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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剑沉默了很久,久到祁念一以为他要装死不说话并且开始思考要不要夺剑了直接离开时,才听见剑轻咳了一声:“这……这不好吧,小娘子尚且年轻。”
祁念一眼睛都亮了些。
她暗自思忖,不愧是传说中的神剑,说话做事果然非常有效率,这就已经开始进入下一阶段的讨论了。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要取剑,而且是本命剑,对她来说也就是正宫皇后了,确实应当拿出些诚意来,于是她说:“不算小了,我刚满十八,我家那边,许多和我年纪相同的小娘子,都已经议亲了,我们修行之人不计较年岁,不然我这都算晚了。”
她说完,试探着问:“我这个年纪,你意下如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剑开始发烫,隐约的热意连她都感受到了,没等她搞清楚原因,剑又道:“小娘子这般行事,家中长辈可允许?”
祁念一立刻道:“当然允许了,就是师尊令我来取你的,这件事我整个师门都知道。”
剑又诡异的沉默片刻,似乎被这荒谬的事情惊到说不出话。
见它沉默,祁念一想了想,觉得只怕是自己诚意还不够,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神剑,她如今仅仅金丹境,对方怕是会觉得这个剑主实力太弱,不愿同她立契。
她站在原地,开始数起自己的身家来历。
“我姓祁,名念一,中洲人士,家中有点小财,也算有些名望,因此我手头还算宽裕,若跟了我,你不必担心物质条件。”
祁念一说完,又开始反思初次见面说这些是不是显得太俗气,神剑会不喜欢,又迅速说:
“我是沧寰弟子,师门在陨星峰,上面有三个师兄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师尊,修行十四载,学剑十四载,无一日间断,如今沧浪剑五式已学成四式,修为金丹境中期,在东洲也算是还不错的天赋。”
她目含期待地看着这把剑,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对方,她问:“所以……你能否现身一见?”
她问这话也不过是试探,试探神剑究竟是否拥有真正的剑灵。
毕竟她从未见过拥有剑灵的剑,对于剑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形式,她也并不是特别清楚。
只是猜测,这样仅能说话,会思考的,便算是这把剑的剑灵,还是说……对方是有灵体存在的,只是尚未露面?
刚想到这,她便听到了头顶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我剑长三尺七寸,于这无望海中已有三百年,无亲无友,无过往也无未来,我是一把被诅咒的剑,我的历任剑主全都死于非命,即便如此,你也要娶我?”
祁念一怔然看着空中半透明的身影,久久不能言语。
她十八年的生命力,见过美景珍宝无数,但没有一种,能敌此刻一眼。
面前的男人一席玄色宽袍,衣袂上闪烁着点点星芒,整个宽袍如同一片星幕,他这件外衣,竟是由千金不换的星尘纱所制成。男人黑发半束,瞳色相比寻常人更黑,对视时便如同撞入夜色之中,让人难以抽离。
他眉眼掀开,便见山海。
他声如流泉撞冷石,又自带一种很轻的、让人难以分辨的沙哑,这声只有细听才会明显,那是一种低吟般婉转的磁性。
祁念一眼神就像定格了一般,没有离开过。
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非常神奇,他眉眼分明是冷的,眼风袭来,便如惊涛,但他因无奈而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薄唇噙着的笑,让他身上混杂着凛冽、温雅、和一种奇异的如同山岳海浪一般的沉稳和包容。
祁念一盯着他,喃喃道:“你们剑灵也穿衣服的吗……”
非白耳根悄悄爬上红色,他脸上的无奈更明显了些:“那你还想看什么样的?”
祁念一立刻清醒过来,无比坚定地说:“你怎样我都喜欢。”
这句话绝对的发自内心绝不掺假。
这可是剑灵啊。
天下独一无二的剑灵。
祁念一笑了起来,问他:“考虑好了吗,要不要跟我走?我很好,对我的剑也很好,成为我的剑,是一件不错的事。”
非白垂眸,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女剑修。
她个子不高,身姿却格外挺拔,像极了一株修竹,蒙住了眼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他却感受得到,她此刻的真诚和坦荡,以及独属于少年人的那一份热烈。
于是他说:“我说自己被诅咒,并不是吓你的,是真的。”
祁念一也说:“我说自己来取你,也是真的。”
最后,非白凛冽的眉眼柔软下来,他似乎在笑。
“这样看来,我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祁念一也笑了下:“但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
说话间,她右手握在了剑柄之上。
非白虽是传说中的神剑,但仅从外观看上去,比起其他云野所铸的剑,倒是要显得普通不少,又或者说是正常不少。
这就是一把看上去同其他所有剑材质都相同的铁剑,只是剑身上的花纹如同水纹,镌刻着一些祁念一看不明白的符文。
但在触手的这一瞬间,她感觉,这把剑像是活着的,是温热的。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非白的震动重合了起来。
这是一把有生命的剑。
祁念一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出剑。
非白飘在她前方,凛寒的眼片刻不离地注视着她。
长剑离开巨树的那一刻,倏然雷动。
原本就夜色已深,此刻却在突然间,仿佛天幕之上又添了一笔暗沉。
整个大陆在这一瞬间同时雷云密布,惊雷之声响彻天穹,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极暗之中。
只有祁念一和她手中的剑是有光亮的。
祁念一感觉自己心跳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快,应和了手中尘封数百年的长剑,终于能够得见天光的兴奋。
她抬眸看向非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天命书中,楚斯年拿到了神剑,却终身没能让神剑认主。
神剑的意志,自然也是剑灵的意志。
并不是楚斯年无法让神剑认主,是剑灵不愿认主。
她无声望向非白深色的曈眸,想要问他,她要如何他才愿意认主。
没想到非白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神说不出的认真。
然后冲她笑了笑,飘向她手中的长剑,身影便这样消失在了空中。
祁念一感受着手心滚烫的热度,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非白竟然,毫无反抗地认主了,即便是普通的灵剑都不会这么快这么顺利。
就在此刻,兵冢之外,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祁念一回身望去,见到了隐约的鬼火幽幽。
她还未迈步,便听见脑海中,出现了流泉似的声音。
“去吧,你我共同的开锋之战。”
……
全大陆都陷入极暗后,又转瞬恢复了正常,有行者在惊恐过后不解究竟刚才发生了什么。
沧寰,明镜峰。
生着一张娃娃脸的掌门手中的棋子停顿在了棋盘上,只差一厘便能落下。
但灵虚子终究没有放下那枚棋子,白子在他指尖转了一圈,最后被他轻轻一丢,扔下了沧寰背后的万丈悬崖之中,再无踪影。
灵虚子拢袖站在悬崖边,望向和明镜峰并立的陨星峰的方向。
他轻叹了声:“师兄啊,希望你的决定是对的。”
中洲,仙道联盟。
玉华清背着手,望着极深的夜色,脸色也如同夜色一样难看。
天机子已经离开,但天机子此番前来的目的,却让他无法释怀。
那个孩子,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神剑之主又如何,他不允许计划有变。
西洲,明家。
明家那位在后院闭关几十载未曾露面的老太爷,此刻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盘腿坐在石床上,皱纹遍布的脸发着灰,和一身粗陋的灰衣融入了这灰黑的陋室之中,宛若一个沉默的雕像。
片刻后,他在石床上连敲三下,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明家家仆。
明老太爷垂着眼,漠然道:“该叫洛儿出关了。”
孤山,万仞峰。
孤山道人手指在自己的长眉上轻点几下,片刻后,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方向,正去往深渊。
青莲剑派,朗月峰。
青莲剑尊从满地的酒坛中清醒过来,轻笑了声。
“就知道这小混蛋拿不到神剑。”
他言罢,又灌了一口酒,沉默片刻,舒了口气。
“罢了,他拿了也无用。”
……
兵冢之中,谢天行手忙脚乱地收起焚天云图,还没有研究透云图的用法,巨响之后,鬼火在一瞬间蔓延开了。
此刻所有人都在阵中,幻阵仅由谢天行一人维持,本就难以持久,如今在踏云貔貅的全力冲撞之下,再也无力维系。
阵眼破,阵法灭。
被幻阵迷惑的所有人都如梦初醒,有些人看着自己在这段时间一时脑热便择定的本命灵兵,有些懊恼,还没来得及对谢天行怒目相向,踏云貔貅的怒吼声就已经把他们掀翻。
谢天行气海中灵力尽数被焚天云图吸收走,这一刻经是抽不出任何灵力来应对,他眼睁睁看着貔貅的巨口朝自己猛冲而来,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要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银光撕裂黑夜,剑意如同白昼。
当空一剑飞来,正中踏云貔貅的左眼。
祁念一随后赶来,长剑在刺穿貔貅的左眼后,在空中飞了一个来回,又回到了祁念一手中。
非白飘在她身后,双手拢在袖子里,看见这一幕,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原来是那个貔貅。”
他面露嫌弃:“也不知它有些什么爱好,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我那扔,臭死了。还特别喜欢哭,没事就被撵得到处乱窜,扰人清梦。”
祁念一回神,潮平岸阔横拍向踏云貔貅。
沉寂数百年的神剑,终是饮血开锋,朝世人挥出了最夺目的一剑。
第26章 提剑斩月
如此可怕的剑意,她竟是以金丹修为,一剑斩元婴。
祁念一不可思议地抚摸着手中剑。
这就是本命剑的感觉吗。
没有任何阻隔,仿佛自己和剑完全融为一体,用手臂来形容都略嫌不够,她甚至觉得,这把剑就像她的思想。
心之所及,剑之所往。
她抚摸得太专注,没注意到身后非白一直在不自然地抖动,他生了一张凛寒锋锐的相貌,此刻却是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这、这如今的小娘子,都这般、这般……
非白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感受着那双覆有薄茧的手仔细轻柔地从自己全身拂过,带起一阵阵酥麻和痒意。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
她居然在爱抚自己??
在祁念一回头看他的瞬间,非白满脸正色地又飘到她身后,不让她看见自己。
祁念一不解,便听非白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是一把有原则的剑。”
“所以?”
“剑灵跟随在剑主身后,是剑灵应当遵守的规则。”
祁念一心道你刚才明明天上地下到处飘,哪里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了。
众人也没想到,她拿到神剑之后,实力上涨竟如此巨大。
一时间又是惊惧,又是羡慕。
神剑既如此厉害,那如果拿到神剑的是他们呢,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样,拥有金丹斩元婴的可怕实力。
但现下她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者,要从她手中夺剑,难度未免有些大。
人群中,几个剑修再次集合,站在了祁念一的对面。
还是那句:“抱歉了,祁道友。”
祁念一:“我同神剑已经缔结本命契,你们此刻对我下手也无用。”
对方却是不信:“祁道友这话说来就有些好笑了,普通的灵剑都需打磨至少一月才肯认主,传说中的神剑,又怎会在当场就认主。”
祁念一认真地说:“但他真的认主了。”
周围所有人都一脸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玉笙寒站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暗藏着一些病态的欣喜,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身边的庄不凡,满脸如丧考妣,显然是在害怕自己任务没能完成,不知回去之后会遭受盟主怎样的惩罚。
玉笙寒轻轻拍了下他手臂:“回吧。”
庄不凡满眼写着惊慌:“寒哥,我……”
“我知道,回吧。”玉笙寒漠然说,“这次任务失败,我一力承担。”
庄不凡这才注意到玉笙寒左手小指,有一节指骨不见了,破损的皮肉软软的挂在上面,极为可怖。
他这句话没说出来,便被玉笙寒带着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玉笙寒回头看了眼祁念一。
她一人一剑,面对着近百个对手,脸上却只有认真,毫无惧意。
可惜了。
玉笙寒再一次这么觉得。
真的可惜了。
祁念一并不知道此刻玉笙寒所想,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会随便听听就过去了。
她修行到如今,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不需要旁人可惜。
她闭着眼睛,眼前的每一团火光都在她心里跃动着,她握着长剑非白,感受着剑每一次震动的声响。
再睁眼时,她眼中只余平静。
对面的每一道剑风都像慢动作一般在她面前展现,她能够清晰地看见利剑破空时在风中斩出的纹路,也能看见盘旋在非白剑锋之上,数万滴细小的水花,利针一般,时刻等待着蜂拥而至。
第四式——惊涛拍岸。
狂浪掀惊涛,拍岸不分昼夜。
以往,她用这一式时,都会换成重剑沉渊,以求更强大的力量。
但现在,祁念一觉得,非白并不算宽大的剑身,竟也能发挥出如同山岳一般巍峨的壮丽威势。
一剑,又只有一剑。
这一剑掀翻了向她攻击而来的所有敌人,甚至斩断了试图同她争抢非白的八名剑修的剑。
这八人脸色难堪之极。
剑修剑断,便如同人被打断了脊梁骨。
她能断剑,便能杀人。
说明此刻他们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对方留手了。
围观者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般威势,竟是比几天强了好几倍都不止。”
“难道神剑真的当场便认主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八人中,有人难堪地当场甩袖离开,有人拾起地上的断剑,躬身向祁念一鞠了一礼。
“谢过道友,道友成为神剑之主,当之无愧。”
为首的八名剑修散了,玉笙寒带着庄不凡离开了,其余人互相看看,发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争抢的,便也陆续拱手道别。
距离离开无望海还剩两个时辰,人群散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只剩了他们最初的这几人。
萧瑶游抱着一群不太听指挥的妖兽幼崽,行动非常艰难,抱起这只那只就跑了,狼狈地跟在众人身后:“你们好歹等一下我啊。”
慕晚手里牵着熊猫妖皇,背着朗河化成的长刀,祁念一瞥了一眼,没再多问。
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刀疤脸汉子,终于得偿所愿,在报仇后和他的妻女团聚了。
谢天行把焚天云图收了起来,旁人还没来得及问他究竟拿到了什么样的魂兵。
只有他自己知道,江老日复一日的灌输,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烙印,只要想起来,就会忍不住撕扯着烙印留下的疤痕。
楚斯年的剑攀明月得到了全场围观。
无他,这把剑实在是太美了。
美到不像楚斯年这种茅坑里的臭石头会用的剑。
这把剑似乎蕴藏着明明月光,温莹烂漫,剑身勾绘着波浪般的晶莹线条,挥动时如跃清波,月辉盈盈。
即便祁念一这样拥剑无数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咦,攀明月啊,确实是把好剑。”再想多看一眼的时候,便听见耳畔非白拖长了声音,慢悠悠地这样说,“这把剑的原身,是当时无望海中最美的人,他化成的剑,自然也成了最美的剑。”
祁念一立刻收回视线,再不多看,迅速道:“不及你。”
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非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飘回空中去。
是了,比起来时,她身边又多了一把剑,和一个剑灵。
离开的时间就快到了,几人随口聊了下,竟都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于是几人就地分开,各自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你想去做什么?”非白问她。
他虽然看着十分成熟,但实则是一个足足三百年未曾入世的剑灵,如今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无论去哪里都觉得高兴。
当然,非白本人坚决否认他有如此幼稚的行径,认为这都是祁念一杜撰的。
祁念一也随他。
自家剑灵,还不得自己宠着。
她带着她的剑,还有从踏云貔貅身上割下来的独角,正飞速向靖安城赶去。
她说:“我要去见一个人。”
……
修为升入金丹境之后,御剑飞天对祁念一来说都不用学习,稍一尝试,便能成功御剑腾飞。
感受着风声呼呼往脸上刮过来,祁念一学着一些前辈将手背在身后的样子,慢慢加快速度,又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从密林之间穿梭出来,最后全速向靖安城飞去。
非白飘在她身旁,幽幽说道:“我有两件事不太明白。”
“明白什么?”
非白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在空中侧了个身,落在祁念一身后,和她一同站在剑身上感受了下,他说:
“我不明白,升入金丹境之后,修士本人便能够御空,不需要剑的辅助,甚至御剑比起本人直接御空还要更麻烦一些,既然如此,为何你要坚持御剑?”
祁念一神秘地回答:“你不懂,这是剑修的职业素养。”
非白无可奈何地点了头,又道:“好吧,我确实不懂,还有第二个问题,你既已拥有了本命剑,为何要用别的剑来御剑飞行?”
他看向两人脚下的重剑沉渊,语气有些纳闷。
祁念一一本正经地胡诌:“那是因为,我不舍得把你踩在脚下。”
她绝对不会说,是因为沉渊剑身最宽最大,能让她御剑飞天的时候能够站稳。
非白面不改色地听完祁念一胡扯之后,露出一个冷静的笑容:“很好。”
他说:“看来我的剑主,还有很多事情是我所不了解的。”
祁念一宽慰道:“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我们总能熟悉起来的。”
非白挑了下眉:“哦?既然这样,那您是否能告诉我,您究竟同时用着几把剑呢 ,我的剑主?”
祁念一咳了几下,清了下嗓子:“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慢慢跟你讲。”
非白的表情就像和丈夫结婚之后才发现对方在老家已经有了未婚妻,并且还不止一个,而他还该死的不能离婚。
他意有所指:“你对每把剑,都是这样的说辞吗?我是说,来娶你这句话。”
祁念一摇头:“当然不了,我只对你说过。”
毕竟以前的剑都是师尊给了大师兄之后,她直接从大师兄手里拿的,亲自来取的,还真只有非白。
非白的表情显然并没有被安慰道,他幽幽长叹:“现在的小娘子,都这般让人无法招架吗。”
御剑飞天的速度很快,祁念一筑基境要五天才能走完的路,如今她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飞到了,她落地时,云娘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她了,像是知道她一定会来一样。
云娘站在城门口,就像那日她送他们离开时一样,简单的布衣荆钗,笑起来时眼尾有亲和的笑纹,城门后,阿茂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祁念一从芥子囊中翻出一个包裹:“给你的。”
云娘打开,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这是一根质地似金似玉的独角,正是祁念一从踏云貔貅身上斩落的。
云娘把一缕碎发掖到耳后,笑得有些腼腆,但更多的是伤怀:“给我这个做什么。”
祁念一只是把包裹推过去:“你拿着便是了。”
她听朗河说过,云娘的女儿,死在踏云貔貅手上。
他们这一批人,被困在无望海中无法离开,几百年过去,留在此地生儿育女,牵绊太多,便更加无法离开了。
云娘转过身,偷偷抹掉了眼泪,再回头嗔怪道:“最初在旷野见到你时,哪能想到我捡到了这么厉害的小娘子。”
入城时,云娘又想牵着她引路,想到祁念一即便眼盲也毫不影响她奔波杀敌,又尴尬地收回了手。
还没撤回时,被祁念一攥住了,她反手握住云娘的手:“要带我去哪?”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云娘愣了一瞬,又牵着祁念一去了她家里。
她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大包裹,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我们在这里三百年了,也不知道外面有了些什么样的变化,这些是我们这群人的信物,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送回到我们在外面的家里去?”
云娘犹豫着,包裹攥在手中,没好意思给祁念一,她抿唇道:“我知道,这事很麻烦,毕竟已经三百年了,这些地址还能不能找到我们的家人,甚至他们还在不在都不一定,但是……”
祁念一从她手上拿过包裹,问:“地址和名单呢?”
云娘红着眼眶,递给了她一枚玉玦。
“前两波人来的时候,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要这么做,但当时妖兽之患没解决,万一信送出去后,我们哪一日死在妖兽手中,让境外的家人无望地等待下去,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如今好了,妖兽之患被解决,我们能安全地在这里生活,哪怕永远见不到面,知道我们还活着,他们也能好受些。”
“我还有一点私心。”云娘哑声说,“如果我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就为我女儿立一个衣冠冢吧,她死前都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定是不想被葬在无望海的。”
祁念一粗略看了一眼,玉玦中的委托人,竟有好几百,若要一个个寻过去,一定是个大工程。
但她只是接过,郑重地承诺:“好。”
云娘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祁念一瞧着她的样子,好像最大的心事沉吟片刻,轻声说:“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云娘握着她的手:“你说,你为我们解决了生存大患,你若有要求,无望海倾全员之力,也一定办到。”
祁念一轻笑了下、
“如此,还得拜托云娘,让无望海中的其他人,再撑一段时间。”
祁念一望向天空中光辉皎洁的月亮,它在没有被血色染红之前是那么美。
云娘如释重负的表情让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一个无牵无挂的人,心头唯一记挂的事情被解决了,那她未来的生活要怎么走呢?
祁念一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提出自己的请求:
“请你们,努力活下去。”
云娘泪如雨下,她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点头。
就在此刻,空中卷起阴云,刚才还皎洁的月亮染上一缕血色,云娘在此刻脸色大变。
“妖王不在了,剩下小妖不足为惧,一段时间就能清扫干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血月出现,会怎样?”云娘声音有些颤抖。
惊变只在一瞬间,几乎是眨眼间,整个月亮都被染红。
今日是满月,血红的圆月高挂空中,令人心头一阵发寒。
耳边惊风掠过,易承安声音比人先到了。
他看都没看祁念一,先关切地问云娘:“没事吧?”
云娘摇头推开他,牙关紧咬,正准备拿出号角出来召集城内所有人。
祁念一感觉到这次的血月似乎有些不对,她睁开天眼,空中那轮月亮,分明还是同从前一样,缠绕着满满的黑色,无法挣脱。
但这次,祁念一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这东西连她的天眼都无法看见,只能靠敏锐的感觉来判断。
“先别急。”易承安看见了祁念一此刻的样子,他阻止了云娘想要召集众人的动作。
祁念一闭上眼,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放在了手中剑上,天听全开,没有放过无望海中任何一个角落的风吹草动。
但没有,她什么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