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菀也是仔细思忖过前后的,她的应对方法是最稳妥安全系数最高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变化每每总是会出人意料。
……
先是穆寒。
穆寒这边倒是挺顺利的。
幸亏他来得够及时,袭击岑庄的乱匪密谋已久,他们不但有刀剑,还弄来了弓箭,且在镇内有多个内应,对岑庄情况摸得很清楚。
眼见强援勇悍,而公羊夷所在的大院人少却抵抗激烈,一时半会并不能攻下,眼见无法生擒,索性把心一横,搬来柴炭泼上火油,火折子直接一扔。
穆寒及时杀到,赶在大火燃起前迅速杀开一个口子,撤了一块地方的柴炭,和里面的人里应外合,顺利把公羊夷救出。
待公羊夷发出讯兵后,又护着他折返范县。
此时已傍晚了。
公羊夷紧着收拾岑庄残局,又赶紧发讯再抽调数百护军前去接应韩菀罗启。
谁知翌日急讯返,却是一则噩耗。
醮山杨于淳平叛很成功,一举消灭最顽固最凶悍的一处匪患。
这是大好事。
但谁知产生的连锁效应却对韩菀这边产生了巨大影响。
醮山一平,整个西北乱匪都大震,尤其是同样盘踞在醮山一带的,生怕杨于淳调转枪口就对准他们,连夜哄然四散。
这其中一大股的乱匪往南,一直遁到大雁山一带,与已成功与罗启汇合的韩菀一行正面遭遇。
乱匪人数数倍于己方,公羊夷后发的数百护军赶到,还和余匪大战一场,急讯发回,只道现场血迹斑斑非常凌乱,韩菀一行并五千斤赤蓟根已不见踪影。
这个素来最沉静稳肃的男人首次当众变了颜色,连公羊夷还在场都忘在脑后。
穆寒蓦冲至阶下,提起那传讯兵的衣领,厉喝:“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发射完毕!!
嘿嘿,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付小C”扔的地雷哒,比心心~


第86章
停了小半天的雪重新下来,越下越大,搓棉扯絮一般铺天盖地,被呼啸狂风卷起,迎着人劈头盖脸兜头刮过来。
哪怕蒙着厚厚的面巾,呼吸也冰冻不畅,仿佛整个肺腑都被冻结了,眼前根本看不清路。
可前面那高大的黑色身影依旧疾冲在前,大黑马深一脚浅一脚奋力踏在又被大雪覆盖一层的道路,一人一马仿佛不知疲倦寒冷,拼了命往前狂奔。
霍玶与军侯嫪方对视一眼,两人只得咬牙狠狠一扬鞭,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前追去。
不是他们不焦急不尽力,实在前头那人冲得太快了。
前头那个不是别人,正是穆寒。
公羊夷并未曾怪罪他失态,反很体恤赞赏他悬心主子,穆寒请命前去,他也立即允了。
情况刻不容缓,眼下已顾不上封锁其他了,尽点二千护军,火速前往大雁山,务必要把赤蓟根和人都安全救回来。
穆寒心焦如焚,一路火速望东而去,这样的恶劣的天气,他们抵达大雁山只花了两天的时间。
大雁山下,茫茫大雪已覆盖一切,但一挑起积雪,亦然能见到底下倒伏的尸身以及斑斑的血迹。
前一批赶到的五百护军已把现场仔细察看过一遍,此地发生过一场大混战,有撕碎的军甲和尸首,但更多的却是乱匪的尸身。
什长驱马而至,望大雁山方向一指:“军侯已率人往那边追去了!!”
没有赤蓟根和己方太多尸首,那应是被乱匪俘获了,当时暴雪还未下来,军侯立即带人跟着车辙痕迹急追过去,这个小队特地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援军指路的。
穆寒一刻不停,咬牙急追。
他不盼其他,只要他赶到时,她人平安就好!
心里悔恨极了,虽知去救公羊夷他并无选择,但他还是无比的悔恨怨怒自己。
他该是留在她身边的!
她这般娇弱纤纤,想必会很害怕的。
他恨极了此刻自己的无能为力。
山风呼呼,比平地更加凛冽,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沿着军侯一路留下的大小标记,他们在傍晚追上那波乱匪。
雪停了,天空出现一小片久违的湛蓝,夕阳余晖暗哑,白的雪,黑的石树枝丫,狂风呼啸,淡淡带着暗褐的的不详红色投在巍巍山梁上,一片血色残红。
乱匪人很多,足有二三千,因着朝廷大规模平乱,这些凌乱小股的匪患都空前团结在一起,团团向外,护着后方数十辆大车。
只见车,不见人,车上仍能看见砍削以及血迹喷溅的痕迹。
领头是一个独眼长发的魁梧匪首,手提一把九环大刀,拄在身前,仰天哈哈大笑:“人啊,都杀光了啊!”
“男的大卸八块,领头那女的倒是细皮嫩肉,可惜不禁用,老子几个一人没用上两回,她就受不住了。”
“晦气!老子把她扒干净扔到崖下喂狼了,你要想捡,绕下去瞅瞅还能不能捡到两三块!!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乱匪,哄堂大笑,这里是山,他们走惯山路,后面探明就是去路,一过一堵,这些吃好喝好的兵甲怎能追得上他们?
“是啊,那小娘皮真白真嫩,我们啊……”
穆寒双目瞬间血红,戾喝一声,一踏马鞍疾冲而去,他竟不用落地,直接略过宽大十丈的巨大鸿沟,一踏最前头一匪头顶,似鹰隼般瞬间掠至。
两个呼吸间,他人竟已掠至那独目匪首面前,后者大惊失色,猖狂笑声戛然而止,立即反手提刀,然“锵”一声长剑出鞘的的嗡鸣,一柄寒芒闪动的长剑已架在他的咽喉。
穆寒双目赤红似血,两三下格挡住对方的反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疾冲而起,迅速掠至那数十辆马车跟前,一刀劈开车门。
后方已喊杀声连天,霍玶嫪方趁势发动进攻,阿亚等为却是直接疾冲往后的。
穆寒已连劈十数辆马车的车门,全部都是满满当当的货物,未曾坐人,一架接着一架,这数十辆大车,竟如同这匪首所言一般,没一个人在!
他愤懑绝望,双目似血染,提着匪首衣领戾喝:“人呢?人何在?!!!”
穆寒似欲噬人一般的,那匪首却哈哈大笑,此人委实悍然,一交手已知自己绝非对方对手,却丁点不畏死,大笑一只独目狠厉看向对方。
“死了!!”
“老子弄死的!那小娘皮真不耐弄,没几回就咽了气,晦气!!”
穆寒暴喝一声,直接一踢地上那把九环大刀,一抄,重重一劈。
血花飞溅,喷涌而出,猖狂笑声戛然而止,这独目匪首被由上而下当场劈开两半。
心血翻滚,穆寒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
但其实,一切只是这个匪首在胡编杜撰。
韩菀无事。
虽险,她却未曾落到乱匪手中。
韩菀已率人押着二十一车赤蓟根,绕过大雁山,重新回到驿道上去了。
滴水成冰的天下,数百人连同马气喘吁吁,皆跑出一头一身的热汗。
有兵士直接栽倒在厚厚的的积雪上,“总算绕过来了,吓死老子了……”
说到三日前,韩菀率着那五百近卫加军士,一路疾行,在大雁山东麓总算接到了罗启一行。
双方碰头以后,也不耽搁,押着大车立即掉头,沿原路以最快速度折返。
谁知绕至大雁山西麓,却陡生了变故。
当时,他们正沿着云邑眭郡一带调入物资所开出的路行进。云邑眭郡是接到郇王诏令后紧急的调集物资,堪堪赶上第三批,也就十数天前的事。
虽时间不长,但实在风大雪大,这好不容易开出来的路已被雪重新掩埋一半,虽韩菀来时粗粗通了通,但行车委实很不容易。
就在他们艰难绕过山麓,总算望见路况较好的平原时,可不等他们高兴,却突兀与从北边醮山流窜过来的大股乱匪正面遭遇了。
韩菀立即发现不对。
远远地平线,莽莽雪原突然攒动了起来,她一惊:“那是什么?”
是乱匪。
大股的乱匪,正远远迎面而来。
茫茫雪原,白蒙蒙一片,视野十分开阔,不但韩菀他们发现了乱匪,乱匪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前方的车队。
隐约能望见熟悉的褐青甲衣的色泽,这是遇见了给西北运送物资的地方车队?
这车队不大,他们正好能吃得下,这群骤不及防间夺路逃窜的乱匪大喜过望。
乱匪熟悉西北,在暴雪严寒中求生多时,行进速度瞬间提升,比这边的护军要快多了。
双方距离在一点一点缩小,一场正面遭遇的混战只怕就在眼前。
对方人数数倍于他们,又有地势之利,若真被成功包围,只怕凶多吉少。
韩菀当机立断:“药材车全部推到后面,后军转前军,赤蓟根先走,快!!”
“把第五辆车推过来,走最后!!”
“快!!”
队伍迅速调整好位置,速度往后狂奔,又冲回山麓。在山中疾走,负责断后的不断往驿道中央拨雪,尽可能地减缓追兵速度。
可这只能拖延,最后,乱匪还是追上了。
韩菀下令,药材车先走,不要回头不许停顿,火速向前。
而另一股则带着其他大车,稍稍拖延,引着乱匪不断疾走。最后短兵相接,不等乱匪冲上合围成功,韩菀下令,弃车遁走。
临行前,她命罗承劈开最后一辆大车的车门,一个大匣掉落在地,金灿灿的珠子登时洒满一地。
罗启有成算,他并没有光就押运着那二十一辆赤蓟根就直接回来,而是让定阴的管事帮忙搜罗了其他的物质,粮食烈酒皮毛松炭等足足装了数十辆大车,最后还有财物,一车的明珠金银。
赤蓟根混在一起不打眼,不管是陈国关还是缙国关都好过,等入了西北,万一遇什么也可能会派上用场。
韩菀一路溜着乱匪,这等天气路况,不管是哪一边很不容易,后者追足数十里路也实在够呛的,一下子得了这数十辆的大车,尤其最后这一辆,金子明晃晃洒了一地耀花人眼,匪徒们扑上其他大车,打开一看全都是上等皮货酒囊以及粮食。
那匪首冲上第一辆车,打开一看,满满箱匣堆到车厢顶部,打开一看,灿灿的金珠金锭,满满的上等浦珠,还有其他珍宝什物,都是,一整车珠光宝气。
那独眼匪首登时大喜过望,哪里还有心思去追跑掉的人?
有了钱,他还待什么灾区?亡什么命?可以直接离开郇国了啊,哪个地方他待不得?
有钱有人,说不得还能投个贵人,弄个大人来当当!
于是,韩菀险险甩脱了身后这一大股的乱匪,她也不敢停,只下令全速绕行。
他们并不知后面又来了一大波的乱匪,前后相遇为了抢夺大车展开一场厮杀大混战,还引发了误会。因着怕乱匪缓过气又还要追,他们一路火速疾行,生生把脚下这条大雁山支脉绕了一遍。
三日后,这才重新拐回驿道上。
走了不远,被哨兵发现痕迹,留下在那混战场地的小兵忙赶上来,“太师大人尽点二千护军前来接应!”
其中一个,是韩氏的府卫,见得韩菀,登时大喜,忙道:“主子!”
“穆卫率人遁迹往大雁山去了!”
韩菀讶异回头。
……
穆寒这边情况却并不好。
那独眼匪首的话,她不肯信。
与乱匪大战一场,最终护军得胜,他与罗平等人立即擒住活口,严刑拷问。
最终拷问一个消息,匪首说的是假话,这些大车他们是从山下小镇抢的,那为首不知是男是女,反正混战一场,死了不少人。
这大雁山里头,还有着不少有人的村镇。
这些村镇都是存粮比较多的,不愿意离开家,更不愿意将粮食缴公再分薄粥过活,于是把粮食藏起,死活不愿离去,又或者被劝走后又悄悄折返。
杨于淳下令将人都集中在一起,是方便取暖和救赈,既然这些人不愿意,那也就没有勉强。当然,他也没那么多的人手去勉强。只得将匪患日益猖獗情况说明了,并告示随时前可往就近的集中县庄。
这匪徒说的小镇就是其中一个,是山中的一个小镇甸,穆寒霍玶率人火速赶至,这才发现,小镇已被人屠镇了。
那小头目哈哈大笑,鲜血从额头淌下来,流进他的眼睛,他笑得一脸狰狞猖狂:“都死了,不管是男是女外人内人,统统都杀光了!!”
门翻桌倒,鲜血飞溅,皑皑白雪下,一具一具若隐若现的尸首,还真有身穿朝廷护军布甲的,在镇甸东头,镇里的人腾出屋子安置,可现在已经都死光了。
可以看得出来,现场有过一场剧烈的混战,匪首兵甲尸体凌乱倒伏,被雪盖着,冰冻一地。
穆寒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忘记当时那场面,瞬间浑身血液冲上后脑,头脑嗡嗡的,他控制不住浑身战抖,僵硬站立片刻,蓦狂奔冲了进去。
绝望,希望,然后再次绝望,大恸大悲,他整个人被碾进了地狱,心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痛得出不了声。
穆寒扒开积雪,一具一具却翻尸首。
那些尸体冻得硬邦邦,他翻得手都烂了,却不知疼痛也不知疲倦,但凡看见有堆叠的,他都不厌其烦扑过去翻开。
翻了一个院子,又接着翻另一个院子,霍玶焦头烂额的还有赤蓟根,见他这样不是办法,劝了两句,穆寒仿佛没听见,他伸手去拉,穆寒霍地回头。
霍玶骇住了,穆寒一双眼睛赤红色,仿若噬人。他赶紧松开手,举起,退后。
有一种感觉,他再阻止,对方会杀了他。
穆寒回头继续挖,天色慢慢擦黑,渐渐有些看不见了,他扒开最后一个堆叠在一起的人,还是陌生的面孔。
一双手冻得紫红泛黑,破损的血迹凝固,他不知疼痛也不知疲倦,跪下地上再扫开另一堆雪。
绝望,悲怆,他的菀儿。
“菀儿,菀儿,……”
你应应我,你应应我,好不好?求你了……
眼泪顺着干涸的眼眶淌下,赤赤生疼,眼前一片朦胧,寒风呜呜号啸,雪粒子噼里啪啦兜头而下,老天在与他一起落泪。
钝钝的疼痛仿佛要将肺腑撕开,他跪在地上,捂着脸,泪水滚滚而下。
“菀儿,菀儿,……”
“穆寒!!”
风雪咆哮中,仿佛听见了韩菀的声音。
自遥远处传来,似是幻觉。
可很快,却逼近了,有嘚嘚的马蹄声,穆寒怔了片刻,霍地回头。
如果眼前是幻觉,他希望是一辈子。
深紫色的貂皮骑服,黑狐皮大氅被凛冽寒风吹得猎猎,那熟悉的纤细身影跨着她的褐色大马,正分开漫天风雪飞奔而来。
天地在这一瞬失去颜色,他瞳仁中唯有这寒夜踏雪而来的一人一骑。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穆寒,吓坏他了,两崽都不容易啊啊!给你们一个超大的么么啾!二更马上就来了哈,等会估计会放围.脖半截图,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去瞅瞅哈~(*^▽^*)


第87章
韩菀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穆寒。
半身湿透,在沁寒的冷风中结成了冰,一双手紫红泛黑血迹斑斑,他愣愣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双眼睛赤红,蕴着无边无际的绝望悲恸。
她跳了下马,跄踉了一下,突然他动了,踏着漫天飞雪狂奔而出,将她重重抱进怀中。
这一刻力道太大,撞得韩菀脸颊生生地疼,他使劲全身力气,箍得她肋骨都仿佛要折断一般。
韩菀一瞬落了泪,她反手重重抱住他。
“穆寒,穆寒我在,我没事!”
反手抱住这个人,仰脸看他,才发现他淌下的眼泪已凝结冰,细碎的冰凌正沾在苍白的脸庞上,失而复得狂喜未能掩盖绝望的恐惧,反让后者陡然尽数释放出来,他高大的身躯冷得像冰块,正不可自抑地战抖着。
彻底入夜前的那一片最昏暗的暮色中,漫天雪花在飞舞,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韩菀难受极了,很久,才勉强能哽咽出声:“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她稍稍拉开距离,风雪很大,她的声音被吹散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韩菀又气又急,赶紧让人去烧水,再翻出干净的备用衣物出来。
赤蓟根失而复得,韩菀一行安然无恙,眼见一场暴风雪将至,大家没有忌讳,匆忙在小镇内安置下来。
韩菀拉着穆寒匆匆进了屋,赶紧把他身上湿透结冰的衣物都把扒干净了。他一双手冻伤触目惊心,韩菀难受,也顾不上说其他,裹上大氅,绞了温帕给他温敷,搓热药膏敷在他的手和脸上,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穆寒僵硬的身体这才慢慢恢复柔软,韩菀这才敢叫人多抬几个炭盆进来。
他的双手终于软化并重新有了热感,呼吸和心跳都渐渐恢复正常,不再裹着一层层毛毯和大氅还在打哆嗦,穆寒生命力顽强,冻僵的身体很快恢复了正常。
就是一双手,皮肤已呈现深红泛紫的颜色,有斑斑伤口,韩菀眼泪刷下来了,她抹了一把脸,仔细动了动他的关节确定活动自如,每一处皮肤和肌肉都变回柔软和有热度,这才算放下心头最重的那块大石。
冰天雪地多时,韩菀也深知如何处理冻伤,她赶紧给他厚厚抹了药,又裁了棉布一圈一圈将他的双手缠了起来。
这时再有什么恼什么气,俱都悉数不见了,韩菀心里难受极了,舍不得说他,一边包扎眼泪一边下来,最后小心用剪子剪断棉布条,这才起身把东西放到那边的案上去。
她一动,穆寒也动了。
穆寒一直贪婪看着她,被她厉声按坐下来处理伤口,她一动,如梦初醒:“菀儿……”
温暖的室内鲜活的人,冻僵的身体活动自如,穆寒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真的是她来了。
哽咽片刻,蓦起身重重将人抱在怀里,暖热的体温柔软的触感,他伏在韩菀颈窝,很快,她感觉颈脖一湿,热意顺着她的脖颈淌进她的心窝。
穆寒哭了。
铮铮铁骨,潸然泪下。
他不畏惧任何困苦难痛,唯独害怕失去她,害怕她这双美丽的眼睛会永远闭上,柔软的身体会失去温度。
这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伏在她的肩膀无声哭泣,韩菀眼眶发热,“我没事,我好好的呢。”
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说着,反手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侧头轻轻贴他的发顶,亲他的脸颊,辛涩的药味浸入唇齿间,一如此刻她的心。
两人亲吻在一起。
劫后余生,失去她的恐惧击碎穆寒昔日的种种坚持克制,他重重拥抱她,很用力,仿佛要将她嵌进骨子里一般。
这种绝望控制支使的疯狂,促使他做出了许多往常怎么也不可能有的行为,穆寒一直以来坚持阻拒的事,就在这个寒夜的陋室里发生了。
两人这一回,真差一点就真正在一起了。
但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蔽旧的窗棂咯咯重响,冷风蓦灌入室内,烛火噗噗闪烁。
最后穆寒理智回笼。
怔怔半晌,才恍然自己在做什么。
心里恐惧已渐渐全消了,她的安然能抚平了一切伤痕,斗大的汗珠自眉心滚下,他更清醒了。
唇蓦一分,他慌忙推开她。
“……穆寒?”
韩菀睁开眼,一愣,那双被绯红脸颊渲染的眼眸一醒。
她还不了解他吗?一看马上就明白了。
然后她登时就怒了。
她挣了挣,却挣不脱,心里委屈又气,“穆寒!”
她眼泪就下来了。
穆寒慌忙跪下去亲她,她侧过脸,不给他亲,穆寒倾身上前,“不是,不是你想这样的,菀儿!”
他恨不得把心剖开给她,怎舍她难受?
穆寒心里一急,手上就用力,韩菀瞥见他缠满绷带的双手,忆起先前风雪中他那个样子,终究是心软了软,勉强微微偏过头,默认听他解释。
穆寒跪在她跟前,小心轻抚她的发顶,“菀儿,我想等我们成亲以后再……好不好?”
穆寒垂眸,看着眼前她一张绯红的小脸,有些痴,他轻轻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如果,他们真能成亲的话。
两人身份天差地别。
他爱她愈过自己的生命。
他怎么肯在此之前,就僭越过屏障?
“成亲?”
这真是一个很美好的字眼。
穆寒向来就是这么一个谨守规矩的人,他是这般的尊重她,珍爱她。
韩菀的心一下子软下来了,不禁翘了翘唇,成亲之后也不是不行的,这个理由她能接受。
“那好吧,成亲后就成亲后吧。”
韩菀头枕着他的臂弯,那一双眼睛亮晶晶好像漫天繁星,勉为其难嘟囔一句,柔软又娇俏,语气十分之笃定。
是的,她既选定了穆寒,日后自必定要与他成亲的。
听得穆寒心里似要化开一般,甜蜜又苦涩,他仰头,悄悄忍下泛起的泪意。
他心里却明白,这段感情,很可能没有未来。
所以他不敢不愿也不肯,只怕她将来蒙羞。
“好。”
他哑哑应了一声,低头抱紧她。
……
两人偎依了一会儿,只韩菀到底还委屈的,身体有点难受让她情绪比平时要更脆弱一些。
穆寒小心翼翼将她放回羊绒毡面上,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又是这样!
“菀儿!”
穆寒急了,她却一下子委屈极了,“成亲就成亲,你说得有理,那我听你的。”
她眼圈泛红:“可你平时都不抱我,也不亲我,都是我先的。”
不是她心急,是他平时都不主动,不抱她也不吻她,她想他用那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她,而非总是过分的隐忍和克制
韩菀平时再坚强,在他面前也想当个被疼宠的小女人的。
她越想越委屈,捂着眼睛哭,背过身不理他了。
“你就会装不知道,看我的笑话。”
才不是。
他又怎么会看她笑话?
“菀儿。”
穆寒头一次这般恨自己拙嘴笨舌,“不是的,我……”我没有说不下去,他有。
“那我以后都改,好不好?”
穆寒答应她,都听她的,都改,还俯身紧紧抱着她,亲吻她,很用力。
“你以后告诉都我好不好?我不知道。”
“嗯。”
穆寒不会甜言蜜语,但他急切极了,翻来覆去说那两句话,韩菀听着却是欢喜的。
她这才高兴了。
“那好吧,那就原谅你一回。”
她被他用力抱着怀中,头挨着他的颈窝,点点他的下巴,“你可记住了啊。”
她会看他表现的。
韩菀从毛毯里伸出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人交颈相拥,偎依了许久。
这别扭闹不久,很快就甜蜜回来了,室内暖意融融,两人窃窃私语,偎依的很久,时不时亲吻对方。
韩菀还把自己路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还得意问他:“我是不是很厉害?”
穆寒微笑颔首说是。
这一日所经历的所有绝望悲恸,冰天雪地里跪地徒手刨挖的艰难苦楚,已悉数都被他抛在脑后。
他总是不记得自己的苦难,心里只有她。穆寒怕她冷,温柔亲吻她片刻,放她下来哄她添衣。
他不记得,可韩菀记得,稍稍回忆心里就拧着难受得很,不说话了,只乖乖地听他的。
深冬寒夜,两人静静靠在一起。
寒风呼号,暴风雪如期而至,呜呜怪响不绝滴水成冰,这个不大的斗室内,却炭盆火旺,暖意融融。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二更发射完毕了,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爱你们!!
最后还要感谢投雷的宝宝哒,笔芯笔芯!
温酒酒酒扔了1个地雷
击空明兮扔了1个地雷


第88章
屋外漆黑一片,寒风卷着雪呼号咆哮,山麓郊野白茫茫一片,万径无人迹。
大雁山脚下的这处荒凉小镇中,却炭盆火旺,熏得这处简陋的斗室融融如春。
山花灿烂,含苞吐蕊绽蜜,春风拂过山坡,花枝迎风轻颤,那一丝丝的香甜立刻满溢出来了。
屋中充溢着他的气息,韩菀双颊泛起红晕,这屋里炭火真太旺了,热得她额角泛起一层浅浅的薄汗。
好半晌,她抹干净了,把帕子扔下,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捏了两块果脯,一块自己吃了,另一块送进他的嘴里。
这包蜜饯,是穆寒买的,他们未进西北时路上经过一个镇甸,他特地去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