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她抱着一根灯柱吓得瑟瑟发抖时,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赶紧走过去把人抱入怀中。
尤念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只一瞬她就知道靠近的人是谁了,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她不由抓紧了裴然的衣服,然而哭声不停反增,她哭的更加厉害了。
“裴、裴……”尤念似乎是想说话,但她一直在抽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裴然抱着她轻轻哄着,他听不清尤念想说什么,只能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轻哄着她:“乖,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儿呢么。”
此时的裴然声音放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他刚想问问她这是怎么了,余光就瞥到旁边暗淡的路灯,与灯光明亮的地方对比,这处就有些太暗了。
“念念,别怕,什么也没有发生。”瞬间就知道她是因什么而哭了,裴然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
从他刚刚认识尤念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极度胆小怕黑的姑娘,以前的他不懂她为什么怕黑,只当她是存粹的胆子小又娇气。
直到有一次他利用她这个弱点来惩罚她,把她给吓病了,当时这件事直接闹到了老爷子那里,在自家爷爷那一顿不留情面的家法下,他这才知道尤念为什么怕黑。
——她怕黑,是来源于她童年时的噩梦。
“嘶……”一时不慎,裴然被尤念隔着衣服抓到了腰。她连衣服带肉掐的裴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低头看她完全是被吓坏了可怜到不行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推开她。
“念念。”轻喊了尤念一声,裴然把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想引.导着她放开自己,而尤念不松反而把他抓的更紧了。逼不得已,他只能任由她这样抓着,抱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让她背抵在了灯柱上。
“念念,抬头看我。”裴然哑着声音唤她。
此时她身后有依靠身前还有人护着,在这样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中,尤念缓慢的将脸抬了起来,眸中含满拥挤的水光。
看着她这张布满泪痕的小脸,裴然是又心揪又愧疚。不得不说,尤念之所以那么恐惧黑暗,后期也有了他一半‘功劳’,此时他轻轻捧在尤念的脸颊,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念念,对不起……”这是有史以来,裴然第一次对尤念道歉。
沿着她的额头一路下滑,裴然将唇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尤念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赶紧闭上了眼睛,于是又一颗泪珠从眼眶中掉落,裴然顺着她眼角的泪痕继续游移,最后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轻柔如同羽毛的一个吻,带着致命的撩拨。当两人薄唇相贴时尤念明显怔了一下,她感受着唇瓣上的吸.吮,没忍住轻轻启开了唇瓣,裴然顺势入侵,将她勾的紧紧地纠缠。
“唔——”这会儿尤念直接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这里有多黑也忘记了自己还在哭。
微微睁开眼睛,她像是傻掉了般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裴然此刻也在看着她,近距离之下他那双眼睛迷人又深邃,捧着她的脸颊又轻啄了一下,裴然微微撤离一分。
“乖,闭上眼睛。”一点点轻亲着尤念的唇角,裴然的声音几近呢喃。
尤念像是受到了蛊惑般,在他低沉的嗓音下真的闭上了眼睛。裴然看到后奖励似的又吮了她一下,然后用手掌托住她的颈部后仰,让她微微扬起头来承受他的亲吻。
“还怕吗?”不知不觉间,尤念抓着裴然衣服的手就一点点松懈了。
她被裴然吻得双腿发软,眼中的水汽被雾气笼罩,大脑空白成一片,只剩下了喘息的份儿。
感受到怀中小姑娘的软绵,裴然用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身,他将人提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顺手帮她拢了拢头发。
心中的恐惧在无形中被人抚平,这会儿尤念已经不怕了。窝在怀中对裴然轻轻摇了摇头,她红着脸小声说道:“裴然,你带我到有光的地方去吧。”
裴然轻轻应了一声,将人打横抱起。
经过刚才的事情,两人谁也没再提去主宅的事情。尤念趴伏在裴l*q然的肩膀上,她以为他这是要带她回去了,谁知过了一会儿了裴然还没有停下。
鼻息间隐隐传来某种清淡的花香,尤念有些奇怪,正当她要抬头的时候,耳边传来裴然的声音:“念念,抬头看前面。”
尤念闻言抬头,入目的是一片火红。
“这是……”尤念有些惊了,她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颗巨大的西京燃火树。这颗树就如同她在茶房看到的那幅画般,美的让人震撼。
在深蓝色的夜空下,粗壮的枝干上开满了密密麻麻的燃花。它们在月光下闪着微亮的浅光,一片花瓣飘飘然从空中降落,尤念不由伸手去接,刹那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名穿着白色棉花裙的小女孩儿,她微微仰头看着这棵树,似乎也曾伸出去接过花瓣。
“喜欢吗?”耳边传来裴然的声音,尤念的手不由一颤,握紧了手中的燃花。
“……喜欢。”她如实说道。
只是喜欢归喜欢,但她总觉得这燃花开的太烈了,过于艳丽的东西,总会让人觉得危险而神秘。
【念念,你喜欢燃花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这花开的像你,而我最讨厌你。】
不由间又想起曾经他与尤念的对话,那时裴然还没有换字,他的然并不是这个‘然’,而是燃花的燃,燃尽一切的‘燃。’
——她不喜欢燃花,她不喜欢裴燃。
如今裴然在听到尤念说喜欢燃花时,不由就观察了下她的神情,发现她并没有说谎。
“……还真是个小骗子。”没忍不住低喃出声,裴然将她从怀中放下,让她自己去看。
这里是主宅的前花园,眼前的这棵西京燃火是全园子中最大的一棵。
以它为中心,它周围一圈都是西京燃火树,它的后方能直接通往右宅的花园,前面通向的是中央喷泉,而裴然与尤念如今所在的位置,就是被搭建在西京燃火树下的圆形石亭,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秋千架。
以前的尤念最喜欢那架秋千了,放假什么的没事就喜欢过来坐会儿。她经常坐在这里看书,但大多数看着看着就会睡着,有一次裴然的朋友来找他,他们路过花园时,刚好就看到在这里睡着的尤念。
那天风不算小,全盛的西京燃火窸窸窣窣掉落了一大片燃花。当时尤念身上沾的全都是,火红的颜色几乎将她包围,如果不是因为她睡得太沉从秋千上掉了下来,这场景还是挺美的。
【裴然,你给我出来,我要见尤念!】
【我知道你听得到,快放尤念出来见我,你在这样关着她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就在尤念蹲在地上捡完整的燃花时,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喊话的人声音洪亮,但奈何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处太遥远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安静,她还真不可能听到这声音。
“裴然,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此时尤念背对着裴然,并没有看到裴然在干什么。她蹲在地上有些好奇的侧耳听了听,裴然瞥了她一眼拿出手机迅速的给某人发了个短信,故作平淡道:“声音?什么声音?”
“你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吗?”
尤念并不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她回头时,裴然刚好将手机放入了口袋。两人目光相对时一个迷茫一个淡定,裴然看着她的眼睛波澜不惊道:“我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不可能啊。”尤念掏了掏耳朵,又仔细一听。
这一听不要紧,她隐约间听清了那人是在喊裴然的名字,不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尤念想循着声音往前走一走。
“你要去哪儿?”裴然眸色一凝,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
他望了眼门边的位置,对尤念轻声道:“那边的路灯也坏了,很黑。”
尤念‘啊’了一声,停下脚步。
她刚才是被吓到了,这会儿头脑不迷糊反而更加清醒了。虽然裴然表现的一切正常,但尤念也觉得自己的听觉十分正常,她看着紧抓着自己手腕的裴然,眼睛一眨一抬间,她脆生生的问道:“裴然,你是不是在骗我?”
裴然眸子一闪,微微眯眸没有说话。
“我听力很正常,连我都能听到的声音,我不相信你没有听到!”
见尤念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裴然回望她,薄唇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道:“所以呢?”
“你想告诉我什么?”
尤念咬了咬唇瓣,见眼前这人丝毫没有心虚的表现,她不由移开目光闷声说道:“我听清楚了,那是个女人,而且她口中是喊得你的名字!”
裴然面无表情,看着她仍旧一言不发,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这副淡入净水的态度深深刺激了尤念,她不由就甩开了裴然的手,略是气急道:“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就说嘛,你有钱有势的为什么要娶我,合着你是看着我怕你把我当包子,在我面前是一套,在别的女人面前又是一套!”
“……”
“裴然,你老实告诉我外面的女人是谁!她为什么大晚上的在家门口喊你的名字!”尤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都不够换的。
而裴然却因她这一套说辞怔住了,跟不上她思维的他还在想着应对策略,可他抿唇不言的样子在尤念眼中像极了破罐子破摔无话可说,她狠瞪了裴然一眼,拔腿就往门边跑。
“好啊,你不说话那我就自己去问!”
尤念软归软,但并不代表她会任由别人欺负。此时怒火上涌的她只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而她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住了。
“放开我——”
尤念要被他气死了,手脚不停扑腾着想要打他。偏偏裴然此刻是站在她的背后,她打不着他也没办法转身,就只能狠狠拍打着他的胳膊。
“念念,你听我说。”
裴然微微叹息,以前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尤念的想象力竟然能这么丰富。不过正因如此,他才能顺着她的想象力将危机圆过去:“外面那个女人叫苏糖,她已经结婚了,丈夫还是我最好的兄弟。”
尤念也不是不讲理,她很清楚自己刚才的那番说辞都只是猜测,所以当裴然想要解释时,她选择倾听。
听完之后,尤念才知道外面那个女人是来找她的,不过她们不是朋友,裴然告诉她,她和那位叫苏糖的女孩关系很不好,而关系不好的原因,追根溯源都是因为裴然。
这话大体来讲倒是都挺真。
“难道你们俩个有仇?”尤念对裴然的话半信半疑,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裴然脸上笑容泛冷,薄唇吐出两个字:“大仇。”
顿了一下,他就继续道:“还是从小就结下的大仇。”
为了让尤念相信自己的话,他还特意带着她往门边走近了一些。距离近了,门外女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她似乎十分暴躁的样子,抓着裴然家的金镂大铁门朝着门内喊着:“杀千刀的裴然啊啊啊啊,你快让尤念出来见我!!”
“你听到了没有!一群禽.兽!”
从这个距离,尤念刚好能看清门外女人的长相。那位叫苏糖的女人肤白圆眼,看着十分年轻的样子,如果不是裴然说她已经结婚了,她还以为是个大学生。
见这姑娘暴躁的像是小兽嘴中还不停喊着自己的名字,尤念本能的一缩,对裴然的刚才说的话又添了一份信任。
“念念,你记好她的长相。”裴然很满意尤念此刻的表现。
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在看到尤念真的去认真观察苏糖的面容时,他趴在她耳边小声道:“苏糖这个人脾气不好打架还十分厉害,记住,以后看到她你就躲得远远的……”
成功被裴然骗过的尤念乖巧的点了点头,也不是她傻,而是此刻苏糖的样子太凶了,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
苏糖并没有在裴家门外待很久,因为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把她接走了。
过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面色冷淡,他二话不说就将人横抱到车上开车离开,那速度又快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尤念视力不错,她扭头时刚好看清了男人的面容,那双冷冰冰的凤眸带着一些熟悉感,尤念不由歪了歪头,感觉这人像是在哪儿见过。
“裴然,咱们还不回去吗?”
两人从门口离开后,又回到了之前的中央花园。尤念这时才发现在不远处挂了一架花藤秋千,她见裴然没有反对就做了上去,一双小脚上扬,秋千就吱呀呀的晃了起来。
裴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带出了口袋中的那张空白折纸,弯身去捡地上的东西时,他淡声回道:“再等等。”、
听语气像是在等什么人。
此时尤念的注意力被地上的折纸吸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起了逗弄裴然的心思:“你不是说要赔我千纸鹤的吗?不如你现在就叠一只给我吧。”
裴然捡起地上的折纸,听到她的提议不由抬眸瞥了她一眼,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
随着他的落座,秋千顿时就拥挤了起来,尤念晃不动秋千了,她见裴然还真拿着那张折纸叠了起来,不由好奇的垂眸去看。
“你倒是叠啊!”看了一会儿,尤念发现裴然手中的那张纸仍旧四四方方的没什么变化,不由有些嫌弃了。
裴然见她还敢嫌弃他,不由冷笑了一声将折纸塞入她手中,他侧靠在秋千左侧微扯着嘴角道:“来,你来教我叠。”
“你可真笨!”尤念平时总被他嫌弃,如今可算找到机会挤兑他了。
撸了撸袖子,尤念故意将这张折纸摆到裴然面前,她见他漫不经心的就连求个人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由抬了抬下巴:“你可给我看好了啊,尤老师只教你一遍!”
裴然原本还在想事情,听到她那声‘尤老师’没忍住笑了出来,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尤念周围。
“不许在笑了!”尤念准备折了。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
尤念手中的折纸没动。
又一秒,两秒,°)?理( ?° ?? ?°)?三秒过去了……
尤念研究了下纸上的折痕,终于试探的动手折了折。
再然后,裴然就看到尤念的小手越来越慌忙,她将那张纸折过来拆回去,反反复复了数次之后,她举在裴然面前的手越来越低,人也变得越来越没底气,裴然看到后弯起嘴角玩味道:“怎么了,尤老师怎么教?”
被他这么一叫,尤念顿时觉得臊的上。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刚才那股子自信此刻漏的一点也不剩,尤念有些气闷道:“我……忘了怎么叠了。”
她也是才反应过来,以前的她是叠过无数只,可现在她失忆了啊。就算手指再有记忆,没有大脑的掌控,她也不知道第一步该怎么下手。
裴然好像早就知道她不会叠般,这会儿笑得别提有多肆意了,尤念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是在嘲笑自己,她心中来气,忍不住上手去捂他的嘴:“你,不准笑了!”
裴然将她的小手拿了下来,握在自己掌中捏了捏后,他嗓音压得低沉又戏谑,他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遵命,尤、老、师。”
……尤念好想缝了他的嘴啊。
都不会折千纸鹤的两个人,最后只能求助万能的度娘。裴然拿着手机搜索了下叠千纸鹤的教程,尤念探头跟着看了一遍,为了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她不由又自告奋勇:“我会了,我来教你!”
不等裴然回答,她就循着记忆里的步骤快速叠了起来。
已经看了一遍视频的裴然慢悠悠将视频关掉,他将手机塞入口袋中,懒洋洋的看着正在叠千纸鹤的小姑娘。
刚开始叠时她脸上的笑容还很自信,只是越叠她的笑容就越僵,最后她卡在中间一个环节忘记该怎么叠了,她见裴然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忍不住嘟囔道:“你视频关的挺快。”
裴然挑眉:“尤老师不是都会了吗?有你教我还看什么视频?”
尤念被他一噎,只能闷头继续折腾那只半成品纸鹤,她还就不信自己叠不出来了。
又折腾了一会儿,尤念手中的折纸仍旧停在原来的步骤,她死撑着面子不肯服输,最后还是裴然看不下去了,从她手中将折纸抽了出来。
“看好了啊,尤老师。”
尤念一怔,眼睁睁看着那张停滞很久的半成品在裴然手中一点点现出了千纸鹤的形状,她嘴巴一张像是吞了一个鸡蛋般,最后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都记住了呀。”
裴然弯唇不答,只是把千纸鹤的两根翅膀往外拽了拽,纸鹤瞬间就立体了起来。
把折好的纸鹤往尤念面前一放,他这才似笑非笑道:“我只是、刚好比尤老师聪明一点点。”
尤念:“……”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嘲讽暴击QAQ。
就在尤念觉得自己和他聊不下去,准备回左宅找裴爷爷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等他们二人回头时,在他们身后已经站了一对中年夫妻,其中那名漂亮的女人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裴然掌中的千纸鹤,尤念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她身边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想悄悄问问裴然他们是谁时,裴然笑容一淡,轻声喊道:“爸、妈。”
尤念被裴然的称呼惊了一瞬,反射性的也要跟着叫人,谁知话未出口,裴然的妈妈就指着裴然掌中的千纸鹤问道:“你在干嘛?”
裴然睫毛一颤,若无其事的将纸鹤塞入尤念手中,他波澜不惊冷声道:“什么也没干。”
尤念:“……”
作者有话要说:裴然:我!优雅!高傲!天子骄子!高贵大少爷!我不需要哄老婆!更不会叠千纸鹤!
尤念:还有一百只。
第26章 神秘的老公(六)
……
直到此刻, 尤念才明白裴然口中所谓的‘再等等’, 等的是什么了。
他等的不是别人, 就是他百年难见一次的父母,也就是尤念的公公婆婆。
几人一起从中央花园回来时, 尤念手中握着裴然塞给她的千纸鹤落在了最后面,裴然见她怯生生的,不由牵起她的手捏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了?”
尤念摇了摇头,瞥了眼走在前面的两位长辈,她靠近他一些,有些抱怨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父母要回来的事情呀。”
裴然挑了挑眉:“我没说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昨晚来之前就告诉过她, 他的父母可能也会回来吧,
尤念和他说不通。
她自然是记得他说过他父母要回来的事情,可是吃饭的时候她也没看到他们, 就以为他们是有事来不了了。吃完饭后他们还满园子里乱转, 尤念只当他是不愿意回去, 谁知道他是要等他父母回来!
这下好了, 尤念想起自己刚才傻愣愣的都忘了跟着裴然喊人了,不由有些垂头丧气。
等随着裴然的父母回到左宅时,裴老爷子已经在客厅坐着喝茶了。
当初裴家夫妻说好的是下午四点一定能回来, 谁知这四点等啊等的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如今见到他们二人回来,自然也没什么好气。
裴然拉着尤念在一旁坐下, 看戏似的任由老爷子数落自己的父母。
“爸,我们是真的有事耽误了,当着孩子们在这儿,您也给我们留点面子吧。”
这次下来裴正阳连拐杖都带着了,听到自家儿子还敢顶嘴,不由敲了敲拐杖,瞪他道:“要面子?你们天天说话和放屁一样,你们还想要什么面子?!”
拐杖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尤念听到后不由瑟缩了一下。
此时她和裴然靠的很近,她的任何变化裴然都能察觉。伸臂将人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裴然小声的和她咬耳朵:“怕了?”
尤念见坐在中间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明显还在气头上,她抿了抿唇,没敢说话。
“瞧你这点出息。”裴然又在嘲笑她了。
他随意瞥了眼老爷子手中的拐杖,不由对尤念继续道:“这么多年来老爷子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孙子都好,要说怕,也应该是我怕吧?”
想起小时候挨过的那些家法,他忍不住低头咬了下尤念的耳垂,呢喃道:“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不会记得我被老爷子那根拐杖抡过多少次了,说起来,我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是因为你挨的打。”
裴然记得他被揍的最重的一次,是老爷子在执行完家法后,直接把他抬去了医院。
那时候他在医院中连躺了数天,天天都有大把的朋友亲人来探望他,可就只有这个小没良心的,前三天连脸都没露一面,在得知她在他住院期间还心情很好的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时,他气的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了,如果不是他伤势过重下不了床,他非要把她亲自抓过来。
“你去告诉她,我生气了,气的很厉害。”情绪一压再压,最后他也只能托朋友去请这个祖宗过来。
当时帮他传话的人是高格,他没听出他话中之意,竟然还傻愣愣的问他:“然后呢?”
“然后?”
裴然双眸黑漆漆的凝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戾的笑容,他凉悠悠道:“如果她还想多活两年,就让她好好想想该怎么讨好我。”
高格如实把话传达了。
这么多年来他摸准了尤念的性子,知道她这么胆小怕事,在听到高格转达的话后,一定会红着眼眶一脸憋屈的来看他,说不定还会给他买些便宜到不行的水果。
第二天尤念真的来了,也如同裴然想象的那般,她眼眶微红一脸憋屈相,不过她没有给他买便宜水果,而是双手背在身后,让他看不清她拿的是什么。
当时尤念是怎么‘讨好’他的来着?
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病床前,用自己清澈的大眼睛一直凝视着他。
裴然被她又软又怂的态度萌的不行,刚想着拉过她的胳膊看看她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小姑娘就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薄唇吐出两个字道:“你活该!”
“什么?”裴然以为自己听错了,面上的散漫淡了一些,他微微眯起眸子看她,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尤念被他的气场镇住,不由又往后退了一步。
仗着裴然此刻不能下病床,她又将自己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这次她一字一句几个字咬的十分清楚:“裴然,我说你活该!”
好,看来她这不是来讨好他,而是来报复他的吧?
在对待尤念的时候,纵然裴然脾气不好,但也很少会当着她的面发泄怒火砸东西什么的。所以在听到她连说两句他活该后,哪怕他此刻气的不行,也只是弯唇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笑意吟吟的望着她: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尤念眸子一颤,眼看着他将自己手腕上的袖子往上卷了卷,轻笑着道:“就算老虎病了,它也是老虎。”
“所以你觉得我会一直困在医院里出不去吗?”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他这是在威胁她,告诉她等他出院后,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果然,他话音一落面前的人脸色就白了,他像是笃定了她的改口般,整个人往后懒懒一靠,狭长的眼睛半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念念,我可以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
不然等我出院之后,我一定让你哭着求我放过你。
尤念像是真的被他吓到了,在他话音落下后,他看到她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敢动。
等到他失去耐心准备再加些狠话时,他面前的小姑娘终于动了……
她来的应该匆忙,连身上的校服都没有换下,整洁的裙摆因为她的动作而出现波痕,裴然眼看着她走到自己的床尾,微微弯身在他脚边放了个什么白色的东西。
“裴然……”
“我还是觉得你活该。”
她在说这话时不知是不是胆怯,声音有些软软糯糯,听起来带了些小娇气。不等裴然反应,她就撂下东西飞快的跑出了病房,裴然面无表情的垂下视线,他看到——
在他的脚边正摆着一朵白色菊花。
呵,这姑娘是盼着他早点死呢?
不过她说的没错,他就算被他爷爷打死,也是他活该。
谁让他欺负了她呢?
等裴然收回思绪,他刚好对上尤念迷茫的目光。她都喊了他三次了,他都没有理她,如今见他回神,她不由道:“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因为我被打呀?”
无端想起记忆中那个怂兮兮但在对待他时却十分刚硬的姑娘,裴然弯唇一笑,半是戏谑道:“大概是因为我活该吧?”
尤念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会儿脑子不太正常。
裴老爷子人是老了,可他叱咤商业几十年,脾气依旧大的厉害,他骂起人全场没一个敢说话的,也就只有裴然觉得波及不到自己,又或者是他见惯了老爷子发火的样子。
尤念见裴爷爷骂了他们好一会儿了还没有消气的样子,见她的公公裴茂青这会儿低垂着脑袋更是连嘴都不敢回了,她觉得自己这样干看着也太不懂事了,于是就颤巍巍的出了声,帮他们两人说了几句好话。
裴家这对夫妻也各个都是人精,有了尤念这几句帮声的话,他们直接顺着杆子爬了下去。
“爸,我们知道错了。”
裴然的母亲秦连碧可比他老公会说话,她没再辩解一句,而是柔声劝道:“我们的面子也没什么好留的,您要是不高兴,就继续骂就是了,但骂归骂,您老人家的身子还是最重要。”就这么说着,秦连碧赶紧给老爷子递了杯茶。
裴老爷子冷着脸接过茶喝了几口,没有在继续骂他们。
为了成功堵上裴老爷子的嘴,秦连碧赶紧又从自己随身的包中拿出了礼物。先是把礼物递给了老爷子让他消气,接着秦连碧对着尤念招了招手,温温柔柔道:“来,念念过来。”
这还是秦连碧第一次对她说话,她有些不知所措,轻叫了她一声妈后,赶紧走了过去。
“乖孩子,你受苦了。”秦连碧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自己身边坐下。
尤念刚刚还一直在想,裴然的父母自从在花园看到他们二人后,还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他们是不是不喜欢她,如今等到真的说话了,她这才知道是她自己想多了。
尤念刚出车祸的那会儿,裴氏夫妻正在国外准备一个大型展,实在没办法抽身回来。
这次他们回来,主要就是来看尤念的,在得知尤念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后,秦连碧松了口气,又从自己包中拿出了几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我在国外做展时,从朋友那儿带来的口红,想着咱们女人家的口红都是越多越好,我也就没给你挑色号,直接就给你带了整个系列回来。”
尤念受宠若惊的接过,没想到这只是她的礼物之一。
在这之后,秦连碧又给她拿出了同牌子的护肤品以及据她说十分好用的化妆品,没一会儿,尤念手中的东西就抱不了了,裴然看不下去赶紧帮她接了过来,见秦连碧随身的包都已经空了,他不由挑眉道:“没我的?”
秦连碧愣了一下,像是才被裴然提醒了般,她转身去看自家老公,娇斥道;“我让你给儿子带的礼物呢?”
裴茂青显然没自家老婆反应快,他皱了皱眉满脸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让我……啊。”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恶狠狠的掐了一下。
尤念坐在他们中间有些尴尬,因为秦连碧刚刚伸手去掐裴茂青时,刚好碰到了她。
“行了,你们别演了。”裴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父母演戏,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又把他给落下了。
裴茂青干咳一声面子有些挂不住,借机询问工作上的事,同老爷子叫着裴然一起上了楼。
等他们几个大男人一走,厅里就剩下了尤念和秦连碧。
尤念失去记忆后,一点也不记得自己这位婆婆是干什么的,她只是记得裴然随口提过一句他妈妈是画家的事,想起茶厅中挂着的那几幅画,尤念忍不住夸了几句,马上就引起了秦连碧的话匣子。
尤念发现,秦连碧十分健谈。
只要她开口,绝对不会有冷场的时候,她知道尤念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于是就贴心的和她讲起了往事,其中自然少不了她工作上的事情。
原来,秦连碧不仅仅是画家,她还是服装设计师、探险家、旅游家、音乐家以及某个国外著名大学的挂名教授。
尤念被她这一连串的称号惊呆了,但最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还算秦连碧的半个学生。
“我记得你小时候刚到裴家的时候,还很小,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但是太过内向怕生,惹得我是又喜欢又心疼。”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秦连碧还掏出了手机。
随意点了几下,秦连碧将手机递到她面前,相册中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眼睛清澈又无辜,此时她正站在一幅画旁,手中还拿着几根画笔。
“这应该……是十几年前的照片吧?”尤念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小女孩儿是自己,可她却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
“谁让你长这么漂亮的?”
秦连碧挑眉笑了笑,半是调侃道;“这些照片我都不舍得删呢,我记得这一张照片,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时我拍下的。”
不等尤念询问,她就继续说道:“那大概是你来裴家的两个月后了,你小心翼翼的拉住我的手,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说,说你想学画画……”
说着说着秦连碧忽然就笑了起来,她扭头看向尤念,笑得十分得意道:“从那之后,我不仅教你画画,还教你唱歌弹钢琴,等到你大了之后,我还带着你去探过险,不过只带你去了一次,后来裴然就不乐意了。”
“为什么呀?”尤念觉得有些可惜。
秦连碧说的这些事,都是尤念感兴趣却都不会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如今得知这些事情她竟然都做过,她是既激动又惋惜,动了动指尖想不起自己当时画画学钢琴的样子,她不由还想问些她们去探险时候的事情。
“太危险了……”秦连碧摇了摇,显然不再想回忆当时的经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倒是可以去问问裴然。”
尤念诧异:“他当时也在?”
“当然了。”说到这里秦连碧还要好好谢谢尤念。
如果不是她对画画弹钢琴什么的有兴趣,那么她那个聪明的好儿子是死活也不会跟着她一起学的。
自从尤念说想学画画后,没过几天裴然也出现在了画房中,后来她就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学画画弹钢琴,每天看着这两个似画中走出来的小孩儿,她的灵感天天大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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