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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朝夕捂住嘴,一时间情绪翻涌,想哭,又不知为什么要哭。她有一种极其清晰的感觉,在见到老林这刹那,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重新回到了过去。

  林朝夕在看老林,而公园看门老大爷打扮的老林也若有所思地在看她。从亲爹眼中看到这种探究的眼神,她极其不习惯,也因此清醒了些。

  “地上很舒服吗?”

  忽然,她听老林问。

  林朝夕意识到自己还趴着。她手脚并用,骨碌一下坐起,仰头看老林。

  强忍住情绪,再仔细看一遍,眼前这位和她记忆里父亲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并无太大差别,可神态完全不同,像同样的躯壳里装进不同的灵魂。

  曾经的老林幽默美好,现在的老林无聊闲散,她甚至觉得,她眼前这具属于老林的躯壳里可能并没有灵魂。如他嘴里的烟,风一吹就散。而且,还真是说散就散!见他没事,长得和老林一模一样的的公园大爷吐了口烟,转身就要走。

  电光火石间,林朝夕做了件极其不要脸又绝对正确地事情,她一把抱住男人的腿,大喊道:“别走!”

  被抱腿的老林大概也没遇到过这种路数,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却不说话。

  林朝夕反问:“你干嘛不问我,为什么要抱你的腿?”

  “关我屁事。”

  林朝夕:??

  这么不按理出牌确实和老林很像。

  老林明显不想和她说话,她看了一圈周围,想找点话聊,意外发现陆志浩还呆滞地站在原地。

  她冲小陆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然后想了想,抬头问老林:“刚那个小男孩呢?”

  老林挑眉看她,神情淡漠,又不说话。不过毕竟做了老林二十来年贴心小棉袄,林朝夕瞬间猜出老林是嫌弃她形容词用的不够精准。

  ——这里这么多小男孩,您指哪个啊?

  老林大概这意思。

  “就是长很帅,单挑心算王那个!”

  “走了。”老林言简意赅。

  走了也很正常,裴之大概出头的理由大概和她的也差不多。大人来了,没事了,当然也就走了。

  林朝夕倒也没什么遗憾感觉,她手还抱在老林腿上,老林却已经颇不耐烦。她反而冷静下来,抱着老林的腿乖乖坐好,继续思考最重要的问题:该怎么确定眼前人究竟是不是老林?

  “那个题!”林朝夕突然开口,“就是刚才那个小男孩出的题,1234×7890+973260-518+3144-1071246到底等于多少,我想知道等于多少!”

  “0。”

  她刚说完,边听到沙哑的男声随口回答。

  林朝夕猛地抬头,只见老林一脸“大意了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的神情。

  “叔叔好厉害!”远处,小陆同志仰头,崇拜地看着老林。

  老林尴尬地移开视线,把嘴里的烟抽出来,在旁边抖了抖。泥土上落着雪白烟灰。

  林朝夕意识到,老林是怕烟灰掉她头上。

  而眼前这位,她在这瞬间已经非常确定,他就是老林。

  在确认老林的瞬间,她这一日来的紧张疲惫却完全卸下,身体上的疼痛却骤然清晰,手和腿都很疼。她眼眶发红,松开抱住老林腿的手,缓缓看着自己的手掌和膝盖。这两处擦伤都挺严重,血水都渗出来了。

  “可以放手了吗!”老林对她说。

  “不。”

  “林朝夕,你快放叔叔走。”老林没开口,小陆同学就快走几步到他们面前,蹲下来推了推她。

  “他不是我叔叔。”林朝夕很确定地说。

  老林低头看她。

  被老林冷淡的目光笼罩,林朝夕强忍住喊“她是我爸爸”的冲动。在很短的时间里,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向老林表明身份固然简单,但她在襁褓中,就被遗弃福利院门口,这样的孤儿怎么可能瞬间就认出自己亲生父亲?

  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她为什么会和老林分开,那么编造因果很容易出现问题。不过她还是个孩子,怎么都可以。在那瞬间,林朝夕已经有了主意。

  “这位是我师父!”她指着老林,对小陆同志说。

  “你们认识啊。”纯真的的小陆同志问。

  老林:“不认识。”

  林朝夕:“马上就认识了。”

  他们俩几乎同时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林朝夕完全抱住老林的腿,认真说道:“师父你算得那么快,数学一定特别好,收我做徒弟吧。”

  “放,开。”老林只说了两个字。

  “教练……啊不,师父,我想学数学。”

  “关我屁事。”老林试图走两步。

  “师父……我腿疼……”林朝夕赶忙哀嚎着碰瓷。

  “去医院啊,不然干嘛,还要我抱抱你吗?”老林没好气地转身想继续走。

  “你怎么知道?”林朝夕看着老林的背影,问。

  老林缓缓转身,认真指着她,对陆志浩说:“小朋友,你同学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可是叔叔,我也觉得您应该送她去包扎伤口。”

  “不是我不送她。”老林继续认真回答。

  “那您是为什么?”

  老林眼神变化让林朝夕很激动,她差点站起来。但接下来,老林话锋一转,嘴里的话让她很想打人。

  “她这么胖,我抱不动。”

  老林这么说。

第14章 走开

  “师父,我腿疼。”

  “你走开。”

  林朝夕猛地停步,陆志浩没刹住车,砰地撞上她背。她打了个踉跄,扭头对小陆同志说:“我师父叫你走。”

  小陆同志憋屈的脸都红了,老林则回头看她,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当然,都是跟您遗传的。

  老林真的对她其实很冷酷。刚才无论她怎么撒娇卖萌,老林就是不管她,她索性也不管身上的伤,追着老林就跑。小孩子身上的擦伤嘛,也就是跑两圈就自动风干了。

  后来的大半天时间里,她就一直保持老林到哪她到哪的节奏。她跟他巡场、偷懒、撑大遮阳伞、看亭子里的两个爷爷下象棋,还听了会儿老爷爷拉二胡。

  虽然她富二代认祖归宗的梦想还没完全成型就破灭了,不过能重新回到老林身边,比什么都强。

  只是林朝夕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老林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林为什么既没有选择做她的爸爸,也没有选择出国留学?她有很多话想问老林,可以她现在的身份,又无从讲起。

  就在她望着老林身影沉思时,公园池塘边有两个环卫工人提着篓子、划着小船,准备捞池塘里的垃圾。

  说时迟那时快,老林快走几步跳上船,拿起竹竿,一撑船,小木船就晃晃悠悠离岸。

  老林那张黝黑沧桑的脸上终于有丝得意神情。

  林朝夕站在岸边,也不急。她在岸边选了片树荫,在石头上坐下,拿出奥数书和练习册,看了起来。

  小木船在水上慢悠悠飘荡,正适合复习流水行船。林朝夕从最基础的题目看起,代入公式试试看计算,很快就融会贯通起来。

  她看一会儿书,看一会儿湖面。多亏上辈子的经验,她知道这整片池塘只有一处靠岸的码头,老林无论飘到哪里,都要回来。

  水风徐徐,太阳西斜,终于船只靠岸。环卫工人把装满垃圾的篓子扛上岸,老林却还站在船上,他浑身是汗,抱臂看她,大有最后通牒的架势。

  “你为什么还不走?”老林说。

  林朝夕点了点头,在奥数书上折了个角,转身看着陆志浩,一本正经:“你走吧,我师父不开心了。”

  “喂!”小陆同志刚在树下睡的迷迷瞪瞪,听到这话,瞪着小眼睛看她。

  “别装傻,说你呢!”电光火石间,老林跳上岸,一把拎起她的耳朵。

  林朝夕扑腾了两下,很不甘心地冲陆志浩挥手:“你走开啦。”

  初夏空气里有暑气和蝉鸣,丝丝缕缕都非常清晰,公园里树影摇曳,小径幽深。

  “说吧,干嘛跟着我?”

  林朝夕跟着老林去了门卫室,眼睁睁看他拎起热水瓶往茶杯里加满水,翻开报纸,开始看娱乐版明星包二奶的八卦新闻。

  她被关在外面,就趴在窗口冲老林狗腿地笑:“师父,你刚才为什么来救我呀?”

  “我没有救你。”

  “可是刚才你把坏人赶走了啊。”

  老林举起手,林朝夕吓地退了半步,只见老林粗糙的手指指向门口的一块警示牌,上面写着“公园范围,禁止摆摊。”

  “哦。”所以你才把骗子赶走。

  林朝夕继续说,“我腿疼,师父。”

  老林已经不想说第一万遍“腿疼你就去治”,就连一直跟着她的陆志浩都懒得说了。

  “师父,我,腿,疼!”林朝夕继续道。

  老林负气一摔报纸,拍着窗框:“进来进来,你给我进来。”

  林朝夕背着书包,得意地看了眼她的小跟班陆志浩,大摇大摆走进门卫室。

  陆志浩站在门口,门卫室里的钟刚刚划过五点,他说:“我要去上兴趣班了,林朝夕你不要随便打扰别人工作。”

  “我这么有原则,不会的。”

  “你有原则个鬼,随随便便跟别人跑了半天,是要认爹吗?”

  林朝夕倒吸口冷气,他们芝士世界的人是怎么回事,每个都这么犀利!

  她赶紧去看老林,生怕老林有什么反应,可老林却低着头,像根本没听见屋外的对话。

  小陆同志说完,扭头就跑,看上去是真急了。

  林朝夕走进门卫室,乖巧地站在老林身边,远处是小陆同志奔向夕阳的背影:“师父,他终于走了。”

  老林拉开抽屉,拿出一卷纱布和酒精棉花,抽屉里还有什么碘酒啊药物啊一类的东西,估计是为偶然受伤的游客们准备的,毕竟公园里跑跑闹闹的孩子很多。

  她很自觉地坐上一张椅子,卷起裤腿,露出被擦伤的膝盖,然后眼巴巴看着老林。

  老林就……就直接把酒精棉花扔了过来。

  门卫室的电风扇哗啦啦转着,林朝夕见好就收。

  她抱膝坐着,开始一点点擦去膝盖上的泥土和血块,酒精冰冰凉凉,呼吸间都是。因为疼,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掉。

  “他走了你哭什么?”老林问。

  “我不是哭。”林朝夕吸了吸鼻子,把膝盖上一块泥狠心擦掉,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喊出声来,“他其实挺好的,我帮了他,他就怕我被坏人骗,一直跟着。”

  “我就是坏人,你为什么跟着我。”

  “师父不是坏人。”林朝夕很白痴地说道。

  老林没接下去。

  隔了一会儿,她想问老林换一块酒精棉花,发现老林正认真盯着她看。

  林朝夕:“干……干什么看我,我腿还疼着呢啊,不许赶我走!”

  “我在看,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啊?”

  “别人知道出事要来通知公园管理,你要撞上去?”

  “我蠢啊。”林朝夕理所当然答。

  别人指的当然是裴之。看老林的意思,裴之应该是早就通知了公园管理人员,他拖了心算王一阵,见管理人员赶到,没什么事,就走了。

  相比裴之,她直接那么硬刚,当然是蠢。

  然而此时此刻,她虽然红着眼睛抱腿坐在小木凳上,腿上都是伤,看上去可怜巴巴地,实际上心里却美滋滋。她是真心那么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愚蠢和冒进,她怎么会这么巧合地遇上裴之,还有,更重要的,再遇老林呢?

  老林没法再看她,转头从烟盒里抽了支烟,抬起打火机。

  林朝夕重重咳了一声,老林像根本没听见,眼皮微垂,将烟点燃。

  “师父,抽烟不好,我还是小学生,不能在小学生面前抽烟。”林朝夕指了指自己,一板一眼地说。

  她其实知道老林会抽烟,不过记忆中,她也只有一次看见老林抽烟。好像是某个晚上,家里爆发争吵,她听见摔门声,睡眼惺忪爬起来。老林坐在院子里看天,指尖夹着不知道哪来的烟,星空下,老林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时,老林的眼神也和现在一样,淡漠冷酷,绝情灭性,快飞升一样。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把烟头按灭。

  然而后来,无论她怎么问,当时的老林从不肯说出了什么事情,那么现在的老林更不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吐露心声。

  她凝望老林,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非常担忧。

  “师父,你为什么在公园工作。”她试探着问道。

  “因为穷。”

  “……”

  “你家里人呢?”她又问。

  然而老林就慢慢抽完一支烟,时钟划过五点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灭了烟,径自走出门卫室。

  老林回头看她,哭丧着脸,非常绝望:“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跟着我?”

  “不行。”

  “你到底想怎样!”

第15章 亲和

  “不行!”

  这次,拒绝的人换成老林。

  他们站在公园边一家老汤圆店门口,塑料门帘晃晃悠悠。

  她背着书包,因为现在只到老林手肘的位置。她仰头看高瘦且黑的老林同志,又看了眼汤圆店:“师父请徒弟吃个饭,拜师宴。”

  “小朋友,我们来把事情的经过理一理。”老林负手而立,他忽然耐下性子说话,有点慢条斯理,更像她熟悉的那个老林。

  “师父您说。”

  “说经过,你只用回答是或否。”

  “好嘞。”

  “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一直缠着我。”

  林朝夕刚想辩解,老林的凉凉的眼神飘来,她只能改口,强行说:“是。”

  “你说你缠着我,是因为我速算能力好,数学一定也要,所以想拜我为师,让我教你数学。”

  “是。”

  “但我没答应要教你数学。”

  “是。”

  “所以我根本不是你师父。”

  “……是。”

  “那也就根本没有谢师宴这回事,我更不用请你吃饭。”

  “……”

  你的重点就在不想花钱请我吃饭吗?林朝夕拍了下脸,差点笑场。她很自然地拉住老林的胳膊,也没往店里走,就在台阶上坐下。

  老林很不情愿,但实在受不了她,勉为其难席地而坐,腿都伸不开。

  “师父啊。”

  “我不是你师父。”

  “叔叔。”

  “我不是你叔叔。”

  “爸爸。”

  “……”

  老林不说话,又掏出烟。

  此时路灯已经渐次亮起,但天色也不算暗,朦朦胧胧的。林朝夕也看不明白他此时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喊爸爸太冒失,但她已经那么多年下来,习惯了和老林开玩笑的节奏,突然要改太难。

  她拿过书包,从里面拿出奥数练习本,翻到其中折角的一页题。借着天光和店铺里的光,她指着里面标着五颗星难度的题问老林:“这题,我不会做,你能教教我吗?”

  老林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淡淡地道:“说吧,你到底为什么缠着我。”

  “我想学数学。”

  “说实话。”

  “我下个礼拜要奥数考试了,就是那个晋杯的夏令营选拔……如果我考不上……”她拖长调子。

  “讲故事不要卖关子,我本来就不是很感兴趣。”

  “夏令营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我考不上,按照地段只能读红星中学,学校太差了,我……我这辈子就完了……所以我……我想进夏令营,然后被保送实验初中的仲书班,全市初中最好的那个班。”

  “你漏了点东西吧?”

  “啊?”

  “只有省冠才能被仲书班免试录取,然而安宁的小学数学教育一直很垃圾。”

  “哇,您连这个都知道吗!您刚才就一下子答出那么难的题目,特别像天龙八部里‘扫地僧’,‘扫地僧’都特别厉害。”林朝夕装傻充愣,暗搓搓把她缠着老林的理由解释了。

  老林一脸“妈的又说多了”,倒也不疑有他。

  因为不疑有他,所以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把烟塞进嘴里,离开了。

  林朝夕望着父亲的背影,知道老林态度坚决,而之前还愿意和她说话,只是不明白她这么一个萝莉在他面前撒泼打滚是为什么。

  现在知道了,还是这么无聊的理由,当然要走。

  天色越来越暗,林朝夕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师父,你家是住在专诸巷284号吗?”马路上到处是汽车碾压路面的嘈杂声响,林朝夕高喊道。

  老林猛地回头,一脸震惊。

  林朝夕已经知道答案。

  她2月20号生日,而220和284是一对亲和数,这是老林为什么一定要租那一户的根本原因,那是属于数学家的浪漫。

  她背着书包跳起来,挥了挥手里的奥数练习册,大喊:“明天见。”

  然后,她没给老林转头逮她的机会,扭头冲反方向跑去。

  远处城市霞光消退,星光渐起,一切都会好的。

  林朝夕想。

  ……

  清晨,具体来说是早上七点。轻快脚步踏过青石板,足音在专诸巷内回荡开。

  巷子里住的大多是老人,早早都已经爬起来买菜生煤炉了,里面满是煤烟味。

  林朝夕站在专诸巷284号门前,打了个喷嚏,开始砸门。

  咚咚咚。

  “师父醒醒啦!”

  咚咚咚。

  “我来伺候你啦!”

  咚咚咚。

  “开开门呀!”

  铁皮门内没有任何回应,这在林朝夕预想之内。她每敲一次,就贴到窗口去看房间里有没有动静。朦朦胧胧窗影中,床上的人一直盖着毯子,睡得稳如泰山,完全没被吵醒。

  世界上最难叫醒的是装睡的人,她也不急,压低步子,再次走到门边,准备敲门时,身后突然有人用阴测测的声音说:“滚……”

  “哇!”林朝夕吓了一大跳。

  果然,老林拉开一点窗,站在窗边,脸上又黑又皱,神情阴郁得能滴下水来。

  林朝夕赶忙回头讪笑,“师父您醒啦。”

  “没有。”

  “那麻烦您给我开个门,您继续睡?”

  老林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他机械似地转身,并捂着心口。林朝夕很不要脸地凑过去,伸手卡在窗口,但老林已经困的根本没看到她的小动作,麻木地往床边走,用毯子把整个头蒙住。

  林朝夕是想一点点把窗拉开,但拉第一下的时候,刺耳的“吱~呀~”声慢悠悠回荡开。

  木板床上,老林崩溃地抽搐了下。

  “对不起,对不起。”林朝夕赶忙道歉。

  也不知道这句“对不起”到底有什么魔力,明明是很轻的一句声音,隔壁的吉娃娃突然爆出惊天一声“汪!”

  林朝夕略有些好奇,又喊了一声:“对不起?”

  “汪!”巨响。

  “对……”

  老林受不了了,蹬了蹬腿,翻身坐起:“你进来进来、你给我进来!”

  说完,他一阵风似地摔门、进院子、开大门,林朝夕一探头,就被拎着耳朵进院子。

  林朝夕没来得及喊疼,入眼杂草丛生,石块纷乱,只能隐约看到一条红砖铺成的小路连接厨房和睡觉的两间平房。院子里水井位置没有变,与记忆里充满生机的小院完全不同,地上堆着啤酒瓶和乱七八糟的烟头,令人无处下脚。

  林朝夕呆滞地站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天,阳光从葡萄藤中透下,底下的叶子都枯黄了。

  这是她变小后第一次回家,在门口时,她心里还有诸多美好幻想,因此无论是敲门还是叫老林起床都非常兴奋。可看到里面真实的模样,她就像被泼了盆冷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林指了指厨房的位置,说了三个字:“不是说要伺候我吗,去,做早饭。”

  然后他趿着拖鞋,又回去睡觉了。

  林朝夕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时,老林已经把卧室门锁死了。

  她本来也是想来照顾老林的,可没办法,钻进厨房,一分钟后她又只能钻出来,走到老林房门前,胆怯地敲了敲门:“师父……米……米在哪?”

  咚地一声响,好像老林用头撞上了床栏。

  林朝夕也很愧疚,她退了几步,想赶紧跑。

  但想想不对,她又退回去,小声地道:“其实,锅我也没找到……”

  刹那间,房门打开,老林二话没说冲出房门、冲进厨房。他拿出米、锅,打开煤气灶,开始生火做饭,并大吼道:“我自己做了、我自己做了,你能不能走!”

  老林已经崩溃,真开始认真做早饭。

  “不行啊,师父。”林朝夕遥遥望着父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踮起脚说,“我还没吃早饭,好饿。”

  说完,她搬了张小椅子,在厨房门口监工,粥快好的时候,她把葡萄架下的小石桌理了理,指挥老林把粥和咸菜放在石桌上。随后她又进去把碗筷都洗好,拿出来的时候,老林正坐在葡萄架下,抽烟看她。

  她不叫师父了,盛了两碗热粥,自顾自喝起。

  “你怎么知道我住专诸巷284号?”她快喝完粥的时候,老林忽然问。

  林朝夕叼着筷子尖,喝完最后一口,顾左右而言他,神秘兮兮地对老林说:“284是个好数字啊,师父。”

  “呵呵。”老林吐了口烟圈,“怎么好?”

  “284这个数字是2的一次方、三次方、二次方……”

  “小学教立方了?”

  “我自学能力好呀师父。”林朝夕冲老林笑,很得意。

  “还有呢?”老林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