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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高架,拥堵的路况终于有所缓解。

车上了高处,能从车窗往下俯瞰到S市的护城大河,枯水期,水量并不高,水面碧幽幽的,像山涧浸泡着绿植的小溪湾。

很快,车从高架的第一个出口驶出,沿着路牌指示驶入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下班高峰期,不止路上拥堵,就连超市的停车场也车满为患。

在停车场周转了近十几分钟,才终于在三号区域的停车区找到停车位。

平日有华姨照顾饮食起居,应如约几乎没有为采购食材和柴米油盐费过心,跟着推车走在前面的温景然一路到生鲜区,她还有新鲜的四下张望着。

“我以前来超市,都是在零食区和生活区。”就连水果区,也离生鲜区相距甚远。

温景然落后一步,等她跟上来,牵住她:“想吃点什么?”

应如约这回反应很快:“就吃你刚学会的。”

她闷了一路,有计划被打乱的无措,也有第一次以温景然女朋友身份去迎接他回来的慌乱,更多的是不知怎么把自己的情绪转达给他的挫败。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习惯性的选择了被动的应对方式。

直到现在,周围是喧闹的人声,远处是繁华的人烟,空气里混杂着不知道是麦香还是什么的香气,她终于适应。

“我看到A市下雪了。”她扶着推车,跟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积雪积得厚不厚?”

“看地方。”温景然把计好价的蔬果放进推车,一手接过推车一手牵过她:“路上鲜少能看到积雪,但屋棚,公园的积雪最深能到脚踝。”

圣诞节刚过不久,超市里还是浓浓的节日气息。

货架上扎着蝴蝶结的苹果堆积成山,边边角角的柱子上或是喷着雪白的“圣诞快乐”字样,或是挂着彩带,和角落里被遗弃在一旁的圣诞树相得益彰。

温景然停在盒装草莓的货架前,往车里搬了两盒,目光梭巡了一圈,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应如约去看相隔几个货架的芒果:“去挑几个。”

应如约原本还有话要问,闻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侧目看去,依言推了推车去挑芒果。

应该是刚上的芒果,看着还很新鲜,澄黄的外衣在超市柔和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货架上的标签还未更换,标示的还是被挤在角落里的火龙果价格。

应如约随手挑了两个看着大些的,在掌心颠了颠,正要去附近货架旁撕透明的塑封袋,刚转身,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人拥了个满怀。

芒果的货架被立体大圆柱挡在角落里,在人声鼎沸的超市像个半封闭的孤岛,清净得像是世外之所。

她还怔忪着,温景然拥上来,双手围在她身侧撑在货架上。他俯身,借着明显的身高优势压下来,迫得她低了头,他终于得逞,偏头在她耳畔落下一吻。

“刚才想问我什么,嗯?”他一只手拥在她的腰上。

应如约的右耳最是敏感,他轻轻一碰,就像是立刻被抽走了三魂,手脚发软。

她瞬间红了脸,偏头想躲。

这个念头刚冒尖,他又低下头来,轻轻地咬住她的耳廓,含糊不清道:“见到我,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没有。”应如约捂着耳朵嘀咕。

她忍不住透过货架和立柱的缝隙去注意经过的人群,一旦看到有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就屈肘拐他:“喂,这里……”

手被他握住反手别在身后,他贴近,近乎无赖的要个答案:“想不想我?”

他凑得近,声音低得像是呢喃。

应如约边竖起耳朵留意动静,边应付他:“想想想,很想很想。”

有人聊着育儿经越走越近,微扬的女声仿佛近在耳边,应如约耳根红得快滴血,就着被他别在身后的手转身,恼羞成怒地踮起脚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

直听到温景然“嘶”了一声,她才松嘴。

哪怕此时她仍旧被温景然锁在胸前,却一反刚才的紧张窘迫,得意洋洋地弯起眼,反将一军:“疼不疼?”

温景然失笑,在大谈育儿经的女声拐过立柱前先一步松开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敷衍。”

他的眼神像褪去纤尘,清澈温润的璞玉。

锁住她时,几分温润,几分沉厚。

应如约被他看得不敢回视,转身丢开手里的芒果,匆匆推开他往前走:“走吧,可以结账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轻,几下就融进忽然响起的促销广播里,烟一样风吹云散。

——

离开超市时,夜色已深。

室外刮起了深冬时冷凝又入骨的寒风,坐上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时,已经错开上下班的高峰期,主车道的车流渐渐疏朗。

十分钟后,车驶入温景然别墅一层的停车库。

应如约关上车门往外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梵希跟你来了吗?”

“没有。”温景然锁上车,和她错开几步一前一后进屋:“这段时间宠物托运的事故太多,就没放心让它一起来。”

关上门,温景然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故作漫不经心道:“你要是想它的话,等过年我们一起去接它?”

应如约反复咀嚼了一遍这句话,换鞋的动作缓缓慢下来:“过年?”

温景然轻蹙了眉头:“有安排?”

应如约丝毫没察觉到他下了套,摇头否认:“安排倒没有……”不过过年这种时间节点,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她皱着眉头,先迈进厨房整理等会要处理的食材。

虽然下厨经验不够,但打下手的阅历还是非常丰富的。

温景然解开袖扣,挽着袖子跟进来:“那就过年?等过了除夕和大年初一……”

他话音微止,转头看她,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可以是可以。”应如约思忖着:“就去接梵希吗?”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面色淡定的人忽然笑起来。

温景然手指虚握成拳,轻轻咳了一声:“或者,跟我去温家见见老爷子?”

他用询问的语气却诱导着:“老爷子对你很感兴趣,也很有好感……”

“等等。”应如约打断他:“好感?”

温景然拆了草莓的包装盒,清洗后装盘,摘了绿灯的叶子递到她唇边:“尝尝。”

应如约张嘴咬住,草莓的汁肉细腻,入口便是满满的果香,她眯起眼,仍旧没忘追问。

想了想,温景然放下手上待处理的一堆食材,他斟酌着,尽量用简洁浅显的语言把事情说清楚:“温家的根盘踞在A市,前几年,景梵的风投公司也迁回了A市,设立了总部。我这次回去,老爷子希望我回A市工作。”

他故意顿在这。

应如约一口草莓咽下去,味觉后知后觉地泛起酸来。

她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等他说下去。

温景然对她的反应和情绪都拿捏的正好,再开口时,语气低沉,声音就似磁石,清润磁性:“为了不拖泥带水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我说我结婚了。”

“和你。”

第86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85

结、结婚了?

应如约被这句话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拈着那颗草莓, 试图理清他刚才说话的顺序。

水槽里有水滴落的声音, 像沉进湖里,平常低不可闻的微弱声音此时被无限放大,任何一毫一厘都有它巨大的影响。

半晌, 她结巴着:“你、你是说、你和我……”

“结婚了。”温景然替她补充完这句话, 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眼不错地锁着她, 生怕错过她脸上, 甚至眼里哪怕一丝细微的情绪。

应如约有些懵。

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里, 从来没有过“被结婚”的经验。

她能处理工作上遇到的任何问题,也能攻克厚得比砖还沉的专业书, 可就是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要怎么处理。

她沉默着,把手边的草莓, 一个一个摘了叶子, 重新垒回盘子里。

剥完一盘后,她默不作声地又把手伸向了第二盘,毫不意外地被他握住手。

他的手指修长, 圈握住她的手腕仍有寸许余长, 刚沾过水,指尖还有些湿漉,握着她时, 凉凉的,却又不像刚从超市出来时遭遇的寒风。

他斟酌着,想表达她可以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和声音,话到嘴边, 打散又重组,再打散……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应如约抬起眼,那双眼眸光坚定,在厨房暖橘色的灯光下有说不出的柔软:“我想说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温景然有些歉意。

应如约虽不说是完全传统的女生,但她的行事做派,仍旧偏向保守。这种“被结婚”还被通知的情况对于她而言,也许有些难以接受,甚至会很抗拒。

他原本打算吃过饭后,找个合适的切入点再跟她慢慢谈,但切入点有了,却不是合适的时间。

“我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应如约动了动唇,“而且我觉得结婚,应该在双方家长同意后再按照计划,顺序去慢慢筹办,像……沈灵芝那样。”

她和许医生相恋多年,从恋爱到结婚,几乎每一个步骤过程都按照顺序来。从牵手,拥抱,亲吻再渐渐深入,从肢体的温暖到探索彼此的内心,去熟悉对方的性格和习惯,最后才在双方亲友的见证下,领证结婚,办婚礼。

虽然并不是那么的有参考意义,但……起码是常规的普遍的模式。

她没想过,她在见到他的亲人之前,已经被冠上了他合法妻子的称号……

说实话,太措手不及,也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蹙眉,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各种处理方式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

让他和家里摊牌,说开玩笑的,她其实还只是他的女朋友,并没有所谓的结婚?

没必要。

他的初衷说的很明白,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温老爷子安排他回A市的问题,说结婚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那就这么结婚了……?

应如约一想到应老爷子那板正严肃的脸,就忍不住心颤,她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眼还在等她说下去的温景然,无奈道:“那过年……我跟你回去。”

话落,想了想,应如约又有些忧愁:“老爷子不会认真到要看结婚证吧?”

温景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圈着她的手腕,把她抱进怀里,温热的吐息就拂在她耳畔,微微的痒,微微的酥麻。

应如约忍住不躲,一派正经地推了推他:“真的要看?”

“我们结婚吧。”他低着声音,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没法想象以后的生活里没有你,如果你也是,那我们就结婚吧。”

应如约怔住,耳根蓦得涨得通红,她推在他胸前,想挣开他的怀抱:“我们明明说的不是这件事。”

她越想挣开,温景然就抱得就越紧,原本慵懒的声线也凝成紧凑的弦:“那就现在考虑。”

又来了……

一言不合就开始加强气场,吓唬她。

温景然的世界里除了草原还有一片猎场,他不止有三月暮春的温润,他还有厮杀掠夺的本性。

这种隐藏在层层伪装下的占有欲,只有应如约才知道。

他说话时,胸腔震荡着,被他气息包围着,应如约却难得有种安全感,她抬手,指尖攥住他的衣领,安静下来。

“你认真的嘛?”她仰头看他,声音有些沙沙的。

其实她知道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

别人恋爱,分手,复合,几天后求婚,没有鲜花没有钻戒,认不认真她不知道。但温景然,做事有规划有考虑,他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并不会随性而起。

但即使她知道,此时也忍不住再和他求证一遍。

“和你结婚这件事一直很认真。”他的经济能力,工作情况都足以支持这个家庭,附带的硬件,例如:房子,车子,虽不是最好的,但起码都齐备。

只是这些,从没有被他列入结婚需要考虑的清单里。

他呼吸了一口气,慵懒的声线带了一丝笑意,有些自嘲道:“我本没想这么快,你没做好准备的话我就等你慢慢来。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完全可以全部交给我,我去解决。”

他俯身,把身上的重量压在她的肩膀上:“我原定计划是几天后,准备好花束和钻戒,只是话开了头,就不受控制……就跟你一样,一直都不在我的计划里。”

他有再三思量的计划,只是遇到她,仿佛格外容易冲动些。很多东西,不想藏,也不想掩饰。

几天后……

应如约捕捉到这个词,心底微微悸动。

不是在这里,几天后也会在某个地方,再次提到这件事。

她想起他刚离开S市那晚,下半夜和付医生换值,睡不着的时候就在值班室里反复地想一件事——如果现在他求婚,她会不会答应。

那天凌晨,意识清醒着,神智却模糊。

她设想着,自己被他牵着踏进民政局,填好表格……想到这,后面的就如同断片了一样,脑子里只浮现两个名字。

一个他的,一个她的。

她没结过婚,S市的民政局在哪她至今还不知道,更别提结婚要填的表格,她想象不出表格里要填什么信息。只能预想着,在表格末端,他们做最神圣的签署。

那是个承诺,也是个勋章。

片刻后,她软了语气,带了点妥协的意味:“结婚是很简单,可婚后……”她一顿,忽然有些害羞。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这个提议真的太仓促了,她连半点准备的机会也没有,甚至连结婚这个词都还在熟悉当中。

“和现在没什么不一样。”温景然低声笑起来,揽住她的腰托抱起她,让她坐在置物台上干燥洁净的地方。

他俯身,双手撑在台侧,和她平视:“厨房里有烤箱,你有兴趣的时候可以烤烤饼干,做些甜点。也不用做什么家务,每周有固定来的小时工。我的收入可以全部交给你把控,有必要,我们可以签个婚前协议。”

“家里的大小事你都可以做主,不想做决定,那就我来帮你选择,替你做决定。”他低头,用鼻尖轻轻地蹭着她:“还有什么?”

话落,他又自问自答地补充:“结婚后,可以就住御山,离老师和华姨近一些。婚房你想再置办一处也没关系,喜欢哪里由你定。”

温景然的手扶上她脸侧,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着,近乎承诺的耳语:“如约,我敢把我拥有的全部都给你,你敢不敢嫁给我?”

这句话就像是风雨来临前,乌云间的闪电,横空落下,把她最后一丝顾虑也消磨得一干二净。

顷刻间,大雨磅礴,她满地的迷茫疑惑皆如尘土,被这场雨势清扫一空。

他近在眼前,她抬起眼就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珠里,那琥珀一般纯净的色泽。此时,那眼底倒映着她,倒映着一个占据了他全部视野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