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秋在一间十平方米的小卧室里独自生活了二十多年,这辈子都没睡过双人床。他忍不住弯腰触碰床架,展开手指,又把手收了回来。他眼角余光瞥见江逾白,感觉有些不自在,哪怕他再喜欢这间卧室,他都不能表现得太穷酸,不能在江逾白的面前给他妹妹丢脸。
此时,林知夏恰好问了一句:“哥哥,你喜欢这个房子吗?”
林泽秋高傲地抬起下巴:“蛮不错的,马马虎虎。”
林知夏声音变轻:“这已经是我能负担的最好的房子了,再贵一点我都买不起了。”
江逾白忽然出声道:“你一个人看房,看了三个多月,我工作太忙,抽不出空陪你……”
“没关系的,”林知夏诚心诚意地说,“你教我看房的技巧,让我少走弯路,帮了我很多忙。”
说完,她侧身靠上江逾白,借着衣袖的遮挡,与他十指相扣。江逾白又说,作为林知夏的好朋友兼男朋友,他想送她一些礼物,包括一组定制的日用品,庆祝她搬进这套大房子。
林知夏好奇地问:“什么日用品?”
江逾白简单地介绍道:“台灯,窗帘,地毯,锅碗瓢盆。”
“不要买特别贵的。”林知夏叮嘱道。
江逾白模仿她平常的语气:“好的好的。”
江逾白声调偏低,话中带笑,林知夏猜想他的表情也是很好看的。她还没把目光投向他,心头就涌上一股甜丝丝的滋味,于是她紧紧握住江逾白的右手,私下里对他说:“这个新房子也是你的家……”
江逾白没有做声。他站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影影绰绰的日光落在他的眼眸里,显得温暖又清澈。
*
这套房子的原房主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中年男人。他一点都没坑林知夏,房子过户的手续办得十分顺利。
林知夏成功地通过了银行的贷款申请。她的基础年薪大概是四十万元,加上各项津贴、奖励、专利授权费,税后年收入约为五十万元,扣除每月将近三万的房贷,还剩下十几万,足够保障她的开销——她对珠宝首饰、名牌服装都没太大兴趣,日常生活比较节俭,几乎不花钱。江逾白却有些担心林知夏的资金链。
江逾白告诉林知夏,他会尽快成立“量子科技实验室”,而林知夏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兼创始人,一定能获得稳定的收益。
提及“量子科技实验室”,林知夏一点也不着急。她的重心仍然在教学与科研上。
除了学校的那些公事,如何妥善地布置新房子,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2016年的五月到六月,林知夏和林泽秋经常跑去宜家、无印良品之类的简约风格家居店,买了很多零零碎碎的日用品。
而江逾白大手笔地送来了电器、地毯、木柜、锅碗瓢盆——那些东西的品牌都是林知夏家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林知夏问起它们的价格,江逾白还说,他拿到了厂家团购直销的内部价,不算很贵,他希望林知夏能接受他的一番心意。
林知夏刨根究底地追问:“究竟花了你多少钱呢?”
江逾白转移话题:“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我在学术上帮不了你,只能在生活上提供一点便利。”
江逾白讲话特别诚恳,还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当他讲到“我在学术上帮不了你”,他略微偏过脸,似乎回忆起了被林知夏完全压制的中学时光——那时的江逾白拼尽全力也考不到年级第一,甚至还会输给金百慧,就连沈负暄的考试名次都一度排在他前面。
在林知夏的《人类观察日记》里,她描写江逾白的高频句式是——“今天的江逾白又在苦苦思索一道简单的物理题……”
江逾白的叹息声轻不可闻,林知夏顿时很心疼他,不仅接受了他的所有礼物,还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几下,刚讲了两句好听话,他立刻箍紧她的腰肢,热切又热烈地吻她,似乎终于走出了往日阴影。
*
2016年的六月底,林知夏带着爸爸妈妈和哥哥搬进了新居。
当天晚上九点,林泽秋在卧室里洗了个澡,充满仪式感地躺到了他的大床上。他紧紧地裹着被子,还把脸埋进了枕头。那枕头也很不一般,结实柔软,散发着草木的清香,他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原来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用的枕头。
林泽秋格外亢奋,睡不着觉,又不想起床。
林泽秋的卧室距离客厅最近。
夜里十点多,他听见玄关处隐约传来一阵轻浅的交谈声。
他翻身下床,拉开门缝,只见林知夏牵着江逾白走过客厅——是的,在他们搬家的第一天晚上,江逾白就偷偷摸摸地溜进他家里做客了。林泽秋的心底拉起了红色警报。他光脚走出一段路,又发现林知夏把江逾白带进了客房。
林泽秋放下心来。
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然而,林泽秋刚把房门关上,江逾白就凑到林知夏耳边说:“你哥哥回去了。”
林知夏被他的声音勾得浑身一激灵:“所以呢?”
“打扰了,我能不能去你的房间?”他斯文得体地征求她的意见。
林知夏义正辞严地提醒他:“我们除了睡觉,不能做别的事。”
他说:“我明白。”
林知夏打量他的全身上下。他刚从公司回来,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衬衫平整,裤线笔直,给人一种兢兢业业的职场精英即视感。
林知夏心间一热,就把江逾白带回她的大卧室,和他在浴室里玩起了“林总裁与江秘书”的角色扮演游戏。江秘书的各项服务细致入微,林总裁难以招架,浴室内的水声、笑声、喘息声混杂在一起,持续到深夜方才停止。
*
今年的夏天格外燥热。
江逾白偶尔会来林知夏的家里做客。他在林知夏的房间睡到凌晨五点半,再摸黑去隔壁的客房,第二天早晨七点半,他从客房出来,林泽秋就以为江逾白还算单纯——他只是心眼多,城府深,胜负欲强,看人下菜,实际上还是个保守本分的年轻人。
林知夏的爸爸妈妈从未留意过住在客房的江逾白。
爸爸妈妈每天早上七点就出门了。他们仍在经营安城小区的超市业务。林泽秋出钱给爸爸买了一辆五菱宏光的面包车。清晨七点,爸爸会开车载着妈妈回到安城小区,到了傍晚六点,他们再返回大学城,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没日没夜地开店,因为林知夏和林泽秋都有了稳定的收入,生活远比从前轻松得多,一家人每天都能一起吃晚饭,还能一起看会儿电视。
林知夏很满足。
她对学校派发的任务更加用心。
今年八月,天气最热的时候,学院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突然决定跳槽,学院百般挽留也没留住,而他的门下还有好几个未毕业的硕士生和博士生。学院召开紧急会议,要保障学生顺利毕业,只能为他们分配新的导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夏夏的课题组要建立了!夏夏女儿太棒了!本妈妈好欣慰(手绢擦泪.jpg)不过小江总你晚上去夏夏的卧室干什么!本妈妈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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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题组(下)
时值八月盛夏, 天气格外闷热。
开会的那天上午,气温飙升到三十七度,热浪起伏, 蝉鸣闹耳, 学院行政楼的一间会议室里却极其安静。
会议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实木长桌,院里的各位领导和老师们围着桌子落座。
副院长端起一只玻璃杯,杯中的胖大海漂离沉浮。他喝了好几口水,方才出声说:“大家都知道了吧,我们院的钱老师跳槽去了别的学校。钱老师是‘分子动力学’的学科带头人,他这一走,方方面面, 影响深远。学生的问题, 项目的问题,基金的问题……这一摊子的事情,都要尽早处理。”
教务处的一位领导插话道:“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钱老师走了,‘分子动力学’的学科带头人, 就由我们学院的曲老师接手, 这是暂定的结果啊,具体章程还要交到上面审批。”
“曲老师”本名曲宗义,约莫四十岁,正当壮年,学术能力很强,确实当得起“分子动力学”的新一代学科带头人。
因此,整个学院都无人反对。
领导接着发话:“跳槽的钱老师留下了两个博士生,四个硕士生。钱老师去了西北的大学,离我们很远啊, 他要是继续做这六位学生的导师,只能通过网络,远程辅导……实验室是没人管的。根据我们的学生反映,钱老师半个多月没回过他们的邮件,那我能怎么办?”
副院长眉头一皱,捧哏道:“怎么办?”
那位领导左肘弯曲,搭着桌子,右手捡起一支笔,拔高声调道:“我给钱老师打了个电话。钱老师说,他刚去新学校,工作太忙,等他忙完才能带学生。他的学生们都向学院提了要求,要换导师,学院方面呢,也很重视……”
领导还在叙述前因后果,窗外的蝉鸣声更响亮了。
林知夏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谭千澈恰好坐在林知夏的身边,虽然他和林知夏不在同一个学院,但是,他的研究方向和那位跳槽的钱老师有重合,他就跟着系主任过来开会了。
他没料到这个会议如此枯燥乏味。
他昏昏欲睡。
林知夏小声问他:“你很困吗?”
他唇角一勾就挑出一个生机盎然的笑:“你说我吗?我清醒的很。”
林知夏不再讲话。
谭千澈反过来问她:“你可有打算收一个新学生?”
“我还没想好,”林知夏谨慎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课题。”
谭千澈从背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递到林知夏的手中:“这是学生们的课题报告,系主任给我的。系主任让我挑一个学生,划到我的课题组里。学生们的基本功不差,都是好苗子,你也来选几个吧,你组里没人。”
林知夏翻开文件,不忘道谢:“谢谢。”
谭千澈淡然道:“你是我师妹,客气什么。”
林知夏快速浏览了课题报告的每一页内容。她看中了一位名叫方怡雯的博士生。方怡雯的思路非常清晰,研究方向也很新颖,未来发展不可估量,今年才刚升上博士二年级。
“这个学生很出众。”林知夏自言自语道。
谭千澈低头瞥了一眼:“方怡雯?是蛮聪明的,我听过她的报告会。”
林知夏点了一下头:“曲老师应该可以带她。”
“你自己不能带她?”谭千澈提醒道,“你是特聘的副教授,有带博士生的资格。”
林知夏并未做声。她合上报告,陷入沉思。
之后的几天里,林知夏也未曾表态。
林知夏认为,对于方怡雯而言,最好的新一任导师应该是学院里的大牛,相比之下,林知夏的资历太浅,经验不足,从未带过博士生,兴许会坑了方怡雯。
现实的发展却出乎林知夏的预料。
方怡雯竟然没找到愿意接收她的导师。
方怡雯联系了四位教授,也被教授们拒绝了四次。
这是为什么呢?!
比她高一级的博士学长,都飞快地找到了新导师。
方怡雯的学术水平不弱,年纪又轻,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她百思不得其解。
走投无路时,她站在教学楼里发呆,恰好遇到了谭千澈。谭千澈直言不讳地告诉方怡雯,交叉学院的林知夏特别欣赏她。她一天都不敢耽误,立马找上林知夏,把自己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林知夏没有丝毫犹豫,当场爽快拍板。
方怡雯松了一口气。
她还把另一位硕士生拉进了林知夏的组里。
那位硕士生名叫徐凌波,今年也才二十三岁。他留着寸头,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看起来像个精神小伙。他和林知夏见面的第一天,就给林知夏带来了一堆乡下的土特产——山核桃、土鸡蛋、番薯粉、干蘑菇装了满满两大袋,都是他暑假返程之前从农村老家背过来的。
林知夏震惊之余,特别认真地说:“你不用送我礼物,我什么都不会收。”
偌大一间办公室内,空调冷风刮个不停,徐凌波站姿笔直,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爸喊我给林老师拿点东西,我不拿,我爸天天说我。山货是我家里人做的,林老师不要,我寝室没地方放,还怕放坏了。”
林知夏想出一个解决办法:“这样吧,我转你两千块钱,就当你把东西卖给我了,以后不要再送礼了,我什么都不缺。”
说完,林知夏打开手机支付宝,要给徐凌波转账两千元。
徐凌波哪里敢收林知夏的钱?
更何况,那些山货,也卖不到两千啊!
徐凌波扛起蛇皮袋,麻溜地跑出了林知夏的办公室。
返回寝室的路上,徐凌波撞上了男生寝室里的同学。同学们纷纷问他,林老师怎么样?徐凌波只能说,林教授两袖清风,人美心善,至于好不好相处,还得再看看。
*
省城的暑热在八月末尾结束,九月初的一场秋雨给这座城市送来了久违的凉爽,连续几日,云雾如烟,阴雨绵绵,而林知夏的心情格外明朗。她的课题组里共有三个学生——两位硕士生,一位博士生,实验室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足够开展一些初步工作。
林知夏和她的三位学生商定,每逢周四上午,他们就要召开一次组会,所有学生必须汇报自己本周的工作、下周的计划,林知夏也会给他们安排学习任务。
林知夏还没讲完,方怡雯打断了她的话:“林老师,我这学期想**文。”
方怡雯穿着一件长袖T恤和宽松阔腿裤。她戴一副黑框眼镜,发丝垂在镜架两边,头发蓬松而乱糟糟的。她的学弟徐凌波就小声说:“师姐,你下次开会前……洗个头吧。”
方怡雯与他窃窃私语:“我早上才用肥皂洗的头。”
“师姐,”徐凌波无奈道,“我老家那一带的爷爷奶奶都不用肥皂洗头了。”
方怡雯很较真。她当即争辩道:“我用洗头皂,主要成分是脂肪酸钠盐,碱性PH值没超过9,头发就是角蛋白,角蛋白和脂肪酸钠盐在摄氏三十七度的温水环境下的化学反应……”
“师、师、师姐!”詹锐高声喊住她。
她扭头问:“咋了?”
詹锐指了指林知夏。
方怡雯这才恍然醒悟,他们还在开组会呢!她怎么就和学弟吵吵嚷嚷起来了,委实不应该啊,她连忙向林知夏道歉:“林老师对不起,林老师,我……”
“没关系,”林知夏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我们刚认识不久,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我会慢慢了解你的。”
说完,林知夏递给她一份文件:“你博士一年级没**文,我查了你上一任导师留下来的培养计划,他写得比较简洁,我看得也很快……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材料。”
方怡雯直接抽走文件,也没说一声谢谢,当场低头起来。
徐凌波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詹锐视线飘忽,面色微红。
今天的组会就在一种奇怪而不可言说的氛围中结束了。
*
又过了几天,刚刚升入大三年级的本科生们接到学校通知,开始网上选课,《量子位与计算机》这一门非常新奇的课程第一次走入大众视线。
学生们还发现,开设《量子位与计算机》的林知夏老师今年才刚满二十二岁,学术履历十分亮眼。不少学生冲着她的名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门课。还有一些男生看完林知夏的照片,也急冲冲地参与到一场“抢课大业”中。
最后,这门课的一百一十个名额都被争抢一空,短短两天内,位置竟然一个不剩。
林知夏有点开心。
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逾白。
那天上午,江逾白恰好带着秘书、助理、律师、互联网公司的高管、“量子科技实验室”的器材供应商来到了大学城。
江逾白早已和学院的领导们商量好了,允许林知夏担任“量子科技实验室”的负责人与高级顾问,这样也能为学校的新兴学科发展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今天,江逾白亲自来学院签订合同,也是为了避免将来的公司内部产生劳务纠纷。
上午十点,两辆奔驰商务车停在了大学的停车场。
天色昏暗,细雨霏霏,江逾白的秘书率先下车,撑起一把黑伞,挡在江逾白的头顶。
江逾白穿着一身西装,缓步走在遮天盖地的雨幕中,雨水落在他的皮鞋上,沾湿了纯黑皮革的鞋尖。众人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同踏进学院的办公大楼。
他们这一行人低调又安静,仍然引来了一部分路人的频频回首。
有人拍下一段短视频,上传到朋友圈,言简意赅道:“快看!超级大帅哥!”
他只拍到了江逾白的背影。
不过,哪怕从背后打量江逾白,也能看出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身材就像全球顶级男模特,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总:谁知道我这时候还在想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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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江总来学校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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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仪式
学院大楼的门口铺着一块崭新的红地毯, 院长、副院长、教育基金会秘书长全部到齐。领导们一身西装革履,面带微笑地目视前方,格外亲切地与江逾白一行人握手。
林知夏和她的三位学生都站在院长的背后。
林知夏组内唯一的博士生方怡雯踩了踩脚下的地毯, 准确地辨认道:“人造聚丙烯纤维地毯。”
徐凌波随口一问:“人造聚丙烯纤维, 贵不贵?”
方怡雯推了推眼镜:“不贵,它是最便宜的地毯材料。”
方怡雯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传进了副院长的耳朵里。
副院长脊背一僵。
虽然,前沿交叉学院不缺活动经费,但是,他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平常也要省着花啊, 更何况今天还是个雨天, 假如他们铺了一块好地毯,又沾了泥巴和雨水,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幸好,江逾白似乎没听见方怡雯的话。
江逾白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他和院长寒暄几句,直奔主题。他还说, 下个月, 互联网公司的董事会来学校签订一份《科技合作框架协议》,全面深化战略合作,进一步增强双方的联系。
院长笑得开怀:“好,下个月,校长就回来了。”
眼下,校长还在美国进行学术访问。
校长常说,各位院长要齐心协力,把他们的大学建设成世界一流水平。
校长总是很支持前沿学科的发展,也很支持大学与企业联合创立的研究院, 毕竟世界一流大学需要倡导学术界与工业界的紧密结合……想到这里,院长和副院长脸上的笑意就变得更真挚了。
副院长出于礼貌,做了个“请”的手势:“江总,我们的签约仪式,在一楼的会议室举行。”
江逾白却没跟上副院长的脚步。他的秘书收了伞,往后退开一步,让出了江逾白右边的位置。
江逾白立定在原地,目光越过众人,落到了林知夏的身上。他很尊敬地称呼她:“林老师。”
院长也招呼道:“林老师,到这边来吧。”
林知夏状似平常地走到江逾白的右手边,江逾白又对她笑了一下,那一刹那间,世界仿佛是悄然无声的,雨停了,天晴了,万物都消融他的笑意里。
林知夏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无形的情感纽带栓住了他们二人,谁都能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此时的气氛格外温馨和谐,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看破不说破,唯独方怡雯冒出一句:“林老师,你认识他吗?”
徐凌波扯了扯方怡雯的袖子,她还问:“你扯我干嘛?”
詹锐的脸色更红了,恨不得钻进一条地缝。
副院长忍不住搓了一下额头。
江逾白却在暗想,林知夏的课题组已经成立,工作迈入正轨,今后只会越来越忙。林知夏一旦开始早出晚归,江逾白肯定会来学校接送林知夏,那么,他们迟早会被林知夏的同事或学生撞见——鉴于他们目前代表了公司与学校的商业合作,将来要是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听了,还会损害林知夏的名誉。
林知夏的名誉极其宝贵。
与其等着别人编排,不如早点挑明现状。
因此,江逾白详细地解释了他和林知夏的关系:“我和林老师认识十二年,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我佩服她的学术水平,相信她的工作能力。PTSIC量子编程语言平台是林老师创建的团队在管理,她一个人做完了框架设计……”
他们一边讲话,一边向前走。
院长推开会议室的正门,江逾白的语气越发自然:“作为林老师的男朋友,我有幸见证了PTSIC平台的早期发展。”
江逾白的重点还在“量子科技实验室”本身。他仿佛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惊天内幕。
林知夏轻笑一声,认可道:“如果不是你支持我,我可能只会把PTSIC当成简单的开源项目,完整地公开在网络社区里。”
江逾白和林知夏这一番简短的对话,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感,让他们的每一句解释都极具说服力。
接下来,江逾白又讲了一些场面话。他称赞大学的设施一流,科研实力强劲,人才储备丰厚,战略眼光独到,他希望他们的合作能够促成突破性的科技创新。
他话音落后,满场寂静。
他偏过脸,与林知夏对视。
林知夏眼中光彩莹然。
她接过江逾白的话题,就开始描述PTSIC量子编程语言的设计思路,她那一长串的专业术语震撼了江逾白的团队,却让在场的物理老师们频频点头,心中有数。
会议室里洋溢着一派喜庆的氛围。
林知夏看完合同,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在众人的见证下,签约仪式圆满结束。
*
窗外的雨一直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雨水滂沱,雷声滚滚,院长不顾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亲自把江逾白送到了学院大楼的门口。
江逾白与院长告别,态度十分礼貌客气。
院长还有不少公事急需处理。他想把签约成功的消息尽快上报到校长办公室。他看着江逾白走出红毯,就匆匆忙忙地返回了学院大楼。
江逾白从秘书手里接过一把黑色长柄雨伞。他握着这把伞,自然而然地罩住了林知夏。
林知夏看了一眼手表,中午十二点,恰巧是午饭时间。
先前,林知夏和她组里的学生们约好了,今天要请学生吃饭。她还想起,她在剑桥读博期间,导师每年都会带着他老婆一起出席研究生的晚宴。
林知夏有意效仿她的博士导师。
于是,林知夏悄悄地告诉江逾白:“你今天中午要是有空,就来参加我们课题组的聚会吧。我在学校旁边的饭店订了一个包厢,我想请我的学生们吃饭。”
雨水顺着伞沿下滑,江逾白倾斜伞柄,偏向林知夏那一方。他又和助理说了几句话,助理点头答应,随即便带着公司的那一帮人走回了停车场,而江逾白站在原地不动。
“去吃午饭吗?”林知夏再次发出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