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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黑暗,她才想起问:“那花瓶呢?打碎了?”

温景然苦笑了一声:“摔不起。”

他握着她的手, 牵引着她摸到就被他放在一旁的那个青瓷花瓶:“好像碰缺了一个口。”

应如约原本还有些抵触这样亲密的触碰, 一听缺了口,立马积极地顺着他牵引的方向去摸索了一下花瓶。

温景然说的“摔不起”的花瓶,是真的摔不起。

这个花瓶什么来历应如约是不知道,她就知道这个彩釉花瓶是温少远拍下东居山温泉会所门口那四龙抱柱喷泉时一起拍下的,几年前就叫价到几百万,现在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市场价,但显然这种宝贝只会增值不会贬值。

想到这,应如约心里有些酸。

她小时候过生日, 收到的礼物都极敷衍。

最潦草的一次是应妈妈,忘记提前准备礼物了,临下班时抓了一包医用口罩送给她……

收到礼物最贵重的一次还是应如约十八岁生日时,应老爷子送给她的金药秤。

应家的祖上出过宫廷御医,即使到现在已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荣耀依旧保留在应家人的骨子里。

但温景然……

每逢温少远经过S市,总会顺手捎些好东西给他,都不用挑生日这种特殊日子。

光是应如约知道的,除了这彩釉花瓶还有玉簪,金身观音,古字画……

如果她家里摆着这么“几栋别墅”样贵重的宝贝,就算不放保险箱里小心保存,也不会像他一样,哪里顺手就随便搁在了哪里……

现在磕碰到,她一点也不同情。

应如约摸索完瓶身,还真的在瓶底摸出一个缺口。大概是落地之前先磕在了哪里,缺口还有些新鲜,粗糙尖利。

她有些惋惜:“这么缺了个口,可就贬值了好几万呐。”

闻言,温景然淡然道:“没关系,会挣回来的。”

应如约:“……”哦。

然后,又没话说了。

沉默了几秒,应如约从他手心里抽回手:“走吧,送你上医院。”

——

应老爷子把如约差去送粽子,结果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如约回来,困得边打盹边给如约去了个电话。

应如约正在窗口排队缴费,S大附属医院太远,她就近找了一家医院,不熟悉环境还多跑了几趟冤枉路。

“我在医院。”应如约抬腕看了眼时间:“温景然发烧烧得人都站不住了,我就好心把他送医院来了,爷爷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应老爷子一听温景然发烧了,仔细追问了下具体情况,得知温景然现在已经在挂针了,叮嘱她回来的路上小心,这才挂断电话。

在窗口缴完费,应如约又回停车场去车里取了毯子。

回输液大厅的路上要经过医院的小花园,如约一抬头,就看到渐渐撕开云层露出来的月亮,月华清盛,把云层的边沿都镶染上了一层银光。

想着一小时前她还和甄真真在万盛打台球,一小时后却在一个陌生的医院里陪温景然打点滴……

应如约不禁感叹世事真是无常。

深夜的输液大厅,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分散开,即使有说话声也并不扰人。

大厅里垂挂着几台电视,都调到了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一年前上映后刷新了多项票房纪录的电影《夜长安》。

她穿过大半个输液厅,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闭着眼,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但等身旁有人坐下,他又立刻睁开眼,转头看来。

如约把毯子递给他,示意他盖上。

温景然接过来,未输液的手抖开毯子,却不是盖在自己身上,反而披在了她的腿上:“你等会睡着了会凉。”

那语气……就笃定她等会会睡着一样。

“我不睡。”应如约移开目光,抬眼看了看挂在输液架上的点滴:“还要帮你守点滴。”

温景然弯了弯唇,低头时,忽然低声说了句:“应该右手挨针的。”

这句话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电视里马蹄声终于停了,应如约险些没听见。

她打量了温景然的左手一眼。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加热棒,微微蜷着,白皙的手背上隐约能看到皮肤底下青色的脉络。

无论应如约看多少次,都始终看不厌。

怎么会有人的手,长得这么好看?从手指关节到指甲,都精致得像是每一处都被工匠细心打磨过。

就是这么一双手,握起手术刀,做了无数台的手术,拯救了无数的患者。

比手更精致的,是他拿起手术刀后。

应如约虽然只跟过他一台手术,可就是那一台,温景然这三个字在她心目中不再只是一个名字。

没等她问原因,温景然又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不能揉你脑袋。”

应如约怔住,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复杂。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这是被调戏了?

可偏偏他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就连眉头都是微微蹙起的,看着实在不像是蓄意要调戏她。

如约脑仁有些疼,自从她开始意识到温景然对她有些不太一样后,这种感觉就开始越来越强烈。

放在往常,也许被这么开一开玩笑,她也不会多想。

可莫名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温景然在她心目中不再单纯只是应老爷子的学生,对她颇为照顾的师兄,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当一个男人,跟你说“很遗憾,不能揉你脑袋”时,怎么都不可能是出于“我就想知道摸脑袋是什么感觉”这种心理吧?

处理不来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够完美地应对他的这句话,应如约只能重启自己当机的脑袋,一本正经,无比认真地盯着电视看。

她专注在电视上,总不会出错了吧?

《夜长安》这部电影说起来也是一部神剧。

它的原身是一部热门畅销小说,改编成影版后,经历过一段很漫长的选角。

导演很能作妖,为了博眼球博关注博话题,曾在微博上公开发起过征选一干主角和配角,吸引了不少怀揣着明星梦的少年少女们。

层层海选,客户端投票,电视直播,那热烈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场选秀节目。

可最后呢?

最后糊了……

投资方肯定不会同意让毫无演戏基础的素人来担当重角,那不是明摆着扔钱砸水花么?

于是,制片人还是得去当红的一众花旦,小鲜肉里寻找合适的人选。

等敲定当时红得发紫的秦暖阳时,网上一片喝倒彩声。

秦暖阳那时候的标签还是话题明星,脸长得好,身材也很不错,还和贴着世家标签的唐泽宸有一腿。

在热度上,没人能比她更有话题了。可演戏……并没有人特别看好。

可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

《夜长安》作为一部红出了国民度的言情小说,票房肯定是能够保证的,只是在第一批观中买票试水后,意外的刷出了不少好评度。

原本已经定位成快餐消费的影片,一时刷新了不少票房纪录,至今还没有别的影片能够打破。

有护士在后排走动,带动着空气引来一阵微风。

应如约把飘至唇边的发丝勾回耳后,随口问道:“你会看这种电影嘛?”

温景然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他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引得如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爱情片没有营养?浪费时间?虚度光阴?”

“这部影片的制作班底很优秀。”怕吵到别人,温景然压低了声音:“场景,摆设,服饰都有值得研究的地方,并不只是爱情片这么无聊。”

应如约有些纳闷。

他刚还把“不会”两个字咬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是又一点也不敷衍地夸了这部剧一遍,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温景然见她疑惑,禁不住笑起来,有些无奈:“男主的配音是温景梵,我哥哥。”

温家这一辈出了五个,已经去世的大哥温敬是位优秀的军人,温少远是成功的商人,而温景梵,在经营着一家公司以外还是配音圈内顶尖的商配,还有个最小的妹妹温时迁倒用不着和他们比。

他作为温家的幺子,着实有些无奈。

应如约虽然多少知道一些温家的情况,但对于他的家人其实所知并不多,也是头一回听温景然提起温景梵是商配这件事。

她的世界围绕着学习,医院,病人打转,消息不落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对于娱乐圈,配音圈……实在不够了解。

见她感兴趣,温景然沉吟半晌,说:“《夜长安》的男主音因为需要补录的太多,加上男主的台词功底并不算很好,就找到了我哥。他以前只做电台,后来涉猎配音,现在已经半隐退了。”

“是那位之前在这里开了一家SY风投公司的温先生?”

应如约的语气有些稀奇。

毕竟一家公司的总裁,还是配音圈顶尖的商配,这……组合实在让人觉得意外。

她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夜长安》横扫各大奖项时,其中有一个配音奖,因为原主长得太好看,还红过一阵子。

可惜那时候她忙着毕业,有一阵子消息闭塞,错过了不少好戏。

“那现在为什么半隐退了?”应如约问。

“应该说对外已经隐退。”他手指支着额头,侧目看她,眼神清亮:“因为要专心赚奶粉钱了。”

这回答……还真是清奇。

温景然转头去看电视上正播放的《夜长安》,疲倦的声音里隐约含了几许羡慕:“温家,我们这一辈的,从小感受到的爱很少。所以温家的男人,一旦有喜欢的女人,就会全身心都交付给她。”

他缓缓握紧手心里的加热棒,声音低沉如古琴:“现在只剩我……”

应如约撑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放下,没有了视线的遮挡,她转身看他。

他仍旧专注地看着电视,提到温家,他连眼神都柔软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温景然转过头,眉眼深邃,眼里的光像是溅上火星就能燃烧起来,清亮得像一抹光。

他不着痕迹地掩去情绪,漫不经心地莞尔道:“我开始着急了。”

小剧场:

自从温医生那日跟应如约表达过自己“恨娶”的心情后,应如约看温景然时感觉披在他身上的神光好像淡了不少。

还自发的,有了“匹配”的后遗症。

在医院看见小护士找他说话时,会忍不住站在原地扫描两人五官的匹配度……

结果当然是惨不忍睹的……毕竟比皮相,整个医院很少有人能比温医生貌美。

这样几次后,应如约实在觉得这后遗症有些变态。

一次,在医院食堂吃饭。

应如约忍不住问温景然:“你找到女朋友了没有?”

温景然很是意外地挑眉看她,问:“想给我当女朋友了?”

第20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19

说起来, 温景然今年也有三十了。

着急啊?

是该着急了。

这个年纪的男人, 大多数已经开始初尝当人父的滋味了。

只是, 这些话, 应如约是没法说的。

温景然这个人,活得比谁都明白。

她不能站在制高点去指点他的人生, 没有这个资格, 也没有必要。

电视里, 《夜长安》的女主角秦暖阳正跪坐在蒲团上。

她双眸微瞌,眼角乖顺的那笔眼线把她整个面容衬得柔和似玉。那身素白的衣袍, 浮花现影,真真是把这个女人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

应如约支着下巴,缓缓闭上眼。

本是想就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养养神。可困意一来, 岂是她自己能掌控的。

应如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身下的椅子有些硬, 倚靠着并不舒服。

耳边隐隐约约的还有嘈杂的声音, 一会是脚步声,一会是说话声,一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但即使这样,这层还清醒的意识就是无法穿透困住她的倦意。她昏昏沉沉的,怎么心理暗示也无法醒来。

直到,半夜急诊,送来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耳边忽的传来孩子尖声的哭喊,似是伤心极了, 哭声里还带着几分哀求,抽抽噎噎地说不完整几个字。

应如约一个激灵,被那陡然又拔高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循声看去。

半大的小男孩,针只能通过额头上的静脉输液。

许是平时就害怕打针,发着烧,意识都有些不太清醒了仍旧奋力挣扎着。

护士没法,只能招呼家属按住男孩。三个大人按头按手按脚的,手忙脚乱地配合着护士扎针。

“两岁还不到,半夜发烧烧得厉害才送来的,已经哭了一会了。”温景然把手边刚问护士要的水递给她:“吓着了?”

应如约回过神,从薄毯里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