让额娘受了委屈,我却不知道!”
“走,寻四哥去。”十四深吸一口气,憋住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拔腿就走。
小太监阻止不及,急得红了脸:“四贝勒下了朝,定要去往衙门办公,爷——”
“四哥不在,四嫂难道不在?”十四阿哥瞥他一眼,让小太监如坠冰窟,生生定在了原地。
“再聒噪,爷割了你的舌头。”
——
还真给小太监说中了,四阿哥心里烦闷,即便差事解决得差不多,用不着他操劳,下朝之后,依旧一头扎进刑部审讯贪官去了。
只剩四福晋一个女眷不好招待,十四阿哥勉强一笑,垂眼道:“四嫂自去照顾弘晖,弟弟只需在前厅等待,毕竟额娘的事拖不得。”
他都这么说了,四福晋再劝岂不是不孝?只好叫人摆上茶水点心,一边温声安抚:“十四弟莫忧,你四哥同样着急,早朝之后去乾清宫请见,端看汗阿玛允不允。”
十四像是有了希冀,低低道了声“谢四嫂”,端着茶盏不说话了。
四福晋唤来前院宫人,让他们好好照看,继而吩咐左右,去厨房多提一份加荤午膳,在前厅驻足了一会儿,轻叹一声,转身朝后院走去。
出门的一瞬间,神情微微淡了下来。
皇上的口谕,岂能朝令夕改?一次求情,尚且没什么;若有第二次第三次,惹人生厌,得不偿失。
皇恩是有定数的,皇阿哥也不例外,除了太子,谁都没有这个底气。十四弟不愿自己挥霍,就指望哥哥来,这副聪明劲儿,爷却没学到半分,两人相差太远太远了。
——
今儿皇上再一次心血来潮,驾临毓庆宫,却险些气出病来。九阿哥十阿哥灰溜溜地走远,皇上黑着脸回宫之后,太子观看儿子练箭的主意也不成了。
弘晏得知如此劲爆的八卦,起先听故事一般,半晌,嗅出了非同寻常的气息。想起三喜怒气冲冲前来禀报的,什么“沉溺脂粉”,空穴来风的谣言,他恍悟了。
或许设计毒香囊的幕后之人,也有看他不顺眼的德嫔娘娘。
这恨意来得无凭无据,不是天降大锅是什么?
莫名背了深情人设的汗玛法,惨。
……弘晏老后悔了,他刚才不应该心生怜悯,救下九叔的屁股。这简直是活该,代入一想,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敏锐觉察到“巡视塞外”这个词儿,弘晏沉思片刻,想问问随行名单。但还是将它抛之脑后,悄悄问太子道:“四叔去刑部衙门了?”
太子点头,还来不及问上一句,弘晏便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看样子是要出宫。
太子的脸呱唧一下拉长,何柱儿在一旁小声提醒:“太子爷,高贵无比的毛衣!听说小爷织了一半了呢。”
“……”太子拉直的嘴角扬起,赞赏地看他一眼,做得好,保持下去。
孤得脱离平凡人的境界,拥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
出了小院,弘晏让灰衣侍从备辆马车来。
正是午膳时分,刑部官员们依旧忙碌,草草吃了精心准备的府中外卖,用敬佩的眼神望着伏案工作的四贝勒。
他一人处理的贪腐案卷,比得上四人的总和,虽说脸色吓人了些,气质凛冽了些,却让他们觉得可亲,觉得可爱。也有人心想,贝勒爷太拼了哟,累坏了身子可咋办?
两刻钟后,一辆轱辘马车停在衙门前方。不等小吏上前问询,灰衣侍从掏出一道令牌,他们赶忙行礼,恭敬退到一旁,看向弘晏的眼神,隐隐含着激动。
于是官员们忽然瞧见一个俊男孩儿,背着手踏入门槛,小小年纪气度不凡,大方不怯,左右梭巡着什么。
找到四贝勒,他眼睛一亮:“四叔!”
四阿哥却是震惊了。他蹭一下起身,就听弘晏安抚说:“男儿流血不流泪,要是忍不住,就靠着我哭一会儿。”
“我在呢,肩膀很宽。”
语气软软,竟有了慈爱的味道,一众大臣目瞪口呆,诡异的视线落在四阿哥身上。
胤禛:“…………”
——
胤禛再也不烦闷了。
弘晏托腮看他办事,等到太阳落山,高高兴兴护送知己回阿哥所,哪知在前厅遇上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已是等得不耐烦,忽见四哥领着弘晏一道进来,嘴角带笑,眼神温柔。
他何时见过胤禛这样的表情?霎时不得劲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四哥吗?
心间不愉,面上就带出了一些,待他说明来意,眼眶逐渐湿润,却一下被弘晏抢了话——
热心市民弘晏最见不得别人遇到困难,他热情万分地出主意:
“十四叔,这个好办!用不着劳烦四叔,侄儿帮您解决。既然担心,不如去景祺阁陪伴德嫔娘娘?母子情深感天动地,侄儿帮您同汗玛法说,汗玛法可疼我了!”
第40章 高贵 二更
十四阿哥喉咙一堵,脸色青青白白,眼泪霎时不流了。
热心市民的建议带动了火热的气氛,好似听着很有道理,却让他的心冰冰凉凉,无法抑制涌起一股慌张。
十四说不出话,手指贴在身侧,紧紧攥了起来。弘晏最得汗阿玛的宠爱,是众所皆知的事,这话要让他怎么回?
母子情深感天动地,如果不去景祺阁陪伴额娘,岂不是不孝?!
他年幼,弘晏比他更年幼。胤祯头一次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望着大侄子的三头身材,顿生一股无力之感。他没法和这小子计较,万一弘晏当了真,真的闹到汗阿玛面前……
十四阿哥垂下眼,嘴唇张张合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必了,怎好劳烦侄儿。”
弘晏眨眨眼,可惜道:“不劳烦的,比求助四叔方便多了,十四叔可要再考虑考虑?”
十四阿哥:“……”
弘晏一番话语,将他求助胤禛的后路堵住,十四深吸一口气,气血在心间翻腾,只觉讽刺得很。
不愧是老四倾心相护的知己,仗着年纪使心机,把人迷得不知东南西北,竟连额娘的安危也抛之脑后!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觉得煎熬,离谱,愤怒,一刻也待不下去,草草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四阿哥敛起笑容,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没有责怪弘晏的意思,只最后叫住他道:“十四弟,清晨我同汗阿玛提了额娘。”
十四的脚步一顿,耳边继续传来沉稳的声音:“汗阿玛斥了我,因着病情之故,不许任何人探望,说我要是为了额娘好,便让她好好静养。十四弟若不信,大可亲自求见,想必得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四阿哥没说的是,皇上不仅不允,且态度令人心惊,带有些许打量的意味。虽说很快缓了神色,但胤禛却是知道,汗阿玛在观察,在评估。
观察他是否心有怨恨,评估他是否对毓庆宫生出隔阂,毕竟他们父子心知肚明,弘晏三番两次遇上事儿,同德嫔脱不了干系。
一旦有太子不利,对长孙不利的苗头,皇上便会毫不犹豫地弃用他!
皇父皇父,先是君,才是父。
知道太多,也是一种痛苦。他雷厉风行,已然查明正院那吃里扒外的眼线,正是德嫔的人,自他娶亲始,月月向永和宫汇报后院的消息。要是从前,胤禛怕走不出自责的漩涡,可是如今……
自处置德胜以来,他的心已经变硬了。
渴求的母亲的爱,并不是无可替代,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温暖。兄弟情谊,叔侄情谊,近在咫尺可拥入怀,何况福晋在他身旁,孩子们也在。
大丈夫立于世,若不能辅佐二哥,还天下清平吏治,又有何脸面来这一遭?
——这一切的产生,源于弘晏前往衙门寻他的瞬间。
那一刻,背在胤禛身上的枷锁不见了。
——
四阿哥这话说得心平气和,十四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同。
这人即使有千般缺陷,却从不会说谎,十四阿哥霎时泄了气,胡乱地一抹脸,拖着沉重的步伐拱手告辞。
却没有去往乾清宫的意思。
背影透着不甘,四福晋站在帘外,隐约听到屋内传来的对话:
“四叔,又想哭了吗?侄儿肩膀借你。”
“……没有的事!”
爷的声音有些恼羞成怒,四福晋扑哧一笑,笑着笑着,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半晌,胤禛牵着弘晏的手出来,见着福晋有些意外,声线也意外的低沉柔和:“十四没了额娘照料,只剩爷这个亲兄长,能顾着,便多顾着些。他领情最好,只那些冰和炭,都紧着自己用;若不领情,也不必上赶着。”
四福晋讶异一瞬,笑盈盈地应了。
——
弘晏飞奔去寻知己这个举动,打翻了几缸醋坛子。
太子的自我调节能力直线上升,且有毛衣吊在眼前,尚能保持淡定;皇上却是黑着脸,翻开巡视塞外的随扈名单,添了胤禛的名字,又用一道杠杠划掉了。
都是气朕的逆子!
李德全:“…………”
不是,这,皇上出气的法子,还真挺别致哈。
时间流逝得飞快,塞外之行渐渐临近,宫里头发生了一件大事。德嫔重病的风波渐渐消弭,宜妃娘娘却是忽然发飙,莫名其妙开始揍儿子了。
倒霉蛋正是九阿哥胤禟。
他一母同胞的亲哥苦苦相劝也没劝住,反而遭到殃及,宜妃扬起马鞭就要往胤祺身上抽:“和你弟弟一样,个个都要气死本宫。办差唯唯诺诺,回府来了威风,天天和福晋吵架,能的你!养个王八当儿子,还养出滋味来了,有本事生个嫡子叫王八,本宫还真没意见!”
五阿哥被骂得灰头土脸,不敢吭声,只得干干一笑。死道友不死贫道,九弟,哥哥撤了。
挡箭牌没了,九阿哥直面马鞭冲击。
宜妃一双桃花眼瞪成了杏眼,长长叹了一口气:“背地里编排你汗阿玛的情史,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是你的幸运,也是额娘的不幸。”
胤禟:“……”
宜妃真是恨铁不成钢,年轻时候论宠爱,谁能盖得过她?就算当下,皇上极少往后宫去,她依旧是最得圣恩的那个。
还深情给了德嫔一人,呵呵,皇上做戏都看不出来?
你额娘我还在呢。
生了个眼瞎玩意儿,宜妃真是后悔不迭,“太医瞧不出来,只盼草原有治眼睛的秘方,不拘好的坏的,全都拿来用上。”
此番出行,宜妃也在随驾之列,为侍奉太后,也为十阿哥瞧瞧未来福晋。
皇上同她说过,老十的福晋姓博尔济吉特氏,人选却未定下,温僖贵妃不在了,她身为半个额娘,就得替他好好筹谋。
姓氏没得选,这不还有长相性格,夫妻总要合得来才是。
宜妃忽然变为慈爱的眼神,结合她的话语,九阿哥深深打了个哆嗦。
策论好不容易写完,却还被汗阿玛臭骂一顿;如今额娘又要随行塞外,想都不用想,定会全程盯着他。
老四留守京城,这很好。可太子竟在随行之列,二哥对儒学那叫一个精通,能允弘晏同他做生意?
胤禟心头火烧火燎的,摸摸衣襟里的宝贝计划书,终于体味到牛郎织女的苦。
什么时候才能和大侄子深夜畅聊?
苍天大地,玉皇老爷,赐我划破银河的力量吧。
——
九阿哥从翊坤宫逃出生天,那一瘸一拐的惨状,皇上看在眼里,并不阻止,还对李德全道:“宜妃这叫真正的识大体。”语气很是欣慰。
一个高兴,皇上赏下了丰厚的赏赐,并同太后乐呵呵地提了一提。
太后刚刚得了弘晏所织的毛衣,笑容满面爱不释手,恨不得跳过夏秋两季,立马进入冬天,故而注意力不在皇上话间,心不在焉点点头,“嗯,嗯……打得好,宜妃该赏。”
于是赏赐又哗啦啦地涌进翊坤宫,还有一句太后金言,“打得好”。
九阿哥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十阿哥人都傻了。头一次见九哥被整个紫禁城排挤,不得不说,他还挺乐呵,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笑。
笑完之后给予胤禟爱的关怀,“咱不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就是毛衣?英才都要经历艰难困苦的!”
说起毛衣,皇上手中那件,那可真叫精致绝伦。大面积运用明黄的颜色,两面各绣了一条五爪金龙,龙眼如灯,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能活过来遨游。
太后的毛衣不逞多让,素白浅绿交织,显得雅致又端和,上头绣了太后最喜欢的,科尔沁草原的模样。
弘晏虽没见过,但一望无际的宽阔绿地,低头吃草的牛羊,五彩斑斓的帐篷……并不难想象。
收到如此贴心的礼物,太后当场红了眼眶,搂着弘晏心肝肉地喊,恨不得给他摘星星摘月亮,连自小养大的五阿哥都得退射一席之地。皇上在一旁笑,空气流淌着脉脉温情。
当下,皇上陪着太后吃茶,余光瞥见太后膝上的毛衣,忽然想起一个盘旋已久的疑问。
保成也有一件,却从未在长辈面前提过,藏着掖着许久了。难不成他的那件更精美?怕把朕的攀比下去?
皇上当即传达口谕,叫太子带上毛衣,立刻去慈宁宫一趟。
……
皇命难违,太子僵着脸,老老实实递上了儿子的爱心毛衣。
模样精美,手感绵软,不比皇上太后的差。整体颜色乃是矜贵的浅蓝,只左前方绣了“高”,右前方绣了“贵”,玄黑小字高贵无比,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皇上一眼被震住了。
第41章 启程 一更
这可真是高贵的毛衣,独一无二,仅此一件,想买都买不到。
皇上被震住之后,一时间不知羡慕还是怜惜,面色有些奇异,半晌轻咳一声,把毛衣还给太子,昧着良心赞道:“……构思奇巧,不错。”
心底霎时变了个念头,还是他的那件龙纹衬他,要是左前方绣一个“威”,右前方绣一个“严”,他也不好大肆显摆。
太后凑近了瞧,片刻也沉默了。
有皇帝这句话圆场,她赞同地点点头,太子瞅了眼亲爹,又瞅了眼祖母,缓缓收起毛衣。您俩急急传我过来,就是为了瞧上一眼,然后夸一句“构思奇巧”?
天知道,何柱儿已经被太子狠狠教训了一遍。
弘晏聪明得很,上交高贵毛衣的下一刻,拉上太子妃还有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做保护伞,非但保住自己的屁股,且毫发无损,谁叫额娘如今是毓庆宫最大的那个。
这样一来,何柱儿便倒了大霉,差点被罚去扫茅厕,堂堂太子爷身边第一人,真是时人闻之伤感,见之落泪。
皇上忍着笑,变着法儿夸赞毛衣的独特,同太后一唱一和,心满意足让太子告退了。
都说有对比才有直观感受,太后摸着滚烫的良心,慷慨挥手,又给毓庆宫赏了许多好东西,太子有份,弘晏也有份,惹得大阿哥眼热不已。
宜妃也就罢了,后宫本就是太后最大,有五阿哥在,赏多少都不足为奇;太子随随便便去个一趟,私库又添了一层,这还是向来不管事的皇玛嬷……皇玛嬷多年积攒的宝贝,算得上天文数字,因着她是太后,显而易见收大于支。
胤禔光是一想,酸水咕嘟咕嘟冒着。还有此次巡视塞外的名单,胤礽也在其列,他越想越是心惊,汗阿玛对太子越发宠爱了!
此番出行,大阿哥不在名单里,同三阿哥四阿哥一样留守京城。随行者有太子、皇长孙,八、九、十阿哥,以及十三十四,女眷有太后、贵妃、惠妃与宜妃。
八阿哥风头正劲,十三一向得皇上喜欢,至于十四阿哥,众人猜测,皇上许是顾及德嫔重病,心底怜惜,叫他出门散散心。
宜妃随驾不难想象,贵妃是皇上的表妹,可惠妃却是出人意料。惠妃自个也是诧异,虽说草原是无数人的向往之处,但路途少不了颠簸劳累,大阿哥不在,她去做什么?
旁观太子长孙多么受宠,宜妃母子多么情深??
唯有侍奉太后一词可以解释。
皇上依旧看重于她,想到此处,惠妃面上带了笑,叫人仔细准备行囊,不论如何,随驾都是一种荣耀。
——
塞外没去成,四阿哥回院面对四福晋的时候,脸色有一瞬间尴尬。
想他信誓旦旦,说二哥若去,他也会去,谁知汗阿玛竟不按常理出牌。弘晖还小,能多陪陪嫡子,他也没有过多遗憾,只是出巡少说有两个月,老九若勾搭上元宝可怎么好?
九阿哥十阿哥结伴去寻弘晏,结果冒犯皇上被赶出毓庆宫,此事胤禛也听说了。宜妃揍儿子的动静闹得挺大,多番打探之下,胤禛这才知道胤禟的险恶用心,顿时不得劲起来。
四阿哥恍然大悟,上回请求看他的毛衣,原来是阴谋。
尚未成亲,就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还找哥哥做跳板,怎么,想撬他的知己之位?
自那天起,‘九弟’也不说了,退化成了‘老九’。四阿哥对弘晏很有信心,对胤禟却是提防不已,万事皆要未雨绸缪,他想了想,同弘晏郑重道:“不要轻易和陌生人来往。”
弘晏可听四叔的话了,只是,胤禛千算万算料错了一件事——
胤禟冒着生命危险讲故事,给大侄子的心留下了震撼的印记,所以,他们算不上陌生人。
眼下,瞧见爷的不自在,四福晋体贴地没有多问,转而温声道:“二哥明儿就要启程,爷有什么东西给侄儿捎上?二嫂方才着人来问了。”
……
太子妃怀有身孕,即便胎像已稳,却受不了长途。太后皇上都走了,后宫大权离不得她,诸多因素交叠,太子妃忙碌几日,为爷俩准备大大小小的行囊。
什么驱虫水,跌打膏,换洗衣物,日常用具,还有弘晏爱吃的零食肉干,一股脑地带上。草原吃食火气重,解腻茶包必不可少,还有清热降火的金银花,内服草药……
若不是所携之物有定例,她恨不得把整个毓庆宫打包,那堆积如山的行囊看得弘晏一脸震撼。
太子扬起嘴角,一边劝说:“带的东西尽够了,孤糙些也无妨。”
太子妃神情一顿,您糙些当然无妨,多大的人了?
这些吃食属于元宝,她儿子可不能受苦。
正想委婉回复几句,外头来报说,四贝勒送来了一个木匣,说是给小爷途中解闷。东西没到弘晏手中,太子率先打了开,只见里头躺着圆滚滚的碎金银,还有几张小额银票。
数目不大,给小孩儿却是尽够,甚至称得上奢侈。
也是,出门在外,哪能不用钱呢。
胤禛一个大男人,细心比不过太子妃,思来想去没个好主意,不如回归朴实,还特意换了些碎银。向来都是他抄别人的家,少有倒贴银两之举,可对于真心接纳的知己,这些钱他还嫌少了。
还是四福晋拦了一拦,表达心意就好,否则要戳二哥的心肝。
——这方木匣,已经戳了太子的心肝。他给胤禛贴上‘心机男人’标签,心道孤简直看错了人。
榆木疙瘩?他会得很!
——
胤祯那儿,少不了四福晋为他筹备。长嫂如母,如今德嫔‘重病’,十四阿哥的院里没个贴心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不到半日,行囊便理好了,即便再严苛的人也挑不出错。
四福晋离去之后,十四阿哥沉默一瞬,道:“额娘从前说过,四嫂是最像太子妃的女子。”
这是德嫔少有的公正评价。
四福晋出身满洲大族,阿玛费扬古在世之时,极得皇上重用,即便费扬古逝去,家族不复往日荣光,他还记得这位肱骨忠臣,让年幼失父的嫡女做了皇子福晋,既是恩典,也为她找个依靠。
四福晋家世好,与四阿哥很是般配,当年皇上拴婚,德嫔是高兴的。有哥哥在前,十四的婚事如何也不会差,可渐渐的,德嫔生了不喜——
她无法掌控这个儿媳。
乌拉那拉氏的眼界处事,无一不在提醒德嫔,她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包衣。
除了为人板正了些,四福晋把后院管得井井有条,接着生了嫡长子,堪称顺风顺水,让德嫔想起早年伏低做小的岁月,她被孝懿皇后死死压着,永无出头之日的岁月。
于是她抬举了空有脸蛋的李氏,通过内务府的手,死死保住胎像不稳的弘昀。
有她派去的嬷嬷指点,夫妻之间产生裂缝太过容易。胤禛年轻,乌拉那拉氏更不懂如何争宠,她要脸面,学不来伏低做小,德嫔很快如愿以偿。
可是一切的一切,全被突然冒出的弘晏破坏了!
清查内务府,抓捕李文璧,李氏失宠,德胜流放,下一个轮到了她。
十四阿哥感叹的同时,景祺阁内荒草丛生。
德嫔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头发散乱,从榻上强撑起来:“水……”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楹慢悠悠地打开。
“德嫔娘娘,水来了。”来人笑吟吟的,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您渴坏了吧?慢慢喝,别着急。”
瞧见碗的模样,德嫔瞳孔一缩,嘴唇颤抖地指着她:“你放肆。”
来人是个小宫女,年纪不大,穿着二等宫女的服饰,婴儿肥的脸庞好似留存着天真。她哎呀一声,像是不高兴了,重重搁下破碗,道:“什么放肆?爱喝不喝。”
德妃何时见过这样的宫女?气得浑身哆嗦起来。
小宫女见她这副模样,当即一转眼珠,愧疚道:“德嫔娘娘莫气,主子吩咐了,要奴婢好好照顾您。都是奴婢的错,来,奴婢喂您!”
说着拿起碗,凭借一股蛮力咕咚咕咚地喂——说是喂,其实是灌,呛得德嫔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就算早年伏低做小,她也没受过这样的罪!
好不容易缓过气,一张床浸了水,已然不成样子。
德嫔又惊又怒,顾不得和她计较了。半晌,她忍住心里的恐惧,嘶哑道:“你主子是何人?”
空气仿佛寂静了一瞬。
小宫女眉眼弯弯,实诚得很,弯下腰,附在她耳边道:“奴婢的主子,是太子妃娘娘。主子心疼小爷,怎会放过您呢?奴婢也心疼小爷,这回自请过来,定会把您照顾得妥妥帖帖。”
说罢高兴地拿起碗,哼着小曲走了。
——
翌日清晨,皇上启程巡视塞外。
排在宫城前方的队伍很长,一眼看不到边,唯有几辆马车很是醒目。其中有皇上的御驾,太后的凤驾,太子以及众位妃嫔的驾辇,相比之下,留给皇阿哥的马车灰扑扑的,停在最后,很是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