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你这么做,可是她自己却不在乎——她既没挑逗你,更没有引诱你,只不过要你这样做。
她简直冷得可怕。
但最冷的冰也正如火焰一样,你去摸它时,也同时会有种被火焰灼烧的感觉。
楚留香心里也似已有股火焰燃起。
若是别的男人,现在一定用力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在自己怀里,让她知道你是个男人。
让她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强者。但楚留香却只不过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她的手纤秀美丽,十指尖尖,手心柔软得如同婴儿的脸。
婴儿的脸总是苹果色的,她手心也正是这种颜色。
甚至连楚留香都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手。
因为他看过的女人,手里就算没有握过刀剑,也一定发过暗器。
就算最小心的女人,练过武功之后,手上都难免留下些瑕疵。这双手却是完美无瑕的。
楚留香低下头,目光沿着她柔和的曲线滑下去,停留在她足踝上。
她的足踝也同样纤秀而美丽。
就算最小心的女人,练过武之后,足踝也难免会变得粗些。她显然绝不是个练过武的女人。
楚留香轻轻吐出口气,慢慢的抬起头。忽然发现她已在看着他。眼睛里仿佛带有种冷淡讥讽的笑意,淡淡道:“你好像很懂得看女人。”
他的确懂得。
有经验的男人看女人,通常都先从手脚看起。但这绝不是君子的看法。
她又笑了笑,淡淡道:“现在你是否已满意?”
就算是最会挑剔的男人,也绝不会对她不满意的。所以楚留香根本用不着回答。
她还在淡淡的笑着,目光却似又回到远方,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抱我到床上去。”
楚留香抱起了她。床并不太大,却很柔软。雪白的床单好像刚换过,连一点皱纹都没有。
无论对哪种男人来说,这张床也绝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理想的女人,理想的床。
在这种情况下,男人还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楚留香抱起了她,轻轻放在床上。
她已在等着,已准备接受。
楚留香只要去得到就行,完全没有什么值得烦恼担心的。因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勉强。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她绝不会武功,床上也绝没有陷阱。
只要他得到她,就可以知道他最想知道的秘密。
这种好事到哪里找去?他还在等什么?为什么他还站在那里不动,看起来反而比刚才更冷静?
难道他又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
她等了很久,才转过脸,看着他,淡淡道:“你不想知道那些事?”
楚留香道:“我想。”
她又问:“你不想要我?”
楚留香道:“我想。”
她目中终于露出了笑意,道:“既然你想,为什么还不来?”
楚留香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一字字道:“是谁要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要……”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听“当”的一声,就好像有面铜锣被人自高处重重的摔在地上。
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呼声。
“捉贼,快来捉贼!这里有个采花贼。”
只叫了两声就停止。然后四面又是一片寂静,叫声好像没有人听见。
楚留香并没有往外冲,甚至连一点这种意思他都没有。他目光甚至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她脸上也完全没有丝毫的惊异的表情,什么样的表情都没有。
这世上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她关心的事。过了很久,她忽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
她看着楚留香,忽然问道:“你是个君子?不是个聪明人?”
楚留香道:“两样都不是。”
她又问:“你是什么?”
楚留香笑了笑,道:“也许我只不过是个傻子。”
她忽然也笑了笑道:“也许你根本就不是个人。”
直到这时,她目中才真的有了笑意。但那也是种很缥缈,很难捉摸的笑意,就连笑的时候,她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幽怨和辛酸。楚留香看着她,忽然也问了句很奇怪的话。
他忽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本来以为你一定会失望的?”
沉默了很久,她才慢慢的点了点头,幽幽道:“我知道,就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一定会很失望的。”
楚留香道:“但现在你好像并不觉得失望。”
她想了想,淡淡道:“那也许只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真的那么样的盼望过。”
楚留香道:“你盼望过什么?”
她又笑了笑,一字字道:“什么都没有,现在我已经很满足。”
她真的已很满足?
楚留香似乎还想再问,但看到她那双充满了寂寞和幽怨的眸子,心里忽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他不忍再问,就悄悄的转过身,悄悄的走了出去。可是他本来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又有什么令人不能问,不忍问的秘密和隐痛?楚留香认为她盼望的是什么?失望的又是什么?
她究竟是不是这件事的主谋?这些问题有谁能答复?
楚留香悄悄的走了,她在看着。外面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熄灭。
她看着楚留香的身影慢慢的消失——然后她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黑暗!
绝望的黑暗。她目中忽然涌出一串珍珠般的泪珠。珠泪沾湿了枕头——
第七回九曲桥上
窗子虽然是开着的。
但却看不见窗外的星光月色。
楚留香木立在黑暗中。
他悄悄的来,现在又悄悄的走。
既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为什么如此痛苦?他为什么痛苦?为谁痛苦?
来的时候他只敲了敲门,就这样简单的进来了。
走的时候他连一声“珍重”都没有说,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走了。
在这里他虽没有得到什么,却也没有失去什么。
在他充满了传奇和危险的一生中,这好像只不过是个很平淡的插曲,既不值得回忆,更不值得向人们诉说。但他自己却知道,这件事是他毕生难以忘怀的。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如此接近死亡过。
“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他是不是真的已看出了危险在哪里?他究竟看出了什么?
这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只可惜他也许永远也不会说了。
夜更静寂。