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事情就这么谈完了?
应如约犹豫着回头去看老爷子,应老爷子正吹着茶水热气,挥挥手,眉目慈祥:“去吧,早点回来。”
华姨也跟着笑道:“华姨等会给你做点糕点放你房间,回来吃。”
应如约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温景然一路牵到玄关换鞋,她倚着鞋架,看他从鞋柜上替她取了保暖靴,借着拉住他臂弯的动作拉起他:“温景然……”
温景然顺着她牵拉的力量站起,低头蹭着她的鼻尖吻上来,那温软的嘴唇,瞬间就磨平了她全部的脾气,她手臂酥软,搭着他的手弯,开口时哪还有半分刚才开口叫他的凶煞气势,软绵绵的倒像是在撒娇:“到底……什么情况?”
温景然没有直接回答,他弯腰,替她换好鞋,边开门出去边问她:“户口本放哪你知不知道?”
应如约认真地想了想:“书房吧……”
反正家里重要的东西都是由老爷子保管的,不是在书房就是在他的卧室里。
他打开副驾的车门,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具体一些呢?”
具体一些?
应如约摇头:“我一般需要的时候都直接跟爷爷拿……还真不知道他放在哪。”
温景然绕过车头坐上车,等车从院子里驶出去,他低低笑起来,说:“保险柜。”
“他担心你会被哪个臭小子哄骗,偷了户口本出去偷偷登记领证,你十八岁以后,户口本就一直放在保险柜里。”
应如约懵了懵,随即想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真的?”
温景然却忽然低了嗓音,回答得格外认真:“嗯,真的。”
他的声音低沉时,分外有质感,平滑又磁性。
应如约笑着笑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她捧住脸,目光落在他的侧颜上,一双眼,似落满了星辉,闪闪发亮:“所以,我们真的要结婚了?”
——
夜晚的海边,出乎意料的热闹。
S市的海湾并不算正经意义上的旅游地,架了座还在施工中的跨海大桥,只有堤坝开放。
堤坝入口停着几辆越野,后车厢大开,其中一辆后备箱里放着一台音响,正低低哼着夜半小乐曲。而车旁,组了七八个人,在石地上燃了篝火,架了烤架,正在烧烤。
火光把堤坝映得如同白昼。
温景然没做停留,他驱车,驶过凹凸不平的泥路,进入堤坝后,水泥地面平坦,已能听到呼啸的海风和正在涨潮的海浪声。
长长的堤坝像是没有尽头,车一路向前,没有灯光的黑暗道路里,前方永远像是下一刻就遇绝路。
但随着车的前进,笔直的车灯下,依旧是平坦却不算太宽阔的水泥路面。
一路直到第二个堤坝,温景然停下车。
海面一片漆黑,只远远看得到还在施工的跨海大桥的灯河,缠绵着,蜿蜒着,连成一道光线。
温景然先下车,去后座拎了薄毯。
应如约跟着他下车,站在堤坝前,入耳就是一潮一潮翻涌逼近的海浪。冬夜的海边,寒冷瑟凉,海风如同割面。
她挽起长发,扎在脑后。
今晚月色的确很好,月亮刚从海面彼端的山头上升起,澄黄的一片,月光就洒在海面上,把那一湾海面映照得如同江南春水,波光粼粼。
温景然替她披上薄毯,把她抱上堤坝坐着,随即,他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水泥地上,翻越上来,就坐在她的身旁。
海水已经涨了不少,月光下,能看见近岸处的礁石被海浪拍打冲刷,露出那一片沿海的白礁石,在夜色下,像孤独的岛屿。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星空,看过大海了,生活节奏里永远是医院和家里,再装不下别的。
记不起有多久没有逛街买衣服,也记不起有多久没有为了一部很想看的电视剧熬夜至天明,唯一能记得的,是无数个夜晚值夜结束后的疲惫和孤独。
远处是月光,大海,她在满海面呼啸的海风声中,拨开拂至鼻尖的发丝,低笑着说:“从很早以前,我就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
结果遇见你。
“我都做好准备了,从A市回来,会开始承受爷爷和华姨催婚的压力。我甚至想好了对策,结果一个也没用上……”
温景然低头看她:“你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遗憾。”
他微带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格外的放松,显然是心情很好。
应如约从堤坝上跪坐起,她忽然一动,吓得温景然眉心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别乱动,下面就是海面了。”
应如约偎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鼻尖抵着他的颈侧,低声嘟囔:“温先生。”
她本是想学着最近流行的那种称呼方式称呼他,话一出口,却发现这类其实适用在陌生人初次见面的称呼其实也能缱绻又温柔。
她今晚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任何一件事从心底经过,好像都会变得格外柔软。
她的呼吸平缓又温热,一下下吹拂在他的颈边,微微发痒。
温景然被她的呼吸撩得心不在焉,他低头,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廓,问:“那句话再说给我听一遍。”
应如约“嗯?”了声,疑惑地抬起头看他:“哪句?”
“那晚……”他渐渐低了声音:“我好喜欢他。”
生怕她回忆不起来,他故意咬字:“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第88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87
应如约起初没想起来。
他的语气, 他的神情,以及藏在海风夜色中的眉眼, 都没有一处能和记忆中的重合。
只是这句话……真的很熟悉, 熟悉到她光是听到都觉得心底有处柔软在发酸发涩。
然后她忽然就想起盛远顶楼那如同装着整片星空的走廊,想起她站在落地窗前,看他离开时那种他要走出她世界的恐慌和无助。
应如约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她坐起来,声音有些干,微凉的手指攥贴着他的腕骨, 微微动了动:“爷爷跟你说的?”
温景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扣在手心里,他的掌心温暖, 任凭此刻堤坝上凛冽寒风侵袭, 他的臂弯仍旧宽厚又温暖。
“我自己听见的, 信不信?”他把随着她起身而滑落的薄毯重新披回她的肩膀, 那柔软的毛边贴着她的脖颈, 有些痒。
应如约像没了骨头一样,窝回他的怀里。
这座海,寂静得只有海风呼啸。
夜色把整座城市从灯河那端分割成了两端, 堤坝没有灯, 唯有月光,平静却柔和。即使海浪疯长拍岸卷石, 浪声风声充盈了满耳, 也依旧让应如约觉得这个地方,安静得只属于他们。
远处,隐约传来堤坝那端, 大嘈的音响声。
应如约闭着眼,双手沿着大衣外领攀至他的颈后,毛呢外衣被他的体温熨得格外温暖,她在他怀中抬起头,那双眼星辉璀璨,像同时亮起了无数颗星辰。
她抬起下巴,鼻尖轻抵着他的。
微微的凉,触感却清晰。
她的手指环得更深,在他颈后交叠相扣,她跪坐在他腿上,柔软精致一如初见时,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女孩。
她弯起眉眼,眼里的星辰悉数随着她微笑的弧度弯折,她抬眼看着温景然,声音娇软,缓慢又清楚地咬字道:“我好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
海风也忽然安静了。
她的声音就那么清晰地传进他的耳里。
和上次隔着手机听不同,不是断断续续的,也没有电流杂音,更重要的,是她说给他听的。
他眼里能看到的,是她渐渐低了眉眼的脸,应该是在笑,眼尾微微上扬,不知是否在等他说些什么,眼睫眨了眨,又抬起眼来飞快地扫他一眼。
耐心等待是种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他守到花开,守到云散,守到心里喜欢的女孩正正好向他敞开。
他喉结上下一滚。
他的双手,从薄毯边沿两侧伸进去,紧贴着她敞开的外套,摸索到腰间柔软的毛衣,滑进去,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贴身的衣料覆在她的腰上。
尔后,微微用力,揽着她的腰身压向自己。
应如约被他推进怀里,嘴唇因为这出乎意料的举动,顺着他的唇角滑至他的脸侧,飞快的一记触碰。
除了他脸上的凉意,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感受,就被他困在怀里,低头吻了下来。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并不打算绅士。
掌固在她腰间的手沿着她裤腰伸进去,拽出她塞在裤子里的薄底衫,温热的手掌就沿着那唯一的缺口往上,推开她的内衣,覆住她的柔软。
应如约惊得“唔”了声,正想推他,他另一只固定在她腰后的手微一用力又把她压回怀里,他吮住她的下唇,齿尖柔软,像是品着一芳柔滑,缱绻又迷恋。
他修长的手指正好能盖住她那方柔软,轻捻,细挑,并不像是爱抚,而是在把玩。偏偏他的力量掌控得不轻不重,指尖一挑一捻,她立刻软在了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海浪一潮一潮拍向礁石。
这种地方,明明远处有人烟,有喧嚣。
没有遮挡,也不私密。
但一轮清月,一袭海风,天高辽阔,海面澎湃,愣是能让人生出天荒地老的感觉。
风从滑落的薄毯里灌入,应如约却不觉得冷,浑身像是烧起来了,尤其是被他亲吻和抚摸的地方,就像是有一簇簇火焰,卷勾着火星,热力四溅。
她闭上眼,勾缠在他颈后的手指缓缓松开,就扶在他的耳后,一点一点,去加深这个吻。
她的热烈,她的迎合,就像吐芳的花蕊。
温景然揽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温热的嘴唇滑过她的脸侧,覆耳问她:“去感受下后座?”
沙哑的声线,笑起来时低低的声音里有一种沉厚的质感。
应如约把脸埋在他颈边,闭着眼,笑得比他还要嚣张些:“悉听尊便。”
月光下的海面,柔和得像是盘踞在山弯的溪流,不见半点海面的凶悍。
温景然微怔之后,又低低地笑起来:“这么不怕我?”
应如约歪头轻蹭了蹭他的耳根,嘀咕:“你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哪里哪里都不一样。
这么赖在他怀里,被他拥抱着,又刚结束一场意乱情迷的亲密,她有些疲倦,困困得打了个哈欠,小声问他:“温先生啊,结婚以后,我们还是都很忙怎么办?”
应如约也没想从他那听到回答,自顾自地又问道:“会不会因为我想吃火锅,你想吃粤菜,我们就吵一架?”
“沈灵芝说她和许医生吵过最莫名其妙的一架是她想买茉莉香的沐浴露,许医生想买柠檬清香的……”
回答她的,是温景然忽然低头咬在她耳垂上的痛感。
他松口,声音低低柔柔的,并不刻意:“如果我们会吵架,那只可能是增加夫妻情趣。”
他想不出来,他会因为什么事需要和她吵架。
如果应如约遇到困难,他首先想的,是替她解决。
如果和她发生分歧,首先妥协的,也一定是他。
他无条件去包容支持她,哪有什么原则什么底线?就算有原则有底线,那它只能是应如约。
——
吹了一夜海风,温景然隔日便着了凉,继续请假休息。
小邱盼了一星期温医生,得知温医生继续请假后,遗憾失落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吃午饭时还在絮叨:“还想趁温医生不是有妇之夫的时候多看几眼……”
她剜一眼安静吃饭的应如约,继续:“怎么能让我温医生感冒!”
沈灵芝先听不下去,停了筷子敲碗沿:“小邱,注意下措辞啊。”
沈灵芝是很好相处的人,性格温柔,平日里有大小事也从不和底下的医生大小声,更别提红过脸。
她忽然用这么正经严肃的语气强调,小邱怔了怔,原本还带了几分玩笑的表情瞬间变了。她握着筷子,低头开始数盘子里的米粒,没吭声。
沈灵芝没察觉小邱的异样,补充道:“温医生现在是如约的男朋友了,当初单身时你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现在情况不同,我们相互都是朋友所以知道你只是随口说说开开玩笑而已,但别人不知道,有些人要是给你添油加醋的……”
话没说完,小邱把筷子一横,有些赌气地瞪了眼应如约:“这些话我就是说给她听的怎么了?”
沈灵芝眉头一皱,下意识去看应如约。
应如约显然也没料到小邱会有这个反应,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立刻打圆场:“怎么了,还急上了?怪我怪我,抢了你的温医生。”
往常,三个人插科打诨几句,再怎么有分歧也能立刻翻篇。今日气氛却有些异常,小邱瞬间红了眼,噘嘴盯着应如约,半句话也没说。
应如约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
她放下筷子,唇角的笑意微敛,也渐渐严肃起来:“怎么了?”
小邱别开眼,错开她的视线,还泛着水光的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空餐桌,半晌,才一揉眼睛,带着几分哭腔,说:“她们说你坏话,说你不好。”
应如约和沈灵芝对视一眼,还是如约先递了纸巾给她,柔声问道:“那她们欺负你了还是为难你了?”
“没有。”小邱抽过纸巾遮住眼睛,缓了缓,才道:“护士站人多嘴杂,一有机会就说你坏话,还总带着麻醉科,一说就是麻醉科的应医生。那些坏话一听就是瞎编乱造的,但大家看你和温医生在一起,不少存了坏心故意抹黑你。我就好生气!”
她撅起嘴,发泄了坏脾气后,终于也开始不好意思,用纸巾挡着眼睛哼哼唧唧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她受了气,满腹委屈,又是生气应如约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是生气那些嚼舌根的人,矛盾了一整天,直到这会才撒出气来。
应如约忽的想起昨天第一台儿外手术时,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忽然就把矛头指向了她。
本已经被她抛之脑后,并未放在心上的事此时和小邱所说的一起联系起来,渐渐就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她皱眉,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你是说严筱?”
小邱“咦”了声,都忘记用纸巾挡眼睛了:“你知道啊?”
“她今天上班了没?”
小邱点头,视线毫无目标的在食堂里梭巡了一圈,未果:“我刚才还看见她在食堂的,应该吃好了。”
应如约拿纸巾掖了掖唇角,用暗着的手机屏幕当镜子,旋出口红慢条斯理地补了补唇妆,随即轻轻一抿,问:“在哪?”
她倏然抬起的眼眸,有利光闪过,虽不刺人,却绝不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