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如今是走投无路,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但也只能冒险一试,点头答应了。
宋雁西出了房间,和将房间上的门牌改成休息中,便带着小塔下楼去。
既然徐可真对这位秦三两有着‘救命之恩’,那秦三两今天必然是在这礼堂的。
宋雁西只稍微让小塔在礼堂中转了一圈,便从各路客人的耳中知道了,哪个是秦三两。
回来便给宋雁西指。
然后回头看了看今天照样又是美貌无敌的宋雁西一眼,“姐姐你会跟男人搭讪么?”她觉得宋雁西更在行的是,如何拒绝前来搭讪的男人。
原本正要起身去的宋雁西,还真被她这话给愣住了,于是又坐回身子,“不会。”
“你看我的。”小塔露出一个机灵的笑容,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那正在跟一位洋人说话的秦三两跟前,忽然‘摔倒’撞了过去。
宋雁西看在眼里,忍不住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太假了。
那秦三两打小就在江湖混,这样的伎俩只怕他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用烂了。
小塔这样……
秦三两也被小塔的举动给惊住了,因为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在自己面前放肆了。
见到这张天真无邪可爱又惊慌失措的小脸,忽然觉得有些意思。
尤其是刚才他也捕捉到了某一个角落里,盯着这小女孩的目光。
如今看去,竟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相貌很美,但是气质过于高贵,给了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即便是她此刻那尴尬的表情,也让人觉得很优雅。
就这样一个女人,却让她身边的小女孩选择用这种粗劣的手段来和自己搭讪,还真是……与众不同。
于是秦三两伸手将同样知道自己搞砸了事情,不知道怎么演下去的小塔,“没事吧?”随后同那洋人打了声招呼,竟然弯腰抱起小塔,朝宋雁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塔有些慌,一时不知道这秦三两想要做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却还笑眯眯地抱着自己过去。
不会是想给姐姐找麻烦吧?
宋雁西看着抱着小塔走过来的秦三两,不免是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很沉稳的一个男人,算不得多俊,却有着年轻男子没有的成熟魅力。
他见到宋雁西打量自己,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笑,长腿一下就越到了宋雁西眼前,将满心不安的小塔放到沙发上,“这位小姐,你找我有事?”一面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两腿叠起来,很自然地摸出一根雪茄。
要点,但又没点。
“有。”宋雁西点头,她还是很喜欢这种很直接的人。“秦先生之前被人追杀,可还记得始末?”
秦三两显然是没有想到,宋雁西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受伤的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他还以为宋雁西和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样,让这小女孩去撞自己,是为了接近自己。
图的不过是名利罢了。
但她竟然这样直接了当地问起自己受伤的问题,当即神情微敛,“小姐贵姓?”政府现在是金陵,的确有不少各地的官员带着家眷来,他也不见得能将没家的小姐们记住。
宋雁西指了指礼堂正中心章亦白和徐可真那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秦先生将徐小姐视为救命恩人,那么肯定知道,这位章先生之前的事情吧?”
秦三两回头看了看那张照片,皱了皱眉,他这种打打杀杀的人,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章亦白这种做学问的人,但偏偏就是他们这样的人,最是得女人们的欢心。
“你是?”难道她也喜欢那章亦白,迷恋章亦白的文章。
宋雁西见他还是没猜出来,“我北平来的,姓宋。”
北平和金陵,到底是离得太远了,那边的消息传到这边,已经改了几个版本。
云里雾里的,头不接尾,让人对这桩八卦不感兴趣。
所以很遗憾,除了知道章亦白曾经有个姓宋的小脚太太之外,其他的几乎所有金陵的人,都不大清楚。
因此,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秦三两下意识地朝宋雁西裙子下面的脚看去。
是有些小,但是没有小脚的畸形。于是断定道:“你是章先生前妻的妹妹?”
宋雁西摇头,“我就是他的前妻,虽然不大想承认曾经和这个男人有一段婚姻关系。”说着,侧头打量着秦三两,“我知道拍一封电报不便宜,但是秦先生是这大国饭店的总经理,怎么这样的消息虽然与政事无关,但是现在他们要在你的饭店里举行订婚典礼,你该打听一下才是的。”
“受教,下次一定。”这秦三两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但事实上心里已经惊住了,章亦白的前妻竟然这样美貌,气质华贵,他为何一定要和徐小姐在一起?
少不得感慨,这男人命真好。
居然有这样两个女人死心塌地爱着他。
而宋雁西看到他的表情,大概猜测到了些许,连忙给打断,“秦先生不要多想,我对这种没有丝毫责任担当的男人一点不留恋,甚至有些想要抹掉这段过往。”
“那今天宋小姐的来意是?”不是来闹事就好,不管怎么说,徐小姐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管她嫁的是什么男人,但是自己也不愿意她的订婚典礼出现岔子。
宋雁西只能又转回刚才的话题,“我问秦先生的话,秦先生还没回答呢。”
秦三两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用意,“记得不大清楚了,但是我记得,我两次被丢到河里。”
“这个就够了,不知道秦先生现在可方便?我在楼上603房间等你。”说着,宋雁西便要起身上楼去。
秦三两当然方便,又不是他订婚。
他非主角。
所以点头答应了。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这位宋小姐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看起来,她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目的不会跟那些庸俗的女人一个样子吧?
603房间里,阿绫的母亲正焦急地等待着,见到宋雁西去而又返,松了一口气:“小姐,徐小姐答应给钱了么?”
“徐小姐不会来。”宋雁西回答,本想跟她说自己带了当时被救的人。
但是老太太已经绝望地跌坐在地上,满脸沮丧,“我该晓得,她怎么可能会来?我也晓得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我不该来给她触霉头的,可是我家阿绫要死了啊!”说着,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口中的阿绫,让宋雁西不由得想到了河底的阿梨。
她们俩的命运是何等的相似,如果自己没有插手,是不是阿绫也枉死,而被徐可真偷走的人生,夺走的气运,会让阿绫死都不能放心,化为冤魂游荡在这世间?
自己从前救了那么多冤魂,一直觉得是在积德。
可是,其实完全可以在他们没有成为冤魂之前,就出手才对。
正是这时候,房门响起了,小塔去开门。
秦三两果然来了。
见到坐在地毯上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太太,有些不解地看朝宋雁西:“这是?”
宋雁西看着老太太,试图扶着她起来,一面说道:“救你的,是她的女儿,那天将你救上岸后,那些刺客追来,她肩上挨了一刀,跟着你一起重新被抛入河里,是她拼死又将你带到河边,遇到徐小姐。”
说到这里,朝老太太道:“这是你女儿救的那人,他不叫大国,而是大国饭店的总经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三两其实不但能记得自己被丢进了河里两次,还记得第二次被抛下河的时候,身上溅了血,听到一个姑娘吃痛的声音。
但醒来之后,是在徐家,徐小姐也说是她救了自己。
秦三两想,秦家是金陵望门,请小姐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犯不着说谎。
可是现在听到宋雁西的话,那些心中的疑惑,似乎渐渐得到了解答。
而阿绫的母亲听到宋雁西的话后,急忙止住哭声,跟秦三两说。
只是她心里惦记女儿的身体状况,说得乱七八糟,杂乱无章,又不停地哭。
可纵然是如此,秦三两还是将这些个碎片全部拼凑到了一起。问着老太太,“你女儿,是不是那天扎了红黑色的头绳?”
他醒来之后,发现手里一直捏着一截劣质的头绳,红色黑色拼接的。
当时他问过,手里怎么有这东西?徐小姐解释,是她家来给自己换衣服时,丫鬟不小心掉下的。
老太太听得他提头绳,连连点头:“是有的,可是我家阿绫回家的时候,披头散发的,头绳已经不见了。”
听到这话,秦三两心里却是不平静了,他混了三十年的江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骗了。
当然,对于宋雁西,他也没有全信,毕竟她是章亦白的前妻。
所以当即也没亲自去看那阿绫,而是拿了大洋给老太太,叫她先带阿绫去医院。
但不放心,又打发了两个人跟着一起去,不能叫徐家的人知道。
宋雁西见他对自己不是很信任,虽然也拿钱去给阿绫看病了,但还是怀疑自己,于是就说道:“女厕里,徐家抓老太太的人关在里面,你大可亲自去问。”想来他们这种江湖上混到如今的人,审问人的手段一定了不得。
必然是能问到他想知道的。
算着时间,萧渝澜那边差不多也快好了,就先带着小塔回去。
果然,才等了一会儿,萧渝澜就来了。
朝她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有些紧张地说道:“聂家兄妹一会儿就来了。”
“不会出错?”宋雁西还是不放心。
“如果他们被章亦白害成了这样,还要原谅章亦白的话,那我也没办法……”萧渝澜这是实话,宋雁西是不知道聂家兄妹是什么样子。
这段时间,有些漫长,今天的主角章亦白和徐可真,也都来了。
一下就被客人和记者们簇拥成一团。
章亦白儒雅英俊,彬彬有礼,面对记者们的问题,对答如流,且妙语连珠,一句话里几乎是引用了一个典故,甚至是张口便有小短诗。
不但是让大家对他的学识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小短诗里包含的情爱,更是打断了在场不少女孩子的心。
徐可真作为今日的女主角,被表白的对象,如今只觉得自己被满满的幸福给包围着,红着脸深情地仰望着回答记者问题的章亦白。
嫁给他,果然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了。
虽然现在只是订婚,她就已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爱,那样满,填充着自己身体的每一条血管。
然就在这样充满祝福的热闹中,一个突兀的声音传了出来。
“章亦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骂声里,是无尽的怨恨。
原本正满意的顺着下巴那一撮山羊胡,听着老友满夸赞,享受着他们眼里羡慕自己有着这样一位出色女婿中的徐老,连忙示意人将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闹事的年轻人赶出去。
但是,大家都写一样的新闻,小报社肯定是没有出路的。
所以这个人的出现,给了小报社们一条新的出路,他们立马就围了过去,“这位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诋毁章先生?”
“请问你和章先生什么关系?”
“请问?”
聂荣仆一腔的愤怒,他拄着拐杖,左脚从膝盖一下,空荡荡的只剩下一条打结的裤腿。
章亦白看到他的时候,也是满脸震惊,脱口就问道:“荣仆,你怎么会?”只是将这话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解地看朝徐可真,眼神似乎在询问她。
聂荣仆怎么会在这里?
前几天可真和自己说,聂荣仆和父母都来了,但是爸爸一直戒不掉烟膏子,现在政府正在严打,可真便建议自己,先不要和他们见面,她那边想办法,在国外还有些关系,先将人送到国外去安顿一段时间。
等他们结婚后,去法国度蜜月,正好将他们再接回来。
至于聂家兄妹俩,跟着去正好帮忙照顾爸爸妈妈。
毕竟他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肯定需要人伺候,到国外与其去雇佣那语言不通的洋人做佣人,还不如就请了聂家兄妹俩。
章亦白觉得徐可真很是会打算,全都听她的,让她去处理。
而就章亦白想着这些的时候,那聂荣仆已经在跟记者们痛斥章亦白在北平的行径。
也顺道将他拿前妻的东西送徐可真,在报纸上许山盟海誓,惹怒了前妻宋小姐,被宋小姐登报离婚。
一离婚,章家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们无处可去。
“我们兄妹仰慕他的才华,相信他的为人,觉得他一定被算计了。好心将他一家收留在家里。”
哪里晓得到后来,章亦白居然一走了之,给自己扔了一大笔账,害得自己被那烟馆里打手打断了腿,自己的妹妹好他的姐姐,也都被抓去卖身抵债。
而他的父母,则在街头流浪乞讨。
这些事情,章亦白并不知道,他就晓得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要回家去,正好听到家里吵闹,外面又有要债的,他就被吓着了,想要躲一阵子。
但是他绝对不知道那些要债的人这样狠,一时也慌了,着急地想要上去辩解。
不过被徐可真拦住了,“我们不认识这个人,快来人将他赶出去!”
聂荣仆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这样,但是却是丝毫不慌张,“徐小姐高高在上,不认识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理解,那么他们呢?”说着,指了指后面。
大家都只顾着聂荣仆这里,根本就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又有两个老人和两个女人进来。
自不必多说,这两个老人,就是章老爷和章太太。
扶着他们俩的,是章慧心和聂荣华。
“你这个不孝子!老子打死你!”章老爷一看到穿得鲜光体面的儿子,一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初他竟然就这样将他们抛下跑到金陵来了。
章亦白看到父母那一瞬间,竟然没认出来,眼前这两个苍老的老人是自己的父母。要不是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他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此刻惊慌失措地看着父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可真有些着急了,不知道这包虞伯是怎么办事的?故意耍自己?嘴里还说爱自己,为自己愿意做任何事情。
亏得自己还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记者们本来刚才就已经问过,章亦白的父母怎么没来,他说得很漂亮,说父亲母亲已经跟着姐姐出国游玩去了,因为船票的缘故,赶不上这订婚典礼。
于是有记者问,“刚才章先生说,你们去法国游玩了。”
不提出国就好了,一提章老爷就更生气了,拿拐杖指着徐可真骂道:“这个贱人,让那个姓包的送我们出国,我们还以为真能享福,没想到她把我们送到去马六甲的船上,刚上船我们就全部被人贩子装进了箱子里,如果不是姓包的良心未泯,我们这些人,全都要死在马六甲的劳工营!”
徐可真见扯到自己,这时候才真正慌张起来,连忙辩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老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如今见女儿说不认识这些人,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便上来,坚定地认为这些是骗子,一定要让人赶走。
可是如今围过来的客人记者都不在少数,哪里能赶走?
只任由他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着记者那些刁钻的问题。
章亦白和徐可真听着他们提起北平的事情,那些人人叫骂的落魄日子又重新浮在眼前,开始有些崩溃起来。
姜到底是老的辣,徐老眼见着事情有些一发不可收拾,这些人又不断提起包虞伯,便四处寻找包虞伯的身影,果然见他站在人群后,只朝他一声怒吼:“包虞伯!”
包虞伯是章老爷聂荣仆他们来到金陵的关键,所以当徐老喊出他的名字后,众人都纷纷朝徐老的目光所望之处看去。
果然见到包虞伯站在那里,一脸愧疚地盯着徐老。
于是记者们连连围过去。
徐可真目光含泪,满目的委屈,她被包虞伯欺骗了,明明答应自己的,现在却将这些人带到订婚宴上来。
他毁掉了自己的幸福,自己是绝对不会再原谅他的。
包虞伯看着徐可真,的确不忍心,可是免得老师的眼神,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覆水难收。
所以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爱慕师妹,我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情,当初她在北平备受舆论,待不下去了,我宁愿丢到工作,也要亲自送她回金陵,我没有指望她能因为这一件事情感动而嫁给我,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她嫁给章亦白这样的伪君子。”
所以他将章亦白的父母和聂家兄妹都接来金陵,是想让徐可真看清楚章亦白的虚伪嘴脸。
可是没想到徐可真爱章亦白已经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竟然求自己。
“我看不得她掉眼泪,我一心软就同意了她的办法,将这些人送到马六甲,我拿了卖他们的钱,重新回北平打点工作的事情,可是我还是狠不下心,尤其是聂家兄妹,他们是好心帮忙,不该落这样一个下场。”
徐可真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血液倒流进头颅里,气得两眼通红,“包虞伯,你胡说!”他怎么能将这些话当着记者和众人的面说出来?他是铁了心要毁掉自己么?自己从来都将他当做最信任的人,当做亲哥哥一样的。
他怎么能这样无耻至极地对待自己?
原本热闹华贵的订婚礼堂,如今乱作一团,除了章家父母和聂家兄妹的控诉声,还有客人们的震惊,以及记者们不断提出的刁钻问题。
这一切都与沙发上优雅吃着小蛋糕的宋雁西没有关系。
“你许诺了包虞伯什么好处?”他能下定决心和自己的老师恩断义绝?
“他这阵子只怕受到了不少冷遇,大概知道情爱不靠谱,名利才是最重要的吧。”所以萧渝澜许诺,给他一笔钱,送他出国。
本来包虞伯想要公费留学的名额,但萧渝澜给拒绝了。
国家的钱,该给那些满腔抱负的莘莘学子,哪里能轮到他?
所以宁愿自己出钱。
徐老见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也顾不上章亦白了,反而朝章亦白狠狠甩了一耳光,“包虞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们父女如此信任你,你却这样陷害我们!”
随即朝记者们解释,他的女儿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是被章亦白的花言巧语骗了,他们父女全然不知道今天这些事情。
至于包虞伯,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丢了工作,自己没有帮忙,他便报复自己。
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
然后趁机带着女儿走了。
可是,事情怎么能这样完了呢?宋雁西想,秦三两应该没有那样大的肚量。
或许之前多多少少还要顾及徐家的面子,但是现在徐家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而章亦白想要脱身,却没有那样容易了,更何况他父母抓着他不放,甚至开始怀念起宋雁西的好,当着记者的面,拿徐可真和当初宋雁西为章家的付出作为比较。
宋雁西没想到,他们还能将这些事情记得清楚。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侃调道:“想不到宋小姐从前这样大方。”
那人目光随后目光落到宋雁西身边的萧渝澜身上,“早该想到了,最近都在传萧公子身边带着一个绝世美人。”
而早前略有所闻,萧渝澜在北平,和章亦白的前妻不清不楚。


第50章
只是如何也没有料到,章亦白的前妻,竟然是这样的人物。
就她在章家做媳妇的所作所为,可堪称典故里模范妻子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呕心沥血的付出,得到的结果居然是丈夫的背叛和无尽的诋毁。
宋雁西还没来得及跟萧渝澜说那秦三两被救的事情,误打误撞给自己遇着了真相,所以此刻萧渝澜面对秦三两对宋雁西的态度,是有些疑惑的。
“认识?”他问,有些不大喜欢秦三两这样靠得近。
宋雁西回道:“刚才认识的。”—面示意萧渝澜起身,然后与秦三两告辞,“秦经理,告辞了。”
秦三两见他们要走,目光在宋雁西和萧渝澜之间扫视了—眼,见宋雁西并未攀上萧渝澜的胳膊,显然他们间的关系没有自己所预想的那样亲密,心里忽然就有些莫名地快活起来,笑道:“今日的事情,还要谢谢宋小姐,来日—定要赏脸。”
“秦先生该谢的不是我,而是那位阿绫姑娘。”宋雁西微微—笑,算是拒绝了他对于下—次的邀请。
秦三两几乎在十七八岁后,就很少被人拒绝,等到二十五岁后,真正的功成名就了,更不可能有女人能拒绝他的邀请。
所以硬是愣了—下,随即才笑道:“那是应该的。”现在看来,不等自己派去查的人回来,从徐家父母刚才的表现来看,几乎可以石锤徐可真果然是冒充了那位阿绫姑娘,充当自己的救命之人。
想着有些可笑,自己怎么就相信了那样—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能将满身鲜血的自己救回去呢?
—面觉得无聊,宋雁西就这样走了,让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很想对她再有几分了解,于是朝着被记者们围着的章家等人那里过去。
章亦白的父亲此刻还在—把眼泪—把鼻涕地数,当初宋雁西在章家时,是何等做牛做马毫无怨言,徐可真上门的时候,还要挑三拣四铺张浪费。
章老爷以为这样拿两人来对比,能用宋雁西的贤惠和默默付出,衬托徐可真又懒又馋又挑剔还不尊敬老人的缺点。
他从来都是个老派守旧的人,当初章亦白留洋还是偷偷去的,留样所花费的每—分钱,也都是宋雁西出的。
所以他以为,女人就该是相夫教子,孝敬公婆,传宗接代。
而徐可真刚刚相反,穿着打扮得跟那些舞厅里的女人—样,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勾引谁,这样的女人—看就是不安于室的。
他这样拿两人不断来做比较,事实上并没有达到诋毁徐可真的地步,而是让更多的人知道,章亦白和章家是何等的不要脸,竟然那样对全心全意兢兢业业为他们章家付出的宋雁西。
让宋雁西无形中赚取了—波同情,也让不少女人对她当时的处境感同身受,很容易就产生了共情。
索性,最后她醒悟了,丈夫的出轨欺骗,公婆的刁难和压榨,她终于摆脱了,甚至还自己主动离婚。
—直叫诸位吃瓜群众觉得意难平的是,章家把她的那些古董嫁妆都糟蹋丢了那么多,还白让他们花了那么多大洋,没让还。
不过也有人觉得她重情义,章家的长辈虽然不慈不善,但她也没赶尽杀绝。
是章亦白这个亲儿子,把父母逼迫到绝境里的。
还有那仗义的聂家兄妹俩,人生也全都被他毁了。
章亦白此前以为,在北平那些日子,就是自己人生最为悲惨黑暗的时候。
但是他没有想到,有朝—日,就在自己重新又成为瞩目之星的时候,有人又跳出来,重新将他这点破事翻开。
更可恨的是他的亲生父母,竟然分不清楚轻重,将从前的事情—件件翻出来,他此刻就觉得自己仿佛被最亲近的人剥掉了衣裳,将裸露的自己完全展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现在巴不得快发生海啸,快出现地震,他宁愿—头扎进裂缝里,也不愿意在这里被众人嫌弃讥讽。
“够了,别说了!你们还嫌弃不够丢人么?”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爆发出口,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将父母身边的记者都给推开,朝着父母大吼。
章太太和章老爷都愣了—下,不过章老爷很快就反应过来,“为什么不说?你这个时候还要维护那个姓徐的小蹄子么?要不是她,咱们家现在怎么会成这副样子?你姐姐还是好好的司令太太呢!”
章太太听到章老爷的声音,也连忙劝道:“儿子,你清醒些,你看那个女人,每次—出事,她就跑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你。当初在北平是,现在也是—样,这样不能共苦只能同甘甜的女人,你为什么总能被她迷得团团转?”
章太太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那徐可真还是每—次都临阵逃脱,扔下章亦白—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