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雯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干扰你的学生,是你学生做实验的速度太慢,我指导他们正确的使用方法,就有一个女生嗷嗷地哭了,眼泪哗啦啦的。讲真,曲老师,你们组这一批硕士生和博士生的心理素质都不行。”

曲宗义的脸色难看至极。

徐凌波插嘴问了一句:“师姐,你是怎么指导别人的?”

方怡雯扭头见到他,还挺高兴, 如实转述道:“我说,你们这群人啊,在做实验之前,有没有看过仪器的使用说明书?那些设备不难用,动动脑子吧。数据弄不出来,论文写不出来,天天杵在这儿,啥事不做,暴殄天物啊……”

今天中午,徐凌波来给方怡雯送午饭时,就听见实验室里杂声不断。他担心方怡雯会被曲宗义痛骂,赶紧去找林知夏救场,怎料,方怡雯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吃一点亏。

徐凌波拽了拽她的袖子,有些窘迫地提醒她:“师姐,我前几天不是跟你说了,你来人家实验室,要笑脸相迎,多讲笑话吗?”

方怡雯格外坦然:“笑话,我也讲了。”

徐凌波洗耳恭听。

方怡雯自己先想了一遍,忍不住“哈哈”地笑了笑,随后才揭秘道:“我说,你们来到实验室,深刻理解了QQ、微信等手机软件的操作技巧,学会了电脑显示屏和主机的开关方法,熟练掌握了实验室器皿的清洗和贮存……”

林知夏听完这一番对话,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曲宗义不愿意把实验室借给方怡雯——他不是不愿意借实验室,他是不想让自己的整个课题组与方怡雯产生任何牵扯。

原来如此!

林知夏默默叹息。

在林知夏的面前,方怡雯没有任何攻击性。随着林知夏与她的交往加深,她对林知夏越来越佩服,各方面的表现越来越乖,都快赶上詹锐了。

而曲宗义早已忍无可忍。

他朝着自己的学生挥了挥手,转头看向林知夏:“情况你也了解了,林老师,我长话短说,这个月我比较忙,要改基金标书,组织交流会,还要带博士后,实在没空去查学生的岗……方怡雯总共要用四天的实验室,咱们现在商量好,只要实验室里有人,就让她等一等,您看行吗,林老师?”

林知夏还没作声,方怡雯又问:“假如房间里本来没人,我进去做实验,做到一半,你的学生出现了,我怎么办?”

曲宗义抬手摘下眼镜,手背按了按眉毛,缓声说:“我的学生,没道理会来干扰你。”

“你错了,”方怡雯据理力争,“你去看看监控。”

曲宗义推高了鼻梁上的银框眼镜。

方怡雯还在纠正他的措词:“你是理工科的教授啊。你看完事实,再做推论,做推论不能用‘没道理’,要用‘可能’、‘或许’,你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就别用绝对的语气。”

此前,曲宗义曾经亲耳听见方怡雯毫不留情地贬低他的学生,当场骂哭了一个压力比较大的女生,他作为导师,简直不堪其扰。他甚至怀疑,方怡雯的前任导师就是因为受不了她,才跳槽去了别的大学。

也不知道林知夏能忍受她多久。

曲宗义试着圆场:“行了,我不说了,让林老师来说吧。”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再过十分钟,我要去另一栋大楼和副校长开会。”

林知夏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曲老师,不如这样吧,我们都让学生在实验室里保持安静,不打扰别的同学。方怡雯已经做了一整天的实验,再过三天,她就能完成模型检测,不再需要特殊设备。”

“是啊。”方怡雯附和道。

曲宗义正要反驳,林知夏就抬起头,与他对视。她的态度有些强硬,眼神也与往日不同。曲宗义沉住一口气,后退一步,勉强忍让道:“那就麻烦林老师你来监督了。”

“曲老师客气了,”林知夏格外礼貌道,“感谢您的关照。”

曲宗义闷咳一声:“学生们,该学的东西……不能不学。”

曲宗义所讲的“该学的东西”,大概是指“如何待人接物”。可惜他没空拓展这个话题。他和林知夏闲聊两句,就匆匆忙忙地乘坐电梯离开了。

*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林知夏、徐凌波、方怡雯三个人。

徐凌波蔫了吧唧,方怡雯低头不语。

林知夏看着他们,轻声问道:“吃过午饭了吗?我请你们去教师食堂吃饭吧。”

徐凌波很卑微地说:“不了不了,谢谢老师。”

方怡雯也说:“我书包里有一个肉夹馍,一颗茶叶蛋,还热着。”

她拉开书包拉链,把肉夹馍和茶叶蛋拿出来,捂在手心,手心便微微发烫。她咬了一大口肉夹馍,又端起一只表层掉漆的保温杯。

林知夏顺手帮她拧开杯子,还将杯沿递到她的嘴边,她略显迟疑地饮下一小口热茶,林知夏悄悄地问她:“你为什么会在实验室和他们吵起来?”

徐凌波嘟囔一句:“还能是什么?我师姐情绪迟钝……”

林知夏侧目看他一眼,他咬住嘴唇,不再发声。

方怡雯抹了一把嘴,淡然道:“我一开始没讲话,两个男生站在我背后闲聊,聊起‘老弱病残组’的那个笑话,你们都听过吧。”

林知夏记得很清楚。曲宗义的学生曾经用“老弱病残”来称呼林知夏的课题组——方怡雯老,詹锐残,徐凌波弱,林知夏有病收了他们三个。

“你生气了?”林知夏惊讶道,“我以为你不会生气。”

方怡雯背靠着窗栏,姿态闲适而懒散:“林老师,我没生气啊,我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林知夏仔细端详她的神色:“你的情绪起伏……好像比以前大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方怡雯没有作声。她还在等待林知夏的批评。

然而,林知夏却说:“我今年本来不打算招博士,结果遇到你了,其实我们挺有缘的……”

这一句话听起来,颇有欲抑先扬的意思。

方怡雯心中一惊,抬头看她:“你不想带我了?!”

林知夏笑了:“怎么可能呢?”

今日的天光明澈如洗,林知夏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时间是很宝贵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尽量别放在心上。上个月我们聚餐时,提到了理性和感性的关系,理论需要实践。”

方怡雯和徐凌波依旧沉默。

林知夏又说:“方怡雯,你下午做实验之前,先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

方怡雯捋了捋头发:“好,你放心吧。”

林知夏斟酌着说道:“还有最后一点,不要嘲笑别人——这不是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针对今天这件事,只是我的一个观察结论……平等的对话,能提高沟通效率。”

“嗯。”方怡雯附和道。

林知夏豪爽地拍响窗栏:“好啦,都去学习吧,抓紧时间,我相信你们。”

两个学生都很听话。

他们乖乖地走向实验室,背影越飘越远。

实验楼的清洁工刚刚拖过地板,走廊拐角处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水汽。徐凌波抽了一下鼻子,又叹又笑:“林老师真是大好人啊。”

“林老师她……相信我。”方怡雯脚步微顿,喃喃自语道。

“是啊,”徐凌波挠了挠头,“她相信你的解释,你的品格,你的能力。”

话音落后,徐凌波感慨万千,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他见识到了林老师分毫不让的强硬态度,又见识到了师姐性格中最柔软的一面。

*

近来一段时间,林知夏门下的三位研究生都很用功。

每周一次的组会上,大家的报告内容越来越丰富。林知夏十分欣慰。她的教学事业总算有了一些可喜可贺的进展。她本人独立撰写的两篇论文也都投出去了——学校这边一切顺利,而公司那边的新产品也即将上市。

产品上市的前两天,副校长特意来到林知夏的办公室,和她聊了一下“产学研结合”的战略方针。

由大学和企业联合倡导的“产学研结合”,指的是“科研、教育、生产的协同发展”,这一理念能够将学术与经济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推动科技创新与教育变革,更好地服务整个社会体系……总之,校长对这一块非常重视。于是,副校长亲自出马,来和林知夏协商。

副校长是一位六十来岁的女教授。她身穿一件羊绒大衣,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如同一位和蔼的长辈。她和林知夏相谈甚欢,还对林知夏连连称赞:“好,好,林老师考虑得相当周全。”

林知夏递给她一份计划书。

副校长微微颔首,又说:“沈昭华老师快要评上院士了,你是她的孙女……”

林知夏小时候经常来沈昭华的实验室玩耍,使用各种仪器和电脑系统,还挂靠沈昭华的课题组,发过一篇SCI一作论文。因此,学校里有不少人都认为林知夏是沈昭华的亲孙女——这也可以解释林知夏的高智商基因来源,毕竟沈昭华教授就很聪明,奶奶和孙女一脉相承,羡煞旁人。

当事人沈昭华从未评价过这个谣言。

而林知夏却用一种含笑的语气说:“我要是能做沈教授的孙女就好了。”

副校长圆场道:“总归还是一脉相承。”

*

副校长那么一说,林知夏又想起她好久没联系过沈昭华。

沈昭华去了南半球的海洋基地,至今尚未回国。

林知夏给她发送邮件,向她问好,她隔天就回复了林知夏,还祝林知夏的新产品发布成功。

发布会举行的当天,全场座无虚席,某些同行提前预订了入场券,专程从外地赶来。整个会场被布置得像个电影院,灯光效果一应俱全,规模极其盛大。

林知夏身穿一套女士西服,右手握着一支话筒,静静地站在后台。江逾白与她并排站立。他的侧脸在晦暗角落中并不明晰,林知夏偷瞟他一眼,他似有所感,就问:“准备好了吗?”

他今天也是一身正装,衬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衣领一丝不乱,领带规整,裤线笔直,整个人藏匿于暗处也能发光。

林知夏没出声,他就朝她伸出手。

两人十指紧扣。

附近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脚步,前台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一则宣传片,此时,暂时没人注意到林知夏和江逾白。

江逾白就带着林知夏走向后台的一处休息区。他抬手放下幕布,划出一片私人领域,在倾斜的明亮光线下,他递给她一块金属铭牌,其上刻着一行字:“林知夏船长领航。”

宣传片接近尾声,全场掌声雷动,林知夏握紧铭牌,意气风发道:“好的,江逾白首领,你等我的好消息!”

林知夏牵着江逾白走向通往前台的台阶——本场发布会的主讲人就是林知夏,而江逾白是她的幕后支持者。他止步于台阶的最底层,逐渐松开了她的手指,她的指尖划过他的指腹,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她回头朝他一笑:“你快去观众席上看我,今天就是我们轰动业内的起始点。”

作者有话要说:夏夏冲呀!!!!本妈妈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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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发布会现场

礼堂的灯光越发昏暗, 林知夏手握话筒,站到了舞台的正中央。她背后的大屏幕显示着倒计时,底下的一小部分观众出声念道:“十、九、八、七……”

当他们念到“零”, 天花板的聚光灯投下几束光线, 汇聚在林知夏的身上。

今天的林知夏穿着一套深红色西装,发型和妆容都十分精致漂亮,耐得住众人的反复打量,哪怕她没讲一个字,她也是当之无愧的全场焦点。

她首先感谢了现场的来宾,随后,就以一种叙事的口吻说道:“三年前, 我们的团队刚刚成立, 那时候大家都没有想到,三年后,我们将带着一系列新产品,重新定义‘量子计算’的概念……”

各界的记者们纷纷将摄像头对准林知夏,礼堂内的气氛一瞬间高涨了许多。

观众席上的宾客开始欢呼, 江逾白安静地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软椅上, 他的秘书就坐在他的身边——这位秘书姓申,约莫三十岁左右。他衣冠楚楚,仪态端正,看起来一表人才。

申秘书原先是总裁办公室的员工,隶属于江逾白父亲管理的总公司,后来,申秘书被江逾白的父亲看中,就换到了江逾白的手下工作。

申秘书近期工作的重点,正是操办今天这场新产品发布会。

申秘书是一个细心的人。他检查了发布会的所有流程, 组织了两次完美的彩排,加班加点地推进各个部门的合作——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展现自己作为“集团第一秘书”的潜质和特色。

截至目前,发布会一切顺利。

观众们听得入迷,记者们赞叹不已。

申秘书正襟危坐,双手搭住西装裤,头顶仿佛戴上了“集团第一秘书”的桂冠。

就在此时,江逾白竟然开口说:“半个小时前,柴阳发了一条微博,他公司里的几个签约主播,准备在林知夏的产品发布会上做直播。”

申秘书面无表情。

不过,他的心里其实有点震惊。

柴阳的直播APP才刚上线不久。他们公司签了不少擅长娱乐搞怪的男艺人。这些男艺人总是在各自的直播间里嬉笑怒骂,偶尔也讲点黄色废料,让观众在细想之后,露出会心一笑。这种类型的直播风格,对上林知夏的发布会……简直不堪设想!

“集团第一秘书”的光环碎了一地。

申秘书扭过头,冷静地说:“江总,我核对了人员名单,准备了三层安保。除非柴阳能带着员工从地缝里钻进来,否则他们不可能出现在我们发布会现场,所有入场人员必须提供一张邀请函……”

江逾白依旧目视前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他偶尔与林知夏视线交汇,还会极淡地笑一下,仿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林知夏身上。同时,他也在和申秘书讲话:“你发了多少张邀请函?”

“四百六十七张。”申秘书严谨地答道。

江逾白指明一个关键点:“柴阳不用亲临现场。”

“您说得对,”申秘书附和道,“只要柴阳安排一群朋友过来,他们私下掏出手机,上传视频画面,主播在家里配音,就能为直播APP炒热度。我们的保安也不能轰人,否则会有损企业形象……”

江逾白搭住椅子的扶手。他告诉申秘书,为了确保林知夏的演讲顺利,他提前准备了手机信号干扰器,早已布署在礼堂的周围。

江逾白想让申秘书打开手机,试一试自己能不能流畅地观赏视频。

在手机信号干扰器的影响下,移动设备可以联网,也可以收发QQ、微信消息,然而,网络状况不佳,无法录制视频,直播就会断断续续,看起来就像是直播APP突然崩溃了一样。

申秘书不禁感慨道:“江总……好方法。”

随后,他又心生一个疑问,为什么江总不用他自己的手机检查网络?

很快,申秘书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林知夏站在台上。

如此一来,江逾白根本不会低头研究网络。哪怕他无法与林知夏谈话,他也要全身心地投入他们两人之间的隐形互动。

*

林知夏对于台下的争端一无所知。

她看见后排有几位观众从座位上站起来,举起手机,正对着她,却又慢慢地坐下了,他们无精打采的表情就仿佛是被秋霜打过的茄子。

林知夏并未受到他们的影响。

她已经介绍完量子加密安全库,坐在前排的谷立凯老师带头为她鼓掌。

谷立凯老师年过七十,特意从北京飞来省城参加今天这场发布会,林知夏的心里格外感激。她隐隐觉得自己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传承,并将这种特殊的“传承”呈现在了公众的眼前。

前几天,副校长曾经对她说过:“总归还是一脉相承”。

一脉相承。

她微微抬起头。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拔高音调,继续说:“接下来,我会重点介绍新一代的云计算平台,它代表着一场划时代的革新。作为一个年轻的科技公司,我们有自己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当她念起“责任”二字,很奇怪的,有个画面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十岁的那一年,她在海洋物理学的实验室里,与沈昭华拉过一个勾,承诺自己这一生将会不断追求理想。

她习惯用“理想”来代替“真理”,因为人类现阶段认识的“真理”不一定是真实而绝对的,可能只是限定在某种环境下的用来表达概念或解决问题的特殊工具,正如循环群与非循环群,欧式空间与非欧空间——它们遵循着相互矛盾的规律,它们各自拥有独特的意义。

林知夏的大脑高速运转,而她的吐词依然清晰简洁:“我们为量子科技产品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工作人员推来两张桌子,桌上摆着两台连接了局域网的电脑,显示器的画面被投放在宽阔的大屏幕上。借用这两台电脑,林知夏当场演示了量子云计算与传统云计算的平台差别,量子云计算的优越性包括但不限于效率极高的加速、加密以及量子安全应用机制。

演示完毕之后,全场万籁俱静。

江逾白紧盯着林知夏,而申秘书的呼吸都停止了。

林知夏静立不动,接着说道:“如您所见,对于个人级别的用户,我们提供更简洁的加速,更安全的加密,更优惠的价格,确保您在网上冲浪时享受极速的快乐、感受极致的安全;对于企业与政府级别的用户,我们会量身定做方案,建设服务系统,确保数据传输的安全性,提高通信网络的可靠性。举个例子,我们可以支持地球卫星与地面基站的加密量子通信[1]。”

此话一出,再度引爆了全场记者的热情。

申秘书感慨道:“工程部门的同事都说,林教授总是带头攻克技术难关……她是天才吧。”

“当然,”江逾白与有荣焉,“她是天才。”

她是天才,他心想。

他微微靠上椅背,看着她在台上发光发亮。

林知夏神采飞扬,接着描述道:“现在,我们开放了‘产品检验官’活动,邀请几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个人客户终身免费使用我们的量子计算平台,我们之所以敢这么做,就是因为,我们对自己的产品充满信心!”

江逾白带头鼓掌。

在场的众人纷纷响应。

掌声持续了十几秒钟,林知夏挺直腰杆,更有底气地说:“未来,我们将与金融、通信、电力、安防、生物制药等多个行业展开深远合作,我们一直走在创造量子计算机的前沿,我们承诺向市场输送高质量的软硬件服务,我们是全球第一家能够提供大规模商业化量子产品的公司。我确定,此时此刻,2016年10月28日上午十点半,我们公司发布的第一代量子产品,将为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变革做出长远的贡献。我会和大家一起见证,新科技时代的来临!”

话音落后,大屏幕再次播放一段宣传视频。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

林知夏缓步退场。

她一个人持续演讲了一个多小时。

她的嗓子很干,隐隐发疼,但她的心跳很快,砰砰跃动。

那种感觉十分奇妙——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

产品发布会与学术报告会完全不同。

在学术报告会上,林知夏一般会使用复杂艰深的专业名词,详细地阐述她的论文思路和创新技术。

而在产品发布会上,林知夏要将本公司的产品与同行对比,着重于描述产品的功能与前景。观众的反应比她想象中更热烈,她在后台休息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就告诉她:“林教授,你上新闻了,全行业都沸腾了。”

“这么快?”林知夏有些惊讶。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稍微收拾一下,再度走向前台。

满场的灯光通明,观众们陆续离席,林知夏还看到了她的本科导师谷立凯、顶头上司副校长、公司工程部门的技术骨干洛樱、汤婷婷、林泽秋等人……还有江逾白。

江逾白刚和谷立凯谈过话,转身见到林知夏,就朝她伸出一只手。

林知夏欢快地跑向他。

他笑说:“你的演讲很精彩。”又透露道:“谷老师看好我们的公司。”

谷立凯就站在不远处。

林知夏与谷老师许久未见。谷老师又是带领她走向量子行业的引路人,曾经给予她诸多关照,她既开心又坦荡地对他说:“谷老师,我现在也带了三个研究生。”

“好啊,”谷立凯点了点头,“继续保持,你能做出更大的成就。”

林知夏左手背后,偷偷地牵住江逾白。同时,她坚定地答道:“老师放心,我会的。”

谷立凯环视全场,却没找到谭千澈的身影。谷立凯心里有数,也没为谭千澈讲一句话。他只说:“你师兄这两年的论文产出……不够丰富。”

谭千澈十八岁读本科,二十八岁博士毕业,谷立凯带了他十年。在他博士毕业之后,谷立凯还为他牵线搭桥,把他送去了国外的顶级实验室做博士后,为他的学术履历镶金镀银。

毫无疑问,谭千澈是谷立凯的得意弟子。

林知夏知道,谷立凯和谭千澈也是很久没见过面了。于是,她说:“谷老师,我给师兄打个电话,我们师门聚一聚吧。”

怎料,谷立凯却拒绝道:“我下午的飞机回北京,不必见他了。”又说:“这些年来,你一直在进步,比你师兄要清醒。”

林知夏若有所思。

*

林知夏读本科时,还没成年。彼时的她,与现在的她,其实存在一些差别。

本科时代的林知夏一定想不到,她会亲自为公司的量子产品做营销。

发布会结束的第二天,林知夏制定的营销计划上线。

林知夏亲笔撰写一系列的微信爆款文章,标题引人注目,内容让人震惊。她的文字运用能力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短短几天就成功地炒起一个热门话题“量子云计算”。对此,她表现得很谦虚,直说:“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在吸引公众关注度,希望柴阳能早点跟我道歉。”

江逾白不禁怀疑,如果林知夏单开一个微信公众号,天天写自媒体文章,她也能过得非常滋润。

“量子云计算”的热度未退,副校长又为林知夏引荐了政府部门的官员,双方开展了几次洽谈会,详细探讨如何“推动量子技术在政府安防领域应用”的课题。与此同时,北京上海的几家金融与互联网公司都找上了门,国外的企业也抛来合作的橄榄枝,不到两个月的工夫,林知夏的量子科技公司就敲开了全球市场的大门——她几乎没有并驾齐驱的竞争对手。

这时,林知夏再回过头来看柴阳,就有了一种很微妙的观感。

十二月底的某天,林知夏坐在江逾白家的书房里,向江逾白描述道:“柴阳好像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江逾白刚回家不久,还穿着一身西装。他解开袖扣,露出手腕——腕部的线条都很流畅优美,林知夏忍不住探出指尖,轻轻地摸了他一下,听他说:“柴阳要和我打官司。”

“什么?”林知夏好惊讶。

江逾白倒是十分淡定:“民事纠纷,问题不大。”

“刑事纠纷可就不得了了。”林知夏严肃地说。

江逾白把衣袖往上提了一寸。林知夏伸长手指,沿着他的筋脉,缓缓地抚摸他的手背:“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他突然要和你打官司,他不是应该专心致志地创业吗?创业拿不出成绩,怎么吸引投资呢?”

江逾白捋了一遍柴阳的关系网,最后补充一点:“聂天清在顶级风投公司工作,他和柴阳关系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1]现实中的国盾量子公司就做到了卫星的加密量子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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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4号是夏夏的生日!本妈妈好感动!抱紧夏夏!夏夏生日快乐!评论我都看了,你们真的好可爱啊QAQ我还要抱紧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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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克利斯之剑

风投的全称是“风险投资”, 又名“创业投资”,主要投资一些初创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