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作者:醒冬
文案:
祁念一穿书了。
穿成了一本狗血修真文男一二三四的白月光。
书里写着:
她是龙傲天的白月光,将用自己的赫赫功绩成就男主,助他问鼎仙道巅峰。
她是剑道至尊的青梅竹马,将毕生剑道领悟悉数交付,助他成为一方剑尊。
她是上古妖皇的救命恩人,悉心照料重伤的妖皇,出谋划策助他夺回妖皇之位。
她是仙盟少主的未婚妻,殚精竭虑发展仙盟,助未婚夫成为一方霸主。
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龙傲天男主顶替了她所有的功绩。
剑尊男配夺走了本应属于她的神剑。
上古妖皇挑断了她用剑的经脉。
最后,被未婚夫亲手所杀,送去献祭。
祁念一觉得这不能行。


第1章 那个师姐
四月十九,宜出狱。
祁念一出狱时正值清晨,沧寰的狱峰之上已经站了好些个人。
有来迎接她出狱的,也有来押送她受审的。
一个月的狱峰生活并没有改变她什么,仍是一身清雅素淡的沧寰内门弟子服,衣摆不染尘,窄袖处露出一段白玉似的手腕,她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全身素净得只有用来束发的乌木冠勉强算是个装饰。
黑色的纱带覆于双眼之前,阳光之下,那纯黑的眼纱似有点点星尘闪烁,让祁念一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来接她出狱的这群人,都身着深深浅浅的沧寰蓝色弟子服,其中夹杂着一个不合群的黑色衣衫。
那黑发黑衣的少年楚斯年背着一把黑色大剑站在正中,人和剑似乎合成了一道,像一把孤绝冷傲的黑色剑影。
他直望向祁念一出狱的方向,看到她的身影之后,眼眸亮了一瞬,快步迎了上去:
“你出来了。”
祁念一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一旁围观的师姐师妹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还听见了那句被掩盖在“你出来了”四个字下他内心真实的声音。
[又有钱了。]
祁念一瞥了他一眼,还未开口,脑子里就已经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楚道友那么冷一个人,看见小师姐的时候,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了,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祁念一面无表情地想,楚斯年瞧她的眼神分明是狗见了肉骨头,贫穷剑修见到钱的眼神。
她正想绕过,又听见了围观群众中另外一句心声。
[被封印灵力,卸下佩剑,收走了所有防具,在狱峰那个鬼见愁的地方待了一个月,出来时还能这么光彩照人,不愧是沧寰小师姐。]
是不是光彩照人祁念一不在意,但有一句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她被卸剑足有一月了。
作为一个剑修,这不能忍。
于是她又硬生生收回了步子,拐回到楚斯年面前。
站在一旁围观的师姐师妹们眼见这个画面,恨不得当即炼一贴迷魂丹送这两人入洞房。
[不行,我还得再去给他们投点仙缘笺。]
万籁俱静中,祁念一朝着楚斯年伸出手:
“我的剑呢?”
楚斯年冷着一张酷哥脸,丝毫看不出一大早守在这里是为了干借钱这种事,安静几秒,不负众望地出声:
“你的哪把剑?”
剑是剑客的道侣。
对于祁念一而言,她的道侣,可能大概有点多。
原本,出狱,应该是个非常值得庆祝的日子的。
如果她不是在今天知道自己是一本狗血爱情故事中的白月光女配的话。
……
在这个高危修仙世界生活的第十七年。
被关在狱峰的第三十天。
祁念一不慎被狱峰的罡风劈中了脑子。
伤倒是没伤着,但被劈晕过去之后,她的气海中莫名其妙钻进了一本书。
那书的封面上亮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替身情人:第一仙尊的落跑宠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男主谢天行出身农家,由寡母一手带大,母子俩经常遭受村里的非议。但他天赋卓绝,在遭遇了种种危难和挑战,险些失去修仙机会后,遇到了天下第一大宗沧寰的掌门,一朝登天,成为了沧寰掌门的弟子。
之后,他凭借自己绝佳的天赋,披荆斩棘,问鼎仙道巅峰。
祁念一不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她是男主谢天行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同时也是本文另外几个男配们共同的白月光。
根据这本书的描述,祁念一分析了一下自己成为能白月光的原因——主要是死得早。
在书中,祁念一和男主谢天行同为天道命定的救世主。
谢天行成就不世之功,成为人人敬仰的第一仙尊。
但她却只能在战至力竭后,被同道暗算,沦为活祭品。
她死时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都被深渊之物撕咬殆尽,而她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咬成碎片,献祭给那些深渊之物们。
身死之后,为了让谢天行能够更好的聚拢人心,她生前所有的功绩都被冠在了谢天行身上。
他踩着祁念一短短一生打拼下来的所有荣光,轻轻松松担下了完整的救世之主的名誉,带领仙道力克深渊。
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祁念一的牺牲。
她就像是个被遗忘的影子。
在成为了第一仙尊之后,谢天行偶尔会怀念当年那个同为救世命格,最终牺牲了自己,并且为了大局着想,心甘情愿被抹消自己的一切存在的白月光,从前压抑在心里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
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和白月光长得非常相似的女子,开始了《替身情人:第一仙尊的落跑宠妾》中的狗血替身故事。
对于这一切,祁念一只想对书中那个倒霉催的替身女主说两个字。
快跑!
那本书是以替身女主的视角写的,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隐藏着某些真相。
祁念一并不是心甘情愿自我牺牲。
她在战斗中被放了冷剑,然后被暗算着成为了祭品。
她是被活祭的。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命格。
鬼谷批命中,享有救世命格的两人,注定有一人要为天下苍生而牺牲,而另一人则注定踏着另一人的骨血,成为世人眼中唯一的救世之主。
显然,这个注定被牺牲的倒霉鬼就是祁念一。
再强大的剑者,也防不住同伴刺来的冷剑。
这本书现在就待在祁念一的气海中,她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沉浸式阅读体验。
就是在她被放冷剑,被活祭,被深渊之物一口口撕咬尽每一寸血肉的全过程,她都亲身体验过了一遍。
直到现在接过剑之后,她身体隐约的颤抖才慢慢平复。
她从剑匣中拿出了她所有的道侣,哦不……所有的剑。
有清碧欲滴的竹剑,纯白无暇的白玉剑,深渊玄铁制成的重剑,漆黑的断剑,璀璨剔透如钻石的透明剑。
足足五把。
全是记录在百兵谱上的当世名剑。
并且全都是同一人所铸。
楚斯年在一旁看着,面上一片沉默看不出端倪,心里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祁念一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剑修。
众所周知,剑修这种职业,全都穷得叮当响。
祁念一与众不同在——作为一个剑修,她非常有钱。
楚斯年眼中燃起的熊熊烈火都不足以斥责祁念一这种败家子行为。
楚斯年:“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去接受审判的,而是去打架的?”
祁念一慢条斯理地用一块质地轻柔的红绸一一擦拭着五把剑的剑身,削金断玉的剑锋没有在红绸上留下一丝痕迹。
赤炼纱。
一寸价值千斤灵矿。
把楚斯年的剑和他这个人卖了都买不起。
她居然用来拭剑。
楚斯年这番心声完完全全被祁念一听见了,但有钱的剑修无法理解贫穷剑修的苦恼,祁念一不咸不淡的抬眸,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意思。”
审判跟打架,一个意思。
既然知道了剧情,她当然是不允许现实按照书里那样发展的。
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不存在的。
在入门的第一天,三个师兄教她的第一件事就是
——搞事。
等祁念一慢慢悠悠地擦完所有的剑,一边刑峰等候的人才上前,跟祁念一说话的语气亲切又客气:“小师姐,孟师弟已经醒了,掌门召集两门三宗彻查上次误杀的事情,正召您过去呢。”
祁念一颔首:“多谢师兄。”
随后就听见了那个她打死都忘不了的声音。
“小师妹在狱峰受刑一个月,仍是风采依旧啊。”
来人一身白衣道袍,袖口似乎格外宽大几分,走路时更显得翩然若仙。
他声音自有一番英气逼人,能成为原书男主,当然是相貌不凡。
谢天行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唇角自然上扬,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旁人,都会让人觉得深情款款,举手投足都带着潇洒风流。
他靠近几步,深邃英挺的轮廓令桃花眼格外有神:“原本我同师尊说,想要一道进狱峰陪小师妹,奈何师尊无论如何都不许,狱峰罡风凛冽,师妹受苦了。”
祁念一抬手,用剑柄抵住谢天行的肩头,面无表情道:“不必,狱峰罡风对剑修修炼有益,你不行。”
谢天行无奈笑道:“师妹,不能随便说男人不行。”
言罢,他笑容深了些,竟是带了些欣慰:“小师妹竟会担心我能否适应狱峰环境,我真是荣幸。”
祁念一:“忘了提醒你,我昨日进阶筑基境巅峰了。”
谢天行一愣,便听见祁念一补充了一句:
“现在应该叫师姐了,谢师弟。”
他无奈地笑起来,眼神里竟又一丝宠溺:“你这好胜心,真是让人没办法。”
祁念一:……
好想让他闭嘴啊。
要说谢天行这个人,让祁念一最不耐烦的一点,就是他对所有女人都是这种亲近的态度。
明明保持着安全社交距离,但是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尤其是在看过那本书之后。
那本书的后期,已经成为第一仙尊的谢天行回忆起祁念一时,已然是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误以为祁念一是因为心里有他,所以才甘愿牺牲自己成就他的。
这让他对已经死去的祁念一更加念念不忘。
祁念一觉得书里的谢天行好像有点子大病。
她每天宠幸自己的宝贝剑道侣后宫都宠幸不过来。
男人哪有剑有趣。
只会影响她出剑的速度。
……
前往明镜峰接受审讯时,楚斯年原本想跟她一起去的。
他跟在祁念一身后,背着他的大剑,紧跟着祁念一,形影不离。
谢天行看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道:“楚道友和小师姐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不愧是青梅竹马,只是——”
“这次审讯是我们沧寰内部机密,楚道友不便前往。”
楚斯年丝毫不为所动地跟着祁念一,完全没理会谢天行说了什么。
没想到,祁念一也对他说:“你先回去吧,不用跟我来。”
楚斯年抬头,狭长锐利的凤眼都瞪大了一些。
满脸都写着“你去打架居然不带我”,仔细看甚至能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一丝委屈。
祁念一只是摆摆手,解释道:“你还有别的架要打,去我竹屋等我。”
随后便踏上了前往明镜峰的路。
祁念一入狱一个月,纯粹是因为一桩有嘴也解释不清的破事。
一个月前,津溪秘境开启,全大陆各大门派都派弟子进入秘境历练,却不慎遭遇一个上古大妖设下的阵法。
当时陷入阵中唯一还有反抗能力的就是祁念一,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挥剑破阵。
那拼尽她全部修为的一剑确实是斩碎了阵法,她本人也因此力竭昏迷,醒来却发现身在阵中的其余十三人,十二人尽数身陨,仅存的师弟也是奄奄一息。
所有人的致命伤都残留着祁念一的剑意。
而唯一存活着的师弟孟鸿雪,在被救后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句:“不怪小、小师姐,她不是故意的,她是为了救……”就昏死了过去。
正是这句话直接把祁念一钉死成了杀人凶手。
但因为她身份特殊,身后不光站着三个又能打又护犊子的师兄,还顶着天下第一人墨君关门弟子的身份,旁人不敢擅动。
在沧寰掌门的力保之下,牵涉其中的各大门派一合计,同意沧寰先将祁念一带回狱峰看守,待孟鸿雪醒来之后,再行追究她的罪责。
于是这一关就关了整整一个月。
按照书里接下来的剧情,孟鸿雪转醒,解释祁念一本意是为救人,结果受到阵中的幻境蛊惑,误以为身旁都是敌人,遂暴起杀人。
各大门派盛怒之下要求严惩祁念,废了她的修为和经脉,沧寰没抗住激愤之下的众怒,只得点头。
但最后被废修为断经脉的却不是她。
是她的二师兄。
是像亲爹亲妈亲哥一样把她带大的二师兄。
他为了保住自己捧在手心当女儿一样养大的师妹,自废修为,替她承受了惩罚。
[那透骨钉在他身上钉了足足一百零八根,才算彻底斩断这化神境体修的经脉,鲜血顺着陨星峰的河淌下,连瀑布都一片血红。]
看着书中亮起的这一行字,祁念一把手中剑握得更紧了些。
行至山穷,不一会儿,就能听见明镜峰激烈的争论声,谢天行低头,看着身旁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女孩,眼神柔和了些:“这次审讯,不知小师妹、哦,是小师姐,可有应对之策。”
祁念一手指在剑柄上摩挲,她最终挑了那柄最为轻巧的竹剑。
竹剑不夜侯,轻灵而迅疾,剑过无痕。
是她所有剑之中,杀人最快的。
她垂眸想了想,答:“以暴制暴吧。”


第2章 天雷问心
祁念一在津溪秘境杀人一事所涉门派足有五个,都是东洲的名门大派,若不是看在沧寰这个东洲魁首的面子上,早在一月前,祁念一就应该被废修为逐出师门了。
唯二的另一个当事人孟鸿雪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他伤的很重,丹峰殚精竭虑了一个月才给他把这条小命吊住,苍白着一张脸,看着很是楚楚可怜。
见到祁念一时,还没说话,先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苦笑。
祁念一冲着孟鸿雪的方向,同样缓缓笑了。
一旁沧寰弟子见了她这个稀罕的笑,跟见了鬼似的。
[小师姐这又是要作什么妖了?]
祁念一没在意这个小弟子心里的吐槽。
上首的沧寰掌门灵虚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直阖上的双目睁开了一只,目光在祁念手上轻点了一下,又闭上了,一副不愿搭理作壁上观的样子。
祁念一感受到一道灵力在她握剑的手上嗔怪似的轻拍了下,像是教训家中不懂事的孩子。
她随即宁心精神,克制住了刚才那一丝险些外露的杀气。
忍住忍住,现在还不能杀。
在众人询问之下,孟鸿雪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满是悲戚地说出了那一日所谓的真相。
和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剧情一模一样。
“当时,大家都受到幻阵的冲击,精神恍惚,只有小师姐元神强大,可堪一搏。但没想到,她居然也受到了幻阵的影响,误认为周围的同伴是敌人,大家对她也并没有设防……”说到这里,孟鸿雪甚至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没想到,小师姐会因此铸成大错。”孟鸿雪看着堂下众人,目光纯洁而诚挚,“但我相信,小师姐拔剑的初衷是为救人而非伤人,虽然造成伤亡惨重,但还是恳请各位前辈念在她一片救人之心,能稍作宽恕。”
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对在座的各门各派的长老们说:
虽然我失手杀了你们的精锐弟子,但我毕竟是为了救他们啊,这当然是可以原谅的对吧。
“宽恕?宽恕个屁!”
“谁能证明她是欲救人,或许她本意就是要杀人呢!”
“听说她前段时间还私自放走了一个妖族要犯,这分明就是叛徒之行。”
“各位长老,不是这样的。小师姐虽然往日不乏暴行,但我能感受到她这次是真的要救人的,虽然出了意外……”孟鸿雪在一旁表演得真情实感眼泪涟涟,没有注意到祁念一看向他的眼神。
大概也没有人能够注意到,毕竟黑色的眼纱蒙在她眼前,将她一切的神色都藏匿起来。
这一刻,祁念一藏在眼纱后的眼睛骤然变成纯白一片,只剩眼白的双眼中有一圈浅金色的光圈,瞧着完全不像个人类的眼睛。
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堂前众人,在她眼中,不再有具体的容貌,每个人都一团人形的光晕,有深有浅,颜色也各不相同。
每人头顶还有一行小字,仔细看去,写的正是每个人的姓名、身份和生平来历。
祁念一不动声色地往孟鸿雪身上扫了一眼。
他周身泛滥着幽深的黑。
这种颜色,祁念一只有在深渊之物身上看到过。
他的头顶还有一行红色的小字【高级深渊之物·影祸】。
果然,一点没错。
也是看过那本书她才知道,孟鸿雪这个在沧寰备受宠爱的师弟,早在两年前就被深渊之物吸食干净血肉,掏空了身体,只剩一具躯壳被控制。
控制他的是高级深渊之物,被人们俗称为影祸,像孟鸿雪这样被影祸吸食干净的人又被称作影祸傀儡。
影祸在吸食血肉占据人身之后,会继承这个人的部分能力和记忆,它们极擅伪装之术,让人很难看出破绽。
在书中,二师兄代替她接受了废除修为和根骨的惩罚,全身穴位被一百零八根透骨钉彻底毁坏,失魂落魄之际,被影祸趁机占据身体,让二师兄彻底沦为了傀儡。
此后,又是这个影祸,控制着二师兄只剩空壳的身体,利用二师兄的记忆,送出了无数沧寰重要的情报,让他们在深渊之战时连连败退。
甚至直到最后也没有放过二师兄,让他顶着叛徒的名头叛逃,在沧寰永远背负骂名。
祁念一气海内的书页,有几行在隐隐发亮。
是影祸控制了二师兄的身体后,它顶着二师兄的身体做出了背叛沧寰的事情,令二师兄彻底声名狼藉,再不屑地说:
[原本当时的计谋只是想离间祁念一和沧寰,没想到这个傻子一定要顶替师妹,反倒替我们解决了另一个大敌,真是蠢得没边了。]
祁念一稍转头,就能看她身旁的孟鸿雪。
他脸色苍白不已,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正殷殷劝慰着在座各门各派的长老们,放过她一马。
这么好的一副皮囊,却是这个非人之物生生夺来的。
“灵虚子掌门,此女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啊!”
“上次她放走妖族余孽,还称是意外,我就觉得可疑。”
“此女自幼便无法无天,无视沧寰规矩法度,眼下更是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灵虚子掌门严惩!”
座上,沧寰掌门灵虚子换了只手托着下巴,恹恹地掀开眼皮:
“那依各宗各位长老的意见,我们沧寰的亲传弟子,你们想怎么处置才好?”
有几个长老碍于沧寰威势,犹豫了一瞬,也有人不畏强权,义正言辞道:
“自然是废除修为,斩断经脉,毁去根骨,逐出师门!”
“灵虚子掌门,沧寰乃东洲魁首,背负的是抵御深渊的重任,将这样一个有叛敌之嫌的弟子留在门中,属实是一祸根啊!
灵虚子掌门难道想看到二十年前的事情重演吗!”
那人提到二十年前,一旁其他人纷纷敛目,不敢再说话,唯独灵虚子略略抬眸,瞥了那人一眼,轻笑了声,转头问祁念一:“师侄,证据证词都指向你,你可还有话说?”
“有。”祁念一朗声道,“刚才孟师弟所言——”
“全是假的。”
孟鸿雪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我信任小师姐的为人,才认定小师姐虽误杀同道,却绝非本意,而是受幻阵影响所为,小师姐为何污蔑于我。”
他难过不已:“小师姐此言,是认为我刚才在说谎吗?”
孟鸿雪秀气的脸很是苍白,因祁念一的这番话焦急得眼泪含在眼眶里,眉头紧蹙,惹得在场不少人心中都有些担忧。
有人劝慰道:“说不定此事是小师姐和孟师弟之间有所误会。”
“孟师弟生性天真单纯,又怎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就是!孟师弟向来善良柔弱,绝不会无端污蔑小师姐的。”
祁念一淡笑:“柔弱者不会骗人,那便一定是我这个强者仗势欺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修行之人,什么时候是谁弱谁有理了?”
孟鸿雪只是蹙眉,难过道:“鸿雪并非恃弱夺理,恳请各位师兄师姐,不要再为鸿雪争吵了。”
他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语气坚定了起来,面向堂前长老和灵虚子,深深弯腰行礼:
“鸿雪在此以先父母的名义起誓,方才所说,绝无虚言。”
他此言一出,原本就有心偏袒他的人更加心疼,一时群情激愤,主张要严惩祁念一的声音越来越大。
孟鸿雪出身清白,父母都是沧寰的修士。他生在沧寰长在沧寰,父母都是二十年前对敌深渊牺牲的烈士,孟鸿雪又自幼身体孱弱,沧寰内门上下都格外疼爱他,对他刚才所言深信不疑。
祁念一瞧着他的模样,倒真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个反派。
“鸿雪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他怎么可能故意说谎栽赃你呢!”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况且,谁不知道,你祁念一是个瞎子。”
对方冷哼了一声,不屑道:“瞎子的剑,如何能准?说不定你误伤了同道,自己都不知道呢!”
祁念一循着声音,朝说话那人淡淡点头:“孙珲师兄,二月十三那日,我这个瞎子在问剑台上斩断你的剑时,剑风可还够准?”
此言一出,人群中名为孙珲那人的脸色更难看。
祁念一淡声道:“我双目虽渺,手中剑却不盲。”
“这些年,我的剑染过谁的血,念一悉数铭记在心,从不敢忘。”
灵虚子手指在桌上轻点,神色不明。
到场的两门三宗中,有一个长老却按捺不住了。
“如今你们二人各执一词,事关你们沧寰内部争议,老朽不想管,但老朽只想为我儿讨一个公道。”这人眼神冷厉无比,像刀子一样从祁念一身上刮过。
祁念一眼中白光微作,呼吸间,就已经将这人身份和生平收入眼底。
——月读宗执法长老卢勘,化神境,津溪秘境十二个死者其中之一就是他年近百岁时艰难得来的儿子,也难怪他如此激愤。
“灵虚子掌门,老朽只要一个结果,究竟是谁杀了我儿!”执法长老指着祁念一怒道,“你们沧寰已经保了此女一个月,如今还要再继续包庇她的恶行吗!”
灵虚子不言,瞥了下首谢天行一眼,领会到了师尊的意思,谢天行随即躬身:
“卢长老暂请息怒,并非我沧寰有意包庇,而是眼下实情尚未查明,若要武断对墨君的亲传弟子予以严惩,未免有失公允,想来,墨君也是不会同意的。”
墨君这两个字,显然让在坐其他人有所考量,神色闪烁了些。
只有痛失爱子的卢勘仍怒喝道:“那要如何证明!入阵十四人只剩下他们二人活着回来,那白面小儿修为不过刚刚筑基,又是符修,如何能瞬间杀死十二个和他境界相同的人!剑修本就是同境界战力最强,你告诉我,凶手不是此女还能有谁!”
“还是说——”卢勘看向祁念一的眼神嫌恶之极,“要对他们搜魂,来辨明真伪?”
许多沧寰弟子皆是呼吸一滞。
搜魂就意味着,祁念一元神受损,极有可能会变成傻子。
孟鸿雪一怔,似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一般,缓缓闭眼,对卢勘俯身:“为证清白,鸿雪愿被搜魂。”
言惊四座,众人纷纷劝慰他。
“孟师弟,我们都知道你不会说谎诬陷祁师姐的。”
“对啊,孟师弟不要冲动,一定是有误会。”
祁念一平静敛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